冬天的夜晚本来天就黑得很早,又碰上下雪天,才不到七点就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公园里面仅有的几个冷白色路灯闪着苍白的光,光下有几片树叶像幽冥一般无风自动,显得诡异可怖。
没人的地方,很容易被鬼气笼罩。
于桥稍微有些诧异:肖瑶这么小的一个姑娘,身上的鬼气竟然会这么重。
等两人在亭子里坐下,于桥开始了他作为梦使的专业问答:“好了,小肖瑶,你可以告诉我要托的是什么梦了。”
“我要托一个噩梦。”肖瑶歪了歪脑袋,眼睛里却是无动于衷的漠然。
果然和于桥的猜测一样,肖瑶出口就不寻常,不过于桥经验丰富,很平静地继续问道:“好,一个噩梦。那要托给谁呢?”
“杀我的凶手。”肖瑶说完眨了眨眼,然后突然毫无征兆地咯咯笑起来,笑声响彻在幽暗无人的公园里,有些瘆人。
“你的意思是说,你是被别人杀死的?”
“对啊,我是被杀死的啊。”肖瑶睁着她那双大大的眼睛看着于桥。
“那...请问凶手是谁呢?”
“我不知道啊,”肖瑶摇头,“梦使哥哥,你可以先帮我找出来吗?我听人说,你最近帮一个游荡了快十年的鬼爷爷托梦成功了,那你也一定可以帮我的,是吗?”
“啊这,”于桥有些为难,“实不相瞒,在找凶手这一块,我是个很菜的菜鸟,我连柯南和神探夏洛克都没看过,可能帮不了你。”
“可是我听说,梦使没有权力拒绝我们的要求。”
“……”于桥就知道十里埠这地方不是个福地,一来就撞上个讹人的鬼。
不过肖瑶说的话没有任何错,他们的确不能拒绝任何鬼提出来的要求,如果他们认为自己实在无法达到,可以报给上级,让上级来解决。
于桥想起了冷开朗那张脸,只能自认倒霉:算了,和冷开朗开口说话感觉比找凶手还难。
三个臭皮匠胜过诸葛亮,于桥灵机一动,准备找自己那几个互损的同事来帮忙,说不定瞎猫撞上死老鼠真找出凶手来了呢?或者肖瑶那边等得不耐烦,主动停止合作也是有可能的。
“于桥?”肖瑶见他半天没吭声,喊了一声。
于桥很勉强地笑了笑:“好的,肖瑶小姑娘,我已经了解了您这边的需求,会尽快按照您的意愿来办的,还要麻烦肖瑶小姑娘到时候能积极配合我们。”
肖瑶晃着双腿,又莫名其妙地咯咯笑起来。
于桥没再理她,到了声再见后,径直开了扇鬼门回家睡觉去了。
第二日早上于桥踩着点到公司的时候,刚好碰到冷开朗从他的小办公室出来打水。于桥扫了一眼,发现他穿了一件奶油黄的针织衫,而且还将及肩的碎长发扎成了一个低丸子头,配上他干净利落的下颌线,整个人竟然衬得从冷中透出了一丝暖意。
于桥在心里给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风骚。
还真不是于桥思想僵化,主要是上岗这几天以来冷开朗的衣服就没穿过第二遍,什么牛仔、大衣、卫衣、毛衫…几乎什么风格都来了一遍,连平时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陈兵都注意到了这一点。
焦骄天天看得两眼放光。
这哪里是一个成熟老板应该有的样子?于桥在心中嗤了一声。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于桥如今的重点是如何帮肖瑶找到凶手,好避免上报给冷开朗,因为他不想在这个新老板面前承认自己无能。
于桥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在几个人的小群里说了一遍,最后言辞恳切的请求大家:俗话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损友。看在大家都是无父无母孤家寡人的份上,请一定要伸出你们的援手来帮帮我啊!
”嗤—”焦骄没憋住在座位上笑了出来,“于桥,就你那两把刷子,找凶手?”
于桥木着脸严肃回答他:“是我们。”
焦骄被他一脸的认真给吓得缩成一大团,结结巴巴:“这...恕在下爱莫能助...”
吕琊也没把握,小声道:“臣妾有心无力。”
于桥自己也是赶鸭子上架,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只能毫无尊严地加筹码:“成不成功不重要,我们只要拖到客户自己要求换梦使就行,到时候我请大家吃小龙虾。”
因为一顿小龙虾的贿赂,以穷著名的612全员答应帮于桥找凶手。
于桥点兵完成,正琢磨着如何给每人分派任务,一声召唤从老板的办公室传来:
“于桥,进来。”
3、全军出击
于桥现在想掐死焦骄的心都有了,因为老板冷开朗叫他进去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
“焦骄说你手上有一个比较不好对付的客户?”
