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叔夜却道:“哪里有让老板先送我的道理呢?您先回家,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辛桃馥呵呵冷笑,说:“行,既然你这么懂事,我也觉得不错!”
于是,小赵就先把辛桃馥送到家楼下。
未等小赵动身,殷叔夜就动作麻利地先下车,替辛桃馥把门给开了,伸手扶辛桃馥下车。
辛桃馥原觉得有些不自然,但仔细想想,也并无什么,索性也摆老板的款儿,让殷叔夜搀着,趾高气扬地说:“好了,你可以回去了。”
殷叔夜笑道:“有需要的话下次再找我。”
“去吧!”辛桃馥一挥手,径自回家。
再见到殷叔夜,是大约三天之后。
辛桃馥下班的时候,在停车场碰见了他。
殷叔夜仍是“少爷”打扮,穿得在昂贵与廉价之间徘徊,只是因为气质相貌够好,倒是hold住了这一身庸俗打扮,叫人妒忌他的“天生丽质”。
辛桃馥撇撇唇,说:“你怎么又在?”
殷叔夜说:“辛老板,没事的话我也不想来打扰你的……”
“有什么事?”辛桃馥用不耐烦的口气说,但事实上他知道自己并没有那么不耐烦。
殷叔夜笑笑,说:“上次的600块你还没给。”
“……”辛桃馥那张不耐烦的暴躁脸也摆不起来了,甚至有些羞愧。
殷叔夜又说:而且上次应该是花了两个半小时,计算起来是1500。如果辛老板有心的话,可以顺便报销打车费么?”
辛桃馥拿起手机,说:“我给你转账?”
殷叔夜道:“记得转给‘阿念’。”
辛桃馥有两个殷叔夜的号,一个是殷叔夜本夜,一个是印在会所名片上的“阿念”。
辛桃馥一口气给“阿念”转了2000块。
殷叔夜道:“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你说吧。”辛桃馥叹了口气。
殷叔夜说:“先生能请我吃饭吗?我很饿。”
辛桃馥瞥他一眼:“刚刚不给你转2000了吗?”
殷叔夜低头说:“还不够付机票钱呢。”
辛桃馥再次感叹殷叔夜对“阿念”这个角色真的很有信念感。
但他又觉得殷叔夜扮演这个角色越卖力、他就越觉得不舒服。辛桃馥眉毛挑了挑,说:“行,我刚好有个饭局, 你一起来。”
殷叔夜便问:“仍是600吗?”
辛桃馥道:“不然?你还想涨价?”
殷叔夜只道:“头一次是体验价,之后老板若觉得不错,给我涨涨价也不算很过分?”
“爱来不来!”辛桃馥粗暴地说。
于是,殷叔夜仍以600的价钱陪席。
这次是和几位投资人一起吃饭,座上客来自不同国家,说话间也难免夹杂着不同的语言,或表现出不同的文化。殷叔夜陪席坐着,都能听懂这些话,并在恰当的时候露出微笑,接上一两句短促而不抢风头的场面话。
辛桃馥坐在一旁,甚至觉得自己的应酬之道还不如这个600块钱的“商务伴侣”。
同座之人也多看殷叔夜两眼,又笑道:“辛老板从哪里找到这个宝贝?”
辛桃馥笑笑,说:“我前阵子回国,在那儿的一家中介找的商务伴侣,你们感兴趣的话,我把那家店的号码给你们?不过隔得有点儿远,你们要去挑人也不方便啊。”
吃过饭后,他们又去打桌球。
大概看辛桃馥带了伴,他们也打电话交了伴来,主要以女人居多,只有两个是男伴。那两个男伴穿得窄腰衬衫小脚裤,油头粉脸的,和殷叔夜站一起,登时落了下风。要说谈吐风度,更是不能相提并论。
便是在台球桌上打球时不免撅屁股,殷叔夜都能撅出一股子攻气。
这!就是霸?总。
等打完球了,大家又在俱乐部的沙发上落座。
服务员递来了他们封存的雪茄。
殷叔夜颇为自觉地拿起剪子,但想起辛桃馥是不抽烟的,便细声问:“你用么?”
辛桃馥摇摇头。
殷叔夜便将剪子放下。
坐对面一个叫丹尼尔的富商便笑说:“我看阿念这个手法挺专业的,能帮我剪一剪吗?”
丹尼尔旁边的男伴就有些不乐意了,捏着剪子说:“你是嫌我剪得不好啦?要叫别人剪!”
