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璟瞥了一眼,果然,有对象就是不一样。
“谢谢啊,”谭译往这边走过来,对着祁诺微笑道:“我一定加油,水就不用了,我这儿有。”
“愣着干嘛,水给我!”
抢过何璟手里的矿泉水,谭译拧开瓶盖喝见了底。
祁诺递过去的手微微抽搐了一下,忙收回来不动声色道:“嗯,加油拿第一。”
何璟有些尴尬,很想一个眼刀将谭译废掉,但对方把瓶子塞回给他就站到起点了。
“你们关系真好。”祁诺又说这句话,但这回没有加“真羡慕”。
第24章 说不定我就是你的窗
祁诺说完那句话后就离开了,没有留着看谭译的英勇风采。
倒是何璟,明明跟他只是舍友,却十分不情愿地站在原地看他热身、助跑、起跳、落地。
然后引来一阵阵男生女生的惊呼。
“谭译好牛,又破记录了!”
“破的还是他自己去年创下的记录,可真给咱们高二年级争光!”
“可不嘛,三米二!我什么时候能有这样的成绩?”
“咳咳咳……谭译一班的,我曾经的后桌,牛吧……”
台下十年功,台上真就三分钟不到。
谭译坦坦荡荡去潇潇洒洒归,朝着何璟这边走来的时候兴奋地招了招手。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关系多好呢!
何璟撇嘴,在要转身的时候被谭译拉住。
“哎……等等我,喝了你的水,请你吃饭以表歉意,想吃什么尽管点!”
“你也知道那个水是我的啊?没看到祁诺在旁边吗?你这样做考虑过他的感受吗?”何璟连珠炮似的质问。
谭译哑口无言,怎么又提祁诺,他跟祁诺唯一的联系就是同为高二年级某两个班的班长,再无其他。
“何璟,你是不是对我和祁诺有什么误解?”
现在是祁诺对他们有误解,谭译怎么就不明白呢?!
何璟有些急,停在一个没什么人来往的校园小径上直言道:“你没觉着祁诺对你比较特别吗?”
特别?
哪里特别了?
“他老喜欢找我一起去干嘛干嘛,这算特别吗?”
“算啊!”何璟喊道:“谁大男人没事会整天想着和另一个大男人待一起?”
“我……可我没想跟他去干嘛干嘛也没跟他去干嘛干嘛呀!”谭译有些不明所以。
“你跟我玩绕口令呢?”何璟往前两步逼近谭译,盯着他看起来很聪慧实则愚钝不已的眼睛道:“我说清楚一点,祁诺喜欢你,就像我当初傻逼似的喜欢你那种喜欢。”
谭译没说话,何璟也意识到自己多少有点激动了,本来是“关他屁事”的事他竟然在这瞎掺和。
微微低着头,何璟注视着鞋尖缓慢爬过的蚂蚁,语气恢复如常,“就没见过你这么迟钝的人,自己抓紧机会,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时至中午,阳光透过排排林立的银杏树洋洋洒洒落下,在小径上画了无数个大小不一的光圈,何璟看了仍旧在发愣的谭译一眼,转身走开。
让他自己想想吧,这种事他一个外人说到这个份上已经够给面子了。
男生今天穿的是鹅黄色的绒质外套,很衬身姿,缓缓向前的背影看起来利落而清爽。
谭译其实没在发愣,何璟说他迟钝,确实是,但也还没到傻不拉几的地步,祁诺这半年多来对他的特殊他是有所察觉的。
只是说选择性忽略吧,以前是真没什么感觉,想着还不如好好学习,现在……
谭译再次看向前方,背影已经消失,但好像留下了点什么鹅黄色的光影,模模糊糊的。
何璟刚才说,没哪个男的会整天有事没事想着和另一个男的待在一起……
他想。
谭译舔了舔腮帮,他有事没事都想着和何璟待在一起。
-
何商继自从十月给过何璟八百块后,就没再关注过这个继子的学习以及生活。
要不是有英语竞赛的三万块,何璟又成连吃食堂都要犹豫半天的穷光蛋了。
偏偏谭译总喜欢没事找事把他的饭也买了,还指着贵的买,何璟每次给他转钱时都想在后面加一句“求你从大海里出来吧别管那么宽了!”