“啊?……是的,我本来是想自己先努力努力。”于桥在想焦骄怎么那么大嘴巴,不到五分钟就把事情泄露给了老板。
冷开朗看了他一眼,问:“什么时候出发?”
“……”于桥语塞,这完全是不给他拒绝的机会啊。
“嗯?”
“呃,要不……十点?”
“好。”
“……好的。”于桥见对方再没有话了,便转身出了办公室,重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
焦骄一看到他回到位子上,就兴奋地探过头来:“噗呲,噗呲,怎么样?冷大帅哥答应了吗?”
于桥想拍他:“你说你没事告诉老板做什么?就我们几个人不好吗?”
焦骄见他有些生气,低眉顺眼道:“于哥哥,你就算是帮我一个忙行不?这样我就可以和冷大帅哥有接触的机会…再说了,我们要是全部出差了,只留大帅哥一个人在办公室也不好啊……你说是吧?”
“是你个大头鬼!”于桥瞪他。
焦骄委屈巴巴:“于哥哥~于哥哥~”
于桥举手投降:“行吧行吧,你别叫了行吗?你不知道被一个一米八几的汉子叫哥哥是一件很恐怖的事吗?”
“真的假的?”焦骄闭了嘴,开始对着电脑屏幕整理自己的发型,目的就是在冷大帅哥面前孔雀开屏。
等十点一到,于桥难得执行力极强的准时开了扇鬼门,又联系上肖瑶,612一行人摩拳擦掌的到了十里埠,准备好好展现一下自己还没有被发掘出来的潜能。
第一站去的是肖瑶的家。
根据肖瑶的指引,于桥他们来到了十里埠的一个叫做春天里的小区。白日里小区人来人往,有推着小孩散步的爷爷奶奶,也有牵着狗溜达的年轻人,看起来没有任何的异常。
于桥看了一眼肖瑶周身的光晕,心里犯嘀咕:小区才死了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子,难道大家就没有一点避讳的吗?
大家很快来到了肖瑶家住的那一栋楼。原本肖瑶家是在十八楼,但小区为避免不祥就改成了17B,于桥他们一行五人加上一鬼进电梯时,里面刚好有一个从地下车库上来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身边还站着一位白发苍苍的鬼,看起来应该是他的母亲。
中年男人当然什么也看不见,低着头在那刷手机,鬼奶奶欣慰地盯着他看,仿佛自己儿子在做一件多么伟大的事一样。
鬼虽然不怎么占空间,但于桥他们都戴着梦使眼镜,很自然地给鬼奶奶让位置。一腾一挪,于桥就站在了冷开朗身前,旧式的电梯本身就小,六个人加两个鬼已经有些挤了,于桥感觉自己的鞋跟正抵着冷开朗的鞋尖,莫名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仿佛背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看。
于桥梗着脖子动都不敢动,心中期盼着中年男人快点下电梯。
熬过了漫长的两分钟后,中年男人终于在十三楼出了电梯,鬼奶奶也跟着他走了。于桥松了一口气,不动声色地往一边挪了挪。
谁知道陈兵比他挪得更快,边挪还边说:“这小区好多鬼!一部电梯里一个,那么多栋楼,每栋楼又有好几个电梯。”
于桥被他这么一堵,卡在了冷开朗的肩膀前,忙给重色轻友的焦骄递眼色,希望他能主动地和自己换个位置。
结果焦骄根本领会不了于桥的用心良苦,反而在那儿惊讶道:“不会吧,兵哥哥,你作为一个梦使,竟然怕鬼!”
陈兵讪讪一笑,没回他。
于桥瞥他一眼,通过眼神送他两个字:白痴。
这时候电梯终于到了十八楼,焦骄还在那说道:“兵哥哥,以后要是我遇到好对付的鬼一定转给你,你要是有碰到凶神恶煞的那种,也不要客气,交给我来处理就好!”
陈兵扶了扶自己的黑框眼镜,连连道谢。
老板冷开朗最后一个走出电梯后,问了个关键的问题:我们这几人现在的样子直接进肖瑶家,可能进不了吧?”
一直沉默的肖瑶说话了:“我家房子已经挂中介卖了,你们可以装作看房的人进去。”
冷开朗点点头道:“这主意不错,但我们不能一次性进五个人去看房,最好是分开去。”
“为什么?”租房党于桥没买过房,不理解原因。
“因为五个大男人一起去看房,看着就不太像会真买的。”冷开朗看了他一眼,“要不,我们两先进去看看情况吧?”
