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锦这两天肠胃功能被药物弄得一团紊乱,要么吃不下,要么胡吃海塞然后上吐下泻,沈擎宇也知道他身体虚,没逼着他长跑,就陪着他在小区里慢跑了一阵。
跑了小几百米,纪锦就累了。
沈擎宇帮他擦擦汗:“走,回去吧。”
纪锦眨眼:“你不跑了?”
沈擎宇笑说:“我先送你上去再下来跑。”
“那……好吧。”纪锦故作矜持地勾勾嘴角。
小区里分明就这几步路,但沈擎宇要送,纪锦也真就让他送。热恋中的情侣纵使能多腻歪半秒钟也绝不嫌少。
等早上完成了晨跑任务后,纪锦又倒头睡了,沈擎宇出门去俱乐部训练。
上午柔术教练来陪练,两人练了两个小时从场上下来,全都精疲力竭——柔术这东西看起来动作幅度不大,实际上极其消耗体力,站立技能打五回合的人,往往地面没撑完三回合就没力气了。
左锋锐把毛巾丢给沈擎宇擦汗,夸赞道:“可以,进步挺快的。你今天一次都被没他摔,你自己发现没有?”
沈擎宇闻言一愣,还真没发现:“真的?”在场上较量的时候他全心全意光顾着琢磨招式了,其他都没在意。
“真的。”左锋锐拍拍他的肩,“回头俱乐部会给你安排更厉害的柔术教练,你今年争取把柔术升到蓝带或者紫带。”
巴西柔术是一门很深奥的武术,是多少人练一辈子也吃不透的。左锋锐帮沈擎宇定的训练计划并不是让他一口气吃成大胖子,而是针对他的个人特质慢慢提升。
沈擎宇是站立高手,所以从实用的角度出发,左锋锐最先帮他提升的是防摔的能力——道理很简单,如果防摔练得够好,哪怕在擂台上碰到地面高手,他也能站住脚不被人带进地面战,这样他就更有机会扬长避短。
原本左锋锐定的目标是希望沈擎宇半个月内能稳住不被摔,没想到他进步神速,这才一个礼拜就已经站住了!这当然仰赖于沈擎宇本身是有柔术基础的,只是多年不练才退化了,练一练就很快能拾起来。另外就是沈擎宇的天赋确实过人,再加上勤学肯干,自然比常人进步得快。
休息一中午,体力恢复了,下午又开始进行力量训练。
几十个硬举、后蹲举和前蹲举做完,沈擎宇脚下的垫子已经全部被洇成深色了。
左锋锐见他肌肉打颤,忙问:“行不行?要不要休息一下?”
“行!”沈擎宇牙关紧咬,“我能做完!”
他额角青筋凸起,几乎是用意志力坚持完成了最后两下推举,松开手,两百多斤重的杠铃砸在地上,发出“咚”的闷响,地面都跟着颤了两颤。
左锋锐立刻上前帮他松解紧张的肌肉。
以左锋锐的习惯,他会尽量去激发运动员的极限,在运动员自己喊苦喊累喊停的时候,他还要再往上加一点,那才是运动员真正能承受的极限。但沈擎宇跟很多人都不一样,他真的很少会喊,教练给他什么任务他总是拼了命地去完成。反倒是左锋锐怕把他练伤,不敢再给他往上加了。
帮沈擎宇拉伸完,左锋锐捶了捶他结实的跟石块似的肌肉,感慨道:“我发现你真挺拼的。”
沈擎宇躺在椅子上慢慢调整呼吸,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声音细若蚊鸣:“我得快一点儿……”
他得快一点儿。再更快一点儿,撑起一片天来。
第61章
转眼又到周末, 大清早沈擎宇载着纪锦去医院复诊。
路上纪锦坐在副驾驶座上摆弄着手机,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对沈擎宇说:“我给我爸发消息了,告诉他我今天去医院复诊。”
沈擎宇空出手来摸了摸他的头:“乖。”
上回从医院回来, 沈擎宇就让纪锦给父母打打电话, 发发消息。要知道纪君谦因为担心纪锦, 电话都挂到粟安那儿去了!
其实纪锦和父母之间哪没有什么解不开的矛盾?只是不知道该如何相处而已。化解起来也不难, 过去的事都没必要提了,也不必区分对错是非。重要的就是从现在开始恢复羁绊,不再让爱变成伤害。
车开到医院后, 两人直奔黄有的诊间。
“小锦来啦。”黄有关切地问, “最近这几天过得怎么样?服药以后有效果吗?”
