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刚拿到手机,今天的消息一条也没看,想到中午闹出的那个视频,裴云玖就是一阵头疼。
裴云玖一边开机一边往前走,一回头就见严倾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学长——”严倾扬起手里的手机,“大哥说,想请你吃饭。”
裴云玖诧异:“严总?现在吗?”
严倾点点头,点完头又补充道:“大嫂也在,还有裴姨。”
“裴……姨?”
裴云玖很是反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严倾说的‘裴姨’是谁。
半小时后,裴云玖望着灯火通明的私人会所,陷入沉默。
“你……什么时候和我妈联系上的?”他拽住身侧人,阴森森地质问。
严倾一顿,坦白道:“昨晚大哥给我发消息,说想和裴姨见个面,商量裴姨时装秀的事情。”
“然后?就发展成这家庭聚会了?”
“唔……应该是。”
裴云玖:“这都定下来了,我妈居然一句没和我提,反倒是跟你聊得这么欢。”
他说着自己都在冒酸泡泡。
严倾默默走路,没敢接话。
包间里,严钟和妻子齐雪拿着手机直笑,笑得一旁的裴音无奈摇头,叹道:“把他养这么大,也没见他跟我这样撒过娇。”
齐雪忍了忍笑,说道:“裴姨,云玖他小时候也不撒娇的吗?”
“他哪会撒娇啊。”裴音摇头,遗憾道,“从小就是一副小大人的样子,把自己摔伤后,哭的不怎么哭,就笑,只会笑。”
严钟接声道:“会笑挺好的,不像严倾,就是不懂笑。只板着个脸,怎么逗他都没用。”
齐雪直乐:“他俩刚好互补。”
刚打开门走进来就听见两方亲属互揭短的两人:“……”
“哟,来了啊。”裴音微微挑眉,朝他们招一下手,“站在那干嘛,过来坐。”
严钟的手机还在循环那一段‘我只会心疼geigei~’,听得裴云玖喉咙有点麻。
齐雪连忙拿过严钟的手机,调到静音,然后冲裴云玖笑笑:“好久不见,还记得我吗?”
裴云玖努力忽略掉刚刚那一段伴奏,颔首道:“齐医生,严总。”
然后再怨念地看向裴音,“妈,您怎么都不给我发消息啊。
裴音玩着自己的指甲,悠哉道:“反正你一直跟小严腻在一起,我跟他说了,不就是和你说了吗?”
裴云玖依旧怨念。
严倾望向裴音,恭敬地喊:“裴姨。”
“哎,好。”裴音一下子转了笑脸,活似丈母娘看女婿般满意。
严钟微微握拳,咳了声,看裴云玖:“云玖,你看严倾都唤上裴姨了,你怎么还叫我严总。快,换个叫法。”
裴云玖从善如流:“严大哥。”
齐雪双手杵着桌子,笑眯眯道:“我呢?这里可不是医院或者诊所哦。”
裴云玖笑着应下:“大嫂。”
“哎!”齐雪开心了,连忙去撞严钟的肩膀,再去看端着杯子细品的裴音,提议道,“裴姨,您看,这两家见了面,也改了口。要不直接给他们定下吧,抽个时间,订个婚?”
“……”
裴云玖差点呛到,连忙抢了手边的水杯,灌了下去。
严倾给他再添一杯水,不赞同的看向齐雪。
裴音表情僵了僵,哭笑不得道:“他们的事情让他自己定去吧,我不插手。”
齐雪也不尴尬,惋惜道:“那……让他们自己定吧。”
她说着,望向严倾,脸上写满了恨铁不成钢——
‘这么好的机会,你不拿下多可惜!’
