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男人邪笑说,他长得最白净、漂亮。
他们没碰他,只是把他单独关在一个没有窗户的房间。
“涂上这个,听说男孩也能变得跟女的一样……”
眼泪一颗颗地掉,滚落在地上,无法止住。
夏如冰以为自己要死掉了。
他并不惧怕死亡,只是害怕眼前无尽的黑暗,混沌、迷蒙的失控下坠感,疼得他在好几个夜里在潮湿阴冷的地上翻滚。
直到某一天,有个小男孩也被关了进来。
他昏迷了,身上穿着很好的衣服,脖子上挂着一块黄金挂牌项链。
在这个地方,管理有时候会很松懈。
那些人以为他们是小孩,没有过多防备。
少年偷走了这块挂牌,一点点划破绳子逃了出去。
顺着通道往前跑,他看见了外面白炽的天光。
他松了一口气,更加用力地狂奔。
对不起,他在心里对那个小男孩说,出去我一定会报警帮你。
他依稀记得,对方左手腕上,有一块月牙形的红色胎记。
第74章、生长在污泥里的阴暗植株,怎么可以向往太阳?
在人的潜意识里, 人的性.欲一直是处于压抑的状况,社会的道德法制等文明的规则使人的本能欲望时刻处于理性的控制之中。——弗洛伊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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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六点,夏如冰被噩梦惊醒。
他喘息着从床上坐起来, 打开抽屉, 取出一瓶印着德文的瓶子倒出两粒药丸,就凉水吃了下去。
这是一种心理降压药物, 夏如冰已经固定服用很多年。
吃完药后, 他往后倚在床头,怔怔发呆。
天刚破晓。
四周万籁俱静。
早些年的时候还能听见城市里飞车党的摩托轰鸣,或是楼下小摊叫卖早市的吆喝。
最近伴随治安稳定,城管巡逻,这些声音渐渐消失了。
即便是市中心的小区也能让业主安稳睡个好觉,于是这两年附近房价一涨再涨, 已逼近天价。
刚回国那会夏如冰决定买这套房子, 还遭到了夏砀反对。
老一辈思想如此, 觉得他工作刚将稳定就背上巨额房贷实在太冒险。
但当如今房价翻了十几倍后,夏砀一次又一次和外人、亲戚炫耀自家儿子早年上车的明智决定。
他是父亲的骄傲。
夏如冰很明白这一点。
所以当年意外发生, 他没有把身体产生的异样告诉夏砀。
这种事, 确实也难以启齿。
母亲早逝。从青少年时期到长大成人, 夏如冰完美地隐藏了自己的性X症。
他在夏砀眼里依然是那个健康、如男子汉的小孩,所以夏砀持之以恒地给他介绍相亲对象。
屋子里有些闷。
夏如冰翻身下床开了窗户,拿起手机拨通了约翰博士的电话。
现在是美国时间晚六点, 约翰博士正在享用晚餐。
他接到夏如冰的电话,很惊讶:“夏, 你不睡觉吗?”
夏如冰:“我又梦见那个男孩了。”
“……”
“刺啦——”
刀叉和盘碟的碰擦声, 有些刺耳。
约翰博士在心里叹了口气, 心想童年给人留下的阴影, 确实会一辈子挥之不去。
他很同情夏。
那场隐藏在城市深渊暗网下的儿童拐卖犯罪,即便在美国公开也会引起轰动。
“这件事真不怪你。”约翰博士嘴里说着忘了第几百次的老话,安慰道:“你其实完全不必为此感到内疚。归根结底,是那些罪犯的错……”
这就是心理治疗师的工作。
旧事重提,千篇一律。
人类是一种好了伤疤忘了疼的生物。
身体上的伤口可以很快愈合、被淡忘,但心理伤痕却要用一生来治愈。
不过炒冷饭也是一项技术活,拿捏分寸需要恰到好处。
否则一不小心就会变成更强烈的反刍。
夏本身为心理专家,应激保护机制很强烈。
约翰博士也是在某次催眠中,才确切了解到他童年发生的这段往事。
夏一直对那名男孩心怀愧疚。
虽然当时他跑得很快,几乎快要把肺给跑炸了——但等他到达警局报警时,警方依然没有抓到凶手。
他带着警.察重新再回到地下室里时,那里空无一人。
——估计是因为罪犯发现他逃跑后提前转移了拐卖儿童的窝藏地点。
夏如冰后来无数次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没有一起把那名男孩带出来。
这种被害人心理,让他本来就濒临崩溃的神经雪上加霜。
“或许你可以试试去找到那个男孩。”约翰博士建议道。
夏如冰摇摇头,“我找了很久,依旧没什么线索。”
只有那块月牙形胎记,还有黄金挂牌上刻的“苏”字。
夏如冰猜测那名男孩应该姓苏。
之前他本来怀疑过崔有吉。
崔有吉曾经被拐卖过。
对比年纪,对方那时也刚好差不多。
可是崔有吉手上并没有胎记,而且他的亲生父亲是著名影帝王天纵,姓王。
约翰博士:“你不要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你要相信,你也可以获得幸福。”
夏如冰沉默了。
一个被强迫,还因此患上性x症的人,只能被贴上淫.荡标签。
哪怕过去那么久,他始终觉得自己不配。
所以面对崔有吉,他退缩了。
生长在污泥里的阴暗植株,怎么可以向往太阳?
