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凌揉了揉还隐隐作痛的腹部,没好气地关上车窗,黑着脸转过头,冷冷地说了今晚第二句话:“像个屁。”
焦左一愣,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宋凌这样子,似乎有点憋屈。
宋凌又瞥了眼窗外,冷嗤:“这就是好好活着?”
焦左不可思议,这这这……
宋凌是出现了求生欲了吗?明天他就去和心理医生好好聊聊这个事。
*
过几天周清沐就要出国了,周守林算了老黄历,前前后后就今天是好日子,恰好周清洛休息,适合庆祝。
周守林早起去了市场,烧了一大桌子菜,周清洛前一天忙到了凌晨,就睡到日上三竿,一起来就闻到满屋子里都是饭菜香。
一家人围着桌子吃饭的时候,周清沐说,“爸,我不想去留学了,我要工作。”
周守林帮两个孩子盛鸡汤,笑嘻嘻地说:“以后工作有的是时间,能多读书就多读书。”
周清沐:“明德医院已经决定正式录用我了,我要去上班。”
周守林:“你先读书。”
周清沐:“我不去。”
周守林有点急了:“你这孩子,这个名额那么难得!整个学校就你一个,那边给了你全额奖学金,学费都有了,爸这点生活费还是出得起的。”
“我不去!”
气氛顿时冷下来。
周清洛当然知道周清沐想什么,她不想花钱,想把钱留给他学画画。
周清洛慢悠悠地叹了口气,可怜巴巴地说:“没人听我说话吗?我有一大堆的好消息要宣布。”
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他。
周清洛从兜里拿出一沓现金,放在桌上。
周清洛得意洋洋地说:“这是我这个月送外卖挣外快赚的钱,一万八!”
人民币的震慑力是肉眼可见的,两人眼都直了。
周清洛又掏出一小沓钱拍在桌上,“这是我给漫画杂志社投稿挣的稿费,两千。”
周清沐觉得不可思议:“你不是不会画画吗?怎么画画能挣钱了?”
周清洛打哈哈:“我说的是不会壁画,漫画还是会画的。”
周清洛:“最后一个好消息,我和星辰原创漫画网签约了!”
周清沐惊呆了,星辰原创漫画网有自己的杂志社,是市场上很火爆的原创漫画基地,很多知名的大神和美术协会的会员都是在这个网站上成长起来的,能签上这个网站,基本上是专业画手。
比如她最喜欢的漫画大神‘誓言’。
周清沐:“真的?你别骗我!”
周清洛:“如假包换。”
周守林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就问:“签约那个网站,有五险一金吗?”
“五险一金那都是小事”周清洛兴致勃勃地指着那叠钱,“要是画的好,画一页,就有今天这些收入,出版了,收入会更好,到时候大平层,越野车,不就是说买就买的事,到时候我们说走就走,游遍祖国大好河山。”
周清洛笑着和他们描述上一世他的生活。
周清沐两眼放光:“那个大神誓言,出版一本漫画都好几百万呢,可惜他现在不怎么画了。”
周清洛拍着胸脯:“星辰网即将冉冉升起一颗神秘巨星。”
金钱的力量冲散阴郁的气氛,周守林也跃跃欲试:“这段时间我身体好了,我再去买一辆电动车,也送外卖去。”
周清洛想了想,一本正经地说:“爸,你别送外卖了,你做饭这么好吃,直播做饭吧。”
周守林连忙摆手:“不行不行,一大把年纪了,不拍那玩意丢人现眼。”
周清洛搞活了气氛,看向周清沐,笑着说:“周清沐,我现在月薪两万,前途无量,你担心什么,人生苦短,有梦想还要犹豫吗,再说了,医生救死扶伤,多学点对你,对病人都有好处。”
周清沐一顿,埋下头,眼眶酸涩,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哭着哭着就笑了。
周清洛举杯:“祝周清沐学有所成,干杯!”
