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着,这事不能闹大。你的新戏年后就开机了,里面有不少动作场面,你赶紧养养,可不能掉链子。这戏,多少人眼巴巴抢着上呢!我查查看,没准这事就是被你抢戏的对家干的,这帮孙子,等着瞧!”
秦昭咬了口薯条,嗯了一声:“对了汪姐,上次跟你说过,我们家薇薇想上的那个戏……?”
“你怎么还惦记着那个薇薇?她是怎么资质?人家徐大导演的戏,是随随便便一个野鸡小网红就能上的吗?”
“我们家薇薇怎么就不能上——诶不是,我们家薇薇怎么就是野鸡小网红了?!她是我见过最单纯的女孩,那个徐导你再牵牵线,钱的事情好说——”
“喂——喂?我这里信号不好,风太大,下次再说啊挂了啊——”
秦昭:……
室内晚会哪里来的风?秦昭咬牙切齿用力摁掉了手机,刚嘬了一口热可可,手机又响了,来电显示“亲爱的薇薇”。
“大坏蛋!”电话里的女声带着嗲里嗲气的委屈哭腔:“我妈咪今天又问我年后工作了。你到底什么时候帮我搞定那个徐导呀?我刚听说了,他那个戏要提前开机,你再不使力,女主就是那个整容怪了。我不管嘛,我就要那个女主角,嘤嘤嘤……”
“……”秦昭在电话里沉默了半晌,像是努力忍耐着什么,柔声哄道:“我已经再想办法了,可人家徐导是大导演,眼光毒着呢,你要不找个表演老师再提升一下?”
“提升提升,人家也好累嘛,人家就是没有你有天赋嘛,时间不等人,你赶紧想想办法,哪怕就见面聊聊也好,求求嘛……呜呜呜……”
一阵寒风扫过,秦昭缩紧脖子,无奈地叹口气。
女人啊,真是麻烦。
秦昭抱着汉堡薯条回到医院候诊区,纠结了半天,还是复制了女朋友写好的邀请徐导见面的短信,左看右看半天,又删掉略显肉麻狗腿的几句奉承,重新编写了一下,这才向“徐导”的对话框点了发送。
老子这是给你输送优秀演员,犯不着低声下气。
秦阿Q自欺欺人完毕,又是神清气爽一条好汉。谁知他刚站起身,前面就有人急匆匆地跑过来,他躲闪不及,肩膀被结结实实撞了一下。
“哎我说你怎么不看——诶……你是……?!”
楚斯年弯腰把掉落在地上的东西拾起来,一边道歉一边起身,看到秦昭也是一愣。
“原来你在这儿。”
楚斯年微微喘着粗气,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的钱包,递给秦昭:
“你是叫秦昭吧?你的钱包落在诊室了。”
楚斯年胸膛起伏着,一边喘匀气,一边拉下白口罩。他似乎刚刚从户外跑过来的样子,白大褂上都裹着一层寒气,鼻尖和脸颊都冻得微微有点红,愈发衬得他皮肤像细细镀了一层白釉的瓷。
啧——这医生长得,还真……
秦昭有些讶异微微扬了扬眉,随即笑着用食指和中指夹住钱包:
“谢谢。”
楚斯年点了点头。谁知刚走两步,一条胳膊就挡住了他的去路。
秦昭一手撑着墙柱,挡在楚斯年面前:“诶,医生,我话还没说完呢。既然你知道我是谁,那钱包里的照片你应该也看到了?”
楚斯年停住脚步,微微抬头,冷冰冰地打量秦昭一眼。即使楚斯年身材修长绝对不矮,但是秦昭足有一米八八的魁梧身材还是对他形成了一定的压迫感。
刚才捡到钱包的时候,他的确匆匆瞥见里面夹着一张情侣拥抱的照片。
“看到了。请问你还有什么事。”
“看到了,那就麻烦你保密,手机要是翻拍了这张照片一定删掉。”
楚斯年微微颦眉,有点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翻拍你的照片呢?”
“为什么?!”
秦昭隐隐约约觉得自己有些被冒犯了,他扬了扬钱包里的照片,压低声音道:“想当年我最后的时候,狗仔天天24小时蹲我,不就是为了拍我这样的照片去卖钱?你知道这一张照片能卖多少钱吗?”
秦昭环顾四周,伸手比划了一个数字,声音压得更低:
“哥们,给个面子,一定替我保密。粉丝要是看到这照片,知道我有女朋友,可是会出人命的。懂了吗?”
