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天渐渐亮起,偶尔传来一两声清脆的鸟叫声,还挺好听。
方霖见差不多该到纪偌川起床的时间,便准备去做三明治。
一旁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是罗兴发来的消息。
要不是这次纪偌川发生意外,他和罗兴一年里都说不上这么多话。
方霖心生奇怪。
短信里,罗兴先关心纪偌川的身体,又马上问起昨天纪偌川跟着方霖回去后,他们说了些什么,到最后抛出他的核心目的——为什么纪偌川向他提出,要公开他们俩的关系?
方霖看了三遍确定短信内容,有些纳闷,也有些哭笑不得。
怎么他不知道纪偌川要公开?反过来要罗兴来问他?
他便给罗兴打去电话。
他们俩之间的交情不多,交流的语气更像是工作对接。
罗兴简单地说了下昨晚与纪偌川商量的过程,希望方霖能劝他放弃这念头。
就听他好声好气道:“我知道,这些年让你们瞒着公开关系,确实对你不公平,但是……”
但是当初他们俩脑袋一热结了婚,也没有想到公司在签约合同里设了坑,一旦纪偌川传出任何感情上的绯闻,无论真假,都算纪偌川违约。方霖不想成为纪偌川的绊脚石,最大的影响,不过是不能和纪偌川正大光明地出现在大街上,这又不是不能见面。
罗兴又说:“我没有向你兴师问罪的意思,在医院里都没提这件事……你还是劝劝他,昨晚他对我倒是很坚持。”
方霖没答应也没拒绝,“我先问问他。”
罗兴却当他答应,“有事再联系。”
挂了电话,方霖抱着双臂沉思,纪偌川怎么会那么突然想公开……
因为自己跟他分床睡吗……
*
正想着,纪偌川从楼上走下来。
他后脑勺的头发微翘,一副刚睡醒的样子。
要是拍下来发到网上,热度一定会超过他受伤这件事。
被罗兴的电话一耽搁,方霖忘记做早餐。
他对走来的纪偌川笑了下,问:“三明治里除了火腿和番茄,你还想要什么?”
纪偌川似乎没睡醒,眯着眼睛,迷迷糊糊地凑过来,双手撑着橱柜边缘,下巴直接靠在方霖的肩膀上。
他说:“可以多加点生菜……”
方霖浑身一僵,慢慢抬手,拍了下纪偌川的后背,“你这样,我怎么做早饭……”
纪偌川主动往后退了一步,撩起袖子:“我帮你?”
方霖见他这么兴致勃勃,“好吧……”
但纪偌川的帮忙,却是一边帮一边吃,拿着面包对折夹一片番茄片就吃,好像很饿。
方霖给他倒牛奶,放进微波炉里加热。
等待的时候,他看到纪偌川在打哈欠,不经意地说道:“昨晚几点睡的?你看起来好像有点困,按说不会这样。”
纪偌川慢慢靠近到方霖的身边,小声说:“可能是没有你陪,我有点睡不着。”
方霖一刀切在生菜上,“是我疏忽,昨晚应该坐在你床边,给你说睡前故事,哄你睡觉。”
纪偌川噗嗤笑了出来,抬手扶住他的腰,“那今晚……”
方霖瞥他一眼,决定开门见山:“昨晚你是不是和罗兴聊到很晚?”
“嗯,你知道了。”纪偌川也很坦诚,“是不是罗兴一大早给你打电话?他——”
方霖将做好三明治放在纪偌川的面前,“刚挂的电话,算是知道了个新鲜的消息,为什么突然提出公开?罗兴应该有告诉你利弊?”
纪偌川面向方霖站直身体,“我有理由。”
方霖拿出牛奶,放在三明治旁,“我听着。”
纪偌川娓娓道来:“我失忆了,医生也说,我要常常和你在一起,让你刺激我的记忆细胞,才能恢复记忆。可是不公开我们的关系,我们怎么才能‘常常待在一起’啊?”
方霖看着他,心说之前医生的原话是这意思吗?
但他高兴起来,原来纪偌川还是很主动想要恢复记忆,竟然想走这么悬的一步棋。
“这理由……挺充分的。”方霖小声说。
纪偌川的话其实还没说完,“还有一个理由,就是我的脑海里,有一股冲动,就是想要公开,必须公开。”
方霖盯着纪偌川的脸,“你是不是想起什么?”
