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灯行 红灯止----宇宁

作者:  录入:12-19

齐言是那么的痛苦。是的,在这一场游戏当中,被毁坏的人,其实是自己。他开始后悔跟路安谈这一切。这次找他谈,不是为了彻底断了他的念头的吗,像掐死一只猫,让一切结束。
他拍拍路安的肩膀,说:"是,你说的没错,没有人能得到她,因此,你也不该奢望扮演你的母亲,做那些错事。你知道你瞒不过我的。"
路安惊惧地看着齐言,颤抖的嘴唇却说不出话来。他想挣扎,却被齐言死死按在了沙发上。越挣扎,齐言按的越狠,犹如一场不动声色地内力比试。最终的赢家还是被齐言获得,因为他不可超越的气势,因为他对路安天生具有的魄力。路安根本无法反抗他,跟无法反抗他对他的致命诱惑力一样。
路安颓败地倒在了沙发上,身体紧紧蜷缩在一起,双手抱着双腿,头埋在腿间。他从来没这样痛苦过,一切都被齐言看穿了,他在他面前,就如同光天化日之下被扒光了毛的鸭子,毫无自尊可言。他从来都是这样,在齐言面前,没有一丝胜算。爱的深的,注定是被伤害的那一个,而现在他甚至不能肯定,齐言可否爱过他。
齐言缓缓进了屋,他知道他会伸手去探莫芳华的额头,然后再温柔地问她,可好了一点。虽然知道那也不过虚情假意,可是他依旧受不了。他嫉恨她,嫉恨被这样对待的为什么不是他。他哭了。隐隐的哭声,让他身体却控制不住地剧烈地颤抖起来。他还听见了低低的呻吟声,他知道那是齐言上了床,在床上跟莫芳华谈情说爱。路安不明白,同样是不爱的人,齐言为什么就可以对她好,而不愿分一点点给他,难道就因为他是齐艳的儿子,他长得像齐艳。
他捏紧拳头,痛苦像电流一样在他体内乱窜,他克制住,然后发誓,报仇。

