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单程 完结+番外[现代耽美]——BY:西线报告

作者:西线报告  录入:12-02

  Z拖起他的腿冲刺,吻他,尼尔睁开眼睛。Z高潮时的表情很像尼尔在验尸报告上看见的希波克拉底的微笑。Z喘息着说我爱你,问尼尔是否爱他。尼尔回答我不知道,他感觉很冷。火红慢慢退去,阳光的金色在摇曳的树林间刮起一阵旋风,几乎刺伤他的眼睛。
  那片金色中他看见自己站在克拉斯科家门口,不合身的警察学院制服令他身体微微僵硬,脊背却挺得更直。他父亲立在大门正中央,身躯占据了整个门洞,像一尊守护神雕像。他试图勾起个嘲讽的笑容告诉父亲自己并不稀罕走进这扇门的资格。但他太年轻,克拉斯科先生余威犹在。他退后一步,嗓音发颤:“你把他弄走是因为等他长大,你妻子会像对我一样对他下手,克拉斯科先生,我知道你们都是什么东西。”
  Z用亲吻不断安抚着他颤栗的身躯,问他要不要去洗澡,尼尔由着他牵起自己的胳膊走进浴室。盛满浴缸的热水融化了他肢体的僵硬,Z从身后搂着他,不时啄吻他的脖子。
  “我给你带了不少礼物。”Z的语气就像出差时特意置办了手信的伴侣。
  尼尔偏着脑袋枕在Z手臂,问他目标是谁。Z形容了一下对方的长相,大体是个寻常无奇、坑骗了竞争对手后又被对方诱入陷阱的中年商人。“反正不值一提。不过委托蛮好玩的,这是宗双向谋杀。”Z说自己拿不到其中一方的尾款,但订金也挺丰厚,赚一份半总好过只赚一份。尼尔问他是不是手头缺钱。
  “因为你不喜欢这里。”
  尼尔摸摸自己的脸颊,他好像又能自如地调整面部肌肉了。他开玩笑说他以为前一个屋主埋在地下室里。
  “但你睡不着不是因为这个。”
  尼尔沉默。
  Z挤了一大捧浴液揉搓出泡沫,抹遍他全身,手指滑进他股间帮他清理体内的精液。过了一会,尼尔开口:“我有笔在瑞士银行的存款,算是克拉斯科夫妇给的封口费。不会有人追踪那笔钱。”他本想解释他没有退还那笔钱的原因是他动用了一部分来寻找西蒙·莱茵威尔和Z的下落,Z哗啦一声从水中站起,出去了。
  他倾听着Z下楼后的动静,Z的脚步声止于客厅,没有摔砸东西。水温已经下降,他擦干身体,斟酌着怎样说才会让Z接受。
  Z面前的矮几摆着一杯酒,瞧见他下楼,招手叫他来看自己路过冷兵器展销会买的一把象牙柄小猎刀,刀柄的螺钉外嵌有打磨得平滑的珠母,大马士革钢锻造的纹路相当漂亮。尼尔就着他的手细看,拇指抚过刀刃,伤口即刻化为鲜红的血痕。Z将他划伤的手指含入嘴中,吮吸着血珠,给他展示自己带回的其他杂物。
  尼尔拿过酒杯喝了一口,听Z逐个拿起摆在矮几上的物件说这东西的由来。一只在机场买的打火机,表面雕琢着精细的罂粟花纹样;一个手枪状的黄铜开瓶器,开瓶时瓶塞会像子弹一样从枪口弹出来;顶端竖起安全出口灯牌形状的荧光书签,双手笼在上面可以从指缝间看见一只亮起的绿色迷你灯牌。“唔,还有扑克。”Z说这盒扑克牌是在一个小型美术馆买的,他看见摆在展览出口的周边商品,立刻喜欢上了,工作员说仅向观展者出售,他为此多掏了一张展览的票钱。尼尔从纸盒中抽出一张牌,红桃K,画家将红心画成了心脏的形状,心脏正中插着一根钉子,四周渗出血液。
  他在失眠的凌晨也感觉心脏里扎着一颗钉子。
  Z问他喜不喜欢自己带回来的礼物,尼尔吻在他唇上作为回答。Z把他揽进怀里:“我最近还要出去一趟。”
