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征不是会怯懦的人,只是面对的是翟深罢了, 或许先动心的那个人,总会做点违背自己意志的事情,去为对方着想。
翟深直勾勾的眼神看得裴征思绪打结,裴征抿了抿唇, 最终也没有躲避翟深的目光。
像是被人遏制住了呼吸,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裴征看见翟深若有所思点了点头,然后错开了视线。
裴征松了口气,心里庆幸的同时还是有些抑制不住的失落,他小小地试探了一下,翟深果然毫无察觉。
这么久相处下来,翟深黏他让他产生了一种翟深对他也有点心思的错觉,而且,陶冀也常说翟深对别的兄弟从来没这么亲近。
裴征看向车外,轻轻笑了笑,他还是有点冒进了。
本来也没抱多大的希望,裴征最大的优点大概就是心态稳得住,反省了一下自己的自作多情,便靠在车座上想着正事。
翟深大概是一天考试强度太大,脑袋超负荷运转,此时已经累得闭上眼睛了。
裴征在心里做着计算题,下周开始翟深每天要体育训练,缩短了学习时间不说,那些训练对人身体精神的损耗很多,再凌晨睡觉裴征怕翟深身体撑不住,可庞大的高三知识体系摆在那,翟深需要在高考前系统复习完至少以上两遍才行。
裴征一遍遍过滤着各种进度安排的方案,肩膀就突然沉了一下,他侧头看去,是睡着的翟深将脑袋枕了过来。
裴征僵着身体靠坐在那一动不动,但两分钟后,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他太瘦所以翟深枕着不舒服,翟深动了两下,身体倾倒,脑袋顺着他胸口往下滑。
裴征伸手撑住他下滑的脑袋,慢慢移到自己腿上,怕翟深会觉得腿也硌人,裴征是用手心托着他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裴征低头看着躺在自己怀里的人,心里一动,轻手轻脚地从包里摸出手机,对着翟深拍了个照。
第一次有这样的体验。
拍完照后,裴征把手机丢到一边,然后低头看着翟深,他睡觉的时候一向是很投入,以前上课时被人推搡都很难醒。
裴征犹豫了一分多钟,空出的一只手摸向了翟深毛茸茸的脑袋,翟深果然没醒,裴征像是受到鼓舞一般,指腹触摸到翟深的耳根,然后是他的脸,再到他的唇。
手下的人这时动了一下,拉回了裴征走远的思绪,他心跳骤快,下意识收回手,半晌后,翟深依然没有动静,裴征才长长吐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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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想事情太晚,今天又没午休,接连的考试让翟深疲惫,梦里还在做题,并不太踏实,突然,他被一声鸣笛声吵醒,半睁开眼睛就见到前排座位的后背。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倒在了裴征身上,裴征的手跟大腿相比估计也好不到哪儿去,偏偏他还挺执着的用手托着他。
这两天的事情历历在目,被谢有为指着鼻子骂的时候他也气得想要挥拳头,只是克制住了怒火,但裴征比他还要生气,哪怕他藏得很好,但翟深还是能感觉到。
没错,裴征比他这个当事人还生气。
虽然翟深也觉得裴征并不是会在意那些的人,但看这两天裴征冷冰冰的脸色,翟深觉得自己好像对裴征的了解也没有那么清晰。
刚刚他醒时裴征突然收回去的手,让翟深脑海里有了个莫名其妙地多了想法。
哪个兄弟会趁他睡觉的时候摸他的脸呢?还摸得这么暧昧。
翟深想起了两次在小厕所里撞上的那对小情侣,裴征当时看他们是什么反应?
裴征好像没有反应,他不仅没觉得奇怪,甚至还毫不避讳地告诉自己,性取向是自由的,裴征他…
其实早就该发现的,裴征对他,一直都是温柔过了头。
翟深睫毛微颤,他在想,为什么现在的自己,也并不是很想爬起来。
翟深就这么枕在裴征的手心,脑海里云里雾里地琢磨着,自己是不是也是那少数人中的一个。
他仔细想想,他好像也挺乐意跟裴征待在一起。
以前没想过恋爱这一个层面,觉得早恋分分合合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挺没意思的,学校里那群给他写情书向他告白的女生,没一个能入他眼。
可知道裴征对自己有意思还想跟他凑一起,真的是爱情的那个喜欢吗?