13
齐言的家沉浸在齐言和路安对峙的气氛当中。突然变得凝重的氛围让莫芳华一时摸不着头脑。她问齐言,齐言则只告诉她,最近工作碰到一点不愉快,过几天就好。

然而这种不愉快的气氛一直延续到了夏天。
炎热的夏天,仿佛能烤焦一切,火辣辣热腾腾,天上下着白花花的东西,匆匆而过的人们则在烈日下,头都不回地向前奔走。
路安有个毛病,每当夏天到来的时候,无论在室外,还是在室内,甚至开着空调,身上都要大量大量的出汗,与身俱来的恶疾一样。他急躁的心,因此变得更加火热不堪。齐言则恰恰跟他相反。齐言不喜欢出汗,除非进行过剧烈运动后,额头和鬓角才象征性地冒出一两滴黄豆大的汗珠。在家里,他时常关着空调,而只开一盏小型的电风扇,并且把风调到最小。他就这样,坐在铺着麻将席的沙发上,一边悠闲地吹着风,一边看电视。
路安把身上能脱的都脱了,要不是莫芳华在,他甚至将内裤都脱掉,全身赤裸在房间里游逛。他不想让齐言答应开空调,因为他不想示弱,即使身体和思想上都在受炎热的煎熬。他穿着宽敞的短裤,打着赤膊,从这个房间走到那个房间,不时瞟一眼电视机,再瞟一眼脸上干燥的仿佛用吸水纸吸过的齐言。他衣冠端整地坐在那里,像一个石像,目光有神且专注,丝毫不分神,仿佛看得不是普通的一场连续剧,而是杀人和被杀的真人表演。
路安怀疑什么才能激起这个男人从沙发上大叫地跳起,记忆当中,齐言就没有真正动怒过的时候,他总是温吞且和缓的,像一具茶壶,老式且古朴,但源远流长,给人无限遐思,这也是齐言有吸引力的原因。
路安把身体慢慢靠近了齐言,脸上,胸口上,腋下依旧流着汗,散发出浓重的男性味道。他斜靠在沙发上,瞟了一眼挂在对面墙上的空调后,对齐言说:"你还真耐的住热,你就从来不觉得受不了吗?"
齐言对路安莞而一笑,微微地转头,再把视线重新转回到并不精彩的电视连续剧上:"那是因为你心不静,静,你就不觉得热了。"
路安抹了把汗,而是把留在手指上的汗渍涂在了齐言裸露在外的胳膊上:"不是我心不静,而是天性使然,不能不流汗。。。而且夏天流汗本来就很正常吧,是你不正常。"
齐言默默偏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路安留在他身上的汗渍后说:"你也不正常吧。。。没人流汗流的像你这么厉害。"
他向放在茶几一角上的空调遥控器一努嘴,又说道:"要不要开空调,热你就开吧。"
路安注视着齐言,摇了摇头。他从来没有过那种打算,他喜欢汗流浃背的感觉,跟彻底遗弃自己时的感觉一样,自我折磨。
莫芳华的内衣放在沙发的一角,收回来的衣服还没来得及叠好收起来,路安故意拿起来丢到了齐言身上,看着他说:"你老婆的衣服。"
齐言不动声色地收下,小心翼翼折好,再放回原处:"也是你舅妈的。"
路安突然凑近,逼视他说:"你为什么总是喜欢折磨我呢?"
齐言依旧看电视,两只眼睛动都不动,黑色的眼珠,仿佛海底的黑珍珠似的,深沉到底,迷人,但蛊惑。
齐言终于开口说话了:"怎么是我折磨你呢,我告诉过你的,你觉得热,可以开空调,我吗,大可加一件衣服罢了。"
路安楞了一下,然后突然大笑着退后了。以退为进,他心目中的男人果然有他独道的一面。他那么想报复他,却觉得无从下手,像个从战场上跑回来的逃兵。
他重新坐好,把腿肆无忌惮地架到桌子上,半晌,开口说:"我会得到的。"
齐言还是如先前那样坐在沙发上,稳如泰山,接过路安的话说:"那我也告诉你,你只会失败。"
路安倏地一下抽回腿,站起来了。他立在房间中央,和周围静谧的一切显得是那样的不谐调,周边的火气也呈直线上升,齐言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又重新坐好看电视了。
路安回到自己的房间,把先前小时候和齐言拍的照片又全拿出来了。那些照片大部分被路安撕的四分五裂,一次次拿这些回忆泄愤,又一次次用透明胶带将它们粘好,和齐言相比,他总是失败的那一个,没有一个回合他赢过,他也总被打击到一无事处。
他把那些照片又一张张洒在床上了,瞪着照片中的人,想用牙咬他,也想用手掐死他,既恨又爱的感觉,可最终他还是只能拿自己撒气。他爱那个人,所以他还是什么也做不成。
他张开四肢,躺在床上,任各种感情在体内激浪,微微的痉挛,短暂的神经抽搐,他想他依旧放弃不了。情爱是那么简单,但沦陷到其中时,抽身也成为不可能。他想他只有继续,除此之外,他也别无他路。

