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为未曾深交过的缘故?
女生既已让出位置,沈长思又对钢琴颇有兴趣,也便暂时放下心中的疑问。沈长思刚有所动作,只见一个相貌同他有几分相似的少年疾步走了过来,气汹汹地瞪着女生道:“诗诗你不要开这种玩笑。你明知道,我哥他……”
女生显然不在状况内,被莫名凶了一顿,顿时有些委屈,她不服气地道:“长思哥都没有拒绝。再说了,长思哥怎么了?你倒是说啊!”
沈长乐抿起唇,“我哥不能在人前弹钢琴,他会发病的。”
又转过头,对沈长思道:“哥,你千万不要勉强你自己。”
沈越跟谢云微两人跟在沈长乐的身后走了过来。夫妻两人刚刚还在奇怪,小儿子为什么忽然加快了脚步。听了小儿子跟小姑娘岳诗诗的对话,才终于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谢云微证实了刚才沈长乐所说的话,她对岳诗诗道:“长思是不能在人前弹钢琴,他的病一直不太稳定。”
女生脸色瞬间白了白,显然对沈长思不能在人前弹钢琴这件事并不知晓。她连忙转过头向沈长思道歉道:“对不起啊,长思哥,我不知道你不能在人前弹钢琴。”
这一家人可真有意思,是生怕无人知晓他身患怪病呢?
沈长思缓缓地勾了勾唇,“巧了。这件事我自己也不知道。”
沈长思的心情似乎一点也并未受到影响,他饶有兴致地在琴凳上坐了下来。
从方才起一直没有出声的沈越开口道:“长思,你听你弟弟的,不要勉强你自己。要不,你让常乐帮你弹吧。你也知道的,常乐这几年钢琴取得很不错的成绩。”
沈长思听了这话,只觉可笑。
长兄如父,从来只听说要弟弟听兄长的,还是头一回,要哥哥听弟弟的。再一个,是当真关心他,不想他勉强自己,还是担心他忽然发病,丢了他们一家三口的脸面?
亏得爷爷事先坚持要求,请余医生过来。
有专业的医者在,沈长思倒也不怵,总归这条命丢不了。
余医生既是没有出声劝阻,说明这琴,他便弹得。
沈长思的双手放在钢琴上。
一开始,沈长思的指法都是不对的,手指僵硬,音弹得也很涩。上百万的钢琴,在他手里,愣是成了笨拙的发音摆件。
…
周围有宾客努力忍笑,也有宾客同情地看着沈长思。
人们小声地议论着。
“哎?长思不会弹琴吗?我怎么听说,长思的钢琴弹得挺好的?还得过奖呢。现在怎么……”
“刚才常乐不是说了吗?人多,长思会发病。这……是不是因为得了病的缘故啊?又或者是受了离婚事情的影响?状态不对,弹出来的琴声自然不对了。”
“这简直不能简单地用状态不对四个字来形容吧?像是根本不会弹琴似的。哎,可能像你说的,是被裴慕之婚内出轨这件事给刺激到了吧。”
“哎,说起来,长思也是可惜了。以前长思挺喜欢参加像是慈善拍卖晚宴这种公益活动的,自从他跟裴慕之谈恋爱以后,就很少见到他了。听说是裴慕之怕他身体吃不消,希望他在家里多休息。长思也就真的就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沈家公馆养病了。我在嘉宾邀请名单上看见他,都吃了一惊。还以为他不会来了呢。”
“我也是。毕竟长思为了那个裴慕之,牺牲挺多的。结果裴慕之却不知好歹。这换谁,一时半会儿地都很难走出来啊。”
“谁说不是呢。看长思这状态,可能要很久才能走出了。”
“他现在这种身体状况,其实健康才是最重要的。要不,我们去劝劝,让他别弹了?”
“刚刚常乐跟沈伯伯不是劝过么?他家里人劝都没用,我们这几个外人去劝,更没什么用吧?”
