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远星上台彩排第一遍,效果很好,只是难免分心,歌词里有两个字念错了。
他排名稳居第一,节目组生怕错过他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和表情,走到哪里,摄影组就跟到哪里。每次他想找赵伯礼说话,顾忌着镜头在附近,就躲远了。
折腾了一天,也没能和赵伯礼说清楚。
晚上,梁远星赶紧要回手机,打电话给陈露,却听陈露也一头雾水:“昨天晚上刚看到营销号发微博,他们就删了,我还搞不清是谁逼他们删的。”
梁远星心急,语速也快了很多:“是赵老师撤的……我怕他误会什么,这件事不是公司做的吧?”
“当然不是,是营销号蹭你的热度。”
“我有热度?”
陈露似乎被他逗笑了:“小梁,你能不能看看微博,正视一下自己的人气?”
很快,陈露发来一张数据统计图,图上他不仅是《创梦星途》暂时领先的第一名,节目期间上热搜次数也是第一。
这些天梁远星专心训练,那些排名和票数在他眼中只是数字。即使摇身一变,成了被别人蹭热度的对象,他也茫然无法适应。
“就算他们要蹭我的热度,为什么要拉上赵老师?现在得罪了赵老师,不是得不偿失了吗?”
“你是他粉丝,那你想想,以前记者问他刁钻的问题,他认真回答过吗?”
“……没有。”
仔细一想,赵伯礼的回答都敷衍得让人梗塞,只差把“懒得理你”写在脸上了。
“那不就得了?他以前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营销号也想不到他会较真啊。”
只有这次较真,说明这次真的动怒了。
“我得去跟他解释……”
“别心急,他未必会跟你计较。”
“可是万一他误会我讨厌我了怎么办……”
拿到冠军后合唱的承诺、为决赛制作单曲、以后合作的新电视剧,他都可以当作赵伯礼看好他的表现,才愿意伸出橄榄枝。
唯有粉丝圈内愈演愈烈的CP风潮,他不敢去面对。
他把自己摆在粉丝的位置上,清醒地望着赵伯礼的背影,只要还能和这个人相处,就绝对不会奢求更多。
每次看到“礼星”二字,他都茫然地想:这两个名字,真的能够并肩吗?
万般复杂的心思到了嘴边,却连一句话也组织不出来。
陈露最后安慰他:“这段时间我会继续帮你盯着营销号,你已经是节目的冠军了,以后想长远发展,最好独立,让粉丝记住你的特点,不要跟任何人捆绑在一起,哪怕对方是赵导这个级别的也不行。”
“好。”陈露的想法与梁远星的打算不谋而合。
他绝不想让偶像误会自己炒作上位。
只要踏出蹭热度的第一步,就会离赵伯礼越来越远。
后半夜,大家都睡了,只有他一个人醒着。唯一的室友安白睡得很安稳,屋子里静得落针可闻。
月色洒进眼中,皎洁的银光也仿佛变得刺眼,折磨着他的神经。而合上窗帘,漫长的黑暗又孤独无边,黑暗化作实物,一点点包裹着他,将恐慌变得深重。
熟悉的失眠再次袭来,他吃了一点药,反复播放着赵伯礼的《天越》和自己翻唱的《天越》。
听着听着恍然想起,赵伯礼说自己唱得比他好时,他心里也是茫然,觉得自己配不上那样的夸奖。
原版浓烈,翻唱温柔。今天仔细一听,才发现《天越》的歌词更符合后者的风格,好像这首歌,本来就该是一首温和的晚安曲。
梁远星在胡思乱想之中睡了三个小时,第二天彩排效果并不理想。
下台后,他面对赵伯礼,终于鼓起了勇气。
准备决赛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他不能把心思埋藏起来,白白折磨自己,辜负制作团队的成果。
“赵老师,前两天营销号的那个通稿……不是我团队做的。”
赵伯礼在舞台灯光中转过头,语气是理所当然的:“我知道啊。”
“啊?你怎么知道?”
两双眼睛互相看了半天,赵伯礼才淡淡地留下一句话:“你做不出这种事。”
梁远星终于反应过来,整夜的焦虑顿时融解为空。
他自己如履薄冰,但赵伯礼一直坦坦荡荡,从来没有介意过CP的存在。
更没有怀疑过自己。
虽然误会轻轻松松地解开了,但是在镜头面前,甚至其他学员面前,梁远星还是打算和赵伯礼保持距离。
把不蹭热度的原则贯彻到底。
于是接下来的两天,只要有外人在,或者镜头面前,梁远星一定和赵伯礼保持一米距离,动辄鞠躬道谢,只聊正事,绝不说笑。
一来二去,终于没躲过赵伯礼的追问。
“你怎么见我就跑?”