楚斯年细细打量着秦昭,未擦净的血污遮盖了秦昭的眉眼,只看得见他满头浮夸的红发,流里流气的黑色耳钉和额头没擦干净的血污,像极了黑帮电影里被揍成猪头的杀马特小混混。
楚斯年点点头:“懂了。明天你先做个脑部检查吧。”
“嘿,你这医生还挺敬业。”
秦昭松了口气。想了想,突然觉得刚才自己的口吻似乎有点凶狠,太不符合他帅气的人设了。连忙后知后觉补充:
“不好意思,刚才语气有点不友好。还是要感谢你拾金不昧的”。
秦昭摸了摸后脑勺,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迅雷不及掩耳地抽出楚斯年白大褂胸口别着的水笔,没等楚斯年反应过来,就摁住他的肩膀,龙飞凤舞在楚斯年白大褂的衣襟处签了自己的大名,还特别贴心地画了一个发光的小爱心。
“送你个签名以表感谢,不要太感动。”秦昭帅气一笑,晃晃悠悠地走远了。
楚斯年:……………………
科室的小护士一脸奇怪地看着楚斯年回到诊室:“楚医生,你这衣服上是?”
楚斯年换下白大褂丢到一边:“精神科的床位还有吧?”
“最近比较紧张,听说有好多受鞭炮声刺激犯病的,每年这时候都是这样。”
楚斯年叹了口气,有些疲惫地摘下眼镜,揉了揉太阳穴。
年纪轻轻就得了这样的病,真是可惜了。
第3章 此人多半有病
大年初三。
枕头边的手机在被连续摁掉三次,依旧锲而不舍连续嗡嗡震动一分钟后,秦昭终于忍无可忍拧着眉头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臂。
“你还知道接电话!”电话里经纪人汪萍萍咆哮。
“嗯……等我睡醒再给您拜年啊。”
秦昭眉毛都没颤一下,懒洋洋应了一声,翻个身准备继续睡。
三十秒后。
秦昭猛地掀开被子从床上弹起来,一头红毛被拱得像炸毛狮子:“你说什么?”
汪萍萍已经怒气冲冲地挂掉了电话。
秦昭心惊胆战地点开微博,只见热搜榜第一挂着自己的大名,后面还跟着更为夺人眼球的大字——“床照”。
点开之后,扑面而来的都是那张被秦昭珍藏在钱包里的,他在床边搂着薇薇的拍立得。余下几张,这是薇薇的大头美照。
最热的一条微博是一家粉丝上百万的营销大号,底下的评论已经超过一万,转发则超过六万。
评论都是对秦昭的脱粉:
【刚拿到大导男配,就去找女友了?秦昭你有没有心?】
【脱粉了。说实话,一开始粉秦昭就是因为他的脸。结果没想到他一点不珍惜老天赏的饭碗,好好的歌不唱,好好的演戏机会不珍惜,女朋友倒找得很快。当我们粉丝是什么】
【入股三年,他越来越糊。原来是个恋爱脑?不努力提升,演戏的灵气早晚被磨没。到时候看你改行做什么。呵呵】
【最后一次怀念秦昭的第一次舞台,和第一次电视剧亮相。从此江湖不见】
【重金求一双没看见这条热搜的眼睛】
评论区一片群嘲,当然也有个别理智粉丝提出质疑:
【有一说一。为什么这营销号放了这薇薇这么多美照?蹭热度吧?】
【只有我一个人觉得这事不简单?感觉这个女的一脸心机的样子。粉丝不要被带跑。】
可是很快,这条质疑就被脱粉的粉丝和吃瓜群众的群嘲淹没找不到了。
【心疼所有撑到现在的秦昭粉丝,你们比鸭子嘴还硬。】
【房子塌了还巴巴给人洗白呢,XSWL】
仿佛有上千头草泥马吐着吐沫呼啸着从身上踩过,秦昭整个人都蒙了,只穿着条ck内裤,光脚蹲在地上一条一条刷微博,越刷心越凉。他的微博粉丝数骤降四十多万,而薇薇的微博主页已被吃瓜群众攻陷。
很快,薇薇的微博和个人信息也被人肉出来,网友们纷纷从薇薇和他的微博中寻找二人相好的蛛丝马迹。
刷了半个小时,秦昭感觉自己的底裤都快被扒掉了,微博里所有有的没的都被吃瓜网友视为暗戳戳秀恩爱,而一条不久前他接受媒体采访时的视频则被作为了最佳打脸证据。
视频中,秦昭面带微笑,半调侃,半认真地表示:“我希望我未来的女友嘛,微胖一点,不用很漂亮,只好能吃能睡,可爱,健康就好。”
好事的营销号,则把薇薇的锥子脸,大长腿、细腰大胸和秦昭的采访视频拼在一起,然后贴心地在秦昭右脸p了一个鲜红的巴掌印。
“这是公司通告要求!不这么说不给过!摸摸你们的良心,天底下哪个男的不喜欢漂亮女人!”
