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顶着一张还没收拾的脸,头发睡得东翘一根西竖一撮,整个人懒洋洋的,被我吵醒后终于出现了一种类似不情愿的表情,他沙哑着嗓子,声音中带着浓浓的困意:“陆伊橙,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拍了拍他那张冒出了一点点胡茬,却依然英俊不减的脸:“醒醒。”
然后我把他连拖带拽弄进了隔壁的储物间,里面的物架上堆满了各种杂物。
“看到那边的水桶和拖把了吗?”我笑眯眯地道,“今天整个家里的大扫除任务都交给你了。”
“先去用扫帚把灰尘清扫一下,然后再用湿抹布全部拖一遍,四楼,从上到下,任何一个地儿都不许漏,弄完叫我验收,我要是看到任何一点垃圾或者不干净的地方,那你今晚也别想吃饭了。”
秦烬睁开眼,像是被我说得终于清醒了,他漆黑的眼睛目光深深:“你家难道没有吸尘器吗?搞这么麻烦做什么?”
“有啊。”我恶劣地勾起唇角,故意放慢了语速,一字一顿地道,“但你不准用。”
秦烬面无表情,默了片刻。
“喏。”
我从仓库里翻出一个便携式的迷你小扫帚和畚箕递给他。
这种迷你扫把可以和畚箕嵌在一起,占地很小,方便携带,但柄只比一个成年人的手掌宽了些许,因为没有杆子,这意味着秦烬如果要扫地,就不得不蹲在地上才能进行。
我笑意盎然地说:“你只能用这个。”
我给自己沏了一杯热茶,舒适地半躺在沙发上,整个人沐浴在清晨温暖的阳光里,以最佳的位置观赏秦烬干家务的样子。
不得不说,这真是比任何电视节目或娱乐活动都让我身心愉悦的画面。
只见本来身形高大的秦烬蹲在地上,拿着个迷你小型扫把一下一下地扫着地,他弓着身,穿着白色的长袖和同色的棉裤,低着头,蜷缩着两条长腿,脊背呈现一个弧度完美的半圆形——
远远看上去就好像一个从平地上凭空长出来的大蘑菇,让我萌生了一种非常想上去踩一下的冲动。
于是我决定顺从心意。
我走上前,站到他身边,然后用穿着袜子的脚尖踹了他的后背一下。
其实我没怎么用力,他不知是没站稳还是怎么,晃了一下,朝后倒去,我心道这居然是个会晃的大蘑菇。
秦烬很快找到了平衡,他反手捏住我的脚,我踢踢他,不怎么认真地威胁:“干嘛呢?放开。”
秦烬蹲在地上仰视着我,却并没有松手,反而大掌沿着我的脚心一路往上抚过,握住我的脚踝。
我被他弄得有点痒,不自觉地颤了一下,莫名其妙地红了脸。
?!
我在他的手几乎要碰到我的小腿肚前又踹了他一脚,踩在他身上,阻止他继续深入。
他胸前的肌肉很硬,用脚踩得话触感倒是不错。
“松手。”我加重了语气,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听到没。”
他深沉的目光灼灼地盯着我瞧了半天,看得我浑身诡异地开始发热,直到在我完全不耐烦,差点破功之前,才终于松手放开了我。
他拖地的时候我才发现他的动作有些微弱的迟钝感,似乎是四肢有些不协调、关节僵硬麻痹的样子。
我知道植物人苏醒本已经是奇迹,要恢复到正常人的状态几乎不可能,多数情况下植物人即使醒来,也必定会留下一定程度的后遗症,毕竟大脑神经受到过这么严重的损伤,想要完全复原基本是异想天开。
只是这些日子秦烬似乎伪装得很好,平时他也完全表现得像个健康的普通人一样,直到此刻才让我发现了端倪。
我像寻到了新大陆一样新奇地打量着他,看他模样好像很吃力地拖着地,我并没有掩饰我放肆的目光,他知道我正在看他,肌肉蚱结的身体紧紧绷着,手背鼓起青筋,看起来好像快要把手里拖把那细细的杆子捏断了。
我猜想,出于秦烬过往的骄傲和自尊,他大概也不想我察觉到他如此笨拙不堪的样子。
我枕着手臂,歪过头,眼睛一眨不眨,内心有些许的矛盾。
一方面,以我的良知,我纠结我是不是不该这么折磨一个病人,另一方面我却又没有立刻叫他停下。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那个样子,我就觉得有点爽……
