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金升愤然起身,那是都是他写给江安的文章,由他亲自整理,一字一句誊到电脑上的,怎么可能是林锐更早?
他拿过两部电脑亲自对比,结果真的是这样,林锐电脑上显示的创建时间不仅每一部都比他的早,连时间差也被刻意制造,也有一到两天的间隔,仿佛真的是由林锐自己创作的一样。
江安也在他的身边看着,一遍遍地刷新着电脑上的数据,嘴里念着:“不可能的,这都是金升自己写的,这里面大部分内容我都看过……”
在一旁沉默已久的方清赫突然张口,冷静地陈述:“林锐电脑上所有文档的创建时间都是他来图书馆陪我的时候,那几天我被他瞅得烦了,逼着他打开电脑写作训练,他应该就是在这期间完成的这些文章。”
现在所有证据都偏向林锐,方清赫虽然是林锐的男朋友,但大家也都了解他的为人,平日里他刚正不阿,连玩笑话都不愿意说,放在这样的情境下,他的话像是给金升抄袭这件事盖了个洗不掉的戳儿。
林锐起身,合上了自己的电脑,“今天的事情只要你们不说出去我也绝对不会再提,系主任看在我已经原谅了金升的份上不会给他退学处分,其他我帮不了你,也不想帮了……”
他凑近金升,用其他人也能听清的音量对他说,“不过,如果你诚心跟我道歉,我就再跟系里争取一下,给你个宽大处理的机会。”
江安听着,再也忍受不了,冲着林锐的脸又补了一拳,“谁要你的宽大处理,这件事儿没完,东西是你的就是你的,偷过来也没用。”
在场的人都被江安突然的暴躁惊了一瞬,也都忘记了要上去制止,只看到江安像一只被激怒的小兽一样咬着牙朝林锐撞去,又被后者推开,他的后背狠狠地撞在身后的墙上。
愤怒和不甘在他的身体里不断升腾,使他忘记衡量力量差距,他固执地进攻,着急地哭泣,眼球充血,模样骇人。
他一遍遍地喊着,“你为什么抄袭,为什么拿走了金升的作品。你个做贼的,凭什么羞辱他?”
他声嘶力竭,脱力然后挣扎地爬起来,不顾众人阻拦仍是进攻。
他嚷:“你凭什么原谅他?”
他嚎啕:“凭什么让他道歉?”
他被金升从身后抱着,不甘心地朝着空气挥拳,“你拿走了我的东西,狗东西,你也配!”
江安突然的疯狂引发了不小的动静,饭店经理带着保安撞开了包厢门,假笑着请他们离开包厢,出去解决剩余的矛盾。
江安被金升调转身体,将他的脸埋在自己胸口,紧紧抱着。
怀里的江安仍在颤抖痛哭,就像是从他心口溢出了一段委屈的呜咽。
金升贴着他的耳朵不住安慰他,“宝宝……宝宝……我没事了,我们再去找找证据,肯定能找到的……”
江安慢慢稳定了情绪,仍不愿抬起头来。从前他被章昭欺负也有这样无措的感觉,但这次命中要害的尖刀竟然是由朋友刺下的,他不忍心细想,此刻金升该是多么难过和无助啊。
趁大家穿好大衣出门,金升问众人:“所以你们都相信这些文章是林锐写的,是我抄他的,对吗?”
方清赫沉默地低着头,老大和老二则面面相觑,支支吾吾,这个反应俨然是在告诉金升:没错,虽然我们不想相信,但就是你在抄袭。
仔细想想,就连系里的老师也是相信林锐多过于相信他的。
不然他们怎么会想跟林锐“了解情况”,然后才找他“对簿公堂”?
