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清泽在口袋里倒出一粒药片,接着喝茶的动作悄悄将药片咽下。
熟悉的困顿麻木感升起,他的心情重新恢复了平静。
“可以。”尹清泽道,“你们俩可以不用出面,让晨夕和刑大哥出面办理,对外就称你俩还在上学,不想太高调。”
季黎道:“专利的事?”
尹清泽道:“我会想办法帮你们办好。你们是天才宝宝的事,可以透露给多少人?”
季黎和柏修晏已经商量好了:“可以直接和上面的人说。反正设计图完全可以说是灵光一闪的事,游戏设计也一样。国外有年幼的玩具设计师,那么我和柏修晏自然也可以为游戏出点子。”
柏修晏补充道:“我记得前不久有报道,一个幼儿园的学生拿家长的卡买游戏道具。智能软件操作的话,即使是幼儿园的孩子们也能做到。上面见多识广,应该不会太惊讶。”
季黎点头:“没错。他们见多识广,肯定见怪不怪。”
尹清泽揉了揉太阳穴,他现在听着“见多识广”四个字就头疼。
“我想一想说辞,然后和你们商量。”尹清泽道,“我记得你们说过,等半虚拟游戏设备能投入生产之后,你们要建立半虚拟游戏平台?你们有足够多的游戏存货吗?”
季黎拍着胸脯道:“当然有!我们的全息游戏编辑器在半虚拟游戏设备出现后,立刻就可以增加半虚拟游戏编辑功能,其他平台游戏也可以通过我们的游戏编辑器制作。这样多端口游戏制作就很容易了。我们先把棋牌之类的游戏上架半虚拟游戏设备,然后逐渐上架新游戏。新游戏我们已经准备了十多个了!”
新游戏我们已经准备了十多个了。
等于新文件夹我们已经建立好了十多个了。
季黎的表情半点都不心虚。
“我相信你们。”尹清泽努力把季黎和柏修晏当同年龄的人看待。他眼睛里看着三头身的季黎和柏修晏,脑袋里不断回想季黎和柏修晏在游戏中的模样。
“创业就是豪赌,你出生产线,我们出技术,相信我们。”季黎把胸膛拍着啪嗒啪嗒响,“只要赌赢,我们就能开辟半虚拟游戏市场,对国外的游戏行业弯道超车!”
柏修晏也一起画大饼:“半虚拟游戏和全息游戏几乎可以无缝衔接,数据共通很容易。当半虚拟游戏代替手机等移动端成为玩家们的新宠,在全息游戏上,他们一定会率先选择有半虚拟游戏端口的全息游戏。”
柏修晏在心里道,他上辈子就是这样被季黎赶下第一的宝座。
即使亡羊补牢,他也只能和季黎平分王座,不能再独占鳌头。
血的教训!
在来这里之前,尹清泽早就下定决心赌这一把。
但看到季黎和柏修晏的年龄时,他真的不想赌了。
谁和幼儿园朋友一起赌?
看着季黎和柏修晏那故作成熟的幼儿脸,尹清泽实在是不敢开口。
如果是他一个人的钱,他可以随便给季黎与柏修晏用。
但创业之后,他身上承担着创业伙伴们的梦想,承担着企业中那些工人们的生活,承担着国家对他的殷切期望,他不能乱来。
“我……”尹清泽不知道该说什么来拒绝。
一旦拒绝,他大概再也不可能踏入这扇门了。
“抱歉……”尹清泽闭上眼,“我可以再考虑一下吗?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
他不敢看季晨夕的表情。
季晨夕一定对他特别失望。
“没让你立刻做决定。”季黎并没有失望。尹清泽要是一口答应才有鬼了。
要是尹清泽真的立刻答应,季黎还不敢和尹清泽合作。
一个大企业,不能是一言堂。
企业就要承担相应的社会责任,不是领导者随意任性的地方。
“我和柏修晏私下和你见面,只是让你帮我们掩饰一下年龄。其他的合作,我们会以实际的行动争取。”季黎道,“只要你能说动他们在虚拟网络上和我们合作,不硬逼着我们在现实中见面,我俩就有十足的把握争取到这次合作。”
季黎竖起一根手指:“详尽的设计图是第一步,紧接着,你同意柏修晏加入你们的设计团队,柏修晏会很快带领研发团队把能工业化生产的半虚拟设备做出来。”
季黎又竖起第二根手指:“我马上会做出一款叫好又叫座的全息游戏。这款全息游戏可以多端口数据共通。在半虚拟游戏设备一发行,玩家立刻就可以玩。多端口数据共通的游戏,就是我们给的第二件筹码。”
“第三件筹码,也是最重要的筹码,我已经给你了。”季黎竖起第三根指头,“我和柏修晏制作的全息游戏编辑器,和完备的东煌国游戏设计师评级制度。”