14
齐言短暂地束手无策,因为路安又一次失踪了。下班回来后,就等他到现在。时针指向晚上十二点,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心情也变得越来越焦躁不安。路安好久没有不打一声招呼就夜不归宿,莫芳华劝他往路安的手机上打电话,齐言则说再等等。
齐言终于忍不住站起身,往电话旁走。莫芳华不安地看他一眼,然后点点头。齐言却转身进了卧室,砰的把门带上。
坐在床上的齐言仿佛听到外屋有人说话的声音,侧耳聆听,是莫芳华在打电话。说什么听的不甚清楚,但能肯定那是两个人之间的对话。齐言把心提起来,然后又沉沉放下。他不该为那个孩子担心,他只是恢复原本面目,一个流氓,一个作乱分子。
等一切安静下来,他悠然地走出去,等待事情发生。他知道莫芳华会开口,并且一定。
莫芳华慢慢靠近他,然后不急不徐说:"小安说他和一帮朋友在酒吧喝醉了,想让我们去接他下。"
齐言抽了根烟,很久没说话,靠在沙发上,看徐徐升起的烟圈直到厌倦后,说:"他自己不能回来吗?非要让我们去接他?"
莫芳华眼里有一种慈爱的东西,那让她看起来很和蔼,仿佛天生就懂爱的人,本性纯良。齐言觉得这样的女人其实有时候很可爱,她们不兀自怀疑,并且守本分。
莫芳华说:"你就去接接他吧,出了事总不好。"
齐言本想说我去了就更会出事了。不过,最后他还是把话统统吞到了肚子里,一丝未留,像消灭罪证。
他缓缓把烟在烟灰缸里掐灭,甩了甩手,又径自靠在沙发上,说:"不去,他想回来就回来,回不了就别回了。"
他站起来回了房间,淋了个浴后,就平躺在床上,但只一件事让他奇怪。他的心情异常的平静,却开始大量的出汗,这于他,绝没有过的事。他很坦然,甚至平静如水,但汗珠子却像夏天猛然到来的一场暴雨,纷纷从他身上流出来。额头,脸颊,甚至胸口,都开始冒汗,一滴滴,一粒粒,仿佛路安的那种顽疾也传染到他身上。
他有一丝惊慌,因此把空调打开。凉爽的空调风吹在身上,毛孔收缩,汗却依然流个不止。他真正感觉到恐慌,关掉空调,把汗衫和长裤退下,又大口喝了几口白开水,心情才平静下来。他刚刚坐定,莫芳华就开门走了进来。
她惊疑地看了眼齐言,摸摸齐言额头说:"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苍白?"
齐言摇了摇头,说:"没有,可能晚饭没怎么吃,现在觉得有点饿。"
莫芳华站了起来,说:"那我给你到厨房再弄点东西,饿坏了身子可不行。"
齐言则拉住她,说:"不用,也不是特别饿。"
莫芳华没有再说什么,因为她已看出齐言脸上的坚决。齐言有时候可能很温柔,不过,有时候也很顽固。真正男人的魅力就在于,不轻易被所动,坐怀不乱可能已经不容易,然而面对所有事都临危不乱,才更让人敬佩。莫芳华很爱齐言,也觉得齐言很男人,稳重踏实,坚定的磐石,她愿意一辈子依附他。
莫芳华重新坐下来,紧挨着齐言,似有似无地想一点心事,最后又仿佛无心说起道:"那小安那边,你真不去了吗?"
齐言半晌开口道:"小安跟他的朋友在一起,不会出事的。"
莫芳华低头仿佛思考一些事,然后说:"我发现最近你和小安闹别扭了是吧?"
齐言楞了一下,又撇撇嘴角,佯装笑了一下:"怎么这么说?小安一向不喜欢我管他,我不去,只是为免他不高兴。"
莫芳华说:"可小安刚才主动提出让我们去接他,我想。。。还是去接一下好。"
齐言笑说:"你很关心他嘛。"
莫芳华也笑了笑:"他是你侄子。"
齐言闭嘴没有说话。他躺倒,任凭自己胡思乱想。莫芳华也和衣在齐言身边躺下,头枕着他的手臂。
"小安最近是不是又和以前那帮朋友往来了?"
齐言望她一眼,表情平淡:"谁说的?"
莫芳华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我只是看他最近老沉着脸,对我们也爱理不理的,猜想是不是又受了其他人的影响,让他和家里人闹矛盾。"
齐言没有再说话,而是空洞的看着天花板。
莫芳华再次开口:"去接他下吧,他说等我们呢。"
齐言终于缓缓坐起身,低头对莫芳华说:"我说过,他要回来总能回来的,他已经不是个孩子,我们不能老宠着他。"
莫芳华不明白齐言隐隐的怒气从何而来,低空徘徊的高气压仿佛裹身的棉絮,包的她透不过气。齐言的目光很冷,带着寒霜,一击毙命时的无情,可表情却又空乏的仿佛有生以来就荡然无存。他缓缓地起身,再站起,回过头看一眼莫芳华,说洗洗早点睡吧,旋即转身,走出门去。
齐言是令人难以琢磨的男人,让人觉得深不可测,周身藏有神秘感,仿佛亲历过无数个历史。他有过过去,想沉敛,却光芒四射,无处掩藏的魅力,只有接连不断继续吸引依附在他身边的人。