一个是年少成名、才华横溢的文学天才,一个是初露头角、心浮气躁的狂妄学子,这架天平天生就被蒙上了一层身份滤镜,一定会朝向林锐那一边倾倒。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就连金升也很难相信林锐会原样使用他的作品参赛。
金升百口莫辩,只有江安深深相信他,愿意跟他站在同一边。
两个人回了家已是深夜。
刚才江安情绪崩溃,哭到几近昏厥,而他第二天又有早课,金升把他安置在床上,吻他额头,让他先睡。
正要起身,江安突然捉住他的手,央着他:“你别走,一起睡吧。”
金升的心揪着疼。他的安安总是温顺,干干净净,灵魂几乎透明。
因为他,安安承受了不少委屈与无妄之灾,被同学排挤,被恶人诬陷,都没见他反应激烈,他甚至不忍心让他看到自己伤心的样子。
可在今天,江安为了他跟体型差距悬殊的人动手,被粗暴地推开,又咬着牙进攻。
他为了维护金升的名誉战斗,为金升被窃取的心血感到愤怒,为他暴跳如雷,破口大骂……
金升一直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好生气的了,江安就是他的底线。
殊不知,对于江安也是这样,他看似拥有很多东西,仔细盘点,老天爷塞给他的礼物也不过那么几件。
江安将这些礼物一一珍藏、细心维护,满足的表情总让人感觉他拥有全世界。
但他没有全世界,在他仅有的几件宝贝里,每一样都是他的底线。
金升尤其是。
于是,江安的宝物乖顺地躺在了他的身边,将他抱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驱散他心头的寒冷与不安。
快要坠入梦乡之前,江安突然嗫嚅,嘴唇蹭在金升的脖子上,像在舔舐他的伤口。
“金升金升,以后你受欺负了也要告诉我……”
隔了一阵,金升答应他,“好。”
江安越想越气,“那本小说集明明是写给我的!”
金升吻他嘴唇,告诉他,“这本小说集就是写给你的,所以我们一起把它拿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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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43、被误会也没关系
嘘!
夜半,窗外突然起了大风,撞在窗户上,发出不甘心的哀鸣。
金升被头痛扰醒,昨晚睡觉的时候匆忙,窗帘都没有拉上,白色的月光惨兮兮地漏一些进室内,成了个冒失的客人。
金升悄悄起身关上窗帘,黑暗瞬间填满了房间,隐约能江安正含糊地梦呓,不知道他梦里是不是还在为自己出头和抱不平。
他默默来到书房,点亮台灯,重新整理了所有相关文档,并将创建日期详细记录下来。
他想在学院对他正式下达处分之前还自己一个清白,也把给江安写的文章重新还给他。
那是给他一个人的爱语与想念,容不得被别人拿去献媚,更不能被人玷污。
其实这些文章的原稿还留着,但上面既没有注明日期,也没有太多磨损痕迹,只能勉强算作初稿证明。
金升揉了揉眉心,又看了一眼时间,凌晨五点不到,也不好现在给朋友打电话求助。
他不知道林锐是怎么在文档的创建日期上作假的,不过既然一定是假的,就肯定能找到作假痕迹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首先要明确的就是林锐改掉文档创建时间的方法,他得去跟系里申请,要求他们调来林锐电脑里的数据进行核对。
可林锐太狡猾,昨天不仅大大方方地交出电脑来给他们检查,还早早布局、利用方清赫作为人证。
他准备得很充分,仿佛就是在等待这场对峙。金升只能争取掌握充分的证据,一击即中,不再给他辩驳的空间。
天色将明,金升拨通了与他相识的律师的电话,简述事情经过。
江安在这期间醒来,见他在忙,一个人安安静静地洗漱完毕就去上早课了。
与律师通话近两小时,挂断电话之后,金升的日程表上又添了大大小小很多事宜。
他揉着眉心走出书房倒水,看到餐桌上江安留给他的早餐。
太阳蛋和鲜奶吐司,旁边是匆忙写下的纸条——我永远相信你。
金升在餐桌边坐下,将那张纸条看了又看。
他的安安当初收到自己写给他的文章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心情吧,除了感动,他是否也感受到了一股莫大的、自由的、轻盈的欣喜呢?
出事到现在,金升的思绪辗转万千,心脏像是一只被来回拍出在空中飞弹的球;
因为一个拥抱,因为一张纸条,他心头的窗口被人打开,清风和阳光一齐灌了进来,把那里残存的沮丧和焦虑狭卷而去。
等到金升将桌上的早餐吃完,头痛也缓解得差不多了。他换好衣服,按照律师的建议,带上电脑出发去警局立案。
早上江安到达教室的时候并没有看到方清赫,直到早课下了都没见他出现,平时他都是第一个到达教室预习的。
江安一直在心里惦记着金升的事情,转念一想,这堂课即使方清赫来了应该也很难集中注意力吧。
金升现在在干嘛?
他吃早餐了吗?找到能证明自己清白的证据了吗?