好离奇,感觉自从秦烬回来,我怎么越来越变态了,我是不是该抽个时间去看看心理医生。
事实上,我完全不介意他身体上是否有缺陷,我并不会嘲笑歧视他或者怎样,有时候我甚至会生出些过于可怕黑暗的念头,想着他要是真的在当年那场事故中残疾或者双腿瘫痪了该多好,这样我就可以永远把他拴在地下室,再也不用担心他哪天突然跑掉。
——那他就永远是我的狗。
第11章 换个新鲜的玩玩
其实秦烬手脚很快,一个上午就把整间房子打扫干净了。
我确信这位曾经的秦家大少是平生第一次做这档子事,但他似乎在干家务这方面也颇有天赋。
唯一令我颇感苦恼的是,当我看着秦烬那双骨节分明,有力的大手在水龙头下搓洗肮脏的抹布的时候,生理上会产生一些奇怪的冲动。
我回想起他以前那只手的食指上戴着银色戒指的样子。
他现在身上没有任何首饰,干干净净,耳洞也早就长好了,完全看不出这家伙以前还有过相当桀骜不驯的一段过去。
那还是一个很热的夏天,听到蝉鸣就会条件反射想要流汗的季节,柏油马路的地面也好像被烧化成能够流动的岩浆一样。
那时我刚上大一,还是在精力充沛到用都用不完的年纪。
周末的上午我约了和朋友们在篮球场打球,天气越热,我越是觉得自己由内而外地燃烧着一团熊熊大火,唯有通过不停地奔跑和流汗才能发泄些许。
打完球,潦草的吃了一顿饭,许多人都收拾东西回家了,我抱着球,打算路过体育室的时候去还掉,却也不着急,百无聊赖地在校园里踱着步,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大路的尽头。
前方没有路,再后面是一片灰茫茫的湖泊,我们称它为“后湖”。
后湖是学校里最人迹罕至的区域,湖岸边生满了杂草也无人打理,几棵参天大树长得郁郁葱葱,放眼望去只有一片青翠的碧绿色。
湖边吹过一阵微风,扑面而来微微的凉意,我跟在面前的野猫身后,垫着脚钻进茂密的树林,朝湖岸的方向走去。
阳光穿过树荫投下明明暗暗的光斑,我却没有想到那湖边的树下,一个看起来比我大不了多少的男生正靠在树干上,他静静地闭着眼,看上去像是正在午睡。
我停下了脚步,站在与他相距一丈的位置。
他身边扔着一本摊开的书,上书几个大字——《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
这正经无趣的封皮散落在草地上,被主人随意地搁在手边,露出来底下白色的水彩画和印刷字迹,原来那看似一本正经的《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里面夹着的分明是川端康成的《雪国》。
树荫下,对方那张过分帅气,深邃立体的脸上突兀地粘着一个土黄的创口贴,左耳上是一颗小小的菱形状银色耳钉,下颌线条分明。
他穿着一件简简单单的黑色短袖,露出半截肌肉轮廓明显的上臂,一只很肥的橘猫像一只球一样趴在他胸前,在他高挺的鼻尖上留下了一个可爱的小爪印。
他胸口平稳地上下起伏着,手搭在橘猫看起来毛茸茸软乎乎的大屁股上,食指指根处银白色的戒指闪闪发光,皮肤下隐约可见青色的血管。
我躲在树后,怔愣地望着他,那一瞬间,我的心脏猛地颤抖了一下,一种奇异的感觉骤然流过全身,让我血液里流动的每一个细胞都剧烈地振奋欢呼起来。
我很难形容那种感觉,对方躺在树荫与阳光下的样子如同一幅惊艳的画作,我明知它早晚会举世闻名,但此刻欣赏它的人只有我一人,那么我就可以短暂地认为它是只属于我的宝藏。
手里的篮球落在堆满树叶的地上,发出很轻的,嘎吱一声脆响。
我赶紧弯腰把球捡起来,所幸对方应该并没有被我惊醒,我这才舒了一口气。
在大约高中的时候我就意识到我与常人不太一样,我喜欢男人。
这样的喜欢并不针对任何一个特定的对象,只是在那个青春躁动的年纪,周围许多同学都开始怂恿我和他们一起看“男女动作片”。
刻意拉起窗帘,昏暗的宿舍里,几个高中生脑袋凑在一起,登录小网站,引人遐思的声音从中传来,回荡在幽暗的房间内。
