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里拿着一张白色卡片,戏谑地看着眼前三个人。
他虽孤身一人,那桀骜的神情,却像带着千军万马,那张卡片仿佛一把利刃,锋芒毕露。
宋锦奕的心脏不由得沉了沉。
这间办公室加了复杂的密码锁,需要人脸、指纹和手输入密码三重认证,只有他一个人能打开,若有人擅自闯入还会发出警报,他的手机会直接收到信息。
宋凌闯进来了,而这安防系统像是不存在一般,悄无声息的,连手机都安静如鸡。
宋锦奕吞咽了下,下意识捏紧拳头。
他没想到,宋凌成长的速度竟比他洗白宋氏黑历史的速度要快。
宋凌晃了晃手中白色的卡片,卡片上还用记号笔不怎么正规地手写了几个龙飞凤舞的字:一卡通。
后面还有一行小字:可以打开旭日商场任何一道电子门。
宋凌笑着说:“一卡通的意思就是,这栋楼里,什么密码锁都能通的意思。”
宋兆光冷嗤一声:“这玩意有屁用,升级一下设备你就用不了了,糊弄谁呢。”
宋凌嘲讽一笑:“我看爸你以前光忙着送货了,书读得少,卡也能升级啊。”
宋兆光一惊,连忙跑过来抢,抢到之后抬手就要给宋凌一记耳光,咬牙切齿道:“你疯了吧你。”
宋兆光抢到了卡,却没打到人,宋凌稳稳抓住了他的手腕,没等他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宋凌已经扯着他的手,拖着他到落地窗前,打开窗,将人往外推。
他的动作快准狠,毫不拖泥带水。
一时间,宋兆光半个身子悬在窗外,35楼太高了,耳边呼啸的风声阴凉刺耳,像来自空荡荡的地狱。
他双手无助地乱晃,试图抓住什么东西稳住身体,但手里还牢牢抓着那张卡。
宋凌嘲讽一笑,朝他伸手,他立刻松手,卡片掉下去了。
卡片一掉,宋凌收回了手,宋兆光扑了个空。
宋凌:“啧,哥,你看,他为了自己的命,把卡丢了,这旭日商场可是你的心血呀,也不知道哪个幸运星能捡到。”
宋锦奕顾不上那么多,阴着脸打了个电话,“从我办公室北边窗户扔下去的,白色小卡片,上面黑色签字笔手写一卡通三个字,务必要找到。”
宋兆光在骂骂咧咧,“你个白眼狼,白养你那么大了,当初你妈怎么没带你一起……啊啊啊啊不要松手。”
宋兆光‘死’字还没说出来,宋凌一使劲,又把人往下摁了些。
宋兆光:“锦奕,锦奕,救我。”
宋锦奕没有功夫理他,急匆匆走出办公室。
宋凌对宋兆光说:“他找卡去了。”
宋兆光:“……”
“你说他找卡有什么用,这卡复制起来太容易了。”
宋凌说完,又从裤兜里掏出一张一模一样的卡片。
江时彦吓呆了,这会儿才回过神,支支吾吾地劝:“阿凌,你别这样,你快把伯父拉起来。”
宋凌回过头,冷冷地看了江时彦一眼,嘲讽笑笑。
宋兆光:“宋凌,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到底想要什么?”
宋凌笑了声,“有人跟我说过,挨打了,就要打回去,我觉得挺有道理。”
江时彦不曾想过,那个对曾对自己言听计从的人,有朝一日会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可说起这话的时候,神情却如往日他对自己那般温和放松。
宋凌用力一拽,把宋兆光拽了回来,用卡拍了拍宋兆光的脸,“去验证一下,是不是所有的门都能打开。”
*
周清洛到家的时候,周守林正在厨房里忙碌着,见到他回来,笑盈盈地说:“冰箱里有切好的西瓜,先吃一片解解暑,也不要吃太多,饭马上就好了。”
周清洛看着周守林忙碌的身影,再闻着这满屋子的饭菜香,忍不住想起天台上宋凌的父亲对他说的那些话。
那些刻薄冷血的话,竟是出于一个父亲之口。
周清洛幽幽叹了口气,为人父母不是必修课,所以不是每个人都配为人父母。
周守林端出饭菜,虽是简单的两荤一素一汤,但荤素搭配合理,光看颜色,就让人很有食欲。
宋凌是VIP客户,还多一道清蒸多宝鱼。
周守林:“快吃,吃完了给你姐姐他们和小宋送饭去。”
周清洛心情沉郁,不是很想去给宋凌送饭,但拿人钱财替人办事,更何况宋凌让周守林跨出接单的第一步,
所以下个月不要接宋凌的单,他无法开口。
周清洛趁吃饭刷了会手机,收到了宋凌好几条微信消息。
【。】:。
【。】:?