季黎手一翻,收起三根手指,握紧小拳头:“这三个筹码,足以让你们求我们合作。”
柏修晏等季黎说完之后,敲边鼓道:“唯一的问题就是我和季黎的年龄。只要他们不知道我和季黎的年龄,就不会怀疑我们。不过话又说回来,正因为我和季黎年龄这么小,你们才更应该和我俩合作。”
柏修晏扬起自信的笑容:“我俩现在就这么厉害,长大之后会更厉害。”
尹清泽睁开眼睛。
他被说服了。
闭上眼后,在他脑海中与他谈判的仿佛不是两个宝宝,而是比他更成熟更狡诈的商业巨擘。
他的一切心理,仿佛都被这两人攥在手心。
这场谈判,他在看到季黎和柏修晏的年龄的时候,步调就已经被打乱。
之后,他只能顺着季黎和柏修晏的牵引,一步一步达到别人已经规划好的目的地。
尹清泽想要挣扎一下,却怎么也找不到对方的错漏。
甚至连这不合常理的年龄,都成了季黎和柏修晏的底牌——正如他俩所说,他俩现在就智多近妖,未来绝对成就更加非凡。
“现在在网上办公的人那么多,大部分人都习惯电子合同和网上商谈。你只要退一步,你的人肯定不会坚持非要在现实中和季黎、柏修晏见面。”刑程彦适时的补上一记助攻,“唯一的麻烦就只是两人的证件。”
季黎道:“你编个借口,就说启明星和九歌的身份无法在东煌国直接和人合作,所以借用了两个孩子的身份。这些资产,都是他们俩给启明星和九歌的礼物。要编借口多容易,对吧?”
尹清泽想了想,道:“可以编。假设你们和启明星、九歌是不同的人,利益受损的只有启明星和九歌,其他人的确不用在意这件事。”
季黎道:“那就这么定了?”
尹清泽深深叹了一口气,道:“先、先让九歌指导研发组……你现实中不能出现,怎么指导?”
柏修晏一拍脑子,道:“对啊。看来你还是得告诉一些信得过的人我们俩的真实身份。坚若磐石他们就不错。”
季黎道:“我也投坚若磐石一票。”
他上辈子的干爹,值得信任。
尹清泽:“……我想想。”
他觉得,自己会头疼死。
真的要和季黎与柏修晏合作?
尹清泽头重脚轻的离开了季晨夕家,说要考虑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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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季黎睡觉的时候,突然睁开眼,拉了一下柏修晏的被子:“等等,我们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
柏修晏困得要死,翻过身道:“既然都忘记了,肯定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快睡!”
“哦,好。”季黎戴上眼罩,呼呼大睡。
第36章 二更合一
第二天,季黎和柏修晏两人面面相觑。
吃饱喝足睡醒之后,他俩终于想起了自己忘记了什么事。
在商言商太正式,导致他俩忘记认亲的事了。
错过了昨天那么好的机会,季黎有些头疼。
接下来不好说出口了啊。
试想一下,现在他突然跳出来说自己是尹清泽的孩子,总觉得很尴尬。
“没什么尴尬。趁着他现在犹豫不定,把你是他儿子这张牌打出来,我们的胜率会更大。”柏修晏冷静分析。
季黎兔斯基眼:“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反正尴尬的不是你!”
柏修晏点头:“对。”
季黎:“……”他拳头又痒了。
“哐啷。”
柏修晏和季黎正讨论着,季晨夕手一滑,杯子掉在了地上。
柏修晏和季黎同时回头看,季晨夕慌慌张张收拾玻璃碎片,不小心把手指划了一条小口子。
“别动。柏修晏,去拿医疗箱!”季黎皱着眉喊道。
季晨夕忙道:“只是划破了一点皮,没事。”
“那也得消毒。”柏修晏把医疗箱抱过来,季黎拿出碘伏,帮季晨夕把指头消毒后,贴上邦迪,“小心点。”
季黎给季晨夕贴邦迪的时候,柏修晏噔噔噔跑到厨房拿出扫帚簸箕,先仔仔细细把碎片扫进了垃圾桶,然后拿着干布把地面擦干净。
季晨夕神情黯然:“我真是没用。”
“摔个杯子怎么没用了?”季黎道,“我前天也摔了一个。”
柏修晏比季黎更敏锐。他问道:“季叔叔,你是不是不想让季黎和尹清泽相认?”
