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煦阳挑挑眉,说道:“串啊,我怕你不成。”
“嗯,那我也去给你客串?”
“不用。你赶紧走,都待两小时了,你再不出去,外面狗仔都要睡着了!”
陆雨:“……”
陆雨很无奈,真的很无奈,这么久没见面,两个小时对他来说实在太短了,可他不知道,秦煦阳很郁闷,非常极其特别的郁闷!
他千里迢迢的飞过来,试镜机会陆雨不要,也就算了,便宜他客串一把也算了,白白被?了两小时算怎么回事儿!有人像他这么自觉吗?千里送啊,也是没谁了……
第59章 ——
第二天,秦煦阳就直接进组了,他客串的镜头并不多,但却是《报喜鸟》最重要的一个镜头。
在那个战乱的年代,报喜鸟报的是敌方最重要的信息,前方战场烽火硝烟,打的是真枪实弹,死伤都是为国家战斗的烈士,而他们却只有一个代号,他们是报喜鸟,但几乎每一次,都是用自己的一条命,换一条密报,生前伪装成汉奸的,就做一辈子的汉奸,生生死死都见不得光,日后甚至不敢留下一座坟头……
这样的一部电影,不管中间如何的斗智斗勇,阴谋阳谋到最后,归宿却只有一个,就是一场死亡,一场平淡而残虐的杀戮。
当秦煦阳穿着一身冷硬的黑色长风衣站到一片荒芜的林子里,陆雨是跪着的,脸上的一处处淤青掩盖不了他俊美的脸,身上穿着整洁的黑色中山装,眼神坚毅而明亮,膝盖处,暗红色在一点点的蔓延……
“他为什么跪着?”静谧的空气里,秦煦阳冷漠低沉的声音响起。
旁边的小喽啰点头哈腰的答道:“陈局,这小子不老实,严队长已经让他很体面了,他总不能就这么站着挨枪子儿吧!
待会儿藤原先生来了,咱们可不好交代。所以,小的照着膝盖,一边儿给了一枪。”
秦煦阳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身形几乎未动,但下一秒,“砰”的一声枪响,小喽啰的左腿膝盖处生生挨了一枪,鲜红的血从膝盖一直往下,染出一样的暗红色。
旁边站着的男人复杂的看着秦煦阳,试探的问道:“陈局,不知这小子,怎么惹到您了?”
秦煦阳扭头看着他,把枪收起来,说道:“你们审了他整整七天,他还能站起来,还不够无能吗?”
男人神色立刻变了,弯腰鞠躬道:“陈局,是我们办事不利!”
秦煦阳没在说什么,转头看向陆雨,他慢慢的走到他面前,半蹲下来,伸出修长的手指掐住他的下巴,手上的力道几乎要把骨头都捏碎,他语调温和的问道:“怎么,就准备这么死了?”
陆雨被迫看着他,但那双黑亮的眼里,却仿佛从来没把这个人看进去,他艰难的说道:“我……死得其所……”
“哦?是吗?你死了,这一辈子都只是汉奸,没人知道你就是报喜鸟,没人知道你为了你的信仰做了什么,就这样,也不怕吗?”
“不……怕……”
秦煦阳摇头笑了,淡淡道:“你可真高尚啊!”
他慢慢的站起来,高大的身形遮挡住全部的视线,仿佛天地间都只有他们,他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仿若地狱的阎罗,他艰难的仰着头,听他说着最残忍的话:“你死后,会有多少你这样的人,在你的坟头吐口水,姜北昀这么出名汉奸,想必死后也得被挖坟掘墓,鞭尸都不为过吧!”
然而,阴影里跪着的人却是笑着的,眼睛里全是希望的模样,他笑的真诚且明亮,他看着他,双唇快速的动着,很快说完最后一句话,一句无声的话。
他说完的那一刻,秦煦阳转过身来,平静的问道:“严队长,从咱们这儿逃出去的姜北昀也该死了吧,你说怎么个死法好呢?”
严队长赶忙走上来,弯着腰说道:“给他一枪子儿却是便宜他了,不如让兄弟们多给几刀,让他慢慢儿死。”
“嗯,古时候,这叫凌迟吧!这倒是不错,那些学生那么恨他,过几天挖出来了,看着也该满意了。”
秦煦阳的语气很淡,笑容也很淡,但那种森冷的气场却让人望而却步,严队长几乎都不敢抬头看他,只听他继续道:“去准备把好刀,藤原先生也快到了。”
他话音刚落,一辆黑色的汽车就驶进了林子,不消片刻,便已开到了眼前,身穿军装的日本军人从车上下来,蔑视的扫过所有人,看向陆雨时,眼底里全是恨意,他冷哼一声才走了过去,看向秦煦阳时,脸上带着虚伪的笑意,用一种奇怪的口音说道:
“陈默君果然名不虚传,一表人才,只是你刚来就让你做这种事,真是晦气了。”
秦煦阳眼角眉梢都是笑着的,那种笑没有半分谄媚的意思,莫名就让人很有好感,他笑着说道:“藤原长官哪里话,我本就是来替您办事的,这点事,我该做的。”
藤原哈哈一笑,没再说话,而后目光转向严队长,冷冷道:“怎么样?怎么处置?”