【。】:在?
【。】:周清洛?
每条消息间隔十分钟。
周清洛嗤了声,宋二少爷怼人的时候字字珠玑,巧舌如簧,发短信倒是惜字如金,尽显冷酷反派本色。
周清洛没打算回他的消息,刚想摁灭手机,宋凌的信息又来了。
【。给你转账2000元】
看到转账,周清洛差点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他有点莫名其妙,宋凌给他打钱干什么。
【找我聊天请打钱】:?
【。】:原来你在看手机。
周清洛有点无语,心想这个人莫非有什么大病,这语气,怎么有点钓鱼执法成功的沾沾自喜呢。
可看到自己的昵称之后,他心里立刻腾升出一股人家钓鱼执法也不是没有道理的感觉。
【找我聊天请打钱】:有事?
【。】:你怎么不回信息?
【找我聊天请打钱】:我现在不是回了吗?
【。】:打钱之前怎么不回?
【找我聊天请打钱】:我现在不是回了吗?
【。】:打钱之前怎么不回?
周清洛看着这循环小数一般的对话,再次无语。
【找我聊天请打钱】:你有事说事。
对话框上头没有立刻显示‘对方正在输入’,而是一片死寂。
周清洛又看了眼这诡异的聊天记录,有种渣男应付无理取闹小女友的既视感,好巧不巧,自己就是那个渣男。
他刚想这段没有营养的对话,宋凌的消息又钻了进来。
【。】:周清洛,你为什么生气?
周清洛看到这条信息的时候,愣了下。
宋凌居然看出来他刚才生气了?他明明很善于掩饰愤怒和悲伤。
【找我聊天请打钱】:我没有生气。
他的信息刚发过去,宋凌的信息就叮叮咚咚钻进来了。
【。】:撒谎,你就是在生气。
【。】:你说骂不过就要打回去,我立刻打回去了。
【。】:我以后也不用那么吓人的图片了,用文明一点的。
【。】:所以你别生气了,嗯?
【。】:/爱心/爱心/爱心。
“。”撤回一条消息。
周清洛看着这转瞬即逝的三个系统自带的大红爱心表情包,笑了笑。
宋凌这是在哄自己吗?
第17章
周清洛是有点生气,不过他是气自己。
他不想和宋凌有任何交集,却忍不住一直心软。
心一软,免不了发生交集,接触一旦多了,就变成替身了。
他和宋凌之间,如果他不作妖,那么替身身份不成立,他们迟早是路归路桥归桥。
宋凌跌宕起伏的一生,总归不是他能左右的。
可想到如今站在他面前的宋凌,不只是一个活跃在纸上的反派名字,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还没有开始报复社会的人。
而这样的人,在未来的某一天,居然落得自杀的结局。
人人都想预知未来,可谁能想到预知未来是一件纠结的事。
如果他什么都不知道那该多好。
周守林看周清洛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饭,便问:“清洛,你发什么呆呢。”
周清洛问:“爸,假如你能预知一个与你毫不相关的人的未来,他的未来不是那么好,你会想要改变他吗?”
周守林一愣,笑呵呵道:“傻小子,人怎么能预知未来。”
“我说假如。”
“没有假如,”周守林含笑看着他,“我曾预测,你永远都没办法独立,就这么浑浑噩噩过一生,而清沐的学习生涯止步于此,还有我一辈子也就这样了,只能靠苦力勉强度日,最后疾病缠身。”
“可现在一切都在慢慢变好,你独立了,清沐马上要出国留学,我现在不出门也能挣钱,身体也越好了。”
“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变了,是个好的蝴蝶效应。”
周清洛被他夸得有点不好意思,“爸,我只是做了该做的。”
“对嘛,做了该做的事,就会有好的未来。”
周清洛陷入沉默。
人和事都会变吗?
他能改变这一切吗?
这一切真的会有一个好的结局吗?