季晨夕抿了抿嘴唇,勉强挤出笑容:“怎么会?你们用得上他,当然应该相认。”
季晨夕的笑容这么难看,就算对老爸的情绪变化莫名很迟钝的季黎也发现了不对劲。
“你不喜欢就算了。不认就不认。”季黎道,“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季晨夕忙摇头:“不,我没关系……其实和认亲没关系,是我自己钻了牛角尖。”
“好了,季黎,你先待在客厅里。”柏修晏握住季晨夕没受伤的手指,“季叔叔,我们在阳台上把门锁着聊一聊。”
季黎指着自己的鼻子:“你们俩孤立我!”
柏修晏白了季黎一眼:“季叔叔在你面前,不容易说出心里话。”
季黎放下手,无奈道:“好吧。你们慢慢聊,我去工作。”
游戏主体已经做好了,季黎要对整个游戏进行测试。
季晨夕道:“我没什么……”
“走吧,好好聊聊。”柏修晏用不容拒绝的口吻道。
季晨夕又抿了一下嘴,垂着头跟着柏修晏走到阳台上。
六月的阳光已经初步具有炎夏的热度。不过阳台上有穿堂风,凉席躺椅仍旧凉滋滋的,躺着十分舒服。
柏修晏递给季晨夕一个竹编抱枕。
季晨夕盘坐在躺椅上,双手抱着竹编抱枕,神情终于缓和了一些。
柏修晏问道:“昨天你和尹清泽见面的时候精神就不怎么好?是见面后发现没办法吧原谅他吗?如果你不打算原谅他,我们可以另找合作对象。”
季晨夕颓然摇头:“其实……其实和他没关系。”
季晨夕说完这句话之后,就陷入沉默。
柏修晏没有提问。他安静地等待季晨夕自己理清楚思绪。
半晌,季晨夕抱紧了抱枕,把脸埋在了抱枕上,肩膀微微颤抖:“我只是、只是见到他之后,越发厌恶我自己。”
柏修晏坐到季晨夕身边,伸出小短手轻轻拍了拍季晨夕的背,无声安慰季晨夕,给季晨夕剖析内心的勇气。
季晨夕昨晚情绪崩溃了,躲在被子里哭了许久。
他不是因为厌恶尹清泽,而是和尹清泽见面后,只寥寥几句话,就让他陷入对过去自己的厌恶中。
季晨夕太了解尹清泽,尹清泽也太了解季晨夕。
这四年的误会,源自双方被重重阻隔,也源自他们对彼此的不信任。
而尹清泽对季晨夕的不信任,源自季晨夕自己的无能;季晨夕对尹清泽的不信任,也是因为自己无能的自卑。
季晨夕见到尹清泽之后,看着尹清泽事业越发厉害,和重生的大佬宝宝们侃侃而谈,自己越发自卑。
这自卑不仅仅是源于现在两人的差距。
季晨夕现在能看到差距,其实已经进步很多了。季晨夕害怕的是尹清泽这个人所代表的自己的过往。
季晨夕厌恶自己的曾经,全面否定自己的曾经。而尹清泽是对他的曾经最了解的人,自己见到尹清泽,就像是面对一个不断播放自己想要脱离的过去的放映机。
尹清泽的一言一行、任何一个微表情,都能让他陷入回忆,然后深深痛苦。
这种痛苦已经和对尹清泽的感情无关,只是他自我厌恶而已。
其实季晨夕在面对刑程彦的时候,也有这种感觉。所以这一年除了节假日的短信问候,季晨夕几乎没有主动联系刑程彦。
“这大概就像是人无法面对知道自己黑历史的旧人吧。”季晨夕哭着笑道,“我已经发誓不再在宝宝面前哭了,但是还是忍不住,我真没用。宝宝有我这么没用的爸爸真倒霉。”
柏修晏给季晨夕递了一张湿巾:“慢点擦。你皮肤嫩,别擦破皮。季叔叔,你在听到季黎要和尹清泽认亲时心绪不宁,肯定不是源自担心尹清泽和你抢孩子。你是不是因为尹清泽对你很了解,所以怕他猜到一些你不想告诉季黎的事?”
季晨夕再次沉默。
柏修晏道:“可以和我说说吗?”
季晨夕仍旧沉默。
柏修晏又拍了拍季晨夕的背:“其实你不说,我也能猜到,季黎肯定也早就猜到了。你和尹清泽失去联系的时候才刚怀孕,你完全可以打掉季黎。”
季晨夕身体颤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