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热粗重的吐息反复喷洒在后颈上,像被一头馋涎滴淋的猛虎攀住了后背,会不会被敲骨吸髓、拆吃入腹,全看那饿虎是否良知尚存,叶辞从脊椎到颅顶倏地麻成一条,皮肤被高侵蚀度的A+级信息素刺得又疼又痒,浑身寒毛都骇得竖了起来,像只呈防御姿态的刺猬。
“等等……”叶辞撑不住了,他往前躲了一步,本能地想跑。
霍听澜竭力找回理智,避免把叶辞吓跑。
他展臂按住叶辞前面的树,隔空将人圈禁住,喉结震颤着,嗓音喑哑,近乎不要脸地哄诱自己青涩的爱人:“别怕,只是治疗……别动……”
他们的肢体确实没有接触,但离得太近了,Alpha的肌肉硬热,烧红的炭块般烘着背部,烘得叶辞头面充血。他以为他能咬牙忍受,可原来他不能,对另一个Alpha的抗拒与意志力彼此绞拧、碾磨出令人牙酸的金属声,倏地,两股力量的较量抵达临界点,火星迸射,两人身体空隙间的暧昧气息被轰然引爆……毫无征兆地,叶辞野猫般蹿了起来。
后脑似乎撞到了什么,撞得霍听澜闷哼一声,可叶辞什么都顾不上了,他的脸热得都快熟了,一溜烟儿地跑没了影。
花园重归安静,唯余夜风飒飒。
衬衫前襟沾了几滴血,霍听澜抽出丝帕,不失从容地折了两折。
随即,他用丝帕捂住被那颗小脑袋撞得生疼的鼻子,明明负了伤,却像占了什么便宜似的,低低地笑了。
……
霍听澜多年饱受病痛折磨的Alpha腺体对叶辞的信息素高度敏感,仅仅是离近嗅了那么两口,效用便持续了好几个小时。直到临睡,他都没再遭受种种症状的侵扰。
他闲散地倚在床头翻阅几份不太重要的文件,手机保持着亮屏,是叶辞的微信界面。
无他,仅仅是好奇叶辞这次会维持“对方正在输入……”的状态多久。
而叶辞果然不负他所望,无效操作了二十多分钟。
霍听澜含笑轻叹,在逗小先生的乐趣与绅士风度间进行了一番取舍,最终决定保持目前的良好形象。
他拿过手机敲了几个字,帮叶辞打开局面。
[霍听澜]:我没生气。写完作业早点休息。
许是终于松了口气,那边回复得很快。
[叶辞]:对不起,我是不是撞到您了?
[霍听澜]:嗯。
[叶辞]:撞到哪了?
紧接着又是一条。
[叶辞]:没撞坏您吧?
[霍听澜]:鼻子。
霍听澜先回应了前一条问询,随即轻抚鼻梁,咂摸着叶辞无意间流露出的急切关心,若有所思。
沉吟片刻后,他删掉了“没撞坏”,含着笑,重新打了三个字。
[霍听澜]:撞青了。
叶辞一下子不吭声了。
连“正在输入”都没了。
这是……逗狠了?
半晌没得到回应,霍听澜用指尖轻叩着屏幕,打算说点儿什么给叶辞个台阶下,揭过这页。
可就在这时,他卧室外的走廊上忽然响起一串脚步声,谨慎的,步子压得比小猫儿都轻,正常人应该是听不见的。然而身为顶级Alpha,霍听澜的耳力太好,这点儿窸窣微响他听得一清二楚。
那人在走廊徘徊,在门前停驻几秒又逃开。
来来回回的,简直像是在考验谁。
如此重复到第三遍时,霍听澜终于按捺不住心尖春草蔓生般的酥痒,深吸一口气,踱至门前,主动拉开门。
门开得毫无预兆,几乎是贴着门板站着的叶辞被吓得一激灵,像只应激的猫崽似的,险些给霍听澜一记重拳。
“你怎么在这?”霍听澜抬了抬眼皮,佯作惊讶。
“给您送,送……”叶辞朝霍听澜英挺的鼻梁瞥了一眼,狐疑地咽下后半句,只晃了晃手里的冰敷袋和外伤喷雾。
冰敷袋和喷雾是上次他脚腕受伤时霍听澜的私人医生给他开的,喷雾挺好用,喷上一会儿就不疼了,看还剩半罐他就拿来了。如果有得选,他打死也不想来,可霍听澜的鼻梁都被他撞青了,他得负责,唔,撞青了……
问题是……霍听澜的鼻梁哪儿青了?