丹尼尔呵呵笑:“这也值得妒忌吗?”说着,丹尼尔将雪茄递到了殷叔夜跟前。
殷叔夜仍是像待令的犬似的用忠诚的目光看了看辛桃馥。
辛桃馥把背靠在沙发上,以一种“我不在乎”的表情面对殷叔夜。
殷叔夜笑了笑,接过了丹尼尔递来的雪茄,手法娴熟地剪了。
等殷叔夜剪好了,丹尼尔仍笑着看他:“帮我点吧。”
殷叔夜也没拒绝。他便拿起雪松木条,从容不迫地点燃剪好的雪茄,并将点好的雪茄递了回去。
丹尼尔却把身凑过来,张了张嘴,示意殷叔夜把雪茄亲手放到他嘴里。
殷叔夜仍回头,看辛桃馥的脸色。
辛桃馥仍是满脸不在乎。
殷叔夜便十分柔顺地把雪茄放到了丹尼尔的嘴里。
丹尼尔叼起雪茄,笑吟吟地退了回去,用一种使人不快的目光打量殷叔夜。
殷叔夜坐在那儿,保持服务性的笑容。
丹尼尔笑着问:“辛老板,你和这个阿念是签长合约呢,还是按次的?”
辛桃馥答道:“按次的。”
“哦!那很好!”丹尼尔笑了,呵出一口充满雪茄气味的白雾。
辛桃馥斜眼看了看殷叔夜,也用一种饶有兴味的语气说:“阿念也不容易,今天才跟我说,房租都快交不起了。”
丹尼尔闻言高挑起眉毛:“这可怎么行呢?听着就叫人心疼啊!”
殷叔夜保持微笑,并不搭话。
等各自从俱乐部离开,丹尼尔径自把一张名片塞到殷叔夜的裤兜里。按照殷叔夜的反应能力,他完全可以避开丹尼尔伸向自己后臀口袋的手,但他并没有这么做。他只站在那儿,好像他真的就是阿念,应对这一切习以为常又无可奈何。
丹尼尔身边的男伴几乎是用喷火的眼神盯着殷叔夜,看来他真的把殷叔夜当成抢饭碗的了。
辛桃馥站在一旁冷眼看着,心里在想:到底是被丹尼尔骚扰、还是被那个男伴当成抢吃的,更让殷叔夜这种心气高的贵公子不爽呢?
可是,殷叔夜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爽。
他很专业地保持笑容,与辛桃馥一同走向私家车。
正走到车子旁,辛桃馥却摆了摆手,从钱包里掏出两张大钞,塞到殷叔夜的口袋里,说:“这里够今晚的服务费和路费了,你自己打车回去吧。”
辛桃馥的语气说不上轻慢,但也和尊重靠不上边,一如他今夜对殷叔夜的态度。
殷叔夜并没有露出被冒犯的表情,低头将钞票拿好,低声说:“如果我就这样被你抛下,丹尼尔一定会提出开车送我的,而且是以不容许我拒绝的姿态……”说罢,又抬起头,表情竟然带着几分委屈。
辛桃馥都镇住了。
他很难想象殷叔夜脸上露出委屈的表情。
就像是一条大尾巴狼学狗子嗷嗷撒娇,就是那么不好想象、不好理解,却又有点儿微妙的可爱。
辛桃馥亦同样难想象把“可爱”这个词归之于殷叔夜。
有病,有病,有那个大病!
辛桃馥在心里给自己摇摇头,今晚无论如何得叫殷叔夜知难而退,别再搞这些角色扮演的飞机。
他自己装上了也就罢了,我为什么要配合他的表演啊?
简直就是无聊、浪费时间而且惹人烦厌!
辛桃馥渣男一笑,说:“这个我可管不着。”
说完,辛桃馥径自钻回车子里,对司机小赵说:“开车。”
小赵当然是听辛桃馥的,一踩油门就出去了,留着可怜巴巴的殷叔夜在原地吃车尾气。
“真的不管他吗?”小赵低声说。
辛桃馥一脸冷酷:“管他干什么?你还担心他?不会真被他演进去了吧?他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小赵却说:“说到底,这儿又不是长安州。他也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啊。丹尼尔要是动真格的,叫人夹走他,他也很难反抗吧?”
不得不说,小赵这话还是有一点道理的。
在这儿,殷叔夜并不是那个呼风唤雨的“殷先生”,身边也没有前呼后拥的尊重和保护。
辛桃馥下意识蹙了蹙眉,回头去看,见殷叔夜一人独自站在原地,真有几分“丧家之犬”的凄凉。辛桃馥抿了抿唇,又见那个丹尼尔真的就走到殷叔夜旁侧了。
看来殷叔夜所言不假,如果这个时候被辛桃馥丢下,丹尼尔就会过来。
很久之后的一次聚会上,辛桃馥想起这件事。
他用玩笑的口吻跟黎度云说:“如果你看到落单的殷叔夜被流氓调戏,你会怎么做?”
