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头吞咽时颈线和下颚拉成一道弧,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
他突然想起在幽暗的巷子里,对方揪着他的衣领,指骨就硌在胸前。
裙摆遮盖大腿,被路灯投射出微弱的阴影,可是话音入耳,却是压低了的男声。
“闭嘴。”
“哐”的一声,方子路一头撞在了人行道边的电线杆子上。
他后退半步,愣了一下,再揉着脑袋尴尬地假笑出声。
简凉意站在他右前方一米远,像是看弱智一般看着方子路。
“不看路的吗?”他淡淡发问。
方子路跟条狗似的围着电线杆绕了个转,答非所问:“好特别的电线杆。”
简凉意眉头轻蹙:“嗯?”
“不是,”方子路舌头打结,赶忙纠正道,“我的意思是,这电线杆好特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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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方子路:有什么奇怪的东西觉醒了。
简凉意:他不会腿一抬撒个尿吧?
第6章
方子路用两种方法说了同一句话,期间还停顿数秒,像是有在思考。
简凉意有那么一丝丝的困惑,掀起眼皮扫了一眼竖在路边的电线杆,没觉得有哪儿特别了。
“他特别…”方子路又纠结片刻,十分认真地吐出了一个字,“…直。”
人高马大的少年站在路灯底下,蓬松的头发被夜风一吹,像是裹进去了一捧暖黄色的光。
两个电线杆子,一个直的,一个傻的。
简凉意淡淡移开目光,转身继续走自己的路。
方子路揉了把自己的前额,走出几步后还扭头看了眼身后的电线杆。
实心水泥柱,还真疼。
回到寝室楼下已经十一点半,方子路按着江声之前告诉他的位置,猫着腰在自修室外的绿化带边上鬼鬼祟祟找窗户翻。
房间内亮着灯,有的窗户还挂着窗帘,遮挡了大部分视线。
简凉意抱着个胳膊在路边放风,等了好一会儿没动静。
“不会给关上了吧?”方子路推了几个都没推动,忍不住抱怨道,“按理来说都默认开着的,谁这么缺德干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
简凉意抿了抿唇,有些无语。
就在他按耐不住想凑过去看看的时候,方子路“卧槽”一嗓子把他给吼精神了。
“这他妈…”方子路手掌按在玻璃窗上,整张狗脸都贴了上去,“大半夜的,还有人在这学习?”
自修室内劈里啪啦一阵桌椅碰撞的声响,简凉意透过窗子,看见房间内有个同样惊恐的男生。
“嗨,靓仔,”方子路屈起手指敲敲玻璃,“开个窗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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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翻窗进来,回到寝室已经是午夜。
简凉意把包扔在桌上,想了想,没立刻打开。
方子路浑身裹着烧烤味,衣服一掀就去洗澡。
少年性子躁,又不是很讲究,洗澡基本十分钟,跟下饺子似的过遍水。
简凉意和方子路住一起虽然没几天,但是回寝室的洗澡顺序倒是默认了下来。
他趁着方子路去洗澡的空挡,把裙子拿去水房洗了。
不得不说,渝大的住宿条件简直没话说,不仅宿舍里面有单独的浴室洗手间,就连每层楼的左右两端都配有公用的水房供使用洗衣机和热水机。
眼下正是午夜,左右没什么人,简凉意把裙子简单洗洗,卷着袖口回了寝室。
“啊…”寝室里,方子路正拿着毛巾蹂/躏他的头发,“我就说你人呢。”
“在洗衣服。”简凉意关了门,端着盆走去阳台。
他的声音很轻,在夜里显得格外清冷。
只是音色没变,方子路总能联想到不久前简凉意把他怼到墙上的那句“闭嘴”。
“我能把衣服晒阳台上吗?”
思路突然被打断,方子路茫然地“啊?”了一声,在看见简凉意手上的裙子后反应过来。
“能!你晒。”
简凉意微微一点头:“谢谢。”
既然都被看到了,他也不打算对方子路藏着掖着。
按照方子路的性格,能被应允是在他的意料之中。只是对方似乎不在意过了头,其自然程度让简凉意都有些不太好意思。
“今天喝了点酒,”方子路揉揉眼睛,又揉揉脸,像是有点困了,“我一喝酒就睡得特别死,明天指不定起不来,你喊我一下。”
明天新生开学典礼,七点得去操场集合,简凉意应了声,想着也不是什么事。
也不是,什么事——
“方子路,起床了。”
“方子路,六点半了。”
“方子路…方子路!”