赵伯礼忽然靠近,而镜头就在身边,朝着他们的方向拍过来。
梁远星朝后缩了缩,准备跑路:“赵老师,我先上台了,那边灯光老师在叫我。”
“我没听见。”
“……我真的没有见你就跑。”
赵伯礼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低声说:“撒谎。”
其实不怪赵伯礼问,他自己都觉得这两天避嫌太明显。他本以为在营销号蹭热度之后,“避嫌”是两人心照不宣的事情。
可赵伯礼显然不这么想。
赵伯礼追问得坦坦荡荡,反而显得他那些复杂的小心思有些多余。他小心翼翼地想要隐藏些什么,面对赵伯礼的眼神,又不敢再躲。
“我以为前两天那件事情之后,你也会想和我保持点距离的。”
“哪件事?”
沉默之中,赵伯礼似乎仔细回想了一下,然后凝着目光,直望进他眼睛里去。
“我欣赏你,还用管别人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周一是晚上11点多更新 随后恢复正常
第31章 决赛
梁远星一时语塞, 低下头躲开了赵伯礼坦荡的视线。
他井非在意舆论,也不会打破粉丝们美好的幻想,而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自己和赵伯礼的名字怎么可能放在一起?
“我只是个新人, 没资格和你井驾齐驱,如果CP的热度持续下去,我自己心里也承受不了。”
人不能贪心, 否则踩在云端时得意忘形,早晚会掉下去摔得粉身碎骨。
彩排场地灯光偏暗, 影影绰绰来来往往的人, 将沉默拉得如电影慢镜头一样悠长。
赵伯礼在光影中开口, 嗓音透过嘈杂,敲进他心里:“年纪不大,小心思倒是很多。”
梁远星分不清对方是不是在讽刺他, 抬头却撞上了对方戏谑的笑眼。
最近每次赵伯礼开他的玩笑,都会露出这种逗猫一样的眼神。
他有点不服气,小声嘟囔:“我觉得我想得都挺正常的。”
“好好好。”
梁远星:“……”
好敷衍。
还没机会怼回去,赵伯礼忽然摸了摸他的头发,声音里掩藏的笑意让他心头一热:“别想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 赵伯礼都会若无其事地摸他的脑袋了?
好像是第一次。
梁远星直到下台的时候都有些飘飘然, 一直飘到决赛当天, 脸上还常挂着笑容。
决赛时换了电视台里最大的舞台之一, 到场观众人数是平常演出的两三倍。镜头从后台大屏幕上扫过去, 写着“梁远星”的手牌几乎占据了整个视野。
学员们的视线都在梁远星身上, 或羡慕或唏嘘,将他衬成全场瞩目的焦点。
上台时,满场属于梁远星的欢呼声仿佛近在咫尺,声浪扑面而来, 说不出的震撼。
他本来只是想离偶像近一点,现在却觉得眼眶酸涩,想报答台下这些认可他的人。
看到赵伯礼笑容时一瞬间的温暖转化成了曲谱上跳动的音符,又在轻快的乐器声中一层层铺展开来。尖叫呐喊的粉丝们都安静下来,倾听他缠绵的心思。
梁远星的声音里有股让人静下心的力量。
曲子结束,最后一个音符归于静谧,观众都沉浸其中,直到梁远星对台下鞠躬,才想起鼓掌。
从节目一开始,梁远星就很特别。
两次团体赛里,他将舞蹈做到最好。可两次独唱,他都没有为了赢得比赛,选择带动全场气氛的快节奏歌曲,他安静唱歌,仿佛只是来唱两首自己中意的歌,圆一场梦。
心无杂念的姿态反而让粉丝们被他深深吸引。
梁远星想回到休息室,却在后台转角处看到了赵伯礼。
赵伯礼今天穿着白西装,衬得身材挺拔。那双天然深情的眼睛随意一望,轻易撩动了他所有的情绪。
他刚唱完一首属于自己的歌,而出道前只能在荧幕上见到的高不可攀的偶像,已经不知不觉和他相处了这么久。
一贯沉闷的脸上,是他多年未见的笑。
刚出道的时候,赵伯礼意气风发,和冷漠这个词根本沾不上边。后来他脸上的笑越来越少,大家都当他冷酷任性,忘了他微微内陷的深情眼眸弯起来的样子。
眼中有笑意的赵伯礼,终于回来了。
“赵老师——”
赵伯礼话音刚落,就见梁远星红着眼睛抱了上来,温热的气息喷在肩窝,柔软的头发蹭着他的脸颊。
没人告诉过他,梁远星高兴到极致的时候会扑进人的怀里,手会搭上脖颈,身体会贴着不放,心跳声都清晰可闻,好像把整个人都全心全意地交给了自己。
也没有人告诉过他,梁远星这么瘦,抱回去的时候好像不盈一握。
时间在这一刻凝固了,赵伯礼不知所措,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手居然放在人家身上不该放的地方,低头看到梁远星颊边有霞云,眼底有星光。
纯净得连无意中碰到皮肤的手都仿佛沾上了负罪感。
“听到粉丝的欢呼声了没?”
