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侍者依次欠身倒好3杯酒。
「别和松本说呀,他不让我喝酒的。」天草举起杯子露齿地笑。
「如果医生不让你喝就别喝了。」我初次干涉了别人的私事。
他微微一愣,轻轻放下口边的酒杯。
「那好。」他把轮椅移到壁炉旁。
「冷吗?」
「是的,」他把酒泼到炉火中,火焰一瞬间好像要扑到他「这个房子很冷,让人从心里发冷,待长了每个人都会不正常。」
我起身慢慢踱到他面前。
和他一起望着火焰,倒有种亲切感。
「青先生喜欢莲的哪里呢?莲又喜欢青先生的哪里?现在能说说吗?」
「你有心事?可与松本有关?」
「讨教经验而已。」他不置可否。
被人这么直接的问,我一时有些答不上来。「说不出那么明确的事,反正莲的事我都喜欢就是了。」
「我也是,和青一起很幸福。」
「是么,幸福就好。」他转过身,脸色被火烤得有几分红色,黑色的眼瞳望着虚渺的空间「我们家族是没有人能得到幸福的。我以为我可以例外......」
「松本对你很忠诚。」我看得很清楚的。
「今天身体很倦了,你们可以随处看看。既然你名字叫青,今晚就住青馆吧。招待不周我先失陪了。」天草白又恢复了苍白的脸色。
「等一下,你和天草赤丸可有关系?」
「正是家兄。」
意料中的回答。作为天草家的人,他把我们引到这里有什么目的?
「赤丸他真的死了吗?」我特意瞥了莲的反应,嫉妒起那个阴魂不散的人。
「是的,他是个懦夫。」他顿了一下又补充「我也是。」
轮椅无声地滑出饭厅。
「我想白先生知道松本的事。」看他离开后莲平静地说。
「毕竟那是禁忌之恋啊。松本大概注定是单恋天草了。」我从椅子上抱起莲。「我们就不一样了,我们夫妻恩爱。」
管家的脸小心翼翼地从门缝伸进来。「这是松本医生让我准备的。」
莲尴尬的看着被推进来的轮椅。
「去坐吧,腿很难受吧。」嘴上说的平静,可是心里不太好受。我忽略了莲随时要跌倒的样子,只是一味的为打翻的醋瓶寻找平衡。
「二位用完餐了,请随我去房间。林先生住青馆,井出先生住红馆。」
「为什么我们不能住在一起?这也是规矩吗?」
「是的。没有婚配的人是不能住在一起。」
「哼--遭天遣吗?!」
「正是这样......」他一本正经地点头。
「我情愿遭天遣!」我固执地推起莲坐着的轮椅。在这个吉凶未卜的地方我一步也不离开莲。
「别这样。」莲扭过身体拉我的手。「分开睡吧,只是一晚上没事的。」
「你不是在躲我吧。腿又不舒服了?」因为莲的"前科"我不得不这么想。
「只是有点累了,你不要乱想。」他一笑,花容月貌,让我更不忍心放他而走独守空房。
「不,我要看一下。」
「不要像个孩子一样。」
「哼--随便你。」被莲说成是小孩可真不甘心。
15
我在一尘不染的酷似艺术品的烟灰缸里捻灭才刚点燃的香烟,让它成为名副其实的烟灰缸。不知道莲的情况还是让我坐立不安。不该那么轻易就被莲的话打发回来。
沿着青馆的左首前行就是红馆。灯光昏暗,长长的走廊空无一人,安静得像一座死城。这反倒让我很安心,可以随便走动,四下看看,心情放松,像在美术馆般静心欣赏墙上的名画,从中领略一个古老的家族的兴衰史。
我仔细地从墙上的肖像中找寻赤丸的踪影。
找到了,就是他--莲前男友。我停下了脚步。当看到了和自己相似的容貌,还是很吃惊。我细细揣摩画中人,这是我和赤丸唯一直面的机会。
完全不一样的人,我还记得莲说过的话。怎么说好呢,确实除了容貌就没有一点相似之处了,就如孪生的松本兄弟。
画像里的赤丸正是18岁风华正茂的傲慢年纪,站在黑暗处的他全身闪耀着火焰般的光彩。赤丸就是这样的人?如此自负,却英年早逝。是应该惋惜呢,还是感谢呢!如果他还活着,我无论如何也没有机会从这样的人的手里争夺莲吧。我这些年来都在做什么,浪费光阴而已,和子豪有什么区别么?五十步笑百步。
怎么这画的手法越发看着眼熟,我托着下巴沉思。平素很少对绘画有兴趣的我,见识有限。看得最多的就是墨艳那丫头的。对了,就是像表妹为莲画像的笔法。那是极难摹仿的,记得她曾经向我夸耀她的独创技法。
算了,重要的是莲也看到赤丸的画。
莲他有何感想呢?
