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镯子呢?”原曜一愣,从没想到过他爸有这样的心思。
自知插不上什么话,许愿在一边啧啧暗自感叹,这上了年纪的中年人是不一样啊,求婚都弄保值玉镯子,不买大钻戒的。
许卫东道:“他说过几天让人送来,想在你高考前给你妈求婚。”
原曜垂眸,“我没所谓的。”
“不是,那求婚得单膝下跪啊。”许卫东摇摇头,“你爸现在那样子,下床直接扑通一声双膝下跪。而且,你妈再婚离了也没多久……”
“很久了。”
原曜嗓子有点像被谁掐住,满是愧疚,“只是我以为我妈讨厌我,就没太主动联系过她,她也没跟我说。我一直以为我妈有人陪着,直到今年我第一次和她单独吃饭,她才跟我说离婚有一两年了。”
“一两年?”许卫东说,“你来我们家没多久,你妈妈找过你岚姨,当时都没提过。”
“她……找过岚姨?”原曜错愕抬头,嘴唇抿得很紧。
从生日的手表到主动联系,那些关心如今想起来有迹可循。他想起他对许愿说的话,很多事儿大人其实知道,只是不说。
大概晚上十点多,原曜和许愿一起出了医院。
于岚贞要值班,走得早,许卫东多待了一会儿,说也得回单位了,还有事情没处理完。许愿如获大赦,拉着原曜就跑,说要去吃夜宵,吃不饱没精力学习。
医院外的棚改区仍有不少未搬走的人家,十几年前的院落,总是有一些空出来栽花种草的地方。
花盆旁,浇水壶挂在篱笆上,才浇过的泥盆边缘有细细水流,往不远处地势低洼的井盖积水。
许愿的鞋尖踩到水,便下意识朝水流的来处看去。
他看到那一大片花盆里栽的植物,绿油油的,花骨朵尚小、饱满,一粒一粒,又或者说未完全长成花。
恍然间,他觉得这花越看越眼熟,捏紧书包的带子,问原曜:“你认得出么,这是什么花?”
“认得出。”
顺着许愿的眼神望过去,原曜启唇,语速缓了缓,“是栀子花。凤凰山开过的。”
“我记得花期是在五六月份,还有一两个月,”许愿说,“等到了夏天,花就开了。是吧?”
那成片的绿色将原曜骤然拉回十多年前的某个时空。
他怔了怔,过往车辆和人群已然化作背景板,场景回溯到那年社区街道里满目的雪白与苍绿,还有不算宽阔的小路,以及午后阳光下一个个奔跑的身影。
想到此处,他把眼神挪回许愿身上,眼前身形颀长、面容姣好的少年似乎和那些摇曳的花瓣重合了。
“对啊。是夏天。”他说。
*
作者有话要说:
愿愿(默默画饼:将来我也要给他买大钻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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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六中必胜 “最高最帅那个!”
人间四月芳菲尽。
班主任说得没错, 高三的时间总是飞快。
快得让人反应不过来,一晃眼, 所有同学换上了短袖,外边只穿件长袖校服都足够。
许愿是个没什么季节变化概念的人,穿两件长袖跑去上课,上午阳光又烈,被热得一脑门儿汗,课间跑去厕所往脸上扑凉水, 回来到处借纸擦脸。
擦脸的纸被他揉成一团,湿漉漉的,许愿的抛物线扔偏了,恰好落在原曜身后的垃圾桶边。
垃圾桶前, 是原曜无处安放的大长腿。
他勾勾脚尖, 球鞋推过纸团来到脚旁。他瞄了一眼地上, 弯腰把纸团捡起来, 再放进垃圾桶里。
许愿羞敛,立刻回头。
四月,高三进入最后的冲刺阶段, 没有人再敢浪费时间, 课间几乎都不走动的, 全部趴在题海书山中奋斗。
所幸,年级组长来巡查的次数也少了,原因是各班班主任都嫌他打扰学生。
许愿也几乎向书本注入全部精力,偶尔摸摸鱼,望一望教室外的绿树休息眼睛。
他自觉得保护好这双眼睛, 不然以后近视度数越来越高, 他陪着原曜去潜水都不方便。
李淳看他擦完脸, 拿回来剩下的手纸,手上笔没停下,“你跑八百去啦?”