于桥头一次听冷开朗说这么多话,一时没反应过来,竟直愣愣地就跟着冷开朗朝肖瑶家门口的方向去了,肖瑶则在最前面带路。
两人到门口时正好有负责的中介小哥在屋子里,一见于桥和冷开朗两人有些愣:“两位先生你们好,请问是来看房吗?”
“嗯。”于桥因为穷人特有的心虚,完全不敢直视中介小哥。
冷开朗没搭话,抬脚直接跨了进去。
“……”于桥叹为观止,犹豫片刻后跟在后面也进了屋。
中介倒了两杯水给他们:“不好意思,我们是专业的中介机构,一般看房都会有预约和专车接送,能问问两位是怎么来这儿的吗?”
被这么专业地一问,于桥心虚到当场就想走人,好在冷开朗关键时刻撑住了场面,用买菜一样的寻常语气道:“我们就住街对面的莱茵阳光小区,想在附近再买一套,网上看到这儿有房子出售,就自己直接过来了。”
“噢,”中介虽然觉得有些牵强,但谁也没必要和业绩过不去,就带着两人往里走,“我们这是一户四室两厅的二手房,对了,方便问一下是谁要买吗?”
于桥见冷开朗没回答,只能瞎扯:“我们两一起买。”
中介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他们一眼:“两人买也可以,能问一下两位是什么关系吗?”
于桥虽然没买过房,但也知道老板和员工的关系是不可能会一起买房的,正在他快速的思考要撒个什么谎来回答中介小哥时,后边的冷开朗已经平淡地丢出了两个字:
“情侣。”
“……!!”于桥听完要当场裂开,想着说什么关系不行非要说情侣关系?说父子都比这个好。
与瞳孔地震的于桥不一样,见惯了大场面的中介小哥倒是很平静,只是轻轻扫了两人一眼,一副心领神会的表情:“那两位就仔细看看这屋子的结构和朝向吧。”
于桥赶紧把注意力投注到屋内,发现此时屋子里的家具都已经全部用白色的防尘罩罩了起来,看着竟有些像出殡的感觉。
这时一直站在边上没说话的肖瑶径直走进了一个房间,并且没再出来。
于桥灵机一动,指了指那个房间,问道:“我们可以进房间看看吗?”
中介小哥笑着做了个手势:“没问题,二位请。”
得到允许,于桥便和冷开朗朝那个房间走去,奇怪的是,一直跟在他们身边的中介小哥这次却没有跟进来的意思,好像还有些惧怕。
于桥大概猜到了原因。
进去一看,房间里的肖瑶正坐在床铺的防尘罩上,冷着眼晃着一双腿道:“看,我就是在这张床上死的。”
果然,和于桥的猜测一样。
可这房间里也看不出来什么关于凶手的线索,于是于桥转头看身边的冷开朗。
冷开朗正在研究桌子上放的大量的除味包,以及大冬天里敞开的窗户,问道:“这房间里有什么味道吗?怎么放这么多除味的包?”
“对啊,为什么?”于桥吸了吸鼻子,什么也没闻到,“窗户也还开着。”
肖瑶没吭声,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
外面的中介小哥听到对话,走到门边来解释:“是这样的,因为我们是专业且值得信赖的房屋中介机构,所以我们不会故意隐瞒一些事情。就是...希望两位先生有心理准备,就是这个房屋主人的女儿一个月前生了病没救回来,然后呢,她刚好住这间房,所以我们经理说拿些干燥的除味包来消除一下...”
“噢,那你们应该去求一个镇鬼符来贴着。”于桥真心实意地给他提建议,“这干燥剂能起什么用?”
中介小哥站在外面点头称是:“对对对。”
不对,于桥突然反应过来中介小哥刚刚说的话,确认到:“你刚刚是谁,房主的女儿是病死的吗?”
中介小哥诚惶诚恐:“是啊,我绝不会骗我的顾客。”
开朗和于桥对视一眼,不明白为什么肖瑶说自己是被别人杀死的,而她妈妈却说说自己的女儿是生病死的。
难道肖瑶所指的凶手是医生?
逗他们玩吗?
冷开朗默默摇了摇头,表示不懂。
肖瑶虽然年纪轻轻,却也一眼看出来他们心中的疑问,冷笑一声:“你们难道还信他的话吗?他肯定是为了房子好卖,病死的和被杀的,你们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哪个容易被人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