  尼尔知道他指的是工作,问他是否已经收到中间人的信息,Z拿出照片给他看。相片用回形针和A4打印纸夹在一起,目标是一个在慈善基金会工作的女人。尼尔没说什么。
  Z离开前说自己担心尼尔服药过量,拿走了药瓶,只留下三粒,他不确定自己何时回来,不过他会尽快干完活儿。他回来时依旧给尼尔带了些礼物,一盒零碎分别用薄棉纸包裹,内容五花八门,包含从石英手表到到吉普赛人用动物骨头雕刻的汤匙种种物件。
  尼尔从中拿出一个指尖陀螺把玩着,问他是不是热衷于逛跳蚤市场,Z说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
  睡前Z倒出安眠药给他,不厌其烦叮嘱:“只能吃一片。”
  Z外出工作变得频繁。他离开时尼尔每早移出铁链,去湖上划船。他尝试过划到湖另一端,因体力不支放弃了。小船在湖心漂浮一会便掉头离开。距离隔得很远,别墅管理员看不清尼尔的脸,但记得最近经常有个男人在湖上泛舟,开始对他遥遥挥手致意。尼尔举手晃了晃作为回应。管理员每周来别墅两次打扫通风,上午十点左右到达,傍晚离开。尼尔想也许他会偷喝一点酒窖里的酒。过去他母亲开完派对后,管理员捡来前夜剩下的酒瓶倒扣着竖在自己的水壶上方:“一滴酒也是酒。”尼尔蹲在他身旁观看,被各种酒水混杂的气味激得连连打喷嚏,他问管理员那味道会不会太恶心,管理员耸耸肩:“生活就是这样。”
  尼尔用刀背把药物轧成粉末,包在纸巾里,Z离开的夜晚舀一点就水喝下。他不清楚碾碎药物是否也会粉碎它的作用,他依然失眠。多数梦境在醒来后就变得模糊,不过他记得有个梦里他掏空了别墅酒窖,将酒液洒满地板,管理员站在一旁摇晃着空瓶叹息,却没有阻止他划燃火柴。
  他不确定自己是否在梦里看见火光。
  Z在干活前会给他展示目标的身份信息,大多是中年商人,男女都有。尼尔曾在这些人中生活过,这些人没有严格的好坏之分,但存进银行的绿色钞票背后总沾着汗和血。尼尔撇开这个念头,转而想到Z所说的搬离此处需要的那笔钱,一定是很大的数目。
  他们没有再去吃过家庭餐馆的那个镇子,而是沿湖西侧的森林公路向北行驶两小时车程到另一个叫伊拉罗普提的小镇。Z每到工作间歇便带他出门兜风。他们和当地人攀谈的过程中了解到几年前镇长曾试图打着一百公里外的湖光风景的旗号开拓旅游业,计划至今搁浅,一个大城市来的开发商因此破产,听说那中止的开发最终只留下了湖边一栋样板楼,大概已经拆除了。小镇衰败不堪、人口稀疏,饭食倒是比南边那个好些。
  Z总能和遇到的人打成一片。尼尔在当地人目光落到自己和Z脸上时稍稍偏过头,Z笑他不必草木皆兵,刮掉胡须就没人能认出他,加上尼尔留蓄至今已经可以扎成小鬏的长发,扮成四海漂泊的公路旅行者不难。
  可能是想为这个笑话增点色,Z下一次回来时捎了个宠物用的剃毛推子。
  伊拉罗普提唯一的娱乐场所是白天作餐馆营业的酒吧,人们赌桌球和扑克,顾客多是爱摸年轻女招待屁股的中老年男性。女招待无事时望着泛黄、被酒鬼撕破了半角的纽约城海报发呆,脸上浮现出白日梦般的神情。尼尔想自己和Z两个外地人一定给她的生活增添了不少梦想素材,她总是盯着Z看,黏在桌边不肯离开,借着生意清冷的机会询问Z有关大城市的更多事情。有一次她凑近Z耳边抱怨:“那个老开我玩笑的秃头肥佬就是警长,他要是想整治整治这个粪坑最好先把自己关进牢子。桑德斯家的人都是狗娘养的。唔,你们会在附近逗留多久,有固定的电话号码吗?”