齐言又一杯接着一杯喝水,大量的喝水,同他身上不停流淌出来的汗一样,仿佛喝进去的又立即转化为另一种形式,从他身体里冒出来。莫芳华在房间里睡了,微弱的呼吸,还有胸口节奏的起伏,都成为房间唯一的声响。他静静地观看,仿佛置身事外的旁观者,一个女人,一个女人的睡姿,一个要与之生活一辈子他老婆睡觉的样子,他突然感觉到很可笑,自己一杯又一杯烦躁地喝水又更可笑,眼睛突然瞥到放在桌侧的一角一张路安的照片,他猛然惊醒似的站起来。有东西在他头脑里乱窜,他竭力阻止,却发现完全徒劳,因为行动已经不受他意识控制,慢且坚定的步子已一点一点朝卧室外迈去,最后发现自己即将走到大门前,已然快速套上了一件外衣,向门口奔去。

15
齐言在酒吧的门口看到路安。因为略长的头发耷拉下来,盖住了原本年轻英俊的脸,只看见灯光的剪影在他脸上留下一片黑迹,身体斜靠着,远远看去,像软体的蛇。齐言在他身旁站住,见路安没有反应,也靠在墙上,慢慢从口袋里掏出烟,把烟点着了。
如此美丽的月夜,属于城市的奢靡,灯光灿烂,星光俨然,人群穿穿梭梭,却物欲横流。那些欲望总是很发达,可沉静下来后,精神却是一样的空虚。
齐言静静地抽烟,初时赶过来时的莫明焦躁已经消失不见,现在只剩下茫然和不知所措。
路安就在身边,酒醉后的人特有的精神涣散,无谓理智不理智,能借着酒精遗忘一切便是他们最渴望的。齐言透过香烟顶端的一点红火,看路安的脸。
脑袋略微垂下,鼻梁因为灯光的反射显得比其他地方亮,脸却依然那么英俊,像用刀一点点雕刻出来的,跟他母亲有点像,然而又有些地方不像,那是路安他所特有的,齐言看了将近五年的脸。
感觉到身边那人身体微微的痉挛,人就像他扑过来了。等齐言反应过来时,路安趴着他的肩膀已经大吐特吐起来,污秽的东西从他口中倾泻而出,一下子弄脏了他们身旁墙壁。齐言庆幸,幸好路安是向他身后吐的,不然现在不成功便成仁就要是他自己了。
路安吐完一阵后,便弯下身体蹲在地上。他抱着双腿,头深深地埋在两腿之间,仿佛刚失去光明的人。齐言知道那种痛苦,喝醉过后胃里翻江倒海的感觉,他也缓缓蹲下了身子,轻轻唤了一声:"路安?"
路安好像没听到,依旧蜷缩着身子一动不动。过了好久,才慢慢抬起头来,双目呆滞地看着齐言,却仿佛看一个陌生人。齐言知道此刻酒精已经蒙昧了他的眼,一双被腐蚀过的眼是什么也看不清的。他欲站起身,却被路安突然抓紧了。
"齐言......"只有在无人时,路安才连名带姓地叫他,在平常,他只会称呼一声舅舅。
齐言诧异地看着他,因为他没想到路安还会认得他。不是已经喝醉了吗,不是早已六亲不认了吗。被路安又拽下来,自己却就着他的身子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
依旧靠着墙壁,依旧迷离着双眼。他伸出手,突然向也已经站起来的齐言要烟。齐言暗地里觉得好笑,却也没笑出声。他默默从兜里掏出了烟,递给路安,替他点燃了。
呕吐过后的路安仿佛清醒一些,他还知道一点一点吸烟,一点一点抬头看身边走过的人。
他们站在那实在太过招摇,身边还有污秽的东西,不时发出恶臭。
路安把还剩下一口的烟随手丢掉,然后突然看着齐言说:"陪我再去喝一杯好吗?"他的眼神是企求的,甚至有些可怜,把自己当成需要怜悯的人。他在他身边从来是需要可怜的那一个,他企求他的爱,企求他能给予他一点点的关心,然而他从来吝啬给这些,除了钱和其他一些乌七八糟的。
齐言想了半天,还是摇了摇头:"你喝的够多的了,跟我回家吧,改天再陪你喝。"
路安眼中露出了痛苦,跟之前每一次一样。他已习惯失望,可为什么还是觉得难受呢。一次宿醉,一次借酒消愁,却依然没人陪他喝那一杯,难道他注定孤独,注定无人作伴。齐言有了他的生活,讨了老婆,或者在不久的将来,还会生一个自己的小孩,然而他什么也没有。依旧一个人,依旧自己陪自己强颜欢笑。

推书 20234-12-19 :宦妻----草本精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