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扭伤恢复确实很快,当天晚上,江若就能一脚高一脚低地下楼去买东西了。
买的安全套,他总觉得今晚跑不掉。之前没准备是因为没想到席与风会来。
为了不那么明显,顺两条毛巾一起结账,完美诠释小沈口中的“欲盖弥彰”。
王姐扫条码的时候用看流氓的眼神看他,问他祸祸了哪家小姑娘。
“哪来的小姑娘。”江若坦诚道,“金主探班来了。”
王姐当他又满嘴跑火车:“哦,怪不得能演主角。”
“嗯哼。”
“这位金主贵庚啊?”
“大我半轮。”
“还很年轻嘛。”
“长得也巨好看。”
“运气不错啊。”
江若嬉皮笑脸:“谁说不是呢。”
买完东西回去,席与风没在屋里。
许是在处理什么事情,半个小时前他接了个电话就出去了。
拆了盒安全套,抽两个塞到枕头底下,江若自认爱岗敬业,心想这每年一次的所谓特殊日子,在做爱中度过也没什么不好。
做爱,这词编的,好像必须要有爱才能做一样。
如此胡思乱想着,门被敲响,开门见是小沈,又在小沈的指引下绕至宾馆后门,看见一台黑色的SUV,以及背靠车门衔着一支烟的席与风,江若有好几秒定在几步之遥的地方,不确定般地踌躇不前。
直到席与风摘下唇边的烟,蹍灭,眼含三分笑意:“不是想吃烧烤?”
车子驶出影视城时,江若透过车窗回头看。
从前他只能看到在门口等活儿的群演,今天才发现这地方车水马龙的热闹,有闪烁的霓虹招牌,有游客的欢声笑语,还有蹲守新闻的娱乐记者,以及等待偶像路过的粉丝。
而他和他,却要远离这里的繁华喧嚣,去往未知的地方。
有点像私奔。
脑海里刚冒出这个念头,江若就忍不住发笑。
为自己偶尔与浪漫沾边,却不切实际的幼稚幻想。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仿佛游离在现实和虚幻之间。
他们来到距影视城约十公里的一处美食街,像是早就预约好,车直接开进去,停在一家烧烤店对面。
席与风提前表明态度:“自己去吃,我在车上等你。”
虽然知道他这样的人不会轻易降低标准改变原则,哪怕只是一顿饭,江若还是觉得这种把人送来吃东西,自己却连门都不进的行为堪称奇葩。
连带胃口也变差,江若进店随便点了些东西,直接打包,不出一刻钟,便拎着打包盒回到车上。
面对席与风对飘出的味道皱眉嫌弃状,江若理由充分:“一个人坐那儿吃也太傻了,回去我和小沈分着吃。”
车子再度启动,走的却不是来时的路。
江若问去哪儿,席与风还是那听似疑问却十足笃定的语气:“不是喜欢看电影吗?”
他们出来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多,烧烤店兜一圈,再去往最近的商业中心,真正坐到影院里,已近零点。
只有一部国产文艺片可选,工作日的夜晚观众寥寥,他们选坐最后排,前面几对情侣各据一排,头挨着头,说着即便旁人听不见,也大致能猜出内容的悄悄话。
电影内容其实挺有意思,探讨人生、爱情,一些必须摔个狗啃泥才能懂得的道理。
许是体量不够的关系,内容显得有些琐碎,表达也晦涩,稍一走神就脱节了似的错过很多东西。但并不妨碍江若被某些情节打动,并记住了其中一句有意思的台词。
离别才是真正的永远——主角念出这句话时,江若不由自主地偏过头,看向身边的人。
席与风这次没睡着,仍然静静坐着。线条锐利的侧脸让他整个人显得极不真实,深褐色的瞳孔中映着银幕上变化万千的画面,像驻足在黑暗中的冷峻神明,俯瞰人间百态,却不受影响,不沾分毫。
散场时,江若摸出手机,看到几条新消息。安何卡点发来生日祝福,祝他新的一岁红遍大江南北,林晓也祝他寿比南山,问他什么时候有空一起去吃火锅。
这提醒了江若,让他开始后悔选了烧烤。听说市中心新开了家有双人雅座的火锅店,没那么吵,或许说几句好听的话,席与风会愿意纡尊赏光。
可是江若一向不会说好听的,因此从零点到现在,连席与风的一句祝福都捞不着。
回去的路上,江若随着车内舒缓的音乐摇头晃脑,问:“这就完了?”