“怎么会有这种事?”黎度云说,“实在百年难得一遇,应及时拿出手机录像。”
黎度云这话也不知是说真的还是玩笑,但面对此情此景,辛桃馥实在想不起来要手机录像。
他撇过眼,抿了抿嘴,不去看那个场景。
小赵却从后视镜里大肆观赏,看起来倒是很想拿手机录像,又实时播报:“唉哟,夭寿啦!不得了啦!”
“怎么一惊一乍的?”辛桃馥强忍着不回头看,但仍忍不住训斥小赵。
小赵便说:“你看,殷先生被带走啦!天啊,怎么办呢?辛老板,你再不过去,殷先生怕是贞洁不保啊!”
辛桃馥咬了咬牙,冷笑说:“你信他呢?他还能吃亏?”
“这可不一定啊。”小赵还是个厚道人,担忧地说,“双拳难敌四手!”
“就算真有什么,也是他自己玩脱了,自作自受,和我有什么关系?”辛桃馥仍保持冷酷总裁范儿。
“话也不能这么说吧,”小赵道,“您的EX下海开菊,说出去您也脸上无光的呀。”
第71章 撒娇的男人
听到这句话,辛桃馥眼神冰冷如刀地狠狠刮了小赵一下。
小赵立即噤若寒蝉,老老实实地安静把车开走。
在车子转出拐角后,就再也看不到丹尼尔以及殷叔夜的情形了。
小赵心里一边犯嘀咕,一边悄悄从后视镜里看辛桃馥的表情。但见辛桃馥仍是霸道冷酷总裁范儿,闭着双目,靠在真皮椅子上假寐,绝对是淡淡定定的。
小赵讶异:看来辛老板是真不担心呀。
辛桃馥沉下心来,实在不觉得殷叔夜值得自己担心什么。
殷叔夜由来不是那种莽撞的人,他既然决计了这么做,必然已经想好了各种会发生的事情。像他这样的人,不可能没有PLAN B。
更别提,丹尼尔只是带他上车,又不是要绑他去开房——瞧着目前的情况,丹尼尔也不至于做到强迫这一步。殷叔夜能说会道、气定神闲的,总有办法应对。
辛桃馥要是急哄哄地跑过去“救美”,才叫做好笑。他可不愿中了殷叔夜这并不太高明的“苦肉计”。
倒是小赵刚刚那一通说什么“双拳难敌四手”“下海开菊”说得辛桃馥哭笑不得。辛桃馥慢慢睁开眼,在后视镜和小赵的目光对上。
小赵心虚地移开眼神。
辛桃馥笑道:“你对殷叔夜倒是挺在意啊,该不会收了他的好处吧?”
“天地良心!怎么可能?”小赵赶紧否认,“我这只是热心群众……”
“你那么热心,待会儿给东尼打个电话问问不比什么都强么?”辛桃馥说完,又重新闭上眼睛。
这个东尼,就是丹尼尔带来的小男伴,他们是一起走的,真有什么,他确实也会知道。而且,照刚刚他表现出来的醋劲,说不定还会阻挠丹尼尔。
小赵心里却想:如果辛老板真的不在意,怎么又提醒我去打电话给东尼呢?看来辛老板也是口是心非。他自己拉不下面子去做,倒叫我去办。
虽然是这么腹诽着,但小赵表面上还是老老实实的。
辛桃馥是他老板,每月给他发那么多工资养妻活儿,他可不得老实么?
因此,等车子停到路边,小赵就开着免提(方便让辛桃馥听到对面情形)跟东尼沟通。
东尼那边电话接了,问什么事。
小赵其实也挺尴尬,他和东尼实在不熟,硬着头皮就问:“阿念是不是跟你们回去了?他现在还在吗?”
东尼冷笑一声,说:“你们问他啊?他倒是厉害得很哟!”
“怎么个厉害?”小赵问,“展开讲讲?”
“他上了车就和我的老板有说有笑的,还让我老板把他送到他的出租房楼下。那儿环境可不太好。我老板却还提出要上去陪他坐坐呢。”东尼酸不溜啾地说道。
听到这段话,小赵还挺意外:怎么?这个殷先生真是做戏做全套,真的去住脏乱差的出租房啊?
小赵压下心里的疑惑,只问道:“那你老板上去了么?”
“没有。”东尼说,“那个阿念倒是很会吊胃口,没有答应呢,说什么‘这次不方便吧,你还得送东尼回去呢,下次吧’。呕死人了。偏偏我老板还挺受用的。”
小赵也不知该怎么接话。
辛桃馥听着,也觉得好笑:殷叔夜这么不可一世的家伙要和个流氓虚与委蛇,心里应该也是憋屈死了吧。
还不是他自己作,非要整这么一出戏。
辛桃馥又庆幸自己立场坚定,没有被他那装得委委屈屈的脸给哄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