裴云玖看懂了她的意思,默默拿起水杯,又喝了一口。
这一次说是见面改口,其实更重要的是来谈合作,青岩有意和裴音的品牌合作。
很多人都盯着裴音这一次的时装秀,严钟看了眼下属发来的报告,又看了眼裴云玖的资料,齐雪在旁边一拍板,干脆直接把裴音约了出来。
两方互相聊了几句,然后就顺利从合作方的身份转为亲家身份,聊起了裴云玖和严倾之间的终身大事。
至于亲家见面却不见另一方父母的这件事儿,裴音看在眼里,没说。
儿孙自有儿孙福,裴云玖和严倾之间的事情她不好插手,也更不好插手严倾的家事,聊起来碰到这个话题,她也就一笔带过,没有深究。
对此,严钟和齐雪表现了出不加掩饰的感激。
严家三人没有一个提到了那本该露面的父母,裴云玖也不提,只是闷头吃饭。
一场综艺下来,他肚子都快饿扁了。
严倾默默的给他递餐纸、递饮料,周全的服务与照顾看得两家人都目露欣慰。
裴云玖轻轻杵他一下,悄声道:“吃饭,不用管我。”
他边说,边给严倾夹菜,夹的都是严倾喜欢的菜式,于是又看得严家大哥大嫂一阵欣慰。
桌上另外三位长辈的目光和蔼得有些过分,裴云玖有些扛不住,草草吃完,起身道:“我去下洗手间。”
严倾也放下了筷子,显然是要跟上来,然后被裴云玖一个瞪视瞪得坐回原地,直用黑漆漆的双眸盯着他瞧。
裴云玖脚下生风,几步离开了小包间,边走边呼吸新鲜空气。
包间里的气氛实在是太诡异了,不离开不得行。
严钟订的包间位置很静谧,几乎没人会来打扰,缺点就是远离卫生间。
裴云玖拿出口罩带上,往走廊的另一边去寻卫生间。
寻找的途中,他经过走廊尽头的一间包间。
房间门应该是没有关严实,还能听到里面的声音。
裴云玖走一步,忽然听到里面传来的一声尖叫。
被门掩了不少,声音闷闷的,只能听个大概。
他怔住,停在门外,鬼使神差地走到门边,里面的声音越发明显。
“我告诉你,没得商量,同不同意你都得给我同意了!”
这声音很熟悉,熟悉到足以唤起裴云玖掩藏许久的另一个噩梦。
——文习的股东,张姚。
“张总——张总,我求求您,放过我——”
“你自己缺资源,你们公司缺资源,你不知道吗?今天好好伺候我,要什么资源我给你什么。衫英最近在找新的代言人,我看你就不错,怎么样?想要这个代言吗?”
“不、不,张总,啊——!”
“……”
听着屋里不断传来尖叫的女声,裴云玖猛地攥紧拳头,双眸红到通血。
又是这种情况!纪傅已经死了,为什么还不停止!
他几乎全身都在发抖,里面的声音越大,他的喉咙越痛,直至能尝到一股股铁锈般的血腥味。
“救命救命——啊!”
“砰——!”
伴随着失声哭叫的女声,裴云玖一脚踹开包间,
他涨红着眼睛,踹翻惊愣转身看他的张姚,一脚又一脚,狠狠踹在他身上。
张姚痛叫出声,滚在地上,几脚后痛到说不出话来。
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女生,赫然是田雪可。
她的衣服已经碎成布,无法裹体。
但她一时忘了动作,愣愣的看着疯魔一样的裴云玖,失了声般,只知道呆呆地看着。
裴云玖眼前一片血红,他什么也看不清,只知道狠狠踹脚下的人。然后直接脱下外套裹在田雪可的身上,拉起她,头也不回的往外跑。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谢了个俞宝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裴云玖的外套很大,能将田雪可裹在里面,裹得谁也看不清衣服里的人。
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知道带着田雪可跑,跑得越快越好。直至田雪可喊了声痛,裴云玖才忽然止住步子,发热的头脑慢慢有了一丝清明。
田雪可劫后逢生,一直在发抖。
她缩着身子不停啜泣,不敢大声哭,被裴云玖攥到痛处也咬着牙忍着,直到再也忍不住。
“对——对不起。”裴云玖惊慌地松开手,右手发颤,僵在空中。
田雪可不敢看他,缩在大衣里。她将衣服抓得死死的,眼神慌乱,浑身发抖。
裴云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努力轻声道:“先跟我来,相信我,好吗?”
他带着提线木偶般只知道攥紧衣服的田雪可往前走,回到包间,关上房门。
屋内吃饭的几人惊讶了下,纷纷站起身,望过来。
望着屋里亮堂堂的光,田雪可害怕的往后退。
她不敢看任何人,抵住墙角哀哀的祈求:“裴哥——让我出去,让我出去,求你……”
严倾寻声走过来,看到人后一怔,“田雪可?”
田雪可猛地一颤,不停地低着头,不停地往后缩,浑身都在发抖。
屋内几人连忙围过来,裴音皱眉道:“怎么回事,这姑娘受伤了?”
灯光下,田雪可低着头缩着身子,头发乱糟糟的,只能看到发红的眼睛,以及裸露出来的小腿上布满的淤青。
裴云玖抿唇,走到齐雪身边低低说了几句。
齐雪眉头顿时紧锁,恨声道:“畜生!”