“没,太热了,去厕所洗了个脸,”许愿拿机读卡扇风,“班长,什么时候开风扇啊?热得我……”
他刚说完,手指灵活地摸上校服衣领,把拉到胸口的拉链再往下拉,稍显健硕的胸肌将内里打底的短袖撑得凸出来一点儿。
他还完全不觉得有什么,敞开衣服站起来,去饮水机接水,接完晃悠回座位上,往嘴里塞一块曼妥思薄荷糖。
“要吗?”许愿吃完,往周围一圈儿人桌子上都放一颗。
李淳被薄荷糖凉得说不出话,疯狂拍胸口,瞪着许愿发呆,忍不住道:“愿愿我怎么感觉你越长越帅了呢……你是不是季节性动物,夏天和冬天长得不一样的。”
“冬天不好看?”许愿问。
“不是,”李淳眯眼,拖长语调,一时恨自己语文学不好词穷,“冬天你好像要温顺一点儿,看着乖。”
“现在呢?”
“朝气蓬勃!”
许愿对这个答案非常满意,抹了把额前的碎发,眼若灿星,转笔,点了点空气,“毕竟要高考了,得积极向上。”
他说着,用连贯的语气迅速往背后的桌子上也发一颗糖,和其他人不一样,是可乐味的。
“你也吃,”许愿收回手,“别跟我客气。”
原曜挑眉,谁跟你客气?
“衣服,”原曜接过糖,抿进嘴里,抬眼瞥他一下,“要么拉好拉链,要么脱了。”
“衣服怎么了?”许愿没反应过来,拍拍前座女生的肩膀,“小菡,有镜子吗?借我用一下。”
“给你。”小菡头也没回,从抽屉里摸出一把卡通毛绒镜。
许愿一看那迪士尼的标签,知道这镜子贵,照得小心翼翼,从下往上晃了一圈才发现拉链拉得低,但也还好,不算衣冠不整。
“我说……”许愿握着镜子转身,突然顿住了动作。
镜子光线反射成一块小光斑,摇摇晃晃的,落在原曜唇角的位置,如铺开一层碎金。
原曜自知被许愿注视,不习惯地敛目,睫毛盖过浓黑深邃的眼睛。
可他唇角勾起的弧度掩盖不了,还正巧被光斑圈了个正好。
“那我脱吧。”
许愿说完,把校服外套脱掉塞进抽屉里。
“脱呗,”李淳帮腔,“这几天年级组来得少,不穿外套应该没人管。”
许愿翻页,手肘压在页脚,小声道:“成,主任来了你再叫我。”
脱掉了衣服他还是热,也不知道是真流汗还是无端燥热,手放在小腹前,时不时扯一下短袖衣摆。
透气,让风从领口灌进去。
他腰身弧线劲瘦诱人,被衣物勾勒得明明白白。
光从背后看,腰有多细,臀部多饱满,一眼就望得出来。
原曜轻咳一声,摸摸鼻尖,喉结动了动,眼神有点挪不开。
这人肯定故意的。
许愿扇完风,在机读卡上用2B铅笔涂了个爱心,往后面传。
原曜拿住机读卡,圈住了机读卡上“请使用2B铅笔”的“2B”,再回传递给许愿。
随后,许愿往后挪了挪凳子,椅背“咣”一声撞在原曜的桌沿边。
原曜刚看完生物题,看许愿垂脑袋在抽屉里转笔,眼神毫不避讳,盯他那一截露出来的素白脖颈,笑道:“那么大脾气。”
许愿稍稍偏头,暗骂:“你才二*逼。”
原曜给他顺毛:“放学买肯德基去。”
“好哦。”收买许愿也很简单。
“什么时候买?下午放学吗,翻墙带我一个,”白条过来问原曜借测量尺,握着尺子在课桌边沿剐蹭,没察觉这两人说话氛围怪怪的,“可是老陈让我们放学去游泳馆。”
舒京仪已是局中人,托腮往这边看,啧啧叹气,对白条的迟钝感到无语。
四月,校游泳馆经过一系列打扫清洁,已经重新开放。
现在天气不冷不热的,室内恒温游泳正好,再加上下周要代表学校参加比赛,校队教练老陈抓训练抓得很紧。
“练多久?”原曜问。
“一小时,”白条竖起手指,“说练完给我们买披萨吃。”
许愿掩住嘴,“我也想吃。”
原曜这才给白条作答复:“那去吧。就一个小时,练完走人。”
周一买披萨,周二买鸡腿,周三买炒饭,老陈无所用之不及,总算从高三学生的手里抢夺下时间,在连续不间断半个月的训练中迎来了全市中学生游泳比赛。
往年,原曜一向是男子单项的夺冠热门,可考虑到训练时间不够,今年的单项报名机会都给了校队高二的学弟们。
原曜和白条一同作为高三主力,搭配另外两个高二的学弟,要出战男子4×200的自由泳接力赛。
为了不影响学习,游泳比赛定在四月的第三个周六下午,场地恰好在凤凰山体育馆。
许愿呼朋引伴,就差没把全社区的人都叫去体育馆加油,反正近,顾远航也考不上清华北大,他干脆还拉上了顾远航。
顾远航还挣扎,说许愿,别什么清华北大了,我要是考不上985我都赖你!