旁边的人看得兴致勃勃,我却毫无反应,就跟小时候看“走近科学”、“动物世界”一个感觉,整个人处于完全麻木的状态。
这不对劲,这应该是不对劲的。
直至后来,我发现自己只有幻想着男人粗重的喘息、腹部绷紧坚实的肌肉克制地上下起伏、晶莹的汗水顺着人鱼纹缓缓滑下,流入在耻骨处的皮肤缝隙之中……
我才会不可抑制地亢奋起来,血流上涌,脑袋像炸开一样……产生生理上难以言喻的激动。
而就在那一刻,如同拨云见雾,我所有狂乱模糊的性幻想,都投射在了一个确切的实体身上。
……那就是秦烬。
尽管在那个时候,我还并不知道他的名字。
秦烬也并不知晓我在那个燥热的夏天单方面地认识了他,并义无反顾地……对他一见钟情。
尚且年轻那会儿,我简直爱极了他。
究其原理,我想我也并不是有多爱他这个人,只是他作为一个媒介,寄托了我太多无处安放的青春躁动和压抑的冲动妄想。
只是我亦不曾料到,时至今日,这种持续过久的余韵仍旧不曾消散,我的身体还是会对着他起立。
我认真思考了下,认为这只能归功于过去我还没有吃到嘴之前想着他自己解决的次数实在太多了,导致身体产生了一点微妙的条件反射。
中午我们吃牛肉蘑菇披萨。
鉴于早上秦烬还算卖力,我奖励他今天中午不用做饭了。
披萨是超市速冻柜买的,设置好温度放在烤箱里烤40分钟即可,我一个人就可以操作,这也是我之前一个人在家时最喜欢的食物之一。
等披萨烤好的过程中我突然接到一个电话,来点显示是市场部经理罗夋。
正值周末,没有一个员工是会主动跟老板提出加班的,除非出了什么十万火急的事,让他不得不立即通知我,否则等到了周一我可能会直接炒掉他的鱿鱼。
“喂。”我接起来,直接问,“什么事?”
“那个……陆总。”他小心翼翼地说,“叶先生和我们合作的推广视频已经发了,您看看……”
我点开手机,输入某最近大火的视频软件名称,打开罗夋发给我的一串链接。
只见,他第一个新发布的视频明晃晃地挂在个人首页的正中央,我点了进去。
视频内容基本做成了一个开箱种草加Vlog的形式,他首先介绍了一下我们的新产品,然后摄影视角一换,变成他拿着相机来到公司。
我看完,没什么问题,呈现的形式和剪辑方法还算有趣,视频发出短短几个小时,底下已经有了十几万的播放量和几万点赞,可见他人气的确还挺高的。
屏幕一黑,我正打算关掉,只见视频最后又冒出一段疑似没有剪切干净的画面——
正是那个我被众人簇拥推搡着,与他并肩出现在视频里,他凑过头来与我说话的镜头。
最后放完这短短一瞬,这段不长的视频就彻底结束了。
点开评论区,果然底下已经有不少人在热火朝天地讨论。
“哇哇哇,最后是彩蛋吗,那个帅哥是谁啊?”
“播主之前好像回答过哦,是公司总裁。”
“我靠我靠,现在公司总裁都这么帅吗啊啊啊啊,这做明星都行吧,又这么有钱,还给不给别人活路了???”
“只有我一个人觉得大帅哥和播主站在一起感觉好般配吗?舔屏中……”
“楼上,你不是一个人,我磕到了反正。”
“你不是一个人+1”
“你不是一个人+2”
……
我紧紧蹙起眉。
我立刻拨回给市场部经理,兴师问罪:“他发这个视频之前,你们没审过吗?就这么任由他胡作非为?”
罗夋的声音战战兢兢的:“审过的,他给我们提前发的那一版我仔细检查了,绝对没有任何差池,我也没想到他居然敢耍小心思糊弄我们……”
“但是现在视频已经上传了,而且平台热度相当高,我冒昧问一句,陆总您的意思是……”
“如果您不介意被网友们八卦的话,我们也不是不可以顺水推舟,毕竟现在反响真的蛮好的……”
我毫不犹豫地道:“让他撤掉。”
“可是……”
“他发给你审查的那一版视频你保留了吗?”
“我们有邮件往来的记录。”
“那就行了。”我一锤定音,“他要是不配合,直接算他违约,也别合作了,咱们法庭上见。”
我挂了电话。
我以为这样就算完了,没过一会儿,电话又响起来了。
我一看,叶椀晨居然直接打到了我手机上来了。
“陆哥。”他怯生生的声音从另一头传来,他说,“您有时间吗?……我们能谈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