他突然自责自己把金升一个人丢在家里,出了这种事,金升一定想要和他一起面对的……
江安想起从前金升的外婆去世的时候,金升怅然无措的样子,心细细密密地疼。
那个时候的自己只一心想要陪伴他,竭尽全力地给他安慰;
可能是昨晚金升的反应不算激烈,他便掉以轻心,想当然地认为金升没有受伤。
他怎么可能没有受伤呢?
江安的眼眶越来越红,陷入又懊悔又难过的旋涡里:从前的自己会给喜欢的人买糖,还会利用广播站朗读喜欢的人的作品,将其中的才情与浪漫分享给全校同学听……
等等,江安突然想到了什么。
分享给全校同学听?!
对呀,高二时他当过小半年校园广播站的播音员,会三不五时地利用职务之便朗读金升写的文章,如果能找到那个时候的录音,说不定就能找到金升这次放到小说集里参赛的文章!
他分明朗读过,他那么喜欢,还在空闲时间里把金升拿给他看的文章全部誊抄在自己的日记本里……
日记本!
下课铃再次敲响,江安飞奔出教室,奔出教室,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常市老家。
另一边,金升上午在警局立了案,下午就接到了系主任打给他的电话。
系主任告诉金升,校领导对这件事很重视,请他到办公室谈话。
他暗叹一声,还是没赶上……
系主任的办公室不算大,金升到达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些拥挤,都是些他没见过的领导。
林锐也在其中,看金升来了,突然起身跟在座的老师告辞。
两人迎面出入,林锐背对众人,对着金升摆了一个狂妄的无声的笑容,像是在宣告他的不战而胜。
金升冷着脸与他擦肩,面对系主任仍是不卑不亢,让后者感到轻微的压迫。
系主任清了清喉咙,正色道:“林锐脸上的伤是你给打的吧?”
金升哼了一声,算是承认。
想是没料到他那么痛快地就承认了,系主任气得冒火:“抄袭的事还没出处分呢你就敢殴打同学,你不还想不想念书了?”
金升不假思索地顶撞:“我说了没抄就是没抄,打他是因为他抄了我的!”
“你……”
系主任本来断定金升抄袭,但看他这样,心里又有些松动。
他忿忿道:“这件事已经闹到了校长那里,早上你又去报了案,现在但凡你们俩有一方被查出抄袭,得到的处罚就不再是禁赛三年或者留校察看那么简单了,你知道了吗?”
“我求之不得。”金升退后两步,作势离开,“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
“你等等……”系主任长叹一口气,语气软化,道,“你来给我们在座的老师讲讲你对你的这部作品的看法,包括你的写作灵感来源、思路、以及创作过程,越详细越好。”
他又指了指刚刚林锐坐过的座椅,“你坐下说吧。”
这个要求有些出乎金升预料,他原以为系主任今天找他来是断定了他抄袭林锐的作品,不然也不会直接宣布林锐获奖,也不会总是先找林锐询问再来找他求证。
金升坐了下来,将他的作品的创作和修改过程都讲了一遍,也不可避免地谈及了自己的男朋友,以及他作品里稍显隐晦和矛盾的爱的表达。
直到天空擦黑,金升和老师之间关于作品的讨论才接近尾声。
这个过程里还有几位老师离开办公室赶去上课,看来谁都没料到这场对话会进行这么长的时间。
终于金升起身告别,在场的老师的态度都有了些许转变,像是松树上扑簌簌地雪花落下,让人短暂感受到了春的讯号。
系主任主动解释,“其实最初接触你的作品的老师是传统的学院派,他一心觉得只有长篇写实类小说才有资格角逐文学奖项,所以首轮就淘汰掉了你的作品。”
“后来他整个寒假都在外面交流,没参加我们的二轮和三轮评选,直到昨天开学他看到了获奖作品,才反应过来你和林锐提交的作品是一样的。”
系主任起身,朝金升伸出一只手,道:“这件事其实是我们的疏忽,今后我们会在首轮筛选上就及时发现并处理内容重合的问题。”
“这也是为什么你会看到林锐获奖,以及为什么我们会先去找林锐了解情况的原因,而且从作品的提交时间上来看,林锐也是早于你的。我刚刚跟林锐同学表达了歉意,也该跟你道歉。”
金升握上主任的手,表情仍有疑虑。
见他这样,系主任又告诉他:“你放心,在事实水落石出之前,我们不会判定任何一个人抄袭。今天叫你们俩来也是想听听看你们对于这部作品的创作心路,这不会影响我们尊重客观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