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错点了点头,先是走到床尾将病床稍稍摇起来一些,好让江别故吃饭舒服一点,又将一碗煮好却单放的面条放在了排骨汤里,继而端着走到了床前坐下了:
“多少吃一点。”
江别故没拒绝,虽然没胃口,但饭还是要吃的,不然身体不可能好的起来。
可江别故生活了这么多年,早就没有了被人喂饭的记忆,此时看着容错像哄小孩儿一样的准备喂自己吃饭,江别故还是有些别扭:
“我自己来吧。”
他左手骨折,可右手还能动,只是容错没同意:“你右手也不是没有伤口,这两天还是注意一些。”
江别故没说话,看着容错,片刻之后还是妥协了,乖乖张开了嘴,容错小心翼翼的将面条喂过去,徐宴清站在床尾看着这一幕,突然觉得像是看到了他们几十年后的模样。
江别故吃了半碗就不想再吃了,容错没有勉强他,又喂他喝了几口排骨汤,直到江别故露出了抗拒的神色,容错才停了下来。
只是让江别故没想到的是,剩下的面容错也没有浪费,直接吃了,江别故看着他连筷子也没换就狼吞虎咽的模样,想要提醒他,可到底也没说。
本来是不拘小节的事情,可如果被自己特意说出来,好像又有点什么一样。
无所谓的,随他吧。
容错吃了半碗排骨面,又吃了小半碗米饭,最后还留下了一桶猪骨汤:“我哥吃的不多,晚上可能会饿,我把这个留下,他饿的话我热热给他喝。”
徐宴清指指旁边没动的那些吃食:“你也留一些,你晚上守夜肯定会饿。”
“不了。”容错说:“这猪骨汤我哥估计也喝不了多少,我喝他剩下的就行。”
江别故有了语言障碍之后就不怎么愿意说话,加上徐宴清觉得自己也不该在这里逗留太多的时间,像个电灯泡一样打扰两个人的单独相处,于是没一会儿就离开了。
病房里又剩下了两个人。
“是这么坐一会儿还是我把床摇下去?”
“坐会吧。”江别故说:“躺着太难受了。”
虽然坐着也没舒服到哪里去,但躺了一天了,总想着换一个姿势,听他这么说,容错也没有再动,坐在了床边的位置:
“身体肯定都僵硬了,我给你捏捏。”
说着便上手在江别故没受伤的右腿上按摩。
“不用。”
江别故想制止,可容错却抬眸看他:“下午医生说过的,手术的那条腿这两天不能动,但右腿可以适当按摩,多少也会减轻一些你的下肢不适,所以你也不要说不用了,我只是遵医嘱。”
江别故看着容错,他也没有将手伸进被子里,只是隔着被子,力道不轻不重的按摩着,不薄不厚的被子会让他按起来不太舒服,可容错也没说要掀开,江别故看着他,有些心疼。
江别故没有再抗拒,因为他知道容错虽然听自己的话,但在对自己好的事情上,他也不会乖乖听。
“累了就休息会。”
“我不累。”容错笑笑:“你呢?有舒服点吗?”
江别故点点头:“有,很多。”
容错帮江别故按摩了有半个小时,在江别故一而再再而三的催促之后才算停下了,江别故本来想说自己看会新闻,可话还没说,容错便问了一句:
“要方便吗?”
江别故看着他,咬了咬牙:“不。”
容错有些无奈:“护士说让你多方便的,可从拔了到现在,你一次也没有,是不是不太好?”
“我现在没有。”江别故说。
不知道为什么,容错总有一种江别故是小孩儿的错觉,在这里跟自己犟着,不好意思。
这好像还是容错第一次见到江别故这样,有些新鲜,也有些无奈。
不过江别故说没有,容错总不能强迫他上出来,便又哄着他喝了半杯水,然后打开了电视陪着他看了一会儿新闻,后来姜峥打来了电话,容错看了一眼便去阳台接了。
姜峥知道江别故出了事儿挺意外,但或许是因为容错之前的反应让他有了心理准备,也没多大惊小怪,关心了几句之后有几秒的沉默,开口问容错:
“这一次,你不会再退缩了,对吧?”