纪偌川一把握住方霖的手,“不……还没有,就是没有,才觉得必须这么做。”
方霖明白过来,小声道:“我不需要你公开关系来弥补你失忆的事,这也不是你的错。你应该知道,公开的话,你的经纪公司会找你麻烦。”
“我看了合同,附加合同都是格式条款。”纪偌川点点头,“公司明确不可以产生绯闻等是所谓的负面新闻,可公开我和你的关系,这不能算负面!连法律都没规定,我在工作期间,不能找人恋爱结婚,公司更加管不到我。”
方霖见纪偌川说得那么认真,便问:“已经隐瞒这么多年,现在突然公开,不就前功尽弃?”
纪偌川一把捏住方霖的手,“可我会怕。”
方霖愣住,“怕什么?”
纪偌川站在方霖的面前,稳稳握住他的双手,盯着方霖的眼睛,认真地将他心里,藏了两天的话说了出来。
纪偌川:“怕你不要我。”
*
这一刻,方霖感觉到纪偌川情绪里的那一点焦虑。
他连忙安抚道:“你只是失忆,别担心,我们是领了证的。”
纪偌川朝方霖走近一步,“可你终归因为我失忆而感到失望,对不对?”
方霖抬眼,温和道:“但你也别总是让我重复说过的话。”
纪偌川:“什么?”
方霖捏了捏纪偌川的双手,微笑说:“你是我的对象,我永远不会不要你。”
听到这话,纪偌川一下子扣住方霖的手,按在橱柜大理石台面上,将他整个人圈在身前。
方霖才发现,他们俩挨得很近,身体几乎都帖在一起。
而纪偌川身上的温度,只隔着薄薄的单衣传过来。
面前这人就算失忆,也还是他的爱人。
还是时隔许久,好不容易才见到面的纪偌川。
目光随之向下,方霖的视线落在纪偌川的嘴角……
面前的纪偌川也越靠越近……
方霖明白纪偌川的意思,也感觉到耳根开始发热……
但他还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纪偌川微微皱眉,“怎么……”
方霖不是故意破坏气氛,但是他看到纪偌川嘴角沾着刚才三明治里的番茄酱,就忍不住……
身前的纪偌川,一脸遗憾地去拿纸巾擦嘴。
方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被纪偌川紧抓着的手背上,还能看到些很淡的手印。
不等他回神,手又一次被纪偌川握住。
纪偌川说:“好吧,我的理由说完了,现在想听你拒绝的理由。”
“我?”方霖就算有理由拒绝,那也是因为纪偌川。
他说:“公开后,你的麻烦会比我多。”
纪偌川靠在方霖的身边,“你告诉我你的麻烦,解决了你的麻烦后,我们再公开。”
“我的意思是……”方霖笑了,“相比起你,我的麻烦甚至都不算什么麻烦。而你会被迫站在风口浪尖,可能会影响你的经纪公司,尤其是你的团队员工,他们需要为了你的事而忙碌,应付公司,应付合作伙伴,也会担心你的事会不会影响他们的职位……”
纪偌川很惊讶,“你这时候还在考虑别人?”
方霖:“谁都该被考虑,你也是,你的家人,你的经纪人,你的团队,还有……”
纪偌川抬手,温柔地拥抱方霖,“对,你说的都对,既然要公开,就得想得再周全一点。”
方霖好笑地扶着纪偌川的肩膀,看样子自己根本改变不了纪偌川的想法,“你还是决定公开?”
纪偌川一脸自信:“决定了。”
“好。”方霖温柔地笑着,心里也坚定了想法,公开不是纪偌川一个人的事,他们要一起面对。
两人面对面笑了起来,气氛好像又回到了刚才。
纪偌川笑容中满是帅气模样,他拉着方霖的手说:“只要你答应,我就觉得一切都能迎刃而解。”
方霖也是这么想。
他问纪偌川:“你想好该怎么和经纪人说了吗?”
纪偌川理直气壮:“没想好,但他不是问题。”
第5章 决定 劝不了就加入
话音刚落,罗兴就打来电话。
方霖笑眯眯地站到旁边,一边吃起三明治,一边看纪偌川与对方交涉。
他听到电话里罗兴问起:“昨晚提的事,你差不多放弃了吧!以后就别提——”
纪偌川语气强硬:“你找过阿霖了吧!”
听到这称呼,方霖摸了摸手臂,又冒了鸡皮疙瘩。
罗兴没有狡辩,还说:“你好歹也要听方总的劝。”
纪偌川:“是阿霖听我的劝,答应了我的提议。”
罗兴听了都沉默,他当然想不到,方总竟然听纪偌川的话!