他看见裴征碰别人一下都会泛酸,前两天裴征不肯理他的画面还历历在目,他那两天又憋屈又难受,听到裴征谈及以后的生活娶妻又气得像个河豚…
他当时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现在意识到,他气得好像是,自己喜欢的东西会有一天被人抢走。
翟深一个度过了叛逆期还没经历过对异性春心萌动的白纸小青年,现在纯情地不行,一会儿在想是不是会错了裴征的意思,一会儿又想着裴征是不是早就看上他了,要是裴征跟他告白,他是不是该矜持点。
可是矜持娇羞一般都是女孩子的事,他又矜持个毛线。
翟深稀里糊涂跟自己的脑子较劲,感觉到身后的裴征心跳加速,又感觉到裴征慢慢平静下来,翟深确定了一件事,裴征他丫的就是看上自己了。
刚刚裴征那飙升180的心跳实在太明显,或许别人绞尽脑汁,都想不到裴征措手不及的模样。
十来分钟后,感觉车快到了,翟深结束了丰富的内心想法,撑着裴征的腿慢慢坐起身。
“醒了?”裴征问道。
翟深“嗯”了一声,侧头看了眼裴征的神色。
他的脸色和平时没什么区别,只是刚刚被自己枕着的手,还搁在大腿上,半晌动一根手指。
翟深的视线挪到那只手上,猛地伸手抓住,裴征浑身跟过了电一样,然后微微瞠目看向翟深。
翟深握着那只手,又捏了一下,“麻了吧?”
裴征肩膀微不可查地松了下去,他轻轻颔首,“嗯。”
翟深垂着眼眸,给他捏了十来下才松开手。
车停在商场门口,裴征跳下车,车窗落下,翟深趴在车窗上,喊了声,“裴征。”
裴征回头,以为翟深又要跟之前一样说句“明天见“。
谁知,翟深一字一句道:“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刚刚在车上,我早就醒了。”
裴征的脚步停滞在原地,他眼神复杂地看向翟深,“你…”
翟深像是知道裴征想问什么,点了点头,“你手没收回去的时候,我就醒了。”
“那你…怎么看?”迟疑了几秒后,裴征问。
“我?”翟深看了眼驾驶位上的郑叔,话一顿,“你这么聪明,要不你今晚回去猜猜?”
翟深难得抓到机会去逗裴征,裴征对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起的心思,翟深回想和他相处这么久,一直被蒙在鼓里。
他那会儿没开这个窍把裴征当好兄弟,裴征却惦记他还什么都不说。
凭什么学霸在这事儿上都能早开窍占便宜呢?翟深心里不太平衡。
裴征没想到得到的是翟深这么个答案。
他皱了皱眉,刚准备说点什么,就听见翟深喊了声“郑叔”。
车要启动了,裴征来不及细想。
“等会。”裴征走回车边,拉开翟深这边的车门。
翟深缩回搭在车窗上的脑袋,有点诧异,“怎么了?”
裴征伸手拉住翟深的手腕,将人从车上拉了下来,然后冲郑叔道:“郑叔,您先回吧,我找翟深有点事。”
郑叔也不是第一天认识裴征了,见惯了这两个小子闹腾,乐呵呵应了,开着车扬长而去。
翟深眼看着车离开,回头看向裴征:“你拉我下来干嘛?”
裴征看了看四周,商场九点关门,这会儿都十点多了,方圆几百米都没个人影,“我等不到明天。”
翟深自己坑了自己,咬牙切齿,“你问就问,你让郑叔走干什么?老子等会还得走回去!”
他昨晚睡得晚,今天也没午休,连续近九个小时的考试把人都快掏空了,现在裴征把车放走了,虽然是自己心血来潮逗裴征,自作自受,但是他哪知道裴征这么经不起人挑逗?
裴征看着翟深,他不让郑叔走,难道要留郑叔在这听他们俩讨论爱情?
“你告诉我答案,等会我背你回去都行。”裴征说。
“答案不如你心意呢?”翟深反问。
裴征冷酷:“那自己走回去。”
“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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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我看着你
翟深磨牙, 他现在特别想骂街,裴征好好一个学霸,怎么被人戳破心思不羞不囧, 还自己开始耍无赖了?
“你特么…”翟深想骂,但对上裴征的视线, 又生生把骂人的话生生给吞了回去。
他刚刚居然还想, 要不就直接说自己也喜欢他得了,他一个男的扭扭捏捏的多没劲。
可裴征这狗东西,一点搞对象的自觉都没有。
一辆车从身边驶过,裴征窥翟深脸色阴晴不定,拉着翟深走进巷子,老巷子连个路灯都没有,今夜阴沉沉的连个月亮光都没有,翟深根本看不清裴征的表情。
翟深被他拽着一边走一边懒洋洋问:“黑灯瞎火的, 裴征,你不会对我还有什么非分之想吧?”