  Z和当地人赌桌球,往往玩到凌晨才尽兴。尼尔猜测他接下来会搬去城市,那里更加危险,却遍布着他可能的猎物。
  步入夏季,Z尚未显露出离开湖边小屋的意愿。他说湖光山景和湿润清新的空气对尼尔的失眠更有好处。Z的手机会突然响起,不分时刻将Z带离。尼尔想,从中间人那里收到信息应该是简单的交接,中间人发来目标信息和价格,问Z是否同意接活,Z说是或否。Z却在手机响起时走进书房关上门,和中间人嘀嘀咕咕。Z称呼中间人为凯蒂,他说那是个昵称或假名。有时Z离开得太匆忙,来不及留给尼尔安眠药。他走后尼尔从床垫下取出纸巾包裹的药粉,像瘾君子吸着最后的财产换来的海洛因那样小心翼翼用舌尖卷起一撮,躺回床上蜷缩起身体。
  他在黑暗中摸到自己的右脚踝,皮肤因长时间戴着镣铐而凹陷,化学物质引导他再次走进熟悉的梦境,他仰头看见燃烧的别墅,映在湖面的火光绽放出血红色花朵,空气香甜微焦。他醒来后去厨房抽烟,摸着粘在水槽下方的小塑料袋,又缩回手。把万圣节收获藏在床下、等待合适的日子到来时一次性吞下全部糖果的孩子也这样。尼尔小时候不必藏起糖果,有一年万圣节过后他在花园里挖了个坑,把糖果放进去,蹲在一旁等待蚂蚁爬入陷阱。他往那密密麻麻积聚着蚁虫的坑里浇灌了开水。
  七月将近中旬,湖对面的别墅可能在某晚亮起灯光。尼尔问Z何时离开,Z说再等一等。Z在凌晨回来,口袋里装着下一次目标的照片。尼尔看着相纸中那皮肤晒成棕色的年轻人,费力思考熟悉感何处而来。从他脑海中那个许久未打开的抽屉跳出一个标着姓名和图像的文件夹,他把文件夹按回去,给抽屉上了锁。他吸了口烟,扫过Z手中的打印纸,问Z这个年轻人犯了什么错。
  Z不明白他的意思。尼尔说:“他很年轻,差不多和你一样大。”
  “我不知道,也许只是生在了错误的地点和错误的家庭。”

第17章 红屋舞会 05
  尼尔没再说话,任指间的香烟燃烧,一段烟灰落在大腿上,触感灼烫。他掸去烟灰,因惊醒渗出的冷汗将T恤粘在脊背,皮肤发痒,他扯着后襟用力拽拉了下,眼神又陷入茫然。Z摸摸他的脸颊。“我是不是把你吵醒了?”
  “没有。还没睡着。”尼尔掀开毯子一角,叫Z也上来。
  “其实本该把两个活儿一起做掉的,但是我太想你了。”
  “睡一会儿吧?”
  “我换身衣服就得走。”
  “要不要洗个热水澡,歇息半小时?我会叫醒你。”
  Z抓起床头的手表看了眼时间。“两个小时应该还是能挤出来的。”
  尼尔从衣柜里拿了两套T恤和长裤下楼,从Z的旅袋掏出脏衣服,旅袋里还有手机充电器、一个装着剃须刀和须后水的小包,没有安眠药瓶,可能被Z藏在了车里。满是汗渍的T恤包裹着硬邦邦的环状物体,他翻出一卷用尼龙自锁扎带固定的钢丝绳和两只带凯夫拉纤维夹层的手套,把它们包进干净衣物放入旅袋。他想了想,又去厨房拿了包巧克力糖塞进旅袋侧面的小兜。他倒了杯热水端上楼,Z从浴室门口探出头:“尼尔!”湿淋淋的头发耷在Z脸上,水珠顺着他小麦色的皮肤滑落。Z的眼睛很明亮。尼尔注视着他,心想Z确实不需要休息。
  “我好饿。我想吃蔬菜杂烩。”
  尼尔应了一声,下楼翻出烹饪书照着配方准备蔬菜。他盯着手中的细条茄子看了会儿,不明白这东西是怎么到自己手里的,转身又去看菜谱。Z在楼上喊着什么,他没听清,双手握住茄子两端用力一拧,汁液从破裂的表皮溢出,蔫巴巴搭在手心。
  他将西红柿和节瓜塞回冰箱,点了根烟,从冰箱下层拿出盒披萨丢进微波炉。Z的脚步声出现在身后,他头也不回地问:“你刚才在楼上说什么来着?”