这问题问得纪锦一脸苦相。他吃了药以后, 情绪的确稳定了不少,但是药物的副作用着实把他折腾得够呛。
“我最近一直很嗜睡,肠胃也很紊乱, 要么吃不下,要么吃不饱。这些也都算了……”纪锦心烦地说, “医生,我最近记忆力又变差了!我才从房间走到客厅, 就忘记自己从房间里出来要干嘛了!你能不能给我换几种不会影响记忆力的药?”
黄有不置可否, 详细地问了纪锦其他的感受, 说:“这样吧, 你去做个身体检查,我先看看你身体指标有没有变化, 再看怎么调整用药。”
纪锦只能跟着护士出去了。
由于纪锦做检查的时候沈擎宇不能跟进去, 所以他就留在诊室里和黄有聊天。
沈擎宇担心地问:“医生, 阿锦的病要多久才能痊愈?药的副作用什么时候会减弱呢?”他每天看着纪锦吃不香睡不醒的样子, 真是比他自己病了都难受。
黄有没法给出明确的期限, 只能说:“别太心急。精神类的疾病和其他病不一样,治疗的过程比较复杂,每个人的情况都不一样。我向你们保证我会竭我所能帮助病人,也请你们信任我。”
不是他不肯给期限,而是他确实给不了。躁郁症有试药的过程,这和医生的水平、患者的体质、甚至和运气都有关系。有人第一副药就立刻对症,完全没有副作用,几个月就恢复健康了;也有人换了十几次药都不行,一辈子都没法停药。
纪锦目前的情况并不算严重,是很有希望能控制好的。但是作为严谨的医生,黄有没办法给打包票。
黄有慈眉善目地问沈擎宇:“小沈,你是纪锦的恋人吧?”
沈擎宇一惊,不知该如何作答。
黄有笑道:“是纪锦自己告诉我的。”
沈擎宇知道精神科医生会为患者的隐私保密,松了口气,承认道:“对,我是。”
“嗯。我知道这些药的副作用很大,纪锦吃了会很难受,你看了也很心疼。但是你要记住,就算难受,你们也绝对不能再擅自停药了。这是为了他好,明白吗?”
沈擎宇叹气:“我明白。”
但是让他眼睁睁看着纪锦受苦却什么都做不了,他心里也过不去,他问黄有:“医生,有什么我可以为他做的吗?”
“当然有,一段稳定的、安全的亲密关系对患者非常有好处!”黄有说,“上一次我给纪锦做精神量表,他告诉我他的抑郁数值和焦虑数值都比他之前做的分数低了不少,他还说他觉得这都是你的功劳。你支持他,理解他,就是对他最大的帮助。”
沈擎宇没想到纪锦竟然会这么说,霎时感觉五脏六腑都被熨了一遍,热烫又服帖,同时他也惭愧自己并没有纪锦说得那么好。
黄有说:“我知道得了这个病的病人比较难相处,这样吧。我教你一个方法。如果什么时候他情绪特别激动,惹你生气了,你别跟他对着来,更不能去刺激他。你就跟他说,你理解他,你跟他是站在一边的——这样有助于他控制情绪。”
沈擎宇点头。即使黄有不说,他基本也都是这么做的。
黄有接着道:“我这意思不是说你什么事儿都得顺着他,而是让你先帮他处理情绪问题,你要学会把他的情绪和他这个人分开看——”
“分开看?”
“对。很多时候人的想法都是不真实的。比如说兴致上来了买一堆东西回家,但这些东西不见得是真喜欢;不高兴的时候又把东西全扔了,也不见得是真不想要了。这种时候就是人的想法被暂时的情绪给控制了。病人的思维尤其容易混乱,你不能跟他较真。”
沈擎宇听的很认真。
黄有给出了实用的方法:“在他发病的时候,你可以尝试转移他的注意力。或者你告诉他你愿意倾听他的想法,引导他自己去往深里挖掘。有时候他挖着挖着,他自己都会发现这个想法太偏激,他根本就不是这么想的。”
沈擎宇若有所思。其实以前他也有点感觉,只是那时候他都是懵懵懂懂的直觉,黄有的这番解释倒是让他多了不少思考。
他问黄有:“医生,那我应该怎么分辨他什么时候的想法是真实的,什么时候是不真实的?”
黄有说:“你是跟他最亲的人,他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吗?什么时候是真正的他,什么时候是被病魔操控的他,这得你自己判断啊。”
沈擎宇豁然开朗,感激道:“谢谢医生。我明白了。”
不多会儿,纪锦做完检查回来了。
黄有看了纪锦的检查报告,又问:“小锦,你有记日记的习惯吗?”
纪锦摇头。
黄有建议:“那你可以试试从今天开始写日记。尤其是你情绪起伏特别大的时候,你试着把你当下的感受和想法记录下来。等过一段时间你再自己回头去看,会不会有新的想法。”
这其实也是一个转移注意力以及加深自我认知的方法。
黄有给纪锦调整了一下用药的量,要求纪锦之后每个礼拜都来复诊,今天的看诊就这么结束了。
到了地下车库里,纪锦准备上副驾驶座,可他拉了几下车门依旧锁着,他不禁抬头:“怎么不解锁?”