“非分之想早就有了。”黑暗中,裴征低声道, “别吊着我了, 翟深, 你怎么想的?”
翟深听他声音恳切, 喉结微动, “叫哥,叫声哥, 我就告诉你。”
裴征几乎是毫不犹豫,“翟哥。”
可以看出来裴征是真急了,翟深心底竟然因为他的着急莫名有点开心,能把一个镇定的人逼成这样, 他翟深多多少少还是有点诱惑的吧?
但是让翟深说出自己也喜欢他这话,还真挺艰难,裴征握在在手臂上的手力道不轻不重,却也直白能感觉到他在等待着自己的回答。
“我特么还能怎么想,你还全校第一呢,猜这玩意儿都猜不出来,我要是对你没点意思,直接装睡到底不就得了,眼睛一闭,老子就当什么都不知道,还跟你说个…唔…”
翟深话被堵在嘴里,嘴唇被附上一片柔软,翟深怀疑裴征是早有预谋,不然为什么他只被按退了半步后背就贴上了一堵墙。
翟深一瞬间脑袋空白了一下,裴征这是,在亲他?不对,这玩意好像…叫强吻。
翟深愣愣被他亲了好半天,才听见裴征自言自语似的说:“我哪能猜,你多看我一眼,我都觉得你喜欢我。”
翟深回神,听见这么一句话,被逗笑了,额头抵在裴征肩颈处,笑个不停。
他的身体一抖一抖的,笑得像个傻子,两人之间一点旖旎的气氛都不剩,裴征也被他感染地笑了起来,长臂圈着翟深的肩膀,他早就想拥抱他了。
两个人笑够了,翟深又后知后觉想起自己初吻这么就被裴征给拿走了,连点亲吻技巧都没有,他之前在小厕所,明明听到那声音挺带劲的。
“裴征,别人的亲嘴都啧啧有声的,怎么我的初吻碰一下就没了?”翟深问道。
裴征又忍不住笑了,他舔了舔唇,“刚刚头一回,没什么经验,不算,我们再亲一次。”
“卧槽,初吻还能不算?”翟深反问。
“不算。”裴征说完还真又亲了上来。
裴征说到做到,别人有的,翟深也得有,别人亲得唇舌交织,翟深也被亲得嘴唇发麻,不止嘴唇发麻,他觉得他浑身上下,连指尖都是麻的。
这次吻完,翟深屁话都没了,学霸的学习能力不是随随便便说的,一回生二回熟,原来是这么解释的。
翟深靠在墙壁上喘气,裴征听着这声音,突然有点后悔选了这么个黑巷子,他该找个灯火通明的地方,然后看着翟深被他亲到失神的模样。
“翟哥。”
翟深朝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嗯?”
“我喜欢你。”裴征说。
翟深还以为他要说什么,没想着就听着这么一句,低低“嗯”了一声。
“上回在走廊上我就想跟你说,这个世界上有一些人,他们喜欢同性,这是正常的,但这条路上的人很少很少,他们终其一生遇不到喜欢的人,或者是遇见了也求而不得,遗憾收场。”
裴征低声道:“我以前觉得我应该就是那个会孤独一生的人,这是我活该,我都认了,可我也没想到会这么轻易就喜欢上你,也许是因为你真的特别值得,总之,这不是一个意外。”
“认清自己的心意以后,我就想着如果不告诉你,和你做一辈子朋友也行,说到底还是我低估了自己的克制能力,我听别人说你和校花是订婚过的,我也知道那不是真的,可是我听着就很生气,也谈不上生气吧,就是想到哪怕你不和她结婚,以后你也会遇到一个陪你厮守的女生,结婚生子,只是想想我都嫉妒地不行。”
“我喜欢你,不是敷衍你,我今天听你说你猜到了,我那会儿脑子都成了浆糊,我第一反应就是以后朋友都没得做了,后来清醒一点,我又感觉你没生气,你让我猜,我哪里敢猜,我做梦都不敢想这么幸运的事会落到我头上。”
他的声音在黑夜里,娓娓诉说着他的心事,像是终于等到一个听众。
翟深默默听着,听得鼻头有点酸,裴征在他心里从来都不是一个患得患失的人。
他能坦然说自己就是很穷,把自己糟糕的生活条件毫不掩藏地展现在他面前,同龄人对这种事多多少少心里都会有芥蒂,可裴征没有,他从来不在乎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