但下次依旧。
他现在倒是不会转手就把饭菜给蔡京仲,余额教他放下不值钱的倨傲,生活使他不得不低头。
关键自己又还死要面子,坚决不愿意告诉舍友这样下去自己的存款将要变成四位数这个事实。
再一次和后爸见面,是在十二月初的家长会上。
学校的意思是要在期末考之前开一次家长会,何璟默认自己没家长,所以在看到何商继走进教室的时候是真惊讶。
估计是自己那个堂哥又去讨骨头了。
还说什么要跟自己划清江湖恩怨,每天替他的主人监视着自己,这笔恩怨这辈子都别想划清!
何璟冷脸看着何商继在谭译他爸旁边点头哈腰,人家说一句他附和十句。
都不会看脸色的吗?谭译他爸明显不想跟他聊了。
两人往这边走来,分别坐到各自儿子的座位上,何商继仍然在恭维谭爸,“谭董有心了,百忙之中还不忘来参加孩子的家长会,值得公司上下学习呐!”
谭爸微微一笑,回道:“我不只是公司的人,也是两个孩子的爸爸,开个家长会没什么稀奇的。”
“对呀,我爸每次都来了,倒是何叔叔,您才是真正的大忙人,我这还是第一次在学校看见您呢!”谭译和他爸摆出一样的笑脸,充满礼节实则很疏离。
何商继面露尴尬,轻咳一声干笑道:“那个……事情是有点多,有些亏待小璟了。”
虚伪!何璟暗骂一句,随着学生群走出教室。
家长在里面开会,学生们在走廊里小声吹牛。
何璟倚着栏杆,视线一直停留在不远处的篮球场上。
如果要求那个不规则图形的面积,可以怎么画辅助线?
何璟手指微动,指尖勾着微光从角的这边缓缓流向尽头,最后放弃了。
太不规则了,除非全部打乱拼凑……
“在干嘛呢?”左边的栏杆来了一个人。
何璟偏了下头,“你爸每次都会来给你开家长会吗?”
“怎么可能?”谭译笑道:“那是说给你爸听的。我爸才不会想着要给我开家长会,这次是因为猜拳输给我妈才被迫来的。”
何璟也笑了,“你们父子配合得还挺有默契。”
“嗐,我爸妈每次都这样,给我妹开家长会可积极了,一到我这里,不是猜拳就是谈条件,好像逼着他们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似的。”
那倒是很奇怪,何璟问:“你这么优秀,你爸妈还不想来?”
“哈哈……你总算承认我优秀了!”谭译挑着眉,“这跟优秀没什么关系,可能就觉着好玩吧。”
“但他们终究还是有人会来,这就够了。”何璟望向原来的不规则图形,脸上的表情捉摸不清。
谭译沉默好一瞬,良久才道:“你也别想太多,生活嘛,不能只盯着一个地方看,门打不开,可以试试窗,你爸他……”
“停!”何璟一个字阻断谭译接下来的话,他可不想听鸡汤。
况且,谁说他想了,他根本不在意,不就是个家长会吗,不就是家长吗,他曾经也拥有过。
莫名翻腾起来的亲人情怀只延续了几秒。谭译往外歪着头,迎着落日的白净肌肤向何璟反射着星点光芒。
他将本就不爱安宁的手掌伸到何璟面前晃了晃,“看看我,说不定我就是你的窗,别老盯着门。”
何璟承认,自己是呆了一刻的,对眼前的人,以及他眼里闪耀的光。
“滚开!”何璟别过头,毫不留情打破突如其来的种种情绪。
“哈哈哈……”谭译在他身后笑得很开心。
“嘘,校长来了……”有人喊了一声,走廊霎时静了下来,闲聊的人群忙举起随手拿出来的各色课本装作热爱学习。
汪胜渊往何璟这边看了一眼,对所有人说道:“跟我就不用装了,这点闲暇也不指望你们能干点什么,说话小点声,别影响里面就行。”
同学们连忙点头,汪胜渊走到教室门口,望里看了几眼后很快走了。
家长会实际上也没什么要说的,很快就结束了。
何商继把谭译他爸供着进去,又迎着出来,不知道的肯定以为他不是助理就是跟班。
何璟没有多看,来去都没打算问候一声,但何商继叫住了他。
谭爸走后,何商继将何璟从教室走廊叫到楼下操场,好像有大事要商量一样。
“还有一节课,你还有什么事?”何璟先开口。
何商继站得笔挺,抱着双臂问何璟:“你们校长姓汪?”
“哟,”何璟不觉轻笑一声,“您连校长姓什么都不知道啊?”
何商继没接,表情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变化,半晌才又问:“他知道你是我儿子吗?”