隔天清晨,简凉意坐在自己的桌前,第三遍喊方子路起床。
方子路还在床上睡得四仰八叉,时不时张嘴哼哧几声,完全没有被简凉意影响。
走廊开始有脚步响起,同学们陆陆续续也开门说话。
方子路定的闹钟响了两轮,“叮叮叮”吵得简凉意脑子疼,就这都没把人闹起来。
简凉意在凳子上憋了一会儿,最后起身走到方子路床边,推了一把对方肩膀。
“方子路,你死了吗?”
方子路对着他打了一串呼噜,然后王八翻身似的往里一趴继续睡。
“……”
就像封珉没想到简凉意能考上渝大一样,简凉意也没想到自己会在正式开学第一天对着室友的床铺发呆。
自从他开始念书记事,吃饭睡觉都是一个人闷头去做。
后来生活中多了个封珉,但也还跟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简凉意没什么朋友,也不想跟人交流。
这次的双人寝室还是纠结了许久才决定住下,只是想着不要太过离群,让封珉太过担心。
至于如何和新室友相处之类的,倒是一点都没想过。
方子路太自来熟了,简凉意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应下了这件事,好像两人都已经很要好似的。
“方子路,六点四十了,方子路,起来了。”
简凉意的耐心在喊了无数遍都没有回应后逐渐消失,要不是对方“呼哧呼哧”喘着气,他真怀疑方子路是不是死了。
“路哥路哥!你醒了没有!”
走廊上有人砸门,简凉意把床上的死猪暂放,起身开门。
隔壁寝室的廖明穿着短袖迷彩服,手里还拿着个军绿色的鸭舌帽。
男生个子不高,皮肤雪白,圆圆的桃花眼一弯,见着人就开始笑。
“简凉意?你也没走呢!”
突如其来的亲切打了简凉意一个措手不及,他避开廖明的目光,侧身看向房间内:“还没起。”
“我就知道,”廖明一缩脖子,笑嘻嘻地挤进房间,“路哥就这样,一沾酒就睡得像头猪。”
简凉意看着廖明窜去床边,弯腰一扯方子路的耳朵,气沉丹田大喊一声。
“路哥——”
方子路像是突然被打通了全身的穴道,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弹起来:“卧槽!”
“七点了,”廖明把自己手机按亮往他脸上一递,“赶紧起!”
“啥?”方子路扣着廖明的手腕看清时间后又一把扔开,“才六点四十九,来得及来得及…”
他顶着一头鸡窝乱发,踩上拖鞋滚去卫生间还不忘嘱咐道:“你等我一会儿!”
简凉意不知道方子路让等的对象包不包括自己,但是廖明却已经单方面把简凉意包括了进来。
“他就这样,”廖明一幅很懂的样子,“咱们等一会儿,很快就好了。”
原本想走的简凉意愣是停住了脚步,被迫等了几分钟。
“我叫廖明,和路哥高中同学,”廖明把方子路的凳子一拉,颇为熟稔地坐下,“昨天喝酒我给你拿的杯子,记得我不?”
简凉意不太记得,但仍旧礼貌性地点了点头:“简凉意。”
“我知道,”廖明伸长脖子往卫生间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后压低了声音问道,“昨天你真没看见那个女的吗?”
简凉意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是哪个女的,反倒是方子路听觉灵敏,叼着牙刷从卫生间探出了个头来:“你赶紧滚。”
廖明一撇嘴,转身去戳自己的手机去了。
简凉意反应过来,无语片刻。
他看着方子路叼着牙刷出来换鞋,再扒拉头发套上衣服。
廖明把手机一收,跟在他屁股后面把帽子递给他。
“外面要下雨了,”廖明说,“你带把伞。”
“昨晚上满天星星…”方子路话说一半突然顿了一下,他“唰”地拧过身子,“啪啪啪”跑去阳台。
晒在角落的小裙子已经不在原处。
“收起来了。”简凉意在他身后幽幽说了一句。
方子路像是一只被捏住后颈皮的鸡崽子,瞬间缩了一下脖子:“哦!”