秦昭气急攻心,腾地一下站起来。谁知,不知是他在地上蹲了太久,还是脑震荡的后遗症,秦昭一阵眩晕,一个趔趄撞倒了床边的圆柱形玻璃地灯,哗啦一声玻璃碎了一地。秦昭吃痛地叫了一声,抱着左脚踉踉跄跄跳了两跳,终于重心不稳扑通一声坐在地毯上。
“哎呦我操!”秦昭摊开手,只见几块玻璃碎片扎进了他的脚掌,鲜血横流。尾椎骨亦传来一阵剧痛——刚才他一下坐的太猛太狠,尾椎骨好像真的裂了。
人倒霉,呼口气都能呛死。
秦昭顾不得管那倒霉的热搜了,咬着牙把脚底的玻璃片挑出来,简单处理了一下,就一瘸一拐捂着屁股去了距离他家最近的市一院。
不幸中的万幸,秦昭脚底的伤口并不深,急诊外科处理完,秦昭摸了摸屁股,又挂了骨科门诊,打算再看看尾椎骨。说来也巧,挂号单上的门诊大夫,又是那个楚医生。
骨科在三楼,一排空荡荡的蓝色座椅,只是不知为什么,这会并没有什么人排队,电子广播却迟迟没叫到秦昭的号。秦昭出门急,忘了带手机,一会儿就等的不耐烦了,正想敲门问问怎么回事,诊室里却突然传来一声不大不小的哭腔:
“真的求求你,能不能放我一马!”
秦昭惊讶地透过诊室的门缝看去。只见一个十四五岁的男孩正跪在地上,满脸鼻涕眼泪横流黑一块白一块,棉服灰扑扑破破烂烂,又黑又瘦干猴子似的。男孩一边哭,一边用指甲还带着黑泥的手扯着对面人的衣角下摆,恳求着什么。
秦昭一怔,透过狭窄的缝隙,只见一个身穿白大褂,清清瘦瘦的身影在男孩面前转过身。顶灯灯束由上而下投射在那人俊秀端正,却略显苍白的侧脸上,暖白色的光晕仿佛也在这一刻变成了冰凉的月光。
楚斯年垂眸看了男孩一眼,然后一言不发地后退一步,拽回了自己衣角。
他做这些的时候并没有什么表情,甚至没有说话,但是却能很明显地让人感觉到冰冷的气场。男孩一下哭得更凶了,一边哭一边抽气:
“我真的……我真的很难……这2000快对我很……很重要……求求你可怜可怜……”
“可怜?”楚斯年又看了男孩一眼。他的眼睛像黑水银一样又黑又亮,却冷冰冰的没有什么温度。
“比你可怜的大有人在。我为什么同情你?”
男孩僵了一僵,大颗的眼泪只往地上啪嗒啪嗒掉:“楚医生……你……是大医生……长得好,学问高……为什么就不能发发善心……干嘛跟我计较……呜呜……”
楚斯年依旧沉着脸看着他,并不说话,只向男孩伸出手。
门外,秦昭彻底愣住了——奇怪?这个楚医生为什么威胁这个男孩要钱?
难道是……?
秦昭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
男孩肩膀瑟缩了一下,下意识地后退。
“你知道我要什么。”楚斯年说。
男孩的眼睛一下更红了,像是委屈,又有点像咬牙切齿的恨意。半晌,他才终于下定决心似地 ,抖着手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个牛皮信封。
楚斯年接过信封,当着男孩的面单手一抖。一叠粉红色的百元大钞从信封里露出来,楚斯年只扫了一眼,就又向男孩伸出手。
男孩呆了一下:“怎么?”
“少了两百。”
男孩的声音有些发抖:“你,你又没数,怎么知道少了?”
“人马上就要去手术台上躺着。能不能救,就等这2000块。”楚斯年平静地看着男孩,一字一顿:
“少一分,都不行。”
男孩默默咬紧了牙齿。犹豫半晌,他胡乱抹了一把眼泪,终于又从兜里掏出皱皱巴巴的两张百元大钞。
楚斯年刚接过,诊室的门却一下被闯开了。
“好啊!要不是我亲眼所见,我还真不敢相信,这世界还真黑暗!”秦昭拉下口罩,拧着眉走进来,他的五官深刻,眉眼深邃,这个表情显得面相有点锋利的攻击性:
“人这么小的孩子,你有没有良心?”
楚斯年一愣,看着突然闯进来的不速之客:“你是哪位?”
秦昭冷笑一声:“我是哪位?呵,告诉你,刚才你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我都在门外看得清清楚楚。”
秦昭虽然受了伤,一瘸一拐,力气仍旧不小,一下就把正跪在地上的男孩拎起来,跟拎小鸡仔似地一下护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