这不对劲,他记得当年纪偌川同意隐婚,就是听了方霖的话。
罗兴:“方总是不是在你身边?我能和他聊两句吗?”
纪偌川把手机凑到方霖的耳边。
方霖见状,只能伸着脖子靠过来,问罗兴:“你说。”
罗兴:“方不方便让我上门和你们聊一聊?”
既然是与纪偌川有关的事,方霖答应下来,“我给你发导航。”
罗兴道了声“多谢”,不等纪偌川拿回手机再多说一句,他就挂断了电话。
纪偌川皱了皱眉,“他也太着急了。”
方霖:“你不着急?还是想想办法,该怎么让罗兴点头同意。”
纪偌川显得有些自信,“凭我今时今日的成绩和地位。”
方霖一愣,不由得笑了起来,也得亏是纪偌川,换成别人,倒是要掂量掂量自己可否真有那底气。
“好。”方霖点着头,给罗兴发去导航路线。
半小时后,罗兴赶到了他们的公寓。
他来时,手里提着一只黑色的公文包。
罗兴一进门,看了眼坐在实木长桌边上的纪偌川,一脸的无可奈何。
他接过方霖的水杯,道了声谢谢。
罗兴:“现在可以跟我说一说,到底为什么让你们这么坚定,非得公开不可?”
纪偌川双手交握靠在桌沿,神情自若,把刚才对方霖的话,又给罗兴说了一边。
就听他语气深沉,一脸认真,“罗兴,你知道的,我受伤后,把阿霖的事都给忘了……”
罗兴点头:“明白了,你是觉得工作太多了。那往后我给你少安排些,让你有更多的时间,和方总待在一起,以帮助恢复记忆,怎么样?方总,你觉得呢?”
不等方霖回答,纪偌川侧过身子靠向罗兴,“不行,不公开关系,我都不能和阿霖一起出门吃饭看电影。”
罗兴在心里翻一个白眼,反问:“以前你也没想过要做这些事啊?”
纪偌川则说:“以前我失忆了吗?”
罗兴叹气:“公开的话会很麻烦。”
纪偌川也严肃道:“恢复记忆就不重要了?”
罗兴看了眼方霖,马上说:“不是不重要……但是……”
倒是方霖听明白了,他早知道罗兴这人不吃软也不吃硬,他只重视利益。可以不公开,他绝不会主动费劲帮他们想办法公开。
换言之,要是……
趁着两人不说话,方霖道:“倒也不是没有办法。”
纪偌川对他点点头:“你先说。”
方霖说:“我明白罗兴的意思,公司会让偌川签那些额外的合同,无非是担心,万一他发生那些脚踏几只船的负面新闻,自己可以利用合同找他追回损失。但偌川不是偶像出道,他是演员。他也没有脚踏几只船,由始至终,他只有我这个爱人。罗兴,你也要考虑偌川现在的价值,而不是死板地只考虑合同。”
“呃……”罗兴的手指点了点桌面,“但隐婚这件事,终归解释不了。”
方霖:“现在公开不能解释,等合同期过了再公开也不能解释。你无非担心公开会影响偌川的名气,也担心外界一旦得知我的身份,说偌川是吃软饭的,靠我和我背后家庭的关系,才有今天的地位。”
果然,罗兴脸色变了。
方霖:“过程不重要,重要的只是公开我们结婚的事实。我们可以让外界认为,我们是刚认识不久,因为情投意合,两情相悦,于是迅速决定结婚。”
纪偌川和罗兴齐齐朝他看来。
方霖最后说:“反正也没见过别人晒结婚证,同时还晒登记时间的?”
听到这里,罗兴忽然长呼了一口气,“现在既然提出来,再拒绝就显得我太不近人情。你说的都有理,我也会处理公司那边意见。”
方霖问:“公司会刁难你吗?”
罗兴:“希望他们能看在纪偌川今时今日的地位上。”
“那他们肯定不会刁难。”纪偌川马上说道。
罗兴又想翻白眼,“但你们俩的事具体还得再琢磨下,总不能说你俩在医院里第一次见面,就一见钟情。”
这话说出口,面前的两人都笑了。
方霖是不好意思的笑。
纪偌川则向一头雾水的罗兴解释,说自己失忆后,把方霖当成父母叫来帮忙的朋友,确实对他一见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