严队长赶忙上前,点头哈腰道:“凌迟凌迟,一定让他不得好死,他害死皇军那么多人,咱们肯定不能让他痛快!”
“哦?什么叫凌迟?”
“凌迟就是把他身上的肉一片片割下来,然后让他慢慢儿的死,我们古时候最残酷的刑罚就是这样。”
藤原饶有趣味的看向陆雨,陆雨却露出一个嘲讽的笑,仿佛只要是死,就没什么差别,藤原立刻就发起怒来,大喝道:“你们的古时候,和现在一样没有效率!烧死他,给我烧死他!”
他大声的呵斥让所有人都变得战战兢兢,唯有秦煦阳依旧站着,淡淡道:“去,挖个土坑,再找点儿汽油。”
听到这样的指令,所有人都动了起来,藤原赞赏的看着秦煦阳,秦煦阳回以谦和礼貌的笑。
不一会儿,汽油的味道便已散的到处都是,藤原脸上有着暴虐后的喜悦,他甚至毫不遮掩的露出激动的神情,说道:“他死后一定要给他立个碑,碑上就写姜北昀。”
秦煦阳眼底闪过一丝恨意,但仍旧笑着说道:“给他挖坟立碑,岂不是便宜他了?”
“诶!陈默君,这就是你不懂了,姜北钧在这地方可是出了名的大汉奸啊,难道你不想看看,他拼了命保护的那些人,会怎么对他的尸骨吗?你们中国个词叫,叫挫骨,扬灰,我很期待。”
秦煦阳背在身后的手死死的攥着,手臂上的青筋都已经凸起,他淡笑着说道:“我也很期待。”
当大火开始燃烧的时候,火光之中仿佛只剩下那人的一双眼睛,明亮如繁星,璀璨若焰火,秦煦阳看着那双眼睛神情突然变得阴冷而暴戾,谁都没看到他是怎么打出那一枪的,只听“砰”的一声,子弹直直朝着那双眼睛射去,秦煦阳眼神仿佛淬了毒一般,阴森可怖,让人毛骨悚然,空冷的林子只剩下他平淡的声音:
“这双眼睛,可真好看!”
镜头里只剩下满屏的鲜血,染红了片片落叶,在火光之中星星点点的飘散。
没人发现,那声音里克制着的沉痛,那骨血里悲鸣着的灵魂……
而片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是秦煦阳唯一一场戏,最后这一枪,剧本上是没有的,他用他的气场将所有人的都带入戏中,戏中的陈默伪装出的残忍,给了报喜鸟一个痛快的了断,而戏外,大家似乎都下意识的怔愣的看着秦煦阳。
监视器后,导演也足足愣了半分钟,才站起身来,大喊一声:“卡!”
然后就开始用力的鼓掌,他走到秦煦阳面前,激动的看着他,说道:“演的太好了,简直演的太好了!”
人群中有些人依旧没有反应过来,却跟着导演一起鼓掌,秦煦阳朝着众人笑笑,眼神却已经看向了陆雨的位置。
陆雨被工作人员扶了出来,身上穿着厚厚的防护服,他朝着秦煦阳走了过去,眼神交汇的瞬间,陆雨看懂了秦煦阳眼神里全部的情绪,那一枪是陈默打的,也是秦煦阳打的,陈默是为了信仰,秦煦阳为的就是陆雨,那时他们遥遥对视着,陆雨能感觉到,秦煦阳看着他的眼神,已经不再是戏里的陈默,而是他自己……
秦煦阳做演员近二十年,这还是他第一次把个人的情感带到了戏里,那时候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不是入戏以后的自我发挥,而是他无法忍受,陆雨的身形隐在大火之后,他远远看着,仿佛他是真的置身火海,他几乎一秒都忍不下去,他无法这样看着他,完全的无动于衷,拍摄结束后,看似是大家没回过神来,但其实,是他仍在戏里。
他看着陆雨好端端的站到他面前的时候,真的很想就那样抱住他,不顾一切的抱住他。
陆雨眼神里是带着安抚的,但现场乱糟糟的气氛甚至没机会让他们好好说说话。
导演拿出了准备好的红包递给陆雨,陆雨跟着化妆师去卸妆的时候,秦煦阳已经默默的离开了。
他开车独自走了很远,一直把车开到市区,找了很久才买到他想要的东西,一个镶着金边福字的红包,背面是盘旋着的龙的图腾,秦煦阳在里面放了一张一百元的纸币,才开车回到片场,途中其实有不少电话,但是秦煦阳都没接,他回到片场的时候,陆雨已经进入下一场的拍摄。
秦煦阳坐在远处远远看着,从那场戏拍完开始,他觉得自己一直都是空的,所有行动都似乎是下意识的,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该做什么,就只是看着他,目不转睛。
陆雨结束了一个镜头以后就朝着他跑了过来,身上总算是一身利落干净的衣服,秦煦阳看着他,没有说话,从口袋里拿出买好的红包,递给了他。
陆雨愣了一下,才伸手接过,他们站在忙碌的角落里紧紧抱住了彼此,这个拥抱很短,但是在把陆雨拥入怀中的那一刻,秦煦阳觉得无比的安心。
第二天,秦煦阳就离开了片场,陆雨送他离开以后,才想起拿出红包看看,他抽出那张一百元的纸币,上面赫然写着:“活到一百岁!”