许愿抬眸,那你去不去?
顾远航一笑,去去去!兄弟媳妇比赛,我怎么能不去呢。
许愿满意点头,允许这个称呼安在原曜脑袋上!
因为体育馆也在北郊,班上同学家大多离得近,所以高三一班也来了一些人,零零散散十多个,一起在体育馆门口集合。
顾远航被许愿拖着,极好地融入了班级氛围,完全看不出来是外校的人。
“靠,我们学校也有人参加啊,”顾远航不得不临阵倒戈,“你要我跟着你吼六中加油?”
“对啊。”
许愿不由分说,接过舒京仪在网上团购的小发箍,往顾远航脑袋上套一个,握拳,“六中必胜!”
他笑得甜,让人不忍心拒绝。
顾远航遥望游泳馆门口飘扬的外国语学校旗帜,陷入沉默:“……”
发箍是一个红色箭头往下指,能让六中游泳队的选手在赛场里一眼望见看台上的人。
舒京仪也给白条和原曜说了,脑袋上有红箭头的就是我们班的人,你俩到时候上领奖台,记得冲我们挥手。
听到消息时,白条掩面,嘀咕:好傻。
舒京仪咳嗽一声,继续说,对了,如果不是最高的那阶领奖台,就不用挥手了。
顾远航:“……”
我去,你们班的集体荣誉感那么强的吗?
比赛开始有一会儿了。
才四月中,偶尔有凉风,但体育馆内人多,温度有点儿高,许愿热得脱了外套,里面一件薄长袖,被一鼓作气捋到臂弯。
男子女子单项比了挺久,比得许愿坐在凳子上眯眼睛小睡了一觉。又过了几分钟,李淳才匆忙回头把他摇醒,“来了来了!”
许愿猛地惊醒,“哪儿?”
“最高最帅那个。”李淳第一次嫌自己吵,但忍不住喊,“看到没,那个是我们一班的!”
和李淳关系不错的另外一个女孩也叫起来,眼眸亮亮的:“是原曜!”
李淳看她可爱,逗她:“那么激动?不知道的还以为原曜传说中的女朋友就是你。”
“啊,”女孩子羞了,声音小了点儿,“那也不错。”
顾远航听得想笑,用胳膊肘推许愿一下,冲他做口型:你们班人不知道?
被推的人挑唇,回他:肯定啊!还做了个划脖子的动作。
敢说出去你就死定了。
不过他倒是毫不在意,心知飞醋不能乱吃,只悄悄地想——
是我啊!
场馆内人声嘈杂,鼓点声起。
透明的天花板上,池水波光粼粼,如大蓝闪蝶悬停于平静湖泊上。
最受关注的接力赛即将开始,这次比赛不少市里的学校都派了队伍来,先是私立出场,再是公立,六中又排在第六个,让人一阵好等。
白条今天穿了条深红泳裤,上边缀有金黄色花纹,赛前他说这是舒京仪给挑的,像国家队的,看起来更厉害。
白条比原曜还高出一点点,肤色没那么白,第一个从更衣室走出来,戴着耳机,也是跟着国家队学的,放没放歌就不知道了。
“你冲我们这边招个手,”舒京仪对手机说道,“我让人给你拍照。”
负责抱着个长炮拍照的同学抬手比个“OK”手势,许愿这才明白白条挂着微信打语音呢。
他一挥手,看台上六中的一拨人也开始躁动欢呼,其中不乏好些高一高二的学弟学妹。
许愿看呆了,小声问李淳:“我条子哥这么受欢迎?”
“他和原曜,黑白双煞,高二的时候特别受欢迎,有时候校队表演赛,还有人拉横幅的。现在还好,高三了,一般都不会主动打扰他们。”李淳分饼干给许愿吃,“现在我们班又多了个你,堪称帅哥云集,男团配置。”
许愿摸摸下巴,觉得白条裸着个上半身蓄势待发的样子,是挺帅的。
他才出场没多久,高二另外两个学弟也出来了,都戴着耳机,想是第一次参加比赛,略微有些紧张。
“这十八岁和十七岁果真是一道坎啊,”李淳感叹,“你看原曜和白条明明只大一岁,但成年了怎么看都不一样了。”
他说罢,原曜在最后面走出来,姗姗来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