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觉时看他:“怎么了?”
邈邈茫然摇头。
他不那么确定再次咬住了鱼肉,轻轻轻轻咬了一口。
唔……痛!
针扎似的酸疼感虽然短暂,却疼得连呼吸都骤停。邈邈不敢再咬,囫囵咽了鱼肉,可怜兮兮求助铲屎官:“……牙疼。”
一个电话的功夫,骆宇很快赶了过来。
这次看牙,可没有上次那么悠闲自在了。骆宇还有心情和小猫说笑话,一边操纵冰冷的探针在邈邈牙面上无情滑动。
邈邈最怕蛀牙了。不安害怕,又后悔,早知道……早知道就不吃那么多巧克力了。悬在头顶的照灯雪亮,照得人心里紧张,邈邈无意识拽紧了商觉时的袖子。
探针滑过一处,蓦然传来尖锐的刺痛。
邈邈一下沁出眼泪。
骆宇停了下来:“这里吗?”
“嗯。”要不是必须张着嘴巴由探针检查,邈邈简直想自暴自弃,把脸蛋藏进铲屎官怀里。忐忑惶恐之际,商觉时另一只手伸过来,捂住他的眼睛。
视线一下陷入黑暗,鼻尖萦绕着浅淡的木质香气息。商觉时的手带着些微凉意,是邈邈最熟悉的触感。覆上来的瞬间,仿佛替邈邈收拢了整个世界。
邈邈紧绷的背脊逐渐放松下来,不由自主感到一阵安心。
他想,他拥有世界上最好的铲屎官。
“问题不大,牙本质过敏了。”骆宇检查完,边脱手套边说:“发现得及时,只有这一处。我开张药。”
邈邈听不懂牙本质过敏算什么级别,但听骆医生的语气,好像不太严重。
他放下心来。
等到照灯关闭,商觉时的手才从邈邈眼睛上移开。他指腹拭去邈邈眼角残存的泪珠,语调温柔:“已经结束了。”
邈邈眼里有泪水,看东西带着重影。商觉时手腕掠过时,唯独捕捉到了那颗模糊的红痣。他别别扭扭,竖着耳朵尖看过来。
商觉时转而摸摸他的猫耳朵:“邈邈现在的情况,还能恢复是吗?”
“应该是的。牙髓有一定自我修复能力,减少外界刺激,也就是少吃冷热酸甜的东西。过一段时间,就不会疼了。哦还有,坚果之类硬的也尽量少吃。”
骆宇开了一点保护牙齿的中成药,担心猫猫不遵医嘱,稍微夸大了问题严重性:“牙髓的修复能力有限。如果邈邈再吃很多冷热酸甜和硬的东西,牙髓本身的抵抗能力无法抵消外界刺激,就会持续敏感。时间一长,牙髓还会发炎坏死,到时候的话……拔牙根管治疗也不是没有可能。”
“我刷牙的。”邈邈闷闷不乐。他每次吃糖,都有乖乖刷牙,但没想到,还是中招了。
骆宇摊摊手:“这可能就是体质原因。”
体质问题可真是个玄学。
有人再怎么爱护牙齿,换上龋齿的概率都比其他人要高。
不幸的是,邈邈属于前者。
他猫猫形态和人类时候的牙齿构造不同,骆宇也不能冒险给他做沟窝封闭防止龋齿。
总而言之,这段时间,甜食想都不要想了。
邈邈捂着脸,泪水还在眼眶里打转。
怎么看都是一只伤心欲绝的小猫咪。
商觉时从此不许他吃甜的,或者其他太重口味的东西,联合家里保姆一起收了邈邈的宝贝零食。小米则在片场严防死守,不给邈邈误吃零食的机会。
不出一天,片场全都知道邈邈吃糖吃到牙疼了。上至导演,下到群演龙套,全都趁邈邈候场时跑过来看稀奇。平时嘴巴里总是塞着糖嚼的少年,一脸不高兴坐在藤椅上。目光清幽幽,抱着剧本生无可恋。
“咳……”
任谁看了都要憋笑。或许他们应该同情邈邈,但不得不说,他真的好可爱,让人发自内心感到温暖,看到了就开心到想要笑出来。
剧组“豪哥”夸张露出惋惜表情:“好可惜。邈邈,你都不知道我今天带了什么。”
“行了行了,别逗人家了。”女主演捶了这人一下。
别以为他没看到,口袋里鼓起来的,是糖吧是糖吧。
猫猫心里的委屈有那么大。
强行戒了半个月甜食,邈邈牙齿再也没有疼过。骆宇尽职检查一遍,终于开恩,邈邈不用像之前那样严格忌口,可以适当吃些喜欢的零食。
商觉时很快给“适当”定了具体的标准。厨房甜品的糖减半,巧克力两天一次。一周只可以吃两次冰淇淋,并且要在常温放到有些化才可以吃……
邈邈对此毫无异议。只要能够再吃上甜食还不牙疼,怎样都好。
“邈邈,上次综艺的事,是我不对。”席山右从他的纪录片拍摄里腾出空,挑了个周日,带着一大包零食登门道歉。
