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素商看了一眼:“这人身上的湿气好重,罐子里都有水珠了。”
伍夜明坐旁边按摩脚踝:“住海边难免湿气重,圣彼得堡到底是海边城市。”
自从确定要参加比赛后,伍夜明就默默提升了训练强度,张素商替他重新设计过训练单,其余的交给蒋静湖。
他们问:“什么时候走?”
张素商:“订的是下周一的火车票,大概要转车好几次了,不过我是和米沙一起跟俄冰协的团队走,能省不少事呢。”
花样滑冰和速度滑冰的比赛国家不在同一个,张素商要去奥地利的维也纳,而伍夜明要去瑞典的斯德哥尔摩,而瑞典和俄罗斯本就只隔了个波罗的海,坐船很快就到了,而张素商要去的奥地利,却和俄罗斯隔着好几个国家,好在走陆路就可以抵达。
张素商内心是庆幸的。
他有晕船的毛病,但凡今年速滑和花滑的比赛场地换一换,张素商在比赛开始前就要被削一波。
而伍夜明也被托付给了伊戈尔,到时候他和俄罗斯的速滑队伍组团,能少很多事。
听到这里,蒋静湖长叹一口气:“时间过得真快,你们又要去别的国家了,看来在秋璞走的日子里,我只能看你在圣彼得堡早报上发布的文章来思念你了。”
张素商突然僵住了。
好一会儿,他尴尬的笑笑:“我……没有存稿诶。”
室内诡异的安静了几秒,伍夜明、蒋静湖、李源和伊戈尔异口同声的喊道:“什么!你没有存稿?”
李源焦急的拍着桌子:“我正看凯瑟琳娜读夜校看得满心激动呢,夜校还有社会化抚养幼儿都是极好的制度,一旦国内的读者看到也能大有启发,你怎么能不写呢?”
伊戈尔也不顾浑身的火罐,仰头艰难的说:“原本我还遗憾去瑞典的时候不能看到《女飞行员》,原来你根本没写?”
一群小伙子同时对张素商露出了“怎么会有你如此不负责任的作者”的眼神。
看他们这反应,原来大家都是《女飞行员》的书迷。
于是在出发的前几天,张素商到哪都带着稿子和笔,抽出点时间就拼命赶稿,总算在出发前攒了三万字的稿子交到了叶戈尔编辑。
虽然这点字数,在他完成比赛回来以前,大概也只能维持两周更一次的频率吧……
于是在张素商朝友人们挥着小手帕道别的第二天,圣彼得堡早报就不得不遗憾的在报纸上刊登了一个通知。
【由于作者秋卡去参加花样滑冰欧锦赛,本周休刊。】
圣彼得堡早报这个小说首发报刊都这样了,那些英译、汉译后再连载小说的国外报纸更是如此,没过几天,几个英语国家的小说报刊、上海晚报都宣布了秋卡停刊一事。
张素商的笔友兼铁杆冰迷捧着报纸,发出了疑问:“张先生这是带运动员去比赛了吗?”
不少人还以为张素商是带队去比赛呢。
一青年指着报纸骂:“秋卡先生真是的,出远门前也不知道攒点稿子。”
另一人拦住他:“倒也不用如此生气,我国青年在国外执教了一名冠军运动员,现在还要带对方去参加国际赛事,我们作为同胞也与有荣焉。”
听到这,那青年的神色也缓和下来:“罢了,那我也在此遥祝秋卡先生带的那几个运动员在欧洲锦标赛获得好成绩吧。”
第33章
并没有带队, 而是本人亲自去参赛的张素商被火车颠到了。
天可怜见,他以前从没有晕火车的毛病,后来想想张素商也没坐过火车, 他出生的时候全国人民都坐高铁了,火车那边主要运货,现在被20世纪的货车颠一下十分正常, 毕竟他可是坐驾校训练车都能把自己吐到穿越的人,可见这方面的抵抗力不强。
张素商在车上吐到差点以为自己要回去了。
米沙扶着他的背拍了一阵, 和卢卡奇一起艰难的将高个教练架回座位,娜斯佳拿凉水打湿手帕,盖在张素商的额头上。
俄冰协的领队是彼得先生,他本来以为张素商过来还能以教练的身份照顾一下其他运动员, 现在却成了运动员照顾张教练了。
他无奈的说:“您对这种交通工具适应不良, 当初又是怎么从中国跑到俄罗斯留学的?”