我快步走向红馆的大门。安排莲住在赤丸以前住过的房间有何目的?我们是否不经意间已经陷在深深的没有出口的井中了?
房间里无人也没有轮椅,只有床上脱下的衣服和刺目摆放着的义肢。房间很大足有一个篮球场般。看过青馆和黑馆了解到四馆内部格局大体相同。
走过去拿起莲包裹残肢的白布套。上面有些黄色的分泌物凝结成的晶体。走了这一天他的腿一定磨损不少。
「莲。」我叫着他的名字进入浴室。
轮椅停在浴盆旁,从我的方向望去池水干净。走近浴盆,站在正上方的位置俯视。池水清澈呈现出特有的微蓝颜色,莲睁着双目安静地沉在水底冥想。浓密的黑发在水中四散水草般的延展飘浮郁郁葱葱,相反白色的身体被水泡得愈发枯瘦苍白。
看到我,莲浮出笑意,一串水泡从口中冒出。他的唇是我名字发音的形状,并向我敞开双臂。
把他捞出来问:「干什么呢?」
「玩呢。」他深呼吸数次。
「小心溺水,腿怎么样?」托起他的腿在手里揉捏。泡在水里腿有点像无骨的海蜇,润滑柔软。
「休息一下就好。」莲任我抚摸,舒服地合上眼睛,像被挠痒的猫似的。
「水凉了,你可洗好?」
「嗯。」莲点头。
我扯浴巾围起他裹在怀里。
「抱我。」
「这不是正抱着嘛。」
「再紧点。」他伸手抓我的背,指甲深深嵌入我的皮肉,火辣辣的疼。
「好。」我尽力安抚着发抖的他。
「吻我。」
我贴着他的脖颈吻他。
「还不够--用力!」莲大喊。
我明白自己的角色,还不够去除他心中的残影!
我把他狠狠摔在床上,扒开上面碍事的衣服,扑到他身上。初次这样粗暴地对他。我啃咬起他的残端,我知道残端是莲的G点。不管他抽搐和哭泣是不是因为疼,只管一意孤行地发泄着心中一浪一浪滚动而来的嫉妒。我也快要被这个地方弄窒息了!
莲纤细的腰肢在我怀里摆动,下身也迅速膨胀。他的手指开始狂乱地抓我的裤子,当触到我的阳具的时候,他停下来像受到侮辱。
因为我裤带里的鸟还没有进入状态。
把莲引得欲火焚身,而自己全身而退真是过分。看着莲两只遍布吻痕齿印,像草莓一样的大腿。我也有悔意。
「是我不好......」他转身背向我,但却差点从床边跌下。幸亏我手疾眼快揽下他的腰。
「谢谢。」他眨着还有残泪的眼睛。
「去哪?」
「洗手间。不,我想自己去。」
还没等我说话,就被拒绝了。
我望着他穿好浴衣爬下床。
他把两条腿垫在拖鞋上。用两只手撑住身体用腰力一悠一荡地前移。每移一步也有常人的大半步之多。
「你站住!」
我发火了,从后面踩住拖在后面的衣服后襟。
「青,我想一个人待着。」他垂下头,长长的湿发遮住眼睛。
「我不允许!」
「求你。」他抱着仅有的一节腿跪蜷在地上发出恳求的声音。
我真想一脚把他踢飞回东京不要在这里受难。
「不是说难关要两个人一起渡么?」我的位置在哪?