“他不知道,”何璟没客气回:“没人知道我是你儿子,因为我本来就不是你儿子。”
“少跟我扯这些!”何商继面露不悦,厉色道:“老子跟你说正事你少给我摆这副鬼样子!”
何璟冷嗤一声,“你想知道别人知不知道你去问他啊,问我干什么?”
“你……反了你!”何商继气急拂袖而去,何璟感到很痛快。
-
十二月开始南方慢慢步入冬季,气候比深秋的时候又要冷上不少,从以前的记忆,何璟得知这座城市不常下雪,但天有不测风云永远不是说着玩的。
十二月中旬的一天清晨,何璟像往常一样从被窝里爬起,脚刚伸出就急忙收回。
太冷了,谭译不会是忘记开空调了吧,何璟抬头,空调那里亮着,谭译没忘。
“降温降太狠了,天气预报今天中午要下雪,这变天变的真快!”
谭译从外面回来,边嘟囔着边将手里的物什扔到何璟床脚。
“什么东西?”何璟探了下头。
“嘿嘿,毛绒拖鞋,穿上以后妈妈再也不用担心你在冬天冻脚啦!”
有病吧,哪个铁血男子汉穿这种东西?
何璟拒绝将脚塞进长着两只耳朵的短身子兔子里,趿拉上自己的人字拖。
“叫你穿你就穿,硬撑啥呢?!”谭译顺势坐在何璟床头,在何璟还未起身之际将人腿脚禁锢住,三两下就握住脚踝将鞋换了。
然后低着头没往上抬。
反应过来了,自己行为多少有些鲁莽和莫名,还有……何璟脚踝好凉。
等了两秒,谭译以为何璟会因为自己“动不动上手”这件事发脾气,但没有。
何璟没声儿。
他悄摸偏头,何璟正看着他,没有多余的表情,但白皙的脖颈衬出耳尖的微红。
两人就这样对视着,时间好像静止了,窗外十二月的寒风却发出呲呲声。
“谢谢”。
何璟先移开目光,立起走向阳台,他需要消化一件事。
谭译也从彻底回过神来,正起身搞些莫须有的假动作。
风越吹越烈,阳台上站着更甚,单薄的睡衣已经挡不住沁人心腑的寒意了。
何璟含着牙刷,脚部传来一阵暖意,他看向大团大团卷起来的晨云,脑海里嗡嗡的。
为什么自己好像没那么排斥谭译了?
或者说,早就已经开始了。
即便谭译碰他、和他喝一瓶水、吃一个盒子里的米饭、用一个脸盆洗脸、触碰他……
他不想把那个人踢开了。
第25章 也没那么无情嘛
404的气氛从毛绒拖鞋那天开始有些尴尬,里面住着的两个人各怀心事。
他们都在反思。
谭译反思这个学期以来发生的点点滴滴,以及自己对何璟从始至今的变化。
没反思明白,只知道一切大不一样,他从“不想看见那人一眼”变成“少看一眼都觉得是缺失”。
没有计划、没有预谋,连个契机都没有,怎么演变成这样的他也很懵,但很乐于接受。
何璟也在反思。
反思自己为什么会对谭译有异样的感觉。
按理说他作为一个穿书者,抱着进来改变原身命运的心态与目标,理应隔主角远远的,因为主角容易事多,他最嫌麻烦了。
他也确实这样做了,一直将自己与谭译保持在朋友之外的距离。
可是,好像失败了。
他们从“同学”到“师生”再到“舍友”,关系愈发不可收拾。
即便不愿承认,他做不到自欺欺人,他和谭译之间确实有了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何璟坐在回家的地铁上,没忍住长叹一声。
旁边坐的是个提着一条活鱼的大妈,听见他的动静,往这边瞅了瞅,“大小伙子叹什么气哩,大过节的开心一点嘛!”
地铁上在放圣诞歌,何璟受到渲染,展露些许笑颜,“阿姨您还过圣诞节呀?”
“啥节我也不懂,但我孙女儿说今晚平安夜,是个洋节,既然是‘平安’,听起来坏不了,买条鱼回去煮。”
大妈笑得很爽朗,话也比较密,拉着何璟讲了一路的儿子女儿孙女外孙,就差翻照片挨个指着介绍了。
地铁到站后,何璟望向自己走了不多遍的公路,路的某个分支是何家,却不是他家。
他这次回家,和往常一样,跟周末无关,是刘姨发来消息,他爸让他这周必须回家,有大喜事要宣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