张素商心说他不知道啊, 他穿越过来的时候, 火车都进圣彼得堡的火车站啦,接着阿列克谢就来接人了。
看他蔫巴巴的样子,彼得先生也有点不忍:“你歇着吧,好好睡一觉, 多颠颠也就适应了。”
彼得的话没什么用,张素商该吐还是吐, 每天最舒服的时候就是火车靠站暂时停止的那段时间, 其他时候都像霜打的茄子一样,只剩躺平的力气。
这年头长途出行真的很苦很累, 而且路线复杂。
火车从圣彼得堡行驶到明斯克, 他们又在这里转车上了另一趟从明斯克前往基辅的, 基辅在后世是乌克兰的首都。
等到了基辅, 他们又换车,换成了从基辅前往利沃夫的,直到抵达国家边境,他们又换车进入了斯洛伐克,之后又从斯洛伐克进奥地利。
其实从利沃夫进入匈牙利,再从匈牙利入境奥地利更近,但匈牙利在前几年才从奥匈帝国中独立出来,现在两国边境还有点小打小闹,彼得领队告诉张素商,为了保证安全,他们得绕点远路。
张素商无比怀念那个坐飞机去往世界各地比赛的年代,但现实是他被这场长途火车之旅折磨得不行,等他在经历了长达一个月的旅途抵达奥地利维也纳时,张素商比出发前已经瘦了3斤。
卢卡斯一边照顾他一边开玩笑:“我减肥的时候要有你这个效率,早该瘦到可以完成三周跳的程度了。”
娜斯佳在旁边满脸不解:“减肥很难吗?”
大家都不和这个怎么也吃不胖的姑娘交流这个话题。
米沙给张素商端来热水,也开玩笑:“我本来还担心你那么强,我会不会在赛场上被你对比成一只无能的土拨鼠,结果你的晕车反应居然这么严重,我不会要白捡冠军了吧?”
张素商看他:“你觉得可能吗?”
米沙萎了:“不可能。”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教练就是骆驼,他自己就是小矮马。
好在年轻人恢复力强,在回归陆地后,张素商的活力就回来了,在旅馆躺了几天,他偶尔也会出门晃晃。
音乐之都、艺术之城都是维也纳的别称,属于德语区,而张素商恰好拥有不错的语言天赋,当米沙提着一盒药回来看望教练的时候,就发现张素商已经能操着结结巴巴的德语找旅馆前台的服务人员聊天。
队伍中唯一的翻译眼前一亮,上前询问张素商以前是否有过德语基础。
张素商:“没有啊。”
然后他就被拽着推荐了一堆学习德语的教材和书籍,张素商想起自己空荡荡的存稿箱,总是翻译不完的教科书,以及医学生那些堆得比人还高的专业书籍,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为什么他出门比赛还要听人说学习?
一个路过的小姑娘拯救了他,那姑娘长得相当甜美,瞧着不过十四五岁,一头金棕色的卷发,带着秀兰.邓波尔式的生机勃勃,眼神却更加精明机灵。
她双手背在身后,歪着头用英语问道:“先生们,请问这里是最接近冰场的旅馆吗?”
张素商回了一礼:“当然,女士。”
小姑娘朝他一笑:“我是索尼娅,挪威的选手,你也是来参赛的吗?”
张素商:“是的,我来自中国。”
索尼娅嘀咕:“我以前没见过黄皮肤的参赛选手呢,不过你看起来很高大有力,祝你好运。”
等她走了,米沙拉着张素商说:“她是上一届冬奥时挪威的女子单人滑运动员,水平很不错,还是吉利斯的学生,娜斯佳在认你做教练前,技术水准远不如她,可惜她的服装不符合比赛要求,所以成绩被取消了。”
索尼娅在上一届的冬奥可算是风云人物,就因为她穿了一条长度仅到膝盖的裙子去比赛,这在现场很多人看来都是伤风败俗的举止。
但就如张素商说的,娜斯佳要是不改短她的裙摆,那她就做不出跳跃,也无法挑战更多的高难度技术,而在索尼娅之后,穿着短裙比赛的女孩也越来越多。
张素商十分淡定:“我知道,我一看她的脸就知道她很强。”
米沙发出一个很东北的疑问声:“啥?”这还有人专门长着一张强者的脸吗?
张素商笑而不语,也不说自己在读小学时就看过那张冬奥三连冠得主的照片,而且索尼娅.海妮不仅在冬奥战绩辉煌,从1927年开始的往后十届世锦赛冠军都是她,顺带一提,她还拿过6次欧锦赛冠军,这些记录再多一百多年都没人打破。
据说这位是真正的运动天才,如果她不从事花样滑冰,在网球、游泳等其他项目,也能拼到世界冠军的水准,这种人在花样滑冰项目里一般被称为“天降紫微星”。
张素商穿越前的爸爸也曾在花滑赛场上享有这个称号,这让他比任何人都明白这种级别的天才多可怕。
吃晚饭的时候,张素商提醒娜斯佳:“你才学会了一个1S,新节目也没磨合好,比赛的时候要谨慎哦,你可不是必胜的。”
这年头技术重要,艺术表现力更重要,现在的花样滑冰可是排名全靠裁判的纯打分项目!表演能不能打动人太重要了!