有那么一刹那,身为“肇事者”的叶辞脑中闪过了几个相当没良心的猜测。
作者有话要说:
猜得都对。
霍狗:没青但是骨折了QAQ
第9章
霍听澜接过冰袋和喷雾,柔声道:“谢谢。”
见叶辞目光闪烁,直瞄他鼻梁,遭遇信任危机的霍听澜沉吟两秒,真假掺半地道:“刚才有个视频会议,我就稍微遮了一下。”
“喔。”叶辞一怔,知道霍听澜看穿了他失礼的揣测,登时羞惭加倍,忙不迭点头,“我知,知道。”
霍听澜笑笑,岔开话题:“对了,忘了向你道谢……今天的治疗很有效果,我感觉好多了。”
“不客气。”出于人道主义援助的目的,叶辞咬牙克服扭捏,一鼓作气道,“那些信息素够,够用吗?我,我衣服换下来……还没洗。”
霍听澜失笑,带着几分玩味地重复道:“还没洗……”
可真是毫无身为Omega的自觉……
对上霍听澜意味深长的黑眼睛,叶辞蓦地一阵害臊,热度从脸一路烧到屁股,此地无银地解释道:“是校服外,外套和……衬衫。”
“我知道,”霍听澜温和反问,“不然呢?”
“没,没不然……”叶辞死命攥拳。
这张嘴是彻底不能留了。
他一个结巴,究竟是从哪冒出来这么多多余的话?!
霍听澜适可而止,敛起笑容:“暂时不用了,我现在没有不舒服,你的信息素对我很有效。”
再逗下去……叶辞可能要揍他了。
“……那好。”叶辞匆忙点了点头,步履凌乱地往回走。
刚走出没几步,又被霍听澜叫住了:“等一下。”
叶辞强忍着没拔腿就跑,转身问:“怎么?”
“我们可以更换一下治疗方式。”霍听澜抱臂斜倚着门框,轻抚鼻梁强调伤势,又故作大度道,“不然我的鼻子可能受不了。”
叶辞歉然,登时泄了气,老实道:“您说。”
“从下周一开始,你每天放学尽量早一些回家,来我的书房。我办公,你写作业,我们在同一个房间里相处几个小时,这个程度的信息素交换能对我起到治疗效果,大概也不会使你不适……”
几小时前他还在花木荫庇处把人家虚搂在怀里,连闻带哄的好不要脸,还撕了阻隔贴偷偷揣进口袋里,眼下却重新戴起正人君子的面具,温声询问:“你觉得这样安排可以吗?”
叶辞想了想那场面,两人在书房各忙各的,怎么都比凑近了闻腺体好得多,忙不迭点了头。
放学直接回家,唯一的问题是没办法去赛车场了,好在他这段时间攒下的存款不少,而且霍听澜待他这么友善,他不必像之前构想的最坏情况那样带妈妈远走高飞,自然也不用急着弄钱了。
而且,他对霍听澜高侵蚀性的信息素已没有起初那么抵触了,考虑到这段时间他们的相处次数屈指可数,这样的适应速度已经算得上很快了,100%的匹配度确实不是白来的。
……
这周一晚上,叶辞遵守约定早早回家,先在客厅独自待了会儿,做过一番心理建设,这才硬起头皮晃进书房。
书房门大敞着,霍听澜正坐在桌后阅览几份文档,见叶辞来了,抬抬下巴示意道:“坐。”
他没让人额外安置学习桌,这张办公桌够大,一人一半,足以做到互不干扰。
“嗯。”叶辞潦草地一点头,双手抄兜,单肩背着双肩包,另一边肩膀为维持平衡稍沉着,挺酷地大步走到桌前坐下。
……表现不赖。
叶辞卸下书包,抽出套卷子甩在桌上,深吸一口气,自觉心理建设没白做。
若是表现得腼腆扭捏,治疗的气氛也会显得微妙,不如大大方方的。
霍听澜全程安静观赏,眉眼深浓,蕴着抹含蓄的笑。
忽然,叶辞像是察觉到自己被注视,目光躲闪而机警地瞟来。
霍听澜先他一步,不着痕迹地隐去笑意,垂眸阅读文件。
……呼。
叶辞暗自吁了口气,感觉自己神经了。
数学卷子一如既往地难,叶辞挑了几道简单题先做了,随即摸出手机,趁霍听澜不注意,拍下题用搜题软件搜,耐着性子研究题目解析。
应用给出的解析不够细致,题目难度又高,叶辞卡在一个关键步骤上看不懂,不甘心直接抄答案,焦躁得鼻尖都沁出了几颗小汗珠。正犯难着,头顶忽然响起霍听澜低沉的嗓音:“在做什么?”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走过来的,又在他身旁站了多久,像是早有预谋,要趁机检查他的学习水平。
叶辞手一抖,锁了屏,含糊道:“没什么……”
霍听澜单手撑住桌沿,微微俯身,视线扫过桌上那张大面积空白的卷子,放软了声音,轻轻地问:“有没有哪道需要讲?”
哪道需要讲?
