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很敏捷地躲过朝自己跳过来的一个野兽,接着身体一歪,仿佛马上就要摔倒。
宁承佑心下一惊,踩着一个丧尸老虎的背纵身跳到小孩身边,一把揽住小孩,让他歪到了自己怀里:“没事吧?”
他拥着和自己身型相当的小朋友先跳出包围圈,第一件事就是低头去看小孩的脚腕:“是不是腿又疼了?”
“……”小孩被迫靠在他怀里,手里的刀都不知道往哪儿放,眨了眨眼,僵硬地应道:“不疼。”
“怎么会不疼呢?”宁承佑急道,“都还红着呢!”
小孩没有回话,宁承佑顿了顿,才回想起目前的状况,他半搂着突然间变大的小孩,又叫了一声“辰辰”。
这回离得近,他听到了小孩下意识的回应:“嗯。”
一切烦恼仿佛都在这一声应答中冰消雪融。
有什么关系呢?宁承佑想。
不管他是小朋友还是大朋友,总归还是辰辰,就算此时小孩身量跟他差不多高,靠在他的怀里,仍然只是他所认识的那个辰辰。
那就没什么可纠结的了。
他对上小孩的视线,第一眼注意到小孩那熟悉的碧色瞳孔。
这便是小孩长大之后的样子吗?宁承佑想。真好看啊。
长大的小孩面容和小时候差别不大,只是多了些棱角,多了几分成熟,不过都一样好看。眉目也更深邃了些,眉骨高耸,眼窝深陷,碧绿的瞳孔配上高冷的眼神,仿佛一只矜贵的猫。宁承佑险些被小孩的眼眸吸进去,亏得理智及时把他拉了出来,让他记得小孩脚腕的伤,和自己正处在什么样的环境之中。
小孩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可这里并不是说话的地方。
宁承佑当机立断:“我们先回去。”
他不由分说地将小孩拦腰抱起,大人的体重跟之前的小朋友自然没法比,不过好在他久经锻炼,多出来的分量也完全可以消化,区区一个人不在话下,稳稳当当地把人抱起来,就要往回赶。
小孩似乎说了一句什么,宁承佑侧耳去听,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响动。宁承佑目光一凛,把小孩放下,转身开了一枪。
一只丧尸老虎应声倒地,宁承佑这一枪从它眼眶穿了出去,一颗眼球突兀地掉了出来,宁承佑下意识抬手捂住了小孩的眼睛:“别看。”
小孩不明所以:“为什么?”
宁承佑一本正经道:“小孩子不能看这种场面,会做噩梦的。”
“可我不是小孩子,”小孩用已经恢复正常的略显低沉的声音反驳,“我已经长大了。”
宁承佑看他一眼,飞快道:“再大你也是个小孩儿。”
小孩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他再次抱起来:“回去再说。”
“等等,”小孩阻止他迈出的步子,指向那只白虎所在的地方,“Tiger。”
宁承佑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眼神复杂地看小孩一眼:“他是你的精神体?”
小孩点点头:“对。”
“这个名字取得还真是贴切。”
小孩沉默。
宁承佑叹了口气:“这些事,我们待会再算。”
小孩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好。”
宁承佑转头往那边赶,踩着几个丧尸动物的头跑到白虎那里,试探性地叫了一声“Tiger”。
白虎瞥他一眼,晃了晃尾巴,紧接着一个小东西从白虎身边跳了出来,宁承佑定睛一看,是他的那只傻狐狸。
怪不得福福刚才跳出来,原来是认出了Tiger的身份。
宁承佑心情复杂地摸了一把福福的头,看来傻狐狸其实不怎么傻,是他自己眼瘸才什么都没看出来。
精神体自然不会被普通动物所伤,他们刚才担心的白虎被咬的那一口并不存在,Tiger没有受伤。
宁承佑对两个精神体说:“行了,该回去了。”
福福摆摆尾巴,猛得跳起,四只脚并用踢中一个靠近的丧尸斑豹,将其踢出几米远,随后轻巧地落到地面,仰头看向宁承佑。
“你很棒,”宁承佑敷衍地夸奖道,“回去给你奖励。”
福福高兴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宁承佑正准备做出下一步指示,命令它俩跟着回去,Tiger却突然晃了一下,接着便栽倒在地。
宁承佑瞳孔紧缩,眼睁睁地看着白虎倒了下去,可在倒地的刹那,白虎并没有像他所预料的那样发出沉重的声响,反而一下子变回了熟悉的猫咪模样,福福吓得差点跳起来。
他想起什么,立马看向自己的怀抱,果不其然,在Tiger变回去以后,小孩也忽然闭上眼睛歪向一边——如果不是被他抱着,恐怕此刻就已经栽倒在地——转瞬之间,就从一个青年变成了小孩模样。
手臂所感受到的重量猛然一轻,宁承佑忙把小孩抱紧,再看时,发现小孩已经昏了过去。
这是……又变回去了?