*
楼扬换了工作,已经到誓言咖啡厅上班,周清洛把餐送到誓言咖啡厅,借口赶单子,托楼扬帮忙送上三楼。
他还是不想见宋凌。
但是楼扬拒绝了,“不是我不帮你,三楼那位,是我们店的超级VIP,我们老板亲自服务,一般人不让上去。”
楼扬打死没想到,那天在电梯里一上来就掐人脖子的阎王,居然是这家咖啡店的超级VIP,包三楼一整层楼,实在是有钱任性。
有那么一瞬间,楼扬不想干这个工作了。
还好阎王来咖啡厅一般不理人,顶着一张‘全天下老子最吊’的表情直接上三楼,完全没有那天晚上那么凶神恶煞。
甚至人还挺好的。
周清洛用激将法:“你该不会是怂,不敢吧?”
楼扬木着一张脸摇头:“激将法没有用。”
正好崔紫进来了,她黑着一张脸,手里拿着一份文件,蹬着十厘米高跟鞋,风风火火进来了。
周清洛本想让她帮个忙,现在看这阵势,好像不太合适。
上次崔紫联系他,说咖啡店要招一个专职的外卖员,工资税前两万,高得离谱,估计是她妈妈想要撮合他们,给他开的后门。
让周清洛没想到的是,宋凌居然把那幅随手画的小人看彩虹的画的商用转给了崔紫,崔紫想用他那副画作为四周年店庆纪念卡的画。
那只是一幅随便潦草的画而已。
毕竟这家咖啡厅风格是誓言的绘画风格,而他的风格和誓言的风格毫无相似之处,用他的画印在卡上,绝对是不合适的。
以崔紫的商业眼光,绝对做不出这么脑残的事情来。
这后门开得也太敞亮了点。
崔紫见到他,阴着的立刻转晴,她笑着跟他打招呼:“是清洛啊。”
崔紫听过妈妈讲周清洛如何热心,如何努力,如何讨人喜欢,接触过几次,她也觉得周清洛这人还不错。
只可惜,周清洛是老板的菜,她是万万不敢动的,果然优秀的男孩子,男人女人都喜欢。
周清洛:“崔姐。”
和周清洛打完招呼,崔紫立刻黑着脸,一脸愤懑地走到台前。
楼扬十分狗腿地跑过去问:“老总,怎么了?”
崔紫:“你会PS吗?”
楼扬摇头。
崔紫嗤了声:“你不是会修电脑吗?连PS都不会?”
楼扬愣了下,顶着‘我没错也可以被老板骂两句’的心态和觉悟,说:“我虽然不会PS,但我会重装PS。”
崔紫:“……”
崔紫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摊开手里的海报吐槽:“你看看,四周年店庆的宣传海报做成了这个死样子,还拖了快一个月才交稿,就这?”
周清洛好奇瞥了眼。
那张海报中规中矩,排版一般,色调一般,没什么特色,乍一看以为是从网上Down下来的模板。
崔紫继续吐槽:“一股说不出来的别扭劲,他们是怎么做到的?闭着眼睛画吗?”
周清洛之前自学画画的时候,喜欢临摹,水平好一点了,他喜欢从网上找些图来修改,久而久之,看到画得不好的图,他手就痒,总想改一改修一修。
见到这幅一看没什么问题,再看就特别别扭的海报,周清洛刚想自告奋勇,崔紫的手一顿,猛然抬起头,直勾勾地看着周清洛。
周清洛:“?”
崔紫朝他招招手:“你会画画,你来试试。”
周清洛:“我?”
“对,你。”
咖啡厅马上四周年店庆,店里准备推出纪念卡,卡上的插画已经定好了,没想到宋凌临时变卦,不用江时彦的画了,而是用周清洛的草图。
关于绘画,崔紫粉了这么多年江时彦,当然也略知一二,周清洛那个草图虽然寥寥几笔,但也能看出笔风非凡,构思巧妙,像是经验丰富的专业画手的风格。
反正老板要招他来这儿上班专门送外卖,如果画工不错还可以负责店里的美工工作,趁机考一下他的色彩和排版的基本功也不是不行。
周清洛爽快答应了,“可以,不过,我现在有个急单,你能不能帮我送上去?到时候你电子档发我邮箱,晚上我帮你弄一下发给你。”
崔紫:“成交。”
崔紫很爽快地就答应了周清洛,每次宋凌的私人营养师送餐过来时,都是她送上去的。
崔紫到了三楼,平时宋凌都是冷着个脸对着电脑敲个不停,可现在他的电脑没开,整个人陷在沙发上,看着窗外发呆。
听到脚步声,他回过头,眼神似乎亮了一下,接着很快暗了下去,再稍稍偏过头,看了眼她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