容错看着窗外的夜色应了一声:“是,不会了。”
和姜峥聊完回到室内的时候,时间快9点了,容错直接去了卫生间,洗了毛巾,拿了漱口水出来,给江别故擦了脸和脖颈,又擦了手,最后又侍候他漱了口。
容错把床摇下去的时候江别故看了一眼容错,视线又快速移开了,容错微不可闻的勾了下唇角,将毛巾和漱口水放回洗手间之后,直接拿着东西走出来了。
江别故只看了一眼容错手里的东西就下意识的移开了视线,容错看到了,可还是走过来:
“哥,你能忍几个小时,还能一直忍着到康复吗?我现在放暑假,两个月的时间都不可能离开你,也不可能把这件事交给别人来做。”
江别故看着容错,容错也看着他,一个想要看到对方有让步,一个却只是静静等着。
到最后江别故认清了,认清这件事除了认了,没有别的路可走,于是他咬了咬牙,说:
“麻烦了。”
说完就闭上了眼睛,容错却因为江别故的‘麻烦了’没忍住笑了下。
不麻烦,怎么会麻烦呢?
第62章
丁程第二天去公司之前来医院看他们, 见丁程进门容错就起了身,说:
“我出去买点食材,你们先聊。”
江别故住的是豪华病房, 里面的设施一应俱全, 吃了一天丁程和徐宴清送来的饭店餐之后, 容错还是决定自己做, 没人比他更清楚江别故的口味,反正在这里大部分的时间也是闲着,便趁着丁程在的时候去附近的超市买点。
丁程觉得这也没什么,是容错会做的事情,但还是客气了句:
“怎么不给我打个电话,我过来的时候顺道就买了。”
容错没说话,看了一眼病床上躺着却一直不看自己的江别故,笑了下:
“没事, 我哥可能也需要缓缓,不太想一直见到我。”
说完没等丁程问一句为什么, 就拿了手机出去了, 丁程看着容错离开的背影正在疑惑, 却又听到病床上的江别故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丁程更疑惑了:
“这是怎么了?”
江别故没说怎么了, 问丁程:
“公司有什么动向吗?”
“目前没有。”丁程说:“不过方副总他们一直想来看你,我一直拖着,说你这两天不宜探病。”
这个时候过来看病可能是出于真心, 或者人情世故, 可这份真心里又蕴含了多少试探和求证,却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江别故静默几秒:
“他们来就让他们来, 我的事瞒不住,他们早晚要有所动作的。”
“可现在这个时期让他们知道你的状况,怕是没什么好处。”
江别故笑笑:“继续拖延时间也差不了多少,我的语言障碍只会越来越糟,按我说的做吧。”
丁程闻言也没什么好说的,点了点头:“好。”
原本以为江别故就只有这么一件事吩咐,却不想还有一件,江别故对他说:“你去找个护工。”
“嗯?”丁程怀疑自己听错了:“护工?是容错有什么事情要离开吗?”
除了容错要离开,丁程几乎想不出别的什么理由可以需要去找护工的,毕竟没有任何一个护工会比容错照顾江别故更尽心尽力,更何况江别故的语言障碍,让容错在身边,会更自在一些。
容错也绝对不会同意的。
“不是。”江别故说:“是我需要。”
有些事其实就是没往那方便去想,如果想了,也就明白,尤其是江别故现在耳朵还红了一圈,可就算是这样,丁程也觉得还是没必要麻烦这一遭:
“容错不会同意的。”
江别故看着丁程没说什么,可表情是谁都能看出的不赞同,丁程也是拿人工资的,更何况这人还是自己的顶头上司,除了答应也只能答应,至于找来之后会发生什么,似乎也不是自己应该管的。
于是点了点头:“好,等容错回来我就去。”
“现在去。”江别故说:“等他回来还会让你去?”
这句话江别故的吐字虽然含糊,可丁程看他的表情也明白是什么意思,他有点想问江别故,问问他你觉得容错回来看到护工会让他在这里?