田雪可又是一颤。
“没事没事,我是医生,这里没有人敢伤害你,别怕……”齐雪连忙挡住她的视线,一边安抚着,一边向身后三个男性示意。
严钟会意,推着严倾和裴云玖走出门,将包间留给齐雪三人。
“怎么回事?”
严钟皱着眉问裴云玖,“这小姑娘,你在哪看到的?”
“那边的包间。”裴云玖的声音还是哑的,他微微退后,贴上墙后才发觉自己已经是一身的冷汗。
他的不对劲太明显了,严倾伸手扶住他,低声问:“学长?怎么了。”
严倾只轻轻握住了他的手腕,就感到了他肌肉的紧绷,还有手腕上急速跳动的脉搏。、
他在害怕。
严倾黑眸微闪,这种状态他太熟悉了,是畏惧是恐慌,再往后一步,就是无止境的噩梦。
他一手撑住裴云玖发颤的肩膀,身子微蹲。另一只手直接环住裴云玖的膝盖,在裴云玖猝不及防的惊呼着,将人打横抱起。
“严倾!”裴云玖低低唤他。
严倾没有回应,只是向一旁面色肃沉的严钟点头示意。然后抱着裴云玖,在旁边寻了个无人的包间,踹开门,将裴云玖安置在里面。
严钟望着他们离开,再望一眼面前紧闭的包间,皱起眉,拿出手机拨通了会所经理的电话。
昏暗的包间里,严倾屈膝跪在沙发上,将裴云玖轻轻放下。
望着昏暗中依旧澈亮的黑眸,裴云玖苦笑一声,“我没事。”
严倾定定看着他,然后脱下自己的外套将他罩住,裹得严严实实。
“撒谎。”严倾声音又低又沉,像极了鼓槌奏响的沉闷声。
裴云玖被他的外套裹着,连双手都被严实的压在沙发上,动弹不得,只能轻声道:“我只是……想到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没有大碍。”
是不愉快还是害怕?
严倾搬了把椅子过来坐下,只看着他,一言不发。
许是环境过分静谧,又或许是刚刚情绪太激动,裴云玖渐渐感觉到了疲惫。不知不觉中,他就阖上了沉重的双眼,沉沉睡去。
睡梦中,是纪明飞那张阴魂不散的脸,是纪傅,是张姚,是文习的各个恶心的存在。
这一个梦并不踏实,他梦到有人抓着他的手,有人在不断靠近他,那是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裴云玖猛地睁眼,急速砸落的心脏猛地归位。
他望着昏黄的灯光和熟悉的天花板吊顶,后知后觉中,身上已经渗满了又黏又冷的汗。
“学长。”
严倾的呼唤自床边响起。
一只手伸到他额前,轻轻覆着。
那手又长又大,骨节分明,捂住裴云玖的额头与眼睛,动作极其轻缓。
裴云玖微微侧头,模糊的视线慢慢投向坐在床边,投向定定望着他的严倾。
鬼使神差的,裴云玖挪动着身体往他那边靠,直至能感受到紧实温暖的腿后,他才闭上眼睛,再次入睡。
他这个动作,像极了路边寻求温暖与安全的流浪猫,缩到自认安全的空间后才敢沉沉入眠。
严倾轻轻拨弄着裴云玖被汗打湿的头发,五指轻柔缓慢,黑眸却幽深难耐,像黑沉沉的大海,即将有暴风雨席卷般沉凝。
这件事甚至不需要调用青岩的情报网,单是德尼就能说个明白。
裴云玖这样过激反应,说明他之前绝对经历过一些事情,一些让严倾燃起久违甚至从未有过的怒火的事情。
文习,纪傅,纪明飞,纪晗……
该死。
严倾轻轻拍抚着裴云玖,看外面的天渐渐漆黑,再渐渐亮起。
天亮的时候,严倾睁开浅眠的眼,极好的身体素质让他就算一夜没能安眠,也能保持高亢的精气神。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把窗帘拉开,让阳光尽数撒进房间。
裴云玖还没醒,严倾走到他身边,见他眉头紧紧皱着。他脸颊上是不正常的红晕,唇上肩颈处一片苍白。
严倾伸手摸他的额头,触手处隐隐做烫,应该是有些低烧。
“学长。”严倾轻轻推着裴云玖肩膀。
裴云玖低喃了声,费力的睁开眼,只觉得眼皮又沉又烫,但浑身上下一阵发冷,很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