简凉意把裙子晾在阳台角落,心想一晚上也就干了。
然而老天偏偏不随他的意,今天清早竟然下起了蒙蒙的小雨。
简凉意抓了把略微发潮的裙摆,还是把裙子收了回去。
“什么啊?”廖明也把脑袋凑过来。
“走了。”方子路把廖明的脑袋一按,拎着帽子就往外走。
简凉意拿了钥匙,也跟了上去。
廖明和方子路一高一矮,跟两只麻雀似的在他身边叽叽喳喳,路上又遇到几个看着面熟的男生,张嘴就喊“方哥”“路哥”的什么都有。
方子路跟朵交际花似的站在他们中间,简凉意默默远离到最边上。
平常他都是一个人,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就搅进来了。
一群人卡着点到体育馆,简凉意看着他们热闹,总觉得自己有点格格不入。
以后还是别跟着方子路一起了。
“阿珉!你的校徽在我这儿呢!”
这个称呼亲昵,听得简凉意脚步一顿。
他的目光循着声音过去,看见一个穿着连衣裙的长发女生正冲着楼梯上方说话。
紧接着,封珉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
他低头扣着袖口纽扣,没有在意大厅的人来人往。
“害得我好找。”
那个曾经挡在简凉意身前的小男生已经长大成人,他穿着衬衫,领口打着领带。
少年逆着光线,侧脸温和带笑。
“你急什么呀!”封珉面前的女生也跟着笑了起来,抬手替封珉别上校徽,“会长大人。”
他想起昨天封珉朋友口中的“雯雯”,估摸着也就眼前这个人了。
挺漂亮,也…挺好的。
简凉意一眨眼睛,觉得有睫毛掉进去了。
“看什么呢?”方子路跟背后灵似的突然在他耳边上嘀咕了一句。
简凉意吓了个激灵,差点没一拳头砸人脸上。
“还真下雨了,”方子路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危险处境,眨巴着眼睛天真发问,“你带伞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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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简凉意:面无表情.jpg
从今天开始日更了!一般都是晚上更新!
一定日更(握拳)
第7章
也不知道渝大是个什么手气,在一堆阳光明媚的九月天里选了这么个天气做开学典礼。
从早上六点多开始,空气中就氤氲着水汽,简凉意他们出门时还飘着雾蒙蒙的毛毛雨。
现在七点出头,毛毛雨已经逐渐密集起来,到了能打湿衣料的程度。
简凉意压根就没想着会下雨,更别提带伞来学校。
他两手空空,问了等于白问。
“我借了一把,”没等简凉意回答,方子路胳膊一揽,半圈着他转了个面向,“走,咱得找位置坐下。”
简凉意在错愕间被推着走了几步,刚想把肩上的胳膊卸了,方子路就很自觉地自己先放了下来。
不远处的封珉目光微斜,简凉意的身影被人挡住一半。
下一刻,他对上了一道打量的目光。
方子路抬脚前顺着简凉意原本的目光看去,在一对男女身上随意一瞥。
他不清楚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当然,现在也没多大的兴趣非要去了解。
像是一脚踩上水坑,当时忙着赶路没有在意。
可是水珠却在这一刻溅上裤脚,在方子路不知道的情况下暗暗开始了另一场较劲。
“啪”的一声,方子路撑开他手里的自动伞,稳稳当当举在了两人头顶。
简凉意微微抬眸,看操场上撑起一片五颜六色的雨伞。
“路哥路哥!”
廖明跟个小蘑菇似的在一群人间举着伞蹦跶,方子路应了一声,肩膀往简凉意肩上一撞:“走。”
他们绕到队列最后,从操场上捡了两个粉色的塑料小凳并肩坐下。
周围闹哄哄的,伞面挨着伞面,坐在一起的都是同班同学。
廖明就在他俩身边,手掌一摊递过来两个校徽:“帮你俩拿的。”
方子路捏过来一个:“要别上吗?”
廖明勾把手掌又伸到简凉意面前:“那不随便你。”
简凉意盯着那一个深蓝色的圆形校徽,缓了几秒后才抬手拿过来。
他想起刚才在大厅内看到的场景,封珉胸前别着的应该和自己手上这个是一样的吧?
他们在一个学校,应该是一样的。
“总觉得别着有点傻。”方子路把校徽装进口袋里,“你别吗?”
简凉意垂眸看着校徽,缓慢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