“哎,那就只能希望他千万别发病了。他要是发病了,那这场晚宴恐怕都要受到影响。”
宾客的议论声,难免有一句,飘进沈越跟谢云微的耳朵里。
“千万别发病,他要是发病了,这场活动都要受到影响……”
这些年,夫妻两人类似的话也不知道听说过多少。
夫妻两人的脸色当即有些不好看,碍于宾客的在场,两人不好当面训斥沈长思,谢云微脸上堆着笑意,“长思,你听你弟弟的,别……”
“啪,啪啪——”
骤然响起的掌声,打断了谢云微未说完的话。
谢云微面色一僵,她转过头,压着眼底的不悦,问保镖陆远涉,“这位先生是长思的朋友?”
陆远涉:“余医生是沈少这次住院的主任医师,这次是特意请来陪同沈少一起出席晚宴的。是老先生的意思。老爷子很欣赏余主任。”
听说对方是哥主任医师,还是沈老爷子所欣赏的后生晚辈,谢云微没话说了。只是眉头仍是拧得紧紧的,似乎还是担心沈长思会忽然发病。
清晰的掌声,宴会大厅里,尤为清晰可辩。
余别恨这一带头鼓掌,陈邦不知道为什么,也可劲地鼓起了掌。边上其他宾客也加入了进来,鼓掌的宾客越来越多,聚集在沈长思边上的宾客也越来越多。
…
原先的沈长思的确会弹钢琴没错,也的确获得过几项重量级别的钢琴奖项。可那都是他小时候的事情了。
小时候,因为沈长思当时在钢琴上获得的奖项越来越多,每次家里来了客人,沈越、谢云微夫妻两人就会要求长思为客人们演奏助兴。哪怕是长思生病了,也会让保姆去长思的房间,把长思给喊醒,去客厅为客人弹曲子。
保姆不忍心,劝说了几句,隔天就被沈越、谢云清夫妻两人给辞退了。
一次,长思在一次重要的钢琴比赛当中发病,忽然晕倒,被紧急送往医院。
那之后,沈长思只要在人前,一坐在钢琴前,就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手指僵硬,心跳快速,眼前一阵阵发黑,症状同他那次发病一样,好几次弄得沈越、谢云微脸上无光,还被沈如筠叫过去给训了一通话。
因为总是发病,沈长思也就再没有在人前弹过钢琴,只有偶尔在家里时,会弹琴给爷爷听,给院子里的花草听,给偶尔飞过院子里的小鸟、蝴蝶听。
听见潮水般的掌声,沈长思从原主的回忆当中回过神。
沈长思不会钢琴这西洋乐器,可他的身体记住了这件乐器。
在最初的生涩过去,沈长思的双手,渐渐地找回了手感。他放空自己,任由他的双手去感受琴键,去碰触琴键。
美妙的音符从他的指尖流畅的溢出,沈长思越弹越快,动作越来越娴熟。
众人纷纷露出惊讶的表情。
等到最后一个音符落下,众人这才如梦初醒。现场再一次响起热烈的掌声,这一次,比刚刚还要更热烈,更持久一些。
在众人的掌声当中,沈长思施施然从琴凳上站起身,朝众人微矜持地点了点头。
沈越跟谢云微都有点茫然,奇怪,长思今天怎么能弹得这么好了?
两人不由地看向长子,难免多了一个心眼,难不成,长思以前都是装的?
又觉得这种可能性太低,他们这个大儿子,是一个连装都不会装的人。说好听点,是温柔,善良,不好听点,就是个包子,完全没脾气。这样的性格,又生这样的怪病,老爷子就算是再疼他又有什么用?老爷子也不可能把公司交给长思。
…
“长思,你刚才那首曲子弹得真好。”
岳诗诗刚才一直跟着众宾客鼓掌,手都拍红了,她朝沈长思兴奋地道。
沈长思对女生笑着说了一句,“过奖。”
心底颇为自得。虽说此番严格意义上算不得是他的本事,可总归过了一回瘾,挺好。
再则,也算是替沈公子挣回了面子。
沈长乐也用力地鼓掌,对哥哥沈长思笑着道,“哥,你刚才弹得确实好!”