……
七点钟,击剑队员在崇南大学正门口汇合。
夏砀在清点人数,点完后领着他们上大巴车。
多了一个。
阮树也跟过来了。
不过他本来就属学校击剑队编制,参加团建也无可厚非。
但大家心里对此还是颇有微词。
他们本次团建的目的地是G省泰若山,五A级风景区,有山有水。
行程四天三晚,计划露营篝火、爬山、钓鱼、烧烤、玩皮划艇。
“登山看日出,多浪漫。”——这是夏砀的原话。
众人都觉得夏砀十分心机。
哪怕度假,也不忘融入体力训练。
巴农煞风景地插嘴:“希望我们半路不要碰到蛇。”
夏砀没好气道:“马上冬天了,蛇都藏起来冬眠了!”
他心想,生长在城市里的孩子就是这样,担惊受怕的。这次非得让他们锻炼一二。
“再说了,我儿子在呢,他有一级野营向导证书,肯定能把这次团建活动安排妥当。”夏砀说着自豪地拍了拍自家儿子的后背。
夏如冰站得笔直,面无表情像一台移动制冷剂。
众人早就在偷瞄他了。
包括阮树。
夏如冰今天穿了一身米色登山服,难得休闲的打扮。
离他最近的黎蒙察觉到自己已经盯着对方看了很久,耳根后知后觉红起来。
那张脸漂亮,却冷若冰霜。肤色白净,一双狭长的瑞凤眼上架着镜片,显得彬彬有礼,却又透着几丝寡淡的漠然感。
让黎蒙恍惚觉得,夏教授就像从古典水墨画里走出来的仙人,不食人间烟火。
队员们背着包,逐一入座。
张乎乎有意想寻找崔有吉的身影,却发现他和夏如冰慢腾腾地在后面走着。
张乎乎见状心中一动,转身一屁股在大壮身边坐下。
大壮奇怪道:“你咋不和崔少一块坐?”
众所周知他哥俩关系好。
张乎乎大大咧咧:“大男人计较这个干啥,也不腻歪。”
等前面的人都坐下了,最后剩下的座位不多。
崔有吉顺理成章地坐在了夏如冰身边。
夏砀就坐在他们前面。
车子缓缓启动,司机叫他们系上安全带。
大巴车里人多眼杂,崔有吉也没想着要做什么。
他正襟危坐,双手搭在膝盖上像个乖宝宝。
夏如冰忽然碰了一下他的裤兜。
那里装着手机。
崔有吉极有眼色,立刻掏出手机点亮屏幕。
一条新消息。
夏:[这就是你说的,装作不认识?]
CYJ:[只是一起坐而已,不会有人多想的]
夏如冰没再回复。
崔有吉以为他生气了,从兜里摸了块巧克力,悄悄握住夏如冰的手塞过去。
夏如冰手指,轻轻挠了挠他的掌心。
再接下来,牵着他的手放到大腿上。
崔有吉瞬间僵直了后背。
好湿……
黏搭搭的。
番石榴的清香渐渐扩散。
这、这么多人,夏如冰怎么敢的?
他涨红了脸。
很多队员都拉着窗帘布在补眠。
正好车子驶入隧道,眼前光顿时暗下来。
崔有吉微微侧头,附在对方耳边用气音反问:“这就是你说的装作不认识?”