「我心里真的很难过......」
知道他要说赤丸的事,我等他继续开口。
「才知道我对赤丸的事什么也不知道。他的身世,他的经历,他的家乡,这就是他生活了18年的房间?在这里他的当年的音容笑貌一点点浮现我脑海......无法抑制......可这管什么用呢?他已经死了...现在莲的年龄都已经超过他了......」莲为了死去的情人哭了起来。
我无语地安抚我的情人。说不定这个房间的某个角落就有赤丸隐藏的真心。想到这里就想变身怪兽摧毁整座城堡。
「我不敢看,我不想去了解。我怕......」
同样怕发现真相......
「你还有我。」我伸手抬起她的下巴。
「青。」他抱着我的腿哭了好久。
「好点了吗?」
莲边点头边抽泣。
那这个怎么办?我低头看着他两腿间明显肿胀的鸡鸡。
「我自己会解决。」莲用双手护住不好意思地说。
「偶尔也让我而你服务一下。」我把他从地上捡起来放在床边,跪下把他的鸡鸡含入口中。因为刺激莲不由得夹紧双腿固定我的头。
「青吐出来,我要......」
我吐出他挺立的阴茎,蜻蜓甩籽般他一股股射出精液。
看着手上的粘稠液体,很难想象里面会是莲说的不存在一丝生命的迹象。
我用舌头舔噬喷溅在手上的液体,做着精虫在我肚子里生存繁衍的梦。为什么我的和莲的混合下的液体生不出小孩呢?我渴望负负为正的奇迹,并极力希望和莲间有个东西来维系住。
「看什么呢,快去洗手。」
「没事不脏。」
用湿布清理完莲的精液,又安置虚弱无力的他躺好。
「还算敬业吧。」我顽皮地说。
「什么呀,把人家弄成这样。」他又亮出斑斑迹迹的腿。「让我怎么走呀。这下彻底变残废了,你要负责任。」
「负责到底。」
「好好睡吧。明天过来找你,咱们一早离开。」我拍拍他翘起的屁股,把他哄回被窝。
「好。」莲娇甜的应着。
到了浴室稍稍清理了一下,又把轮椅推到床前拉下手闸。做好明天的安置。
「晚安,放心吧。」为他盖好被子我才离开。
「青......」莲叫住走到门前的我。
「什么......」我松开门把。
「我好像在医院里见过白先生,带着面具,不能肯定是他。不过也是穿着白色和服坐着轮椅。你手术的那时从我面前经过。那个能的面具太可怕了,我还担心会出什么凶兆。」
「好,我知道了。」白出现在那里做什么?从很早以前我们就在被掌控中么?
「要小心。」莲满脸忧色。
「晚安。」我用微笑减轻他的担心。
「晚安。」终于换到了莲一个虚弱的微笑。
※※※※※※※※
我顺便四处看看,不知不觉又走到了白馆。一个女子的画像频繁的出现在各处。数量多的让人觉得恐怖,而且绝对是出自名家说手笔。这些画是即使同达芬奇的蒙娜丽莎一起展览也毫不逊色的作品。何况蒙娜丽莎也不是什么美女,由真正的美女引发的神秘感就不同了。画中女子有着令人一见倾心的美丽容貌,乌黑的长发,雪白的皮肤。不论和服礼服都很豪贵可见是家族中深得宠爱的人。尤其那因封闭环境下的与生俱来的罕见纯粹之美,散发着弥足珍贵的气质。也正因如此家族环境,微笑的表情下又隐藏着某种命运的悲伤。这种由多种矛盾而生的楚楚动人之感,蛊惑心底。
没有人能得到幸福?我回想白的话。
这个女人不是看来还好吗?
我久久地凝视她。
不,不对。画像只是到十八九岁的少女时代而已,那么以后呢?成年、结婚、生子......果真注定是悲剧吗?这样一位美丽绝代的女人也没能幸免。如果真的是这样,我就要为这个家族痛心。
赤丸也背负这样的家族基因,遇到了莲。决定抛开一切束缚,追寻个人的幸福,在即将唾手可得的时候,意外身亡。命运?注定的就不可更改?逃避似乎也真的解决不了什么问题,我一直刻意回避的人生又是什么?没有遇到莲之前的一潭死水和现在的波澜万丈,是否存在意义?