  Z越过他肩头朝微波炉里瞧了眼。尼尔吐出一口烟雾:“茄子冻坏了。这盒披萨还有一个月就过期。”
  Z哦了一声,说他本来是想要尼尔再烤点面包,蘸烩菜的酱汁吃。
  他们在客厅边吃披萨边玩牌。Z打出一对尖:“我蹲点的时候顺便瞧上了一只烟斗,但回程太晚,那家店打烊了。这次出门回来再带给你,你要我捎点什么吗?”
  尼尔说既然有了烟斗那就再带点烟草,他们可以把烟草作为赌注。
  Z在太阳升起之前驱车离开。尼尔清理掉茶几上的残渣,将烟头碾灭在油腻腻的纸盒底部。他往洗衣盆里倒了些漂白剂,发现Z的脏衣服没有沾染血迹,又倒掉了。之前采购的香烟还剩半盒,他数出两根带上楼,坐在窗边抽烟。天正蒙蒙亮,烟雾模糊了玻璃,湖对面别墅灰红色的屋顶在朝阳下如同燃烧般鲜艳。他拉起窗帘躺回床上,丝丝缕缕的光线仍能透过布料照进卧室。以往因工作睡不着的时候他都在想什么来着?尼尔记不清了,他拉过旁边的枕头捂住脸,视线顿时沉入一片黑暗。
  机械转动磨合的声音刺破这片黑暗,他循着那指针的震颤摸到床头的手表,抓起它掷向墙壁,钟表发出支离破碎的呻吟,止于平静。在钟表之外还有鸟鸣,山风卷过湖面泛起阵阵波浪,屋子四周的树木枝叶摇曳着拍打在外墙。尼尔掀起毯子盖过头顶,紧捂双耳。小屋内温度随着太阳的移动攀升,有如暖房,他在傍晚之前终于睡着。两个联邦探员把他从分局押走,对面的杰克森没有抬头,还在费劲琢磨新手机的功能问题。不久前从贝城调来的女警员端着保温杯呆呆站在饮水机边,深蓝底黄字的夹克衫从她面前经过,她后退一步,水杯砸在地上。伦纳特从办公室门后钻出,跟身边最近的人小声嘀咕:“我就知道他早晚有一天会犯事儿。”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说话的对象是双手铐在腰间的疑犯。尼尔满头雾水,任由探员们将他按在审讯室椅子上,探员中较高的那个给尼尔一张照片指认,他看着相片中额头有血洞、死后仍双眼大睁的年轻人,觉得有点熟悉,却想不起哪里见过,他否认了。另一个探员将一组Y染色体对比检测结果给他看,尼尔没看懂其中任何一个字,问这上下两张图表有什么含义。高个探员告诉他这个“约翰多伊”的精液被发现在某某的尸体里,尼尔问他某某是谁,探员晒出又一张惨白的尸体照片。“这是约翰多伊的受害者。”他们已经确定某某不是无名男子第一个受害者。探员又问他这些人你认识吗,用发扑克的手法一张张甩出照片在桌面排开。尼尔见过其中一些人死后的样子,背景是解剖用的钢床或抛尸地点,他把他知道的那些男人的照片分出来:“这是我在查的案子,其中有联系吗?”高个探员倾身再次把额头中枪的无名男子的照片推到他面前,问他这个人你认不认识,低头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他头晕目眩,紧紧抓住桌沿,穿过模糊的视线看见单面透视玻璃上自己浸满泪水的脸,那两个联邦探员彼此交换过眼神,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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