席与风则还是那句:“还有什么想要的?”
气氛正好,车内木质调的香氛熏得人喝醉似的发晕,一个“你”字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江若吃吃地笑:“其实,我以前总以为你们有钱人平时不吃米饭。”
“那吃什么?”
“像电视里那样,肉眼牛排,鱼子酱,配82年的拉菲什么的。”
席与风说:“要是喜欢,明天带你去。”
“不喜欢,不要。”江若缓慢地摇头,“又不是什么独一无二的东西,我才不稀罕。”
回去洗了个澡,头脑清醒不少。
已经冷掉的烧烤暂存在宾馆楼下的冰箱里,江若趴在床上玩手机,点进安何发来的链接,看到以自己的名字命名的超话,还有那个让他万分羞耻的宣传视频。
总共三个赞,其中两个是安何及其小号点的,还有一个是安何的孟哥哥点的。
席与风说这只是前期准备,正式的宣发要等《莺飞》播出,郑依婷那边已经有系统的方案。
江若故意夸张地说:“那我就坐等冲上热搜,一炮而红咯。”
席与风没理会,而是不知从哪儿变出一个巴掌大的方盒子,丢到床上。
看着那盒子弹起又落下,正好掉在手边,江若一愣:“给我的?”
“嗯。”
“不会又是手机吧?”
席与风打算去洗澡,弯腰拿浴袍,起身时睨他一眼。
江若便笑:“今天怎么弄得跟断头饭似的,难不成明天就要把我的黑料都公之于众,让我以另类的方式红?”
将浴袍搭在手臂上,席与风难得有心思同他开玩笑。
“那你打开看看,里面是刺刀还是毒药。”
自然都不是。
席与风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江若还在摆弄从盒子里拿出来的那条细链子,戴在脖子上好像不太对劲,绕在手腕上一圈太长两圈太短,很是尴尬。
正要问是不是买错长度或者送错了人,席与风上前,从江若手里将淡金色的链子抽走,手指捏两头扽平,接着俯身,屈膝半蹲下来。
脚腕被握住,江若还懵懵懂懂,不明状况:“我的脚已经好了……”
直到那链子被放置在脚腕上,沿着凸出的腕骨转一圈,恰好在另一侧扣上,江若才眨了下眼睛,总算明了。
轻盈的一根链子,戴了跟没戴差不多,只在晃动时,金属与皮肤摩擦,带来战栗般的细微麻痒。
此刻席与风处于下方,袖口挽起,露出手腕和小臂,骨骼分明的手搭在江若脚背,修长手指拂过踝骨周围,试图将链子调整到位。
令江若浑身止不住地颤,腿又下意识往回缩。
席与风轻笑,问他:“怕什么?”
江若深吸一口气。
是啊,不过是个礼物,又不是没收过,怕什么?
可那链子随着他所有的动作,在灯下闪着波浪般细腻的光芒,江若甚至能想到自己戴着它跳舞的样子。
如果观众是席与风的话。
终于调整到合适的位置,席与风松开手,站起来。
“很适合你。”他说,“生日快乐。”
而此刻的江若却来不及品味得偿所愿的快乐。
他再一次因为对方不经意间释放的温柔感到恐惧。
像是身不由己地,离悬崖更近了一步。
于是在席与风转身之前,江若拉住他浴袍下摆,用一贯轻佻的口气,问出一个濒临越界的问题:“你送我这个,是想把我绑住吗?”
第二十五章 想不想要
问完就后悔了。
正要说点别的将这个话题揭过去,江若抬头,对上一道略带审视的目光。
居高临下地俯视床上的人,席与风说:“怎么,你想跑?”