夏如冰轻轻说:“只是摸一下而已,不会有人多想的。”
崔有吉强作镇定,但脸却越来越烫,直至烧红到脖颈。
夏如冰对他无声地说了什么。
昏暗的光下,崔有吉盯着那张殷红薄唇一张一合,脑海里翻译着对方的口型似乎是在说:
你好兴奋。
崔有吉觉得自己像着了魔,正受到某种奇异蛊惑。
他鬼使神差地在靠近那张脸,想吻夏如冰。
“轰——”
车子驶出隧道。
光线重新亮起来。
崔有吉顿住了。
“嘘。”夏如冰把他的手放回去,说:“别急。”
……
车厢晃动起伏,风景不断倒退。
阮树坐在后排,伸头也看不见前面的情况。
知道崔有吉和夏如冰肯定坐在一起,他心情莫名烦躁。
就在半个月前,阮树做了一场离奇的梦。
梦醒,一些上辈子的记忆凭空出现。
书页哗啦翻动。
在那些走马灯花般闪烁的碎片里,阮树看见自己加入国家击剑队,一路顺风顺水荣获奥运冠军,走向击剑运动顶峰。
他住大别墅,车库里全是豪车。他拍综艺、广告,每次出门都有无数粉丝簇拥。
他和心心念念的白月光夏如冰结婚,婚后美满,计划去领养一个孩子,一只狗。
但夏如冰抗拒别人的触碰,两人从未睡过一张床。
他把崔有吉关起来,保持地下情人关系。
他把自己的S倾向,疯狂发泄在对方身上。
他以为自己深爱夏如冰。崔有吉只是一件可有可无的玩具。
直到有一天崔有吉被他玩死了,他惊慌失措地用石头绑着尸体沉入深海。
他的心像被挖开了一个大口子,空荡荡。
他失魂落魄,寝食难安。
阮树这才明白,他早已爱上了崔有吉,只是一直浑然未觉,当局者迷。
可是崔有吉已经死了。
于是此后余生,他一边与夏如冰维持无性婚姻,一边在痛心到发狂中的后悔、绝望度过。
“砰!”
车子一个急刹,停在斑马线前等绿灯。
阮树身体向前猛倾,回过神来。
他知道自己重生了。
崔有吉估计也是,所以才会去泡夏如冰。他想报复他!
阮树咬了咬牙。
这就好像……原本都属于自己的两件珍贵物品突然拥有了意识离家出走,反倒把他给抛弃。
“不行。”阮树喃喃。
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再失去崔有吉。
必须想个办法。
第75章、野(求订阅营养液)
几个小时后, 车子抵达目的地——泰若山。
下午阳光正好,风景适宜。
沿着山腹的溪畔前行,夏砀让众人在热门营地搭起了天幕帐篷、桌椅, 休息准备烧烤。
在场几乎没几个人会搭帐篷, 经过夏如冰指导才成功。
烧烤架炊烟袅袅,白色烟雾弥漫开来。
地上盖着几张黄色野餐垫。
年轻人三三两两坐下打卡牌游戏。
气氛渐渐轻松。
哪怕在夏砀和夏教授面前, 大家也能自然地插科打诨。
黎蒙和一众队员正在闲聊八卦。
夏砀、张乎乎在烤架前忙碌。
因为经常有人离队去上厕所, 除阮树外,几乎没人注意到夏如冰和崔有吉同时消失了。
阮树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面色一沉。
但他没有追过去。
现在并不是一个好时机。
另一边。
“听说夏教授这学期卡了崔有吉51次论文,也太可怕了吧……又不是毕业论文,折腾这么严。他哪怕主动帮崔有吉改改也好啊。”巴农说着搓了搓胳膊。
众人点头附和。
这种教授,只能用变.态来形容。
虽然他们舍不得夏教授离开南大, 但某方面来说又不希望他下学期再任自己的课。
黎蒙摇摇头, “你是不知道, 夏教授在X大的传闻。我碰巧有个同学是X大警察系的,他说夏如冰是个很自私冷漠的人。”
“自私?”巴农疑惑。
黎蒙解释:“这个形容词可能不太精准, 但事实就是这样。据说夏如冰从不加班, 并拒绝学生课后答疑, 他一下班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课后作业全程交由课代表管理……就他这样,你说他会耗费心力给学生批改论文吗?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