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珩目光划过对方绸带勾勒出的劲瘦而柔韧的腰身,默不作声的移开视线。
如果说此时众人还未发现他们二人间古怪的气氛,上车后俨然露了端倪。
往常陆珩跟裴行之的座位总是挨在一起,但这次两人中间突兀的夹了一个季梦泽。
左边是全能担当,右边是智力担当,季梦泽本该安全感爆棚,可现实是他总觉得自己坐在了不该坐的位置上,压力山大。
好在导演组接下来的话成功缓解了他的尴尬,
“本期因剧情需要,你们之中将会产生一名属于NPC阵营的卧底,其他成员需要在解密过程中成功找到他,并将其投票出局,否则将视为逃生失败。”
季梦泽激动地拍了拍大腿,“有卧底!”
怪不得正式拍摄前每人都被单独叫走了一次。
陆珩瞥了他一眼,“你抽到卧底牌了?”
季梦泽必不能让他产生这种想法,急忙澄清,“陆哥,别的不说,你觉得我有那个实力吗?”
裴行之忽然低低地咳了一声,隔了个位置的陆珩反倒朝对侧偏了偏头,加入赵义廷跟苏叶澜的话题。
项诗左右看了看,莫名觉得两人像幼稚园闹别扭的小朋友,玩起了谁也不跟谁讲话的游戏。
裴行之的脸色说不上多好,项诗不由关心道,“裴哥是不是不舒服?”
陆珩声音微不可查地顿了半秒,转瞬又恢复正常,只是悄悄竖起了耳朵。
依照裴行之的性格,他不会在镜头前承认,孰料下一秒项诗竟看到他略微点了下头,“有点感冒。”
陆珩:“……”
听不见听不见。
大巴车即将抵达目的地前,安静一路的导演组又开始搞事,由一名工作人员递来六份揉成一团的白纸,
“这里面只有一个做了标记,抽中的人有特殊任务哦。”
换句话说,中大奖的嘉宾开局将被单独带走,做另一条支线。
抓阄的方式公平公正,完全靠自身运气,季梦泽第一个选好纸团,颇有仪式感地双手合十拜了拜,“不是我不是我…”
不然他真的给节目组表演一个原地罢拍。
裴行之是最后一个,自然没得选,他刚准备打开,陆珩却忽然越过季梦泽,从他手中将纸团抢走,然后将属于自己的那份扔进对方怀里。
其他几人均被陆珩的一系列操作惊到,简直百思不得其解。
这样的行为播出后肯定会被有心人单独拎出来狙,尤其是在裴行之可能拿到标记的情况下。
恰如不少观众评价的那般,他们六人同框是最具团魂的,项诗暗自心焦,一时间却想不到用什么话圆场。
裴行之微微抿唇,他并不在意是否抽中单独任务,只要对方不再继续躲着他。
五双眼睛同一时间盯紧了裴行之的指尖,见到纸张一片空白后齐齐松了口气。
唯有裴行之猝然看向陆珩,后者并不看他,朝导演组亮出白纸上显眼的标记,自觉走到前排接过眼罩,先行跟随工作人员离开。
季梦泽震惊到嘴巴微张,片刻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打破车内的安静,
“我的天,陆哥是怎么猜到的?”
简直是手握剧本的男人。
下车大约拐过两次弯后,陆珩听到一阵铁门闭合的声音,身遭安静且阴冷,鼻端有种潮湿与腐臭的气味,某个角落响起导演的声音,
“公元231年,大闽朝大小战争不断,各地官员大肆搜刮民脂民膏,百姓民不聊生,你是一名以劫富济贫为毕生目标的大侠,潜入京城最大的贪官家中,不幸被困。
因你迟迟未归,师门兄弟五人在这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暗中计划营救,但他们只是一群尚未出师的武学菜鸟,收到信号的你内心十分担忧。
请嘉宾陆珩尽快与你的师弟师妹们会和。”
捆缚在手腕上的麻绳并不算紧,陆珩磨了片刻后成功解开,抬手解下眼罩。