“哼。”邈邈想起席山右怎么天花乱坠骗他七夕有综艺录制的情形,当然郁闷。他想发点小猫脾气,但他眼神太敏锐了,赶在生气前,一下就看到席山右拎着的零食袋。
邈邈闭紧了嘴巴,侧身让他进门。
“其实,骗你参加综艺不是我的主意。是表哥。他找我帮忙的。我带赔礼来了,收下好不好?”席山右毫不留情卖了表哥,把零食放到茶几上。
满满一大袋子,花花绿绿的零食包装看上去很是诱人。
但邈邈是只有骨气的小猫,区区零食才不能打动他呢。
席山右摸摸鼻子,他知道自己之前的做法伤了邈邈对他的信任,低声解释:“我也不是就想着帮表哥骗你。那天表哥来,说你好些天都不高兴,他想弄明白一些事情。我是担心你,才会同意这么做的。”
“下次不会了,我保证。”
“哦。”邈邈是只本性温柔、讲道理的好猫猫,何况席山右在选秀时就对他很好。他矜持掠开视线:“那勉勉强强吧,原谅你好了。”
毫不客气收下了席山右上供的一大袋零食。
邈邈习惯回赠别人东西。他盯着席山右看了一会,忽然想起躺在冰箱的生巧。生巧赏味期短,横竖自己不能吃,干脆把珍藏的生巧分给了他。
“分享”离席山右太遥远了,似乎这是学生时代才会存在的幼稚事情。成年人的世界,又能有多少不掺杂利益交换的交情呢?
“谢谢邈邈。”他接过生巧,内心深深叹了一口气。
邈邈眨眨眼睛:“不客气。”
他的瞳孔像被露水涤过,总是清澈如初,明晃晃倒映出所有的温暖灿烂。
席山右本身和商家这头不太亲近,但从小到大没少听亲戚的七嘴八舌。他也大致清楚表哥家里的一堆烂帐。
他家不似商家那么煊赫滔天,少了人心易变和冰冷算计,多了家庭温暖的气息。至少,爸妈和他,每天都在一起吃饭。晚归了家里有盏灯始终亮着。
席山右不可避免想到小时候,表哥身为商家的准继承人,除了家族聚会很少露面。商家的社交圈里,几乎每个小孩都听过父母恨铁不成时说起表哥名字。他是“别人家孩子”,一个完美毫无空缺的符号。席山右却始终记得许多商觉时孑然一身、步入黑夜的画面。
或许,眼前的邈邈才是表哥最想要抓紧的,才会第一次拜托他来帮忙吧。席山右想,纯粹温暖的感情有多珍贵难得。
他心绪复杂,拍了拍邈邈的肩膀:“邈邈,你和表哥要一直幸福。他……他绝对很爱你。”
邈邈没心没肺应了声,就往客厅里钻。
铲屎官当然很爱他啦。
邈邈不知道席山右什么情况。突然说好话,生巧的魅力有这么大吗?
席山右收起那么多儿女情长的感慨,进书房找表哥。
邈邈目送他走进去,门合上,第一时间打开了零食袋。
快让猫猫看看,里面都有什么。
邈邈把零食倒了出来,大部分都是他吃过的。邈邈随便拿了一个没看过的杯装零食,包装纸上写的字不难认,叫“摇摇冻”。
铲屎官还在书房。
邈邈装模作样放下摇摇冻,再去检查其他零食。饼干、巧克力、薯片、奶茶……就算有邈邈没吃过的,也是大同小异。
他看了一圈,目光又黏回摇摇冻上。
吃一个应该没关系吧……
邈邈不确定地想。
摇摇冻的包装上画着特别Q弹诱人的果冻,看上去晶莹剔透。
邈邈心里尾巴一甩一甩,很难得决定背着商觉时吃摇摇冻。
他看了好一会儿,竖起耳朵确认书房那边没有动静,便对摇摇冻下手了。小猫伸出指甲轻轻一划,就轻松勾破外了包装。
杯子里有一包果冻,和一包扁扁的粉末,不知道是什么。
邈邈拆开袋子,倒一点在手心,闻了闻确定是食物,才舔了一口。
粉末带着奶香的淡淡甜味,很对小猫的口味。
邈邈按照包装纸上的教程,把粉末倒进杯子,再挤出一颗果冻,最后盖住盖子晃啊晃……
成品果冻裹着一层薄薄的白色粉末,邈邈好奇伸出叉子,塞进了嘴巴。
就……很好吃。
冰凉软滑,沾着奶香的甜味。
第一个很快吃掉了。
邈邈嘴巴里满是摇摇冻短暂停留过的口感。他舔舔嘴唇,忍不住拆开了第二个果冻。
一盒摇摇冻里面只有四个果冻。
这下剩下两个。邈邈纠结看了一会,想了又想,干脆全部吃掉好了。
商觉时和席山右似乎有什么正经事聊,邈邈吃完了,还不见书房动静。他心满意足,把果冻盒、包装袋和塑料纸统统塞进杯子,准备消灭垃圾。
小猫难得长了个心眼,没有直接把垃圾扔进客厅的垃圾桶。而是丢进商觉时很少去的厨房,曲线销毁。
只是他运气不好,刚和垃圾saygoodby。身后就传来一道温和的女声:“邈邈,你在这做什么?”