虽然只有两万块钱,对于举步维艰的生活来说只是杯水车薪,但周清洛知道,他们已经在沼泽中看到了希望。
*
周清洛休息了一天,又开始送外卖。
奇怪的是,外卖平台维护升级,接不了单。
一直安静如鸡的外卖小群沸腾起来。
说是今早程序员日常维护时,发现黑客攻击后台的痕迹,可怎么也追踪不到黑客,但网站并没有遭到任何损失。
程序员修补漏洞的时候,才发现后台有一个更为致命的漏洞,一旦被别有用心的黑客攻击,那么网站的收益和骑手的信息分分钟被窃取。
那个黑客留下来的痕迹,倒像是故意引导他们修补漏洞似的。
周清洛难得清闲,看着川流不息的街道,拿出平板电脑画画。
这段时间送外卖的日子,给他带来很多灵感,他喜欢这样忙碌真实的生活,想把每一分每一秒都记录下来。
直到手机提示接单信息,周清洛才把平板收起来,带上头盔,整装出发。
头盔上的向日葵迎着朝阳一摇一摆,充满活力。
周清洛接到了一个订单,送一份变态辣的螺蛳粉到湖滨公园,他很害怕送螺蛳粉,放进外卖箱里,整个外卖箱子都是这个味道,用手提着,骑行又不安全。
周清洛很好奇,是什么样的怪人,才会在酷暑天的清晨,露天吃变态辣的螺蛳粉。
周清洛带着好奇心来到湖边指定地点,看到那个人时,想掉头就走。
宋凌抱着笔记本坐在柳树下的长椅上,身边已经摞了很多外卖盒。
包装盒都一样,都是同一家的螺蛳粉。
至少有二十份。
不愧是他。
周清洛带好口罩,扣上头盔上黑色遮阳片,把外卖递给他:“先生,您的外卖到了。”
宋凌没有抬头,仿佛没听到,手指在笔记本键盘上噼里啪啦敲着。
周清洛放下外卖,转身就走。
刚迈步,就听到笔记本电脑吧嗒一声合上,宋凌冷冽的声音响起:“周清洛。”
周清洛仿佛没听见,加快脚步往电动车方向走。
宋凌起身,三两步走到周清洛前面,挡住了他的去路,暗示地揉了揉腹部。
周清洛:“……”好装一男的。
宋凌振振有词道:“昨天你把我打一顿,然后扔在厕所里不管不顾,这事儿就算了?”
???
什么叫恶人先告状?
这就叫恶人先告状!
这事儿不提还好,一提周清洛气不过。
他掀起头盔上的黑色遮阳板,摘下口罩,咬着牙齿控诉:“要不是你跟个神经病似的,一上来对我又搂又抱,又舔又咬,我会打你?”
宋凌沉默看了他两秒,面无表情道:“倒也不用描述得这么详细。”
“……”
周清洛哑口无言。
没想到宋凌一脸无辜道:“周清洛,要你再往下踢三寸,我就不能人道了。”
周清洛沉默两秒,明白跟宋凌这样的人发脾气是没有用的。
毕竟这人倒打一耙是专业的。
他骑上电动车,拍了拍身后空位置,朝宋凌偏了下头,特霸道地说:“上来,带你去男科检查一下。”
宋凌:“……”
“省得以后你不能人道了,碰瓷赖我。”
第8章
周清洛的挑衅,并没有激怒宋凌,他站在原地面无表情看着他,沉默不语。
周清洛轻笑着摇了摇头,扣下遮阳板,掏出钥匙启动电动车,正准备走。
这时,宋凌缓缓地报出了他的电话号码,“188*****。”
周清洛松了油门,刚扣下的遮阳板又掀起来,回过头看他,不可思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电话号码?”
宋凌挑了下眉,趁机拔了他的电动车钥匙。
周清洛:“还给我!”
宋凌把玩着手里的钥匙,回答他上一个问题:“那天,你把电话号码写在纸上,递给我的。”
宋凌边说着,边模仿他当时的动作。
周清洛想起那天自己追着宋凌跑出网吧的样子,顿时有点臊,辩解道:“可我拿回来了。”
“我过目不忘。”
周清洛十分敷衍地朝他竖了个大拇指。
“骗你的,我到你们后台逛了一下,要了你的号码。”
“……”周清洛偏过头翻了个白眼,朝他伸手:“钥匙还给我,我还有事要忙。”
周清洛说完,才发现宋凌这句话信息量太大。
“等等,是你黑了我们的后台?为了我的电话号码?”
所以,让平台的程序员忙活了一上午,全城外卖员闲了一上午的人,是为了这么个破事?