怎么回事?是由什么引起的?
他没有在小孩身上发现新的伤口,证明这次突然的变化并不是因为受伤,那会是因为什么呢?
无数个问题顷刻间缠上宁承佑心头,身边群狼环伺,他没法儿在这里搞清楚情况,只能抱住小孩,把Tiger也带着,叫上福福,先回去再说。
怀里抱着个人也丝毫不影响宁承佑的速度,他这些天抱小孩几乎抱成了习惯,再稳当不过,几个精神体在他身后掩护着,严简他们也用枪暂时挡住汹涌而来的丧尸动物,协助宁承佑把小孩带回来。
张北开车接上他,宁承佑跳进去:“快走!”
车极速奔驰,宁承佑喘了口气,把小孩小心地放平到座椅上,自己坐在旁边,深深按了按眉心。
他还没说什么,其他人已经按捺不住了。
程越是亲眼看着他跳出去追那人结果把小孩给抱了回来的,急得百爪挠心:“队长,到底怎么回事?”
他离得远,看不真切,又没注意到小孩变化的过程,全程迷迷糊糊的,刨根问底地问:“刚才那个男人是谁?辰辰又是怎么回事?”
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在自己这里,宁承佑清了清嗓子,把小孩挪到自己膝盖上,让他枕着自己的腿,随后说:“具体情况其实我也不清楚——”
程越转过来弯,试探地问:“刚才那个人……跟辰辰是不是……”
宁承佑点了一下头:“是同一个人。”
“或者,我猜那才是辰辰本来的样子。”
程越瞪大眼睛:“辰辰原本是个大人?!”
“对,外表看着大概十七八岁。”宁承佑刚才靠近看过,大概估量着。
“那他为什么会变成小孩的样子?”明晓插嘴道。
宁承佑摇了摇头:“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只能等他醒来以后再问。”
“还有问题,”严简指着昏睡中的Tiger说,“既然主人是这样,那它……是刚才那只白虎?”
宁承佑:“不错,Tiger就是那只白虎,同时也是辰辰的精神体。”
“精神体?”程越问,“辰辰是哨兵?”
只有哨兵才会拥有外表如此这么凶猛的精神体。
宁承佑回答:“对,并且我判断他原本的等级不低于我们在场的所有哨兵。”
他一只手覆着小孩的额头,语出惊人:“而且我能感觉到,他和我的匹配度应该也不低。”
程越不太明白:“这还可以感觉?”
宁承佑看他一眼,颇有种一言堂的架势:“我说可以就可以。”
程越甘拜下风:“行吧行吧,你说高就高吧,反正我什么也没感觉到。”
“既然这样,”秦堰问出最关键的问题,“那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宁承佑把小孩往靠近自己的方向拢了拢:“这就只能等他醒来直接问他本人了。”
他将掌心贴到小孩额头上,感觉小孩目前体温正常,不过却出了许多汗,似乎昏迷得并不安稳,脸色看起来也不太好。
依照经验来看,小孩现在约摸是头疼又犯了。宁承佑目光沉了沉,照例释放出自己的精神力帮小孩缓解,一会儿功夫,小孩脸色渐渐好转,他收回手,静静等待小孩醒来。
第26章 昏迷
在小孩昏迷的时候,宁承佑想了很多问题,自己琢磨着答案,等小孩醒来再进行确认。
一个人突然从不到十岁的小朋友变成青年这件事给了所有人不小的震撼,使他们看向小孩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复杂了几分,但看着窝在宁承佑怀里昏睡的小孩,却也没有一个人提出要把他叫醒。
虽然某种程度上,小孩对他们隐瞒了许多,难免叫他们心里有些难以言喻的滋味,可换个角度想,他一个人流落他乡,年龄又这样小,在这个混乱的年头,对陌生人多一点防备也是应该的。搁在任何人身上,都不可能对刚认识没多久的人暴露自己的全部秘密。
他们刚见到小孩的时候可还准备直接把人解决掉呢——虽然后来在察觉到情况不对劲时及时收了手。
将心比心,如果是他们自己遇到这种情况,对旁人的防备心只会比小孩更重。像小孩这样不哭不闹不惹麻烦,一直安安静静地自己待着,从不提要求,也从不妨碍他们做任何事,其实已经是很好的了。
他们说到底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谁也没规定需要向陌生人掏心掏肺,就连他们自己心里都藏着秘密任务没告诉小孩呢,又怎么有资格怪人家瞒着自己?