他身处的密室大概只有五平方米大小,只一眼便可尽收眼底。
视线所及之处皆是一片昏黑,陆珩先是庆幸此时站在这里的人不是裴行之,却又忍不住赌气地想,他到底有哪点比不上那个所谓的白月光。
镜头给了陆珩冷峻的侧脸一个特写,配着他这身劲装,一眼过去帅到腿软。
导演组不会留给嘉宾一个无解的密室,陆珩在冰凉的墙壁上仔细摸索一阵,伴随着细微到难以察觉的机关声后,室内亮起一簇幽蓝色灯光。
足够照明,唯一的缺点大概是太像某些影片里荒郊野岭上亮起的鬼火。
借着光,陆珩发现距离他靴边几步远的地方躺着一具橡胶制成的尸体,外露的皮肤有些溃烂,一眼过去实在有些辣眼睛。
随着灯光亮起,尸体突然向上剧烈弹动,把陆珩吓了一跳后又没了动静,就像一个纯粹的恶作剧。
陆珩蹲下身,开始翻找可能存在的线索,不得不说,《求生密码》几乎治好了他的洁癖。
尸体生前大概也是某个名震江湖的侠客,怀里藏了一个跟他破烂外表极不相称金色宝盒,上面标有三位数密码。
宝箱底部绘有一面繁复的迷宫。
尸体脖子上挂了一条奇形怪状的金属项链,挂件的一头较为尖锐,陆珩毫不客气地摘了下来,席地而坐,先用目光找出正确的那条线路,再用尖头在迷宫上留下痕迹,以便观察。
睫毛低垂,神情专注。
随着陆珩进度的加快,三位数的密码也跟着浮出水面。
他将盒子转了个方向,朝镜头展示一瞬,“821。”
大概每人心中都有一个武侠梦,密码的开关设置在金属箱的顶部,需要人为转动齿轮,陆珩输入到最后一位时,动作忽地一顿,看向正在给这几个数字特写的无人机,
“一会打开的时候,不会飞出来暗器吧。”
沾到即出局的那种。
但宝盒是一定要开的,高清摄像头忠实记录下陆珩飘逸躲闪的身影,面对空气上演了一段灵活的武打片。
盒子里盛放的东西简单到一目了然——一枚不知从哪里摘下的挂饰,反面镶嵌着半截弯钩,以及一份疑似画有藏宝路线的牛皮纸。
毫不夸张的说,图案十分抽象,陆珩费了点功夫,才勉强辨认出他身处的位置。
正当他沉思之际,忽然听到某面墙壁后隐约传来季梦泽的惨叫,“啊啊啊救命——有东西在摸我!”
陆珩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四五期节目过去,季梦泽的胆量仍旧只有芝麻粒大小。
但这也能从侧面说明,他们之间的距离也许只一面墙壁的厚度,密室内一定还有未发现的机关。
陆珩蹙眉思索,余光注意到假人暴突的眼球,直直瞪视着斜前方的墙壁,似乎很不甘心,直到生命的最后一秒,依旧不愿放弃这种凝视。
他顺着那双眼睛的视线在四周一寸寸摸索,可墙壁光滑平整,并无任何掩藏的机关。
解密重陷僵局之际,陆珩出人意料地熄灭唯一的灯光,不多时,刚刚还是一片空白的墙壁上缓缓浮现一行小字,
“大人挑小人,有点门道。”
乍一看十分无厘头。
结果陆珩只花了一分钟,便迅速猜出了谜底,“夹层。”
然后两臂微微使力,将密室正中的红木桌掀开,露出内里的机关,旋开后,伴随着沉闷的机关声,假人目光凝滞的位置上恰好出现一条暗道。
一系列操作行云流水,屏幕前的导演组看得目瞪口呆,回过神后画面里的青年已经俯身钻了进去。
道具组心疼他们花大力气制作的机关,结果出镜时常只有这么点,胡冰则扭头看向编剧,
“咱们设的提示,什么时候这么简单了?”
阿灼用笔头敲了敲桌面,一想到待会两人即将见面,忽然就懂了粉丝磕CP的兴奋感,
“没事,最精彩的地方不是还没开始嘛。”
密道的尽头是一片水幕,开关设置在十分明显的地方,因为空气终年潮湿,闸门有些生锈,陆珩花了点力气,才将它扳了上去。
“叮叮咚咚”的水流声一停,不远处又传来季梦泽略微惊恐的声音,“你们快听,这水声怎么停了?!