江若不确定自己的念头是否被他洞悉,只觉得这话里有几分不易察觉的危险意味。
更有一种警示,意在提醒上回修改协议已经挑战过他的底线,而他的纵容不是没有限度。
将手收回,江若垂眼:“我能跑哪儿去。”
这样的服软无疑令人愉悦,席与风的脸色些微松弛,转过身时平静地说:“今天你生日。”
江若听出了潜台词——别这么扫兴。
以他们俩的关系,有些话说得太清楚,就没意思了。
这晚,两人终于做了。
江若兑现之前的承诺,以一种被禁锢的姿势承受席与风类似发泄的欲望。
如同经历一场急风骤雨,置身其中根本无法呼吸。
结束后,席与风点燃一支烟,抽得很慢,多数时候任由它在指间燃烧。
江若想把灯打开,被他阻止。
借着窗外透进的一点路灯光,江若看见他一双冷漠而寂寥的眼睛,仿佛刚才那样热烈的人并不是他。
江若觉得冷,于是翻身,裹紧被子,假装闻不到烟味,也听不到那平稳到刻意的呼吸声。
清晨,小沈敲开了江若房间的门。
“江老师生日快乐!”先送上祝福,小沈笑着说,“本想卡点送祝福,想着您和席总出去了,肯定不想被打扰。”
江若也笑起来:“没事,我手机过了零点自动静音,你打扰不到我。”
除了早餐,小沈还送来一只六寸大小的蛋糕。
“淡奶油加应季水果,刚做好就拿来了,这个大小两人吃应该正好。”
小沈办事向来妥帖,江若由衷地表示感谢。
走之前,小沈面带职业微笑:“祝二位度过愉快的一天。”
笑容里几分真诚让江若莫名惭愧,心说下回要找个机会告诉小沈,他和席与风并不是她以为的那种认真的关系。
蛋糕席与风只吃了两口,其余都进了江若的肚子。
没到午饭时间,江若又去楼下把昨晚的烧烤取出来热了,分一半给小沈,另一半带到房间吃。
大约是看在他今天生日的分上,席与风没有因为飘散满屋的孜然辣油味表现出太多不满,只问:“今天不算卡路里?”
江若吃得满嘴油:“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只有今天可以理直气壮地不算。”
席与风笑了声。
下午席与风回去,江若送他到楼下。
上车前,席与风检查了江若膝盖和其他几处较为严重的伤,瘀痕都淡了,想必再有两天就能恢复如初。
接着视线往下,由于今天不用出门,江若穿了条宽松的沙滩裤,脚搭人字拖,这打扮任那链子再细再低调,也不免显眼。
江若也低头看:“戴着这么精致的东西,应该给它配身礼服。”
席与风说:“不用,这样就很好。”
江若今天难得话少,等人坐上车,才弯腰凑在车窗前:“感谢席总百忙之中抽空送温暖,这个生日过得很开心。”
官方套话似的,听得席与风蹙眉:“好好说话。”
江若扑哧笑出声:“反正开心就是了,欢迎席总下次再来。”
车掉头,在无人注意的角落,江若半个身体探进车内,企图送上一个告别的吻。
被席与风偏脸躲了开去。
江若眨眨眼睛:“刷过牙了,应该没有烧烤味吧?”
席与风说:“下个月《莺飞》播出。”
意思是收敛点,别在大庭广众下胡闹。
然而江若并不认可这个逻辑:“那更应该趁还没红赶紧多来几次。”
说着,江若一把拽住席与风的领口,吻住他紧抿的唇。
情动只在瞬间,亲完江若往后撤,却被席与风圈住脖颈往怀里带。
声音些微沙哑:“不留我?”
江若愣了下,而后又笑起来:“那你留下,等我拍完再走?”
席与风盯他看了一会儿,像在确认他这话里几分真心。而江若也学会了隐藏情绪,弯起的眼眸中什么也看不清。
冷却也不过须臾,席与风松开胳膊,整了整衣领,说:“回去吧,好好拍戏。”
江若很听话,接下来一个月都在认真拍戏。
经过上次拼尽全力拍的那场男二雨中身亡的戏,江若发现剧组上下对他的态度都明显变好。
以前都是见面只打个招呼的疏远客气,如今偶尔也有人问他要不要一起订早餐,或者拼桌吃小炒。
江若自是答应。
很快,众人就发现这个“资源咖”其实很好相处,从不拿自己的背景摆谱不说,人还特别接地气,整天除了戏服就穿T恤大裤衩,天热就喊人运来一车西瓜,在大太阳底下一颗颗抱去洗,再切片分给大家。
还导游似的带着大家去吃周边便宜又大碗的家常菜,被问到怎么对这儿这么熟悉,江若也毫不遮掩:“我以前是群演,这一片都被我蹲了个遍,能不熟吗?”
后来在江若的组织下,剧组有了固定的一拨人,每天下了戏就聚在休息室,点几盘蚊香,开两桌麻将,目的不在赢钱,而在于聊天逗趣放松心情。
一个星期没到,连导演和编剧都加入进来,牌桌放不下干脆摆到外面,支一盏灯,在夏夜微风中插科打诨,倒也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