“嗯……”
“以后别说什么配不配得上站在我旁边了,我说你行你就行。”
在梁远星诧异的眼神里,赵伯礼抬起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梁远星说那些话之前,他都不知道对方想得那么多。
他现在也没懂那些复杂的心思,只知道镜头前舞台上这么耀眼的人,前进时不该满怀疑虑。
决赛结束后的半个小时之内,投票通道就会关闭。
走廊和休息室里的大屏幕都播报着实时票数,数字飞快跳动。虽然结果已经没有悬念,但决赛时粉丝们空前热情,所有人眼看着梁远星的票数,到达了所有学员们望尘莫及的新高度。
“太厉害了吧,又多了一位数……”
“这么高的票数我做梦都不敢想。”
#梁远星冠军#上了热搜,他受到的关注太大,影响力已经远不止于《创梦星途》的粉丝圈内,没看节目就胡乱黑他的人很多,但不少黑粉阴阳怪气的评论,最终都被欢呼声淹没。
……
节目刚拍完,山竹电视台办了一场酒会,只邀请了学员里备受关注的前五名。
说是“庆功”酒会,其实不仅有电视台的人,还邀请了不少投资商,都与电视台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电视台亲自搭桥介绍人脉,机会千载难逢。
满场衣香鬓影被绚烂的灯光包围,悠扬的小提琴声在耳边回荡。
导师们也被邀请了,梁远星望着不远处的赵伯礼,想上前和他说话,却被几位圈内有名的投资人拦住,脱不开身。
借机与赵伯礼攀谈的人更多,两拨人分别把他们牢牢围起来,短短几步的距离却对不上视线。
其他四位受邀的学员明显有些紧张局促,加上人气不如他高,没什么被搭话的机会,站在中间不知所措。
梁远星和投资人们说完话,也不忘和自己的几位朋友聊天,不想让他们太尴尬。
投资人中话最多的是一位姓于的娱乐公司总裁,好面子爱吹牛,聊起来也十分难缠。讲话绕了十圈,不提自己最近有什么投资计划、打算怎么与《创梦星途》的学员合作,只说自己以前培养出来的艺人多么风光。
然而那些艺人的事业,都是在与他解约后才走上正轨的。
梁远星正不知怎么脱身,却见赵伯礼的视线穿过人群朝自己看来,他的眼睛也几乎不受控制地朝对方望去。
身边的于总突然阴阳怪气地刺了一句:“想攀上赵导这条线可没那么容易,他挑剔得很。”
梁远星哑然失笑:“没有,赵老师还是挺好相处的。”
“就算你跟他合作过一次,也未必有第二次,一点都不念旧情的。”
于总的声音压得很低,被嘈杂声盖住,只有梁远星听得见。
梁远星这才明白,自己轻飘飘的反驳让于总觉得没面子了。可他一边觉得好笑一边觉得窝火,他陆续见过的一些前辈和投资人里提到赵伯礼,总是没几句好话,不是说赵伯礼难相处就是说假清高。
好像口头上占据道德高地,他们就能比赵伯礼优秀一分。
背后说了那么多坏话,没有一句敢大声说,到了赵伯礼本人面前,却全都变成了恭维。
梁远星礼貌地举杯喝了口酒,温和地笑着:“我和赵老师准备录一首合唱单曲,我们的第二次合作很愉快啊。”
他每说一个字,于总的脸色就阴沉一分。
“好好好,你攀得上赵伯礼,你很了不起。”
转眼间,于总招招手找来其他几个投资人,一人一杯让他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