是在厨房负责点心的文阿姨。
邈邈背过身,试图卖萌:“文阿姨。”
盯着人看得瞳孔流露一丝紧张。
文姨一眼瞥见垃圾桶里的零食包装袋,厨房里都知道邈邈牙疼要戒零食,一下将事情猜得七七八八。不过这段时间,邈邈连点心都吃不了几块,实在是太过委屈。
她心软,安抚邈邈:“我不说。”
“真的吗?谢谢阿姨!”邈邈眼睛一亮,文阿姨可真是个好人!
文阿被他逗笑了,又因为接下来要做油炸,说了几句话便把邈邈请出了厨房。
书房,席山右和商觉时正事说完,便直接告辞。他可没自恋到以为表哥会留他吃饭的地步。
商觉时手头事务告一段落,出来找他的小猫。
邈邈窝在沙发上补狗血剧,茶几上散着一堆零食。
商觉时走过来:“吃零食了?”
邈邈本来知道瞒不过商觉时,属于“不问不说,问会承认”的心理。可是刚才有了阿姨不告密的保证,他才懒得告诉铲屎官真相呢。
邈邈努力睁大眼睛,不自觉歪着脑袋:“没有!”
“嗯?”商觉时单手撑在沙发扶手,向邈邈靠近。
邈邈慌乱移开视线,凶巴巴的语气:“你干什……”
话还没说话,就被捏住了后颈。
清浅好闻的气息覆了上来,商觉时偏要在他嘴巴里亲自尝一尝小猫儿干过什么坏事。
猫崽总被亲得脸红心跳。不开心拍着尾巴。在这之前,邈邈勉强算喜欢和商觉时接吻的感觉。
但是现在……商觉时真讨厌!萧邈很不开心舔了舔自己被蹂.躏到红肿的唇瓣。
*
受人之托,便要忠人之事。
青褂子大师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在道上混,这点职业操守还是要有的。何况这单的金主,是格外好宰的大肥羊。
上次开阵失利,大师闭门苦思,愁秃了三成头发,才想到说辞。妖物天生地养,各有所长。有的防御严密,难侵其中。保不齐……他要对付的是只修行了千年的王八,壳子硬成石头。自然从外部攻不成。
林生峨皱着眉:“大师,我以为那该是只猫妖。”
他见过商觉时身边的猫,和那个叫“萧邈”的小明星见了鬼般相像。可没听说过他这个好侄子有什么白壳子的乌龟!
大师高深莫测:“不然,不然。”
从外部不成,那就从内部。
这段时间,大师炼成了一味无色无味、杀害妖邪的药。如果萧邈真是妖物,喝下去一滴,保管回天无路。
更妙的是,此药对人毫无作用。也就是说,哪怕他喝了出现意外,以人类的刑侦手段,也查不到任何异常。
只剩下一个问题,萧邈身边的人严防死守。如何才能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让他喝到这味药呢?
“商英,此事交你,能办好吗?”林生峨深深看了儿子一眼。
“您放心。”商英只说。
商家对于他,只有父亲和舅舅才是他真正的亲人。其他人么,呵。
尽管他并不相信妖邪之说,并且早已认定“大师”在装神弄鬼,但……商英看到父亲刚用过染发膏的鬓角,不由握紧了拳。
如论如何,他不会让父亲失望。
商英的手机响起消息音。林生峨挥了挥手:“去忙吧。”
他走出房门,第一时间查看消息。
商英知道不会是广告,或者别人发来的无营养废话。在他的手机,只存在短暂期间有利可图的人。
消息发信人是苏蔓。
【商总,多谢你这次帮忙。我在苏力山滑雪看到一样很适合你的礼物,就当是小惊喜吧,期待回国后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