但丁程到底也没问出来,江别故的脸色看起来不太爽快,自己还是不去给他添堵了,于是听话的转身离开了。
护工还是比较好找的,护士和医生都有介绍,丁程选了个四五十岁的男护工,人看着老实也干净,话也不多,一副老好人的模样,就问了个工资和需要照顾的病人是什么情况之后便什么也不问了,丁程觉得挺好,便带他去了病房。
其实好不好的意义也不大,他能在容错回来之后在病房里待一个小时自己就算输了。
其实对于江别故来说,不管是护工还是容错,他都会不自在,他本是要强的人,有什么事情都能做到风生水起的能力,可这样的人此时躺在这里,连最起码的生理需求都需要人帮忙,至于帮忙的人是谁都会让他觉得难以接受。
即便是暂时的,可心理的别扭还是很难消除。
只是纵然一样别扭,江别故也宁可是护工来做这件事的,那是一个陌生人,自己付了钱的,那是他的工作,可和容错之间到底还隔着一层不清不楚的情愫,帮忙解决生理需求这回事是真的会让江别故更不自在。
容错回来的时候护工正坐在床头喂江别故喝水,愣了一下,一开始没觉得是护工,认为是来看江别故的朋友,但后来他就知道不是了,两人什么话也不说,那人喂了水就安静坐在一旁看手机了。
江别故和容错的视线对上,谁没说什么,可容错说过,江别故一个眼神他就知道他想要表达什么。
丁程走过来帮容错拎了食材,一起去了小厨房,开口:
“不是我愿意的啊,是江总逼着我去的。”
“嗯。”容错自然知道丁程不会无缘无故的做这回事,必然是江别故授意的:“这个护工多少钱一天?”
“600。”丁程说。
“行,等会我付钱让他走。”
丁程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也没有任何意外,只是还是得提醒一下:
“我知道你喜欢江总,可你这么进展,会不会太快了?”
容错闻言看向丁程,丁程笑笑:“连我都觉得你这次回来不太一样了,强势了许多,江总只会感觉更明显。”
容错对此也没否认,只是说:
“他早晚要接受的。”
丁程一愣,随即笑了,说:“加油。”
容错因为这句加油动作都停顿了一下,看向丁程,丁程在帮忙整理食材,感受到他的视线看过来:
“怎么了?”
“丁程哥,你是纪眠哥的助理,应该很了解他,有些事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丁程看着他,等着他的下话。
容错静默了几秒,像是下定了决心,又像是孤注一掷,他问丁程:
“你觉得他希望看到我这样吗?又或者,他希望我哥身边有新的另一半吗?”
丁程没想到容错会跟自己提及纪眠,表情有些意外,可很快就被浅笑所替代,这样的表情容错很少在丁程的脸上看到,只觉得温柔。
“他当然希望,他甚至会希望江总忘了他。”丁程看着容错:“如果他还能看得到这一切,他不会怪你,只会感谢你,谢谢你出现在江总的身边。”
丁程的这句话让容错瞬间想到了一年前自己做的那个有关于纪眠的梦,虽然时间过去了很久,可直到现在容错都还记忆犹新,梦里的纪眠和丁程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容错知道这是巧合,却还是有中背脊发凉的感觉。
丁程不理解容错脸上类似于震惊的神色是怎么回事,他也没想探究,只是说:
“纪眠是个很好很温柔的人,他不会希望江总因为他而困在原地一辈子的,所以你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没有人会比纪眠更希望他走出来。”
容错许久都没有说话,像是思考什么,丁程也没打扰他,径自收拾食材。
后来他听到容错的声音,说:
“谢谢你丁程哥,我会带他走出来的,一定。”
丁程看向容错,笑了笑:“我相信你。”
容错的炙热一定会融化一块冰封了13年的寒冰,纵然有难度,可一旦裂开一个缝隙,光也会照进去。
但有些事情丁程还是要多说一句:
“只是他现在语言障碍,又加上车祸,公司的事情还有大麻烦,你要这段时间给他太大压力,我有点担心。”
容错点点头:“我有分寸。”
“那就好。”
丁程和容错的想法其实是不谋而合的,都是担心江别故现在面对的事情过于多了,所以都不想给他压力。
慢慢来吧,江别故总会知道的。
容错收拾好了食材走出小厨房的时候,原本看新闻的江别故已经闭上了眼睛,容错便叫了护工去病房外,结了他今天的工钱之外就让他离开了。
后来丁程也离开了,病房里又剩下了容错和江别故,江别故在睡觉,容错也没闲着,去小厨房做饭,因为江别故听不到他也不必小心翼翼,该做什么就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