不会又要爬出来NPC吧。”
陆珩跨出椭圆形洞口,肩头无可避免地沾蹭到小片水迹,只是洇在纯黑色布料上,瞧着并不明显。
细心如项诗之流,看到那道身影的瞬间便认出来人是陆珩,很快将提起的心放了回去。
唯有背对着的季梦泽毫无所觉,还在喋喋不休地向苏叶澜科普自己血泪换来的经验,像极了倒数第一给倒数第二讲题,一个真敢说,一个真敢信。
裴行之的白色劲装外不知何时加了条薄薄的披风,陆珩状似自然地避开他的视线,悄无声息地走到季梦泽身后打了个响指。
后者被节目吓出了经验,眨眼间向前蹿出两米远,回过头发现陆珩这个罪魁祸首时的表情格外精彩,哼哼道,
“陆哥,这么久不见,你就这么对待你的铁杆小弟。”
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见到陆珩,裴行之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在众人七嘴八舌对青年不久前的经历追根究底时,默默解开披风的系带。
说是不要留给裴行之半个眼神,陆珩身体却很诚实,余光看到他的动作,解释的话倏地一顿。
其他人顺着陆珩的视线看了过去,项诗率先察觉出他的意图,不由地劝阻,“这一整期明显要在地下拍摄,还是有些冷的,裴哥你不是感冒了,还是穿着吧。”
裴行之目光扫过陆珩肩头的布料,那里的颜色比其他地方更为暗沉,温声道,“…陆珩衣服刚刚被水打湿了。”
披风内里被体温捂得十分温暖,触手柔软,衣领上缝了一圈白色的绒毛,想也知道手感一定很棒。
随着裴行之走进,陆珩身体微僵,推开他的手,说出的话硬邦邦的,“你自己穿。”
《求生密码》是录播,裴行之已经打定主意让导演把这段掐掉,毫不避讳的皱了皱眉,半强迫性地把披风搭在他身上,将带子系好,末了又重复了一遍刚刚陆珩的话,
“嗯,我自己穿。”
陆珩:“……”
他此时的脑海中又开始上演小剧场,譬如眼前这个男人心里明明还装着另一个人,却又如同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和自己相处,究竟是为什么。
季梦泽内心猛地“嘶”了一声,视线在他们二人间来回徘徊,一件披风的事儿,硬是让这俩人整出了偶像剧的感觉。
他干咳一声,走到两人中间左右看了看,“要不…咱们就是说…再问导演组要一件?”
毕竟不能厚此薄。
经他提醒,陆珩终于发现自己掉线的智商,虽然没再拒绝,但刻意露出勉强跟小题大做的表情是他最后的倔强。
五分钟后,两人身上披着相同款式的披风,从后面看有点类似于情侣装。
这间密室的占地比陆珩刚进来时的那间大了不少,它似乎是一座死牢,墙壁血迹斑斑,甚至夹杂着不少抓痕与血手印。
最左侧挂了满满一墙铁制刑具,上面沾了不少早已凝固的红褐色血液,不远处摆了张四方桌,桌面上东倒西歪地放着几瓶尚未喝完的瓦罐酒。
三期节目过后,苏叶澜在这场综艺里多了个预言家的外号,凡是他说出口的话,往往好的不灵坏的灵,又被黑粉喊作乌鸦嘴。
陆珩其实跟他们会和地正是时候,五个人刚出第一间密室,眼下迅速分工,每人分别负责搜索一片区域。
苏叶澜晃了晃尚有余温的酒杯,高声向大家传达自己的发现,“罐子里的酒还没凉透,这里的狱卒待会不会进来把我们抓个现行吧?”
右侧共有五间牢房,季梦泽负责最中间那个,加之室内有光,安全感爆棚,闻言没有半点怀疑,
“苏苏的直觉我是服气的,一会肯定有NPC。”
地牢里关押的人早已化作白骨,或许被送进来前还经历过搜身,身上找不到半点有用的证据,众人的视线自然而然地集中在满墙的刑具上。
陆珩主动凑上前仔细查看,他一动,裴行之也跟着走了过去,其余四人也是如此。
陆珩小心将竹夹子翻动一圈,沉声提醒道,“有的铁具很锋利…”
裴行之和他几乎在同一时间开口,默契地把陆珩余下的话补上,“小心别被割到手。”
不然还得打破伤风,很是麻烦。
也许世界上再也没有比裴行之更能与他契合的人。
陆珩微微出神时,身边的人忽然握住了他的手腕。
接触到他稍显疑惑的视线,裴行之徐徐松开手,原来只差一点,陆珩的指尖就会蹭到那柄弯刀。
转瞬即分的接触仿佛在陆珩的内心投下一颗石子,使得原本平静的水面荡起层层涟漪。
裴行之食指忽然停在一把怪力锤的上方,示意其他人过来,“其他器具都是挂在上面的,只有这把锤子是黏在上面的,
原料好像也不是铁,很轻。”
只是被其他相似的工具包围,再加上人的心理会下意识排斥这类充满腥臭味的地方,很容易被忽略。
项诗眼尖,紧跟着补充道,“手柄这里缺了一小块,代表着什么?”
线索逐渐明朗,那种随时会被折返的NPC一锅端的感觉消失得无影无踪。
季梦泽只有心理处于放松状态时脑子转的最快,项诗话音刚落,他已经开始行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