画中人的眼光透过画布真切地传到我的眼里。淡淡的悲伤从中晕染开来。这女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我感叹却又无从知晓答案。记得妈妈也有着一双这样的眼睛,她总是用那样的眼神凝望着懵然无知的童年的我。
「需要导游吗?」
「随便看看。」我答。
松本插着兜站在我身后,穿得像个医生。白应该就住在此,所以见到松本也不足为怪。但他出场的方式从来都是幽灵一样诡异难以觉察,不爽!
「在这偌大的城堡游荡,您不害怕吗?」松本优雅地拉开一把绘着血红石蒜花的纸扇半遮青白色的脸,眼瞳无光自闪。
和大厅不同走廊阴森湿冷,灯火幽幽,确实是个随时有鬼怪跳出也不奇怪的场所。为何能心安理得在这里悠闲散步?
「相反心情很平静。」我瞅着他从黑发里冒出的两个异常尖锐的耳尖,配着他那张尖消妖冶的脸,开始觉得渗人的凉气冒了上来, 但脸上不便动声色。
松本瞄了眼画像说「上面的人是白馆先代的主人-静雪小姐。」
「我并没兴趣知道。」我转身继续前行。
「我以为您想知道。」他如影相随「这些全部是玄月大人画的,玄月大人是天草家族唯一出的艺术家,一位国际知名的画家。虽说玄月大人的作品仅仅拘泥在天草家族。不,确切的说只有他的姐姐--天草静雪小姐。这些画可是全世界众多收藏家梦寐以求的珍品。」
天草玄月?好像在什么印刷品上见过的名字。
「你对上代的名字有兴趣么。青岚、绯花、静雪、玄月。」
「风花雪月么。」简单。
「不错。」他刷地合上纸扇,声音干脆「相比这代的名字就逊色的多。」
「你是说赤丸和白么。」我笑起来「忠一,孝二,你们兄弟的名字也不太讲究呀。」
「我以为你只知道我叫松本。」他露出犬齿开心地笑起来,像得到表扬的小孩。
他的牙也有点太尖了吧。我真担心一不留意会刺破嘴唇。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说过。」我从不叫日本人的名字,对我而言只是停留在浅层的关系即可。桑岛的名字是什么?我搜肠刮肚也没能想起。
这时青馆的大门出现,转了一圈又回来了。
「好了,我要回去休息了。就这样吧。」终于可以摆脱他了。
「我可以到您的房间坐坐吗?」松本停在门前。近来他说话怪怪的,尤其那个‘您'字听着特别刺耳。自从进了这个城堡,每个人都变得怪怪的,莲也是。
我不愿意。我知道话一说出,他那灰色的像忠犬一样的眼睛,马上就会出现受伤的样子,让我不能忍心。
孰知道这一时的恻隐,既造成我一生之耻。令我12小时后杀意泉涌,把他分尸的心都有。
「唉~房东大人请进。」我长叹一声,推开门。
「要喝一杯吗?」他自顾自的走到酒吧台倒酒。
虽说不是他的房子,但还是房东的气势满满。
「好的。」我蹭蹭冰冷的鼻尖。房间过大壁炉不足以驱除阴冷,确实需要喝点酒调节。
「给,和莲分开睡很不习惯吧。」
「明知故问。」我气恼地接过酒杯,一饮而下。酒滑过喉咙,向胃里注入温热。啊,好久不曾喝这么烈的酒了。
松本默默地啜着酒「很能喝呀,还要吗?」
「可以了,我有些醉了。你也早点回......」逐客令还没说完,整个人就出溜到地毯上,杯子也无声地从手中滚落到火旁。我想站起,可大脑对身体的命令,只是传达到指尖的痉挛,做不出丝毫的反应。我不知所措地看向医生。
壁炉的火光在他轮廓鲜明的脸上投下浓重的阴影。
发觉到他神情不妥,靠--一定是中了他的道。
「您的酒量真差呀~~~」他又到了一大杯,继续不慌不忙地喝着,眼睛始终盯着不能动弹的我,想着什么。
我也警觉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放下剩有1cm的酒杯,像个捕猎者似的慢慢向猎物走近。
「放心,麻药而已。不会伤大脑的。」
靠--两次被人下药。一次被莲,一次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