陆雨笑了,笑容很暖很暖。
第60章 ——
第二天,秦煦阳,陆雨,还有《报喜鸟》一起上了热搜,因为陆雨发了一发出了这张一百元的红包,并且@秦煦阳写道,“谢谢陈局长”。
秦煦阳的回复是电影里陈默最后的一句台词:“姜北昀,咱们这些人,名字是假的,身份是假的,可这尸骨,是真的,兄弟,我没护住你,但我替你,护住了你的信仰,你的国,咱们的国!”
电影最后的镜头是一只鸟翱翔在天空,秦煦阳的声音缓缓的响起,他低沉的嗓音莫名让人觉得心安。
平静和缓的语调,仿佛在告诉所有人,那是最后一只报喜鸟,那是胜利的曙光。
于是乎,这部除了陆雨全是新人的电影,未播先火,在热搜第一上待了两天,才被关于秦煦阳的另一条新闻代替。
“秦煦阳诈捐案判决结果已出,前经纪人程干因挪用公款罪判处五年有期徒刑。”
秦煦阳从法院出来的时候,被记者围的寸步难移,记者的问题铺天盖地,但秦煦阳从始至终没有回答任何一个问题,他全程沉默着离开了所有的视线,官司他赢了,可是他却觉得自己跟输了没两样。
秦煦阳说什么都不会想到,高瑜会和程干一起出现在法院,在这些事发生之后,这两人却像是患难见真情一般,秦煦阳和程干共事近二十年,看着高瑜坐在他旁边的时候,觉得无比的讽刺。
真心相待的人,最后处成了仇,利益关系的,最终却有了真感情。
宣判之后,高瑜走到秦煦阳面前,对他说:“我会替他上诉的,我希望你至少能放他一马,我们是斗不过你,但高家根深地固,我绝对有能力让你们那个真人秀,永远播不了!”
如果不是确定自己没做过什么亏心事,秦煦阳简直觉得自己是拿错了剧本,他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能让这些人处心积虑害他之后,还摆出一副受害人的姿态。
高瑜说完,站在他身后的程干就接着说道:“秦煦阳,你赢了。”
秦煦阳完全无话可说,放程干一马,换真人秀能播,秦煦阳觉得很是合算,他又不是开了挂的霸道总裁,总不能说话间就把整个高家都扳倒。
他只是无奈,斗了这么久,到最后竟只剩下哗众取宠了,秦煦阳什么话都没说,转身就要走,高瑜却继续道:“你和陆雨的关系,你以为我真的没有证据吗?”
秦煦阳脚步停了下来,但却没有回头,冷冷道:“你以为你劫持我,给我下药,我真的没证据吗?”
说完再没多留一秒,对于这种毫无疑义的斗争,秦煦阳已经失去了全部的兴趣,他全然不管高瑜和程干又有什么动作,全身心的投入到《兄弟》的筹备中。
定于周六的试镜如期进行,但秦煦阳说什么都没有想到,林海的备选名单里会有高瑜。
他和高瑜搭戏的时候就发现,高瑜的确是最合适的人选,可后来,陆雨出现了。
秦煦阳原以为,陆雨一定不会来试镜,所以当陆雨最后一个出现的时候,秦煦阳大概愣了半秒钟才回过神来。
只是他从没跟林海提过陆雨不会来,所以林海倒是没有半点惊讶,卯足了劲儿的为难陆雨,点戏的时候,居然点了一段两个男主小时候的戏。
秦煦阳差点儿就想让林海出去自己搭戏了,这种明目张胆装嫩的表演,他的内心真的是拒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