“只用了十分钟,而且意外收获你们公司一个庞大的漏洞,留了点证据给你们那群废物程序员,”宋凌晃了下手中的钥匙,“你能接单,看来修好了。”
周清洛无法形容此时的感受,呆呆地看着他,心想不愧是反派,思维果然异于常人。
宋凌:“如果遇到一个手狠心黑的黑客,你们的保证金已经被转移,骑手信息已经被泄露,平台很快会破产。”
“……”
“周清洛,你别这样看着我,我是老实人。”
老实人?周清洛忍不住嗤笑一声,忍不住在心里咆哮:醒醒!你以后可是要破坏全球信息网络的人!
不过这一切都和他无关,宋凌自然有白月光去拯救,破坏全球信息网络的事情也不会发生,他只要不沦落为宋凌的替身就可以。
周清洛朝他抱拳,微笑:“那就谢谢这位壮士,钥匙能还我了吗?”
“那你帮我把螺蛳粉送回我住的地方。”
“不送。”
“我计算了下概率,点了二十份外卖,轮到你送一份,按照这个概率,根据大数据,你一天最多可以挣五百。”
“钥匙还我。”你是黑客你都对。
“你帮我送这一单,我给你一千块。”
“富贵不能淫。”
“五千。”
周清洛默了默,挂上非常职业的笑容,人下了车把外卖箱子打开:“送哪儿。”
宋凌挑挑眉,“不是富贵不能淫?”
“那是还不够富贵。”
宋凌:“……”
周清洛调出收款二维码,递到宋凌面前,“扫我付钱。”
“我这里只支持微信好友转账。”
“你微信扫一扫,不加好友就可以转账。”
“我给程序设置了,只支持好友转账,陌生人一分钱都转不出去。”
电脑方面的知识周清洛一窍不通,不过他只用了十分钟黑了他们平台的后台,能给转账功能加这么个设置也合情合理。
周清洛虽不想和宋凌有任何瓜葛,但为了五千块钱,他倒是大大方方地加了宋凌的微信。
宋凌忽然想笑。
这人还挺有意思。
两人刚成功加上好友,周清洛就说:“好了,可以打钱了。”
宋凌转了账,周清洛朝他扬起一个微笑,“老板大气。”
他忽然顿悟,只要钱到位了,人人都能变成马屁精。
周清洛刚跨上电动车,宋凌便扶着他的肩膀,自顾自跨上电动车,电动车后座一沉。
周清洛:“带人加五十。”
“成交。”
周清洛也不扭捏,手机导了个航,就出发了。
宋凌点了点周清洛微信头像上那朵带着笑脸的向日葵,满意地收起了手机。
“周清洛,你敢删了我的微信,我就黑了你的手机,把你的钱全转走。”
周清洛是个画手,本身拥有天马行空的想象力,他忍不住脑补了下此时宋凌的卡通形象,一个张牙舞爪的散财童子。
周清洛被自己脑补的画面逗笑了,“别这样,你可是个老实人。”
宋凌看了眼周清洛头盔上左右摇摆的太阳花,情不自禁勾了勾嘴角,弧度很轻,连他自己都没察觉。
*
驮着二十份螺蛳粉,周清洛感觉自己像个挑大粪的。
不过宋凌更像挑大粪的,二十份螺蛳粉外卖盒装不完,宋凌两只手分别拎着两份。
周清洛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宋凌那张黑如锅底的脸,忍不住笑出声,“操,好像挑大粪的。”
宋凌:“……”
周清洛:“没说你,我说我。”
宋凌的脸更黑了。
还好宋凌家不算太远,在他被熏晕之前就到了目的地。
宋凌住的地方就在红桐山脚下的别墅群里,前面是杨柳湖,依山傍水的风水宝地。
小区戒备森严,光这个味儿,周清洛就被拦在门外。
保安是个年轻男人,皱着眉头拦下他,“不好意思,非本小区不得入内。”
周清洛回过头对宋凌说:“哎,不让进,你多跑几趟,自己搬进去?”
宋凌提着螺蛳粉下了车,淡淡看了眼保安。
保安立刻笑脸相迎:“原来是宋二少爷,可是小区规定……”外卖员不许进来。
宋凌打断:“小区没这个规定。”
“……”
宋凌走到门口,门就开了,他提着螺蛳粉,用身子挡住门,朝周清洛点了下头,“进来。”
周清洛一脸为难地看着保安,“抱歉,拿人钱财替人办事。”
周清洛说完,启动油门开进了小区。
保安在螺蛳粉的余味中狂翻白眼,要是经理看到他让外卖员进小区,那他这个月就要被扣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