空白的每一道。
叶辞自暴自弃地腹诽着,攥了下手。
掌心潮乎乎的,是看不懂解析急的。
一着急,再加上霍听澜一副要给他讲题的架势,有句话险些就脱口而出了。
——这道题究竟是怎么算的?
这话到了舌尖,叶辞突地想起楚文林向他介绍霍听澜时说过的:一流名校双学位,国际金融的高材生,还有另外一个名字拗口的专业的硕士学位,精英中的精英……
让霍听澜挨道给他讲这些浅显的高中数学题……叶辞突地脸热,一阵自惭形秽。
“没有。”他唰地一掀卷子,不耐烦写作业的样子。
他宁愿用逆反当保护色,掩盖住自己的困窘笨拙。
“没有的话,”霍听澜伸手,带着罕见的强硬用指尖把卷子抵在桌面上,不许叶辞往书包里藏,双眼乌沉,透着股令人难以捉摸的神气,“就自己写吧。”
叶辞抽不动卷子,焦灼得抓了把头发,硬邦邦道:“我平时……也不写。”
霍听澜默不作声地望他两秒,眸子一转,沉缓地,一字一句道:“当学生,还是要有个当学生的样子。平时看你表现得还算懂事,没想到学业上这样放任自流,连作业都不写……虽然你已经成年了,但在这件事上,我不得不替你家人管教你。”
说着,他收回抵着卷子的手,淡淡道:“这些卷子写不完,你今天就别走了。”
吃了霍听澜一番教训,叶辞反倒暗暗松了口气,像渡了一劫。他摊平卷子,转着笔,开始在霍听澜眼皮子底下磨洋工。
不走就不走吧。
反正,霍听澜总得回卧室睡觉吧。
一阵安静后,霍听澜悠悠评判道:“……非暴力不合作?”
叶辞耷拉着脑袋,不吭声。
打定主意和问题少年磨到底似的,霍听澜取来一支钢笔,用指节重重叩了叩卷子,不紧不慢道:“那我就一道一道陪你磨……从这道题开始。”
叶辞一怔,忙不迭竖起耳朵听,身子都不自觉地摆正了,坐姿莫名乖巧。
霍听澜余光瞥见,唇角浮起抹笑,又飞快隐了去。
身为一流名校的金融系高材生,霍听澜摆弄高中数学题像玩儿一样,讲解水平更是甩搜题软件十万八千里。叶辞本就擅长数学物理,无非是辍学荒废太久基础差,脑筋仍是灵光的,听霍听澜讲了一会儿,之前卡得想死的几道难题登时醍醐灌顶般通透。
“……基础偏薄弱,但头脑很聪明,我讲得这么快都能跟上。”霍听澜的语气较之前温和了些许,眼底闪过一丝促狭,“就是故意不学,是不是?”
“……嗯。”叶辞抿了抿唇。
就坡下驴地撒了谎,他脸有点儿烧,不敢抬头。
“还敢‘嗯’?”仗着叶辞不敢看他,霍听澜微微翘了翘唇角,声线却严肃,一本正经地教育小孩。
叶辞耷拉着脑袋听,听着听着,心中疑窦渐生,薄而灵秀的眼皮微微打着抖,要看不看地朝霍听澜斜,觑一眼,又倏地收回来。
不知怎么,他隐约觉得……霍听澜像是故意的。
他知道自己的性格缺陷在于他难以坦然接受旁人的温柔与善意,那会令他窘迫难安,待他严厉些他反倒自在。而霍听澜今晚这番表现恰到好处得不自然,字字句句都在顺毛捋,像是看穿了他,有意为之,好让他安心接受帮助。
但这有可能吗?
也太自作多情了吧,凭什么?
叶辞理智地摆正思维。
霍听澜倚着桌沿,眼眸低垂,玩味地把叶辞千变万化的微表情看着,忍着笑,沉声道:“一直偷偷瞪我,怎么……怪我训你了,不服气?”
逗小先生,真是乐趣无边,很难收手。
“不,”叶辞被抓包,嗖地盯回卷子,“不是……瞪。”
霍听澜又敲打了几句。
像刺儿头被念得烦了,为求耳根清净姑且妥协,叶辞答应霍听澜以后会尽力提高作业完成度,不懂就找他问。
目的已达到,卷子上仅剩最后一道题,霍听澜收起话头,用钢笔点了点题干,道:“继续。”
他今晚这套操作,与其说是给了叶辞一个台阶下,不如说是即兴给叶辞搭了座天梯。
高考落榜一直是叶辞上一世的遗憾。
或许是受叶红君重病的影响,叶辞曾想报考某所医学院,可惜高三那年他遭遇了太多的挫折,成绩一直没能撵上来,后来发生的一系列事件也不允许他复读。后来他为了生计在赛车场跑比赛,期间也一直没放弃自学,可惜后来参加的成人高考也落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