况且,这么好看的小孩被他们捡到,也给他们枯燥无味的路途增添了不少生气,光是看着就觉得赏心悦目,心情自然而然地也好了很多,干什么都觉得更有意思了。就这一点来说,他们还得感谢人家呢。
宁承佑搂着小孩,注意到小孩肩膀处衣服有破损,目光微凝。
早上刚换的衣服经过刚才那一遭又破了,他把人抱过来的时候一心只想着再快一点,回到安全地带再说,被诸多疑问搅乱的大脑没来得及注意到小孩衣服的状况,现在安静下来才发现异常。
也是,明晓的衣服当然都是根据她自己的体型买的,给小朋友穿绰绰有余,可一旦放到青年身上就显得很不合适了,小孩变大以后个子还挺高,衣服理所当然会被撑破。
这样一想,那凌晨的时候宁承佑看到的画面想来也不是做梦了,而是确确实实存在的,只是小孩变大的时间相较这次更短,短到一眨眼的功夫就变了回去,连当事人自己都不一定知道是怎么回事,更何况是当时困得迷糊的宁承佑,他把那当成是一场梦也无可厚非。
宁承佑把自己的外套给小孩披上,盖住破损的部位。
明晓注意到他的动作:“衣服又破了?”
“嗯,”宁承佑点点头,“刚刚破的,一直没留意,现在才看到。”
“这下我可也没有多余的衣服给他换了。”明晓说。
宁承佑沉吟片刻:“他身上的伤已经好多了,等会儿直接给他穿我的吧,这样等他万一再变回去,衣服也不会那么容易被撑破。”
小孩变成青年的时候个子跟他差不多高,穿他的衣服应该很合适。
程越看看小孩本人,又看看躺在地上的Tiger,深感奇妙:“这是怎么做到的呢?怎么就突然变成大人,又一下子变小了呢?”
宁承佑也不清楚:“谁知道呢。”
“诶队长,”程越想起来,“你说的你昨晚做的那个辰辰突然变大了的梦,是不是就……”
“应该是真的,”宁承佑说,“我昨天守夜交班回去的时候很困,躺下来就想睡觉,快要睡着的时候感觉有个人靠了过来,轮廓像个大人,当时我还以为是秦堰。可我明明是面对着辰辰睡的,于是我睁眼看了看,发现秦堰在自己那边好好躺着,反倒是辰辰不知道为什么没了踪影,只剩下我怀里这个人影。我以为是做梦,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怀里就变成了辰辰。”
“现在想来,那时候应该是他突然变回原样,不是我做的梦。”
程越:“那你当时没问他?”
“问什么?”宁承佑说,“他当时没有醒,而我以为自己是在做梦,谁会想到大半夜去把当事人叫起来求证自己梦里的事呢?”
程越轻轻“啊”了一声:“也是哦。”
“再说了,”宁承佑回想了一下早上小孩的表现,说,“我觉得他那次变化自己都不一定知道。今天早上我跟他提起来的时候,他表情很茫然,不像是装的。”
“我猜他的这种变化并不是自己可以控制的,很可能是因为某种特殊原因才会产生,”宁承佑说,“不然他不会这么轻易让我们发现。”
程越从背包里摸出一袋零食,边吃边点头:“对,要是他自己能控制的话,现在也不会这儿了。”
想了想,程越又不着调地问:“你刚刚看到长大版辰辰的脸了?”
“长大版”,这个词用得还挺贴切。宁承佑笑了一下:“看到了。”
“怎么样?”程越问,“好看不好看?”
难为他在这种时候还能问出这种问题,宁承佑就当他是来调节气氛的:“你觉得呢?”
“我觉得肯定好看,”程越斩钉截铁道,“我们辰辰小时候都这么可爱,长大后也绝对不会差。”
他说这话时带着一股莫名的自豪,宁承佑颇有同感:“你猜得不错,确实……很好看。”
何止是好看,宁承佑惊鸿一瞥,觉得自己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惊艳的一张脸。他暗骂自己注意力跑偏,可却又忍不住去想当时的场景,辰辰半靠在他怀里,微微抬头仰视他,眼睛里坠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