沈擎宇绕到车的这边来,打开车后座的门,把纪锦推进后排。
纪锦莫名其妙:“干什么啊?”
沈擎宇不说话,跟着钻进去,砰一下把车门关上。
纪锦还没反应过来,沈擎宇已经将他压到车门边上,一手搂着他的背,一手抄起他的膝弯,轻轻一使力,便把他囫囵抱进怀里了。
沈擎宇按着他的后脑吻他,炙热的唇舌搅进他的口腔里,像是想要将他的灵魂吸走。纪锦被他吻得心脏嘣嘣乱跳,也不管他忽然发什么神经,抓住他的肩膀热情地回应。
“你瘦了。”沈擎宇一边吻着爱人一边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手下的腰明显又细了几寸,腿上的屁股肉也变少了,硌得人骨头疼。纪锦就像一枚易碎的玉片,让人舍不得用力,却又爱不释手,恨不能将他做成吊坠贴在心口上,从此去哪儿都戴着。
两人唇舌纠缠吮舐,胸膛相贴,心跳声合在一块儿,变成一支动人的乐曲。
深吻结束,纪锦靠在沈擎宇结实的臂膀里,小声问道:“你怎么了?”
沈擎宇摇摇头,用鼻尖蹭着纪锦细腻的、滚烫的脸颊:“没怎么。家里马上要有新成员了。我想再跟你享受一会儿二人世界。”
纪锦一愣:新成员?
过了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他们说好今天复诊完就去接小猫回家,可不是多了个新成员吗?
两人又在后座温存了片刻,这才移到前面去了。发动汽车后,沈擎宇又抓起纪锦的手凑到吻了吻,浓情蜜意地表白:“阿锦,我爱你。”
倘若爱能给人力量,倘若爱能治愈疾病,他绝不吝惜奉献。倘若爱意越浓,疗效越好,他会立刻将自己的心剖开,挤出心尖上的血喂纪锦服下,那一定能叫纪锦生龙活虎,百病全消。
车驶出车库后,便径直朝着猫舍去了。
经过一周的探讨,两人最终决定第一次就领一只美短回家,先养上三五个月,等熟悉了养猫的各种事项,再考虑养第二只。
至于小猫的名字,纪锦是肯定不同意给猫起名叫“比目鱼肌”的,而他的D8941,这名字又拗口又难记,到最后估计大家都不爱叫,还是会被简化成“咪咪”、“喵喵”这种俗名。
讨论来讨论去,大家各退一步。纪锦把第一只猫的命名权交给沈擎宇,让它跟沈擎宇姓沈,名字也由沈擎宇来取。等养第二只的时候再由纪锦来取名。
到了猫舍里,员工将不足小臂长的小奶猫抱出来交给沈擎宇,叮嘱道:“它现在五十天大,刚刚断奶,已经学会用猫砂了。等它三个月的时候,你们一定记得带它去打针驱虫啊。”
沈擎宇和纪锦早把功课做足了,向猫舍员工道了谢,就把小猫装进笼子里带回家了。
回到家中,两人赶紧打开笼子把小猫放出来。
小奶猫是玳瑁色的,肚皮白白,背上花白相间。它的性格很温顺,一点都不怕生,从笼子里出来后,它先睁着圆滚滚亮晶晶的大眼睛先四处打量了一会儿,大约知道沈擎宇和纪锦以后就是它的新主人了,它便摇摇晃晃递过来,先用脑袋蹭了蹭沈擎宇的手,又往纪锦的腿边跳。
纪锦欢喜不已,把小猫抱进怀里轻轻顺毛。沈擎宇也摸了摸猫,见纪锦一脸舍不得放下的样子,他就先进厨房准备猫食去了。
五十天大的小猫咪已经可以吃幼猫粮,沈擎宇先用微波炉把羊奶加热,然后再用温热的羊奶把猫粮泡软。等全弄好,他端着猫碗出来,发现纪锦已经把小猫带到了他们搭建的猫咪小城堡里,陪着小猫玩耍。
小奶猫也不知道是年纪太小还是有点怕高,对华丽的猫爬架并不感兴趣。纪锦把它抱上去,它探头往下看了一眼又缩回去,窝下不动了。
纪锦只好又把它抱下来,用逗猫的玩具逗它。小猫这才算来了点兴致,被舞动的逗猫棒吸引,笨拙地跳来跳去,伸出短短的小胳膊试图把羽毛勾下来,纪锦被它副这样子萌得咯咯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