娜斯佳不明所以:“难道有人能和我比吗?”
张素商:“谁给你的自信让你觉得自己已经天下无敌了?”
娜斯佳指着他,张素商把女孩的手指摁下:“运动员只要自信就行了,把自负收一收。”
第34章
年轻好, 年轻妙,年轻呱呱叫,张素商彻底恢复元气后, 就找机会和米沙、卢卡斯、娜斯佳一起跑去观看场地。
张素商摸了下冰面:“这冰怎么还有水呢?”这么湿滑的冰面真的可以用来比赛吗?他保持怀疑态度。
米沙解释道:“奥地利算是中欧地带,没北欧那么冷,冰面质量也不好, 等到比赛当天,赛事主办方应该会重新冻一次。”
张素商对这个时代人工冰场的质量也不予置评,他还记得自己参加的那一届世青赛就在国内的北京举行, 场馆正是当年京张冬奥的花滑赛场,冰场质量那叫一个好,走上去相当丝滑。
可惜在上面比赛的男单不争气,一个接一个的摔跤, 反观第二天的女单决赛, 拼四周跳比男单狠得多……后来张素商参加的那一届世青赛一直被业内引为男单之耻, 按冰迷的说法就是所有人都应该发配去西伯利亚挖几年土豆反省自己。
他上冰滑了一会儿,主要练习他的薄弱项——规定图形。
马克西姆教练这时给了他极大的帮助,他也知道对于接触滑冰时间“还不长”的张素商来说,滑行是弱项, 在张素商回道场边喝水时, 他指点道:“你可以放慢速度, 以精度为准。”
说到一半,这位叔叔有些犹豫, 等等, 秋卡是个天才, 他会不会不喜欢别人横加干涉?
然后他就看到张素商冲他感激一笑, 再回去时就真的照他说的做了, 马克西姆松了口气,心里还有点自豪,仔细看了一会儿,他的表情又微妙起来。
秋卡教练总说自己的规定图形不行,可他怎么看着,秋卡教练的滑行功力比米沙还好呢?
如果这样的滑行也可以被称为“不行”,那他家卢卡斯岂不是废柴?
适应场地的人不止张素商一个,等张素商滑完下场,场边有个挺帅的叔叔就友好的用英语问张素商:“你是日本人吗?我很喜欢你们国家的温泉。”
这名选手看发际线像是个英国人,张素商同样用友好的语气回道:“我是中国人,你呢?是法国人吗?”
英法不对味已经好多年了,在后世的网络上还经常互相乳呢。
帅叔叔露出不悦的表情:“你在说什么胡话?黄……”
在对方将那个不雅的词汇说出口前,张素商十分无辜的打断了他:“抱歉,我不擅长分辨欧洲人,在我的眼里,你们几乎一模一样,我相信也你不太擅长分别亚洲人。”
他友善的提示道:“其实最好的方法就是看身高,小日子过得很好的日本人一般没我这么高。”
那英国选手憋气,马克西姆原本是想给张素商打圆场的,见他应付得绰绰有余,这会儿就憋着笑过来:“秋卡,娜斯佳说要你帮她看看热身,约翰,你的教练好像在找你。”
原来他叫约翰,是个在后世没听过的选手,张素商这么想着,以一种漠然的态度转身离开,想想也是,那种能将名字流传到百年后的运动员不应该是这种货色。
女选手的热身地点在一个房间里,门开着,里面正在活动的女孩大多穿着长裙。
娜斯佳很特别,她穿的是从姐姐家里借来的连体工装,带着浓烈的俄式气息,室内许多人都离她远远的,只有一个基辅来的女孩和她一起活动,叫安菲萨,两人交流着挑战跳跃的心得。
一位看起来白净的女孩走过,她嘲讽的说道:“女孩的比赛不需要跳跃,那是男人的事。”
正坐在地上磨冰刀的索尼娅立刻抬头反驳:“跳跃是强者的事,不管弱者的事,你把自己当弱者可以,别把所有女人都归于弱者行列。”
小女孩穿着白绿条纹的长袖长裤,看起来有点男装的感觉,尤其是外套十分宽大,穿在她身上有些不伦不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