面对沈长乐的夸奖,沈长思却是只似笑非笑地掀了掀唇。
在场的宾客都是人精,沈长思这细微的差别,自然悉数落入众人的眼里,众人看向沈长乐的眼神也就多了几分审视。
沈长乐毕竟出身沈家,性格外向,从小又备受父母宠爱,哪里受过这种眼神。他毕竟年纪小,还不懂得很好地掩藏自己的情绪,被人这么看着,脸色就有点沉,只是到底还知道顾全大局,没做出甩脸色走人这种事。心里却是快气爆炸了。
更火上浇油的是,岳诗诗就跟没察觉到现场气氛有多微妙似的,还在热情地邀请沈长思道:“长思哥,你位置在哪里呀?等一下我们一起坐好不好呀?”
沈长思刚要作答,发现刚刚还站在他边上的余别恨不知道哪里去了。
沈长思找了个托词,婉拒了女生的邀请。
岳诗诗难免有些失望,但还是很得体地笑着跟沈长思说了句,“那到时候拍卖环节见。”
沈长思点了点头。
岳诗诗就又高兴了,小女孩儿挽着自己闺蜜的手,开开心心地走了。
岳家跟沈家是世交,只是长思小时候就被接去跟老爷子一起住在山上公馆,因此跟岳诗诗并没有见过几次。加上跟大家认知中的不大相同,在媒体以及众人面前笑容一直都很温暖的沈长思,私底下性格其实有些内向,在聚会时,很少会主动跟人去结识,也很少主动跟人攀谈,并不擅长交际,也就对岳诗诗没什么印象。沈长乐不同,沈长乐跟岳诗诗可以说是从小一起玩到大,两人算得上是青梅竹马。
结果,岳诗诗不但没有邀请他一起坐,反而邀请了他哥。关键是,沈长思竟然还拒绝了,沈长乐就更气了。
沈长思才懒得理会沈长乐这个便宜弟弟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他问陆远涉、杨鹏、陈邦他们三个人,“你们看见余医生了么?”
陈邦嘴快,回得也最快,“余医生啊?余医生刚才跟我们知会了一声,说是他去趟洗手间。这会儿应该是上洗手间去了。”
去了洗手间么?
沈长思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出声问道:“洗手间在哪个方向?”
陈邦回话道:“就在那边,您要去么,我陪您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写的章节,几千字不满意,又推倒重写了。
QAQ。
对了,跟大家说下,明天要上夹子,所以明天上午不更,夹子晚上23:00以后更。
—
感谢在2021-12-27 09:24:31~2021-12-28 11:48: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星 20瓶;别鸽了,求求! 5瓶;29007709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我不能让他跟你离开
沈长思在保镖陈邦的陪同下,去了洗手间。
沈长思进来时,余别恨裤子的拉链拉至一半。
两人打了个照面。
见到沈长思,余别恨眼底透着几分意外。他把裤子的拉链拉上,朝沈长思点了点头。
从大恒江山的主人,跌个跤便来到这异世,成为商贾之家的长孙少爷,沈长思原先以为这世间恁多不同寻常的经历,他应是都尝遍了。
可他眼下发现,人生的际遇遭逢,永远都这般……变幻莫测。
譬如,身为一国之君的他竟有一日,会在如厕时同人打招呼。便是在金凉沦为俘虏,他顶着大恒国君的头衔,如厕时,亦断不会有人同他打招呼!
沈长思视线若无其事从余别恨的脸上移开,动作有些别扭地微点了点头,勉强算是回应。
余别恨出去了。
沈长思余光瞥见他出去了,这才寻了个无人的坑位,动手解下裤子的拉链,视线不自觉地往下瞥了眼。
这一眼,便沉了脸。
沈长思拉上裤子拉链,下回,他定不要做这般跟人前来茅房这样的蠢事。
最叫沈长思不甘的是,他这般纡尊降贵,都跟着前来如厕了,结果余别恨那厮面上的口罩竟未曾未摘下!
沈长思未曾戴过口罩,可想也知道,戴上此物后,口鼻皆被闷在一块布里头,呼吸必然会受影响。他以为,在洗手间这般相对狭小的环境,余别恨应当会将口罩摘下才是。
着实失策。
倏地,沈长思拧了拧眉。他对余医生的相貌,是否过于在意?
沈长思,你在期许什么?
阿元早已是一堆白骨,同大恒到他所魂穿的这个异世,早已经过数个朝代。数百年的时间过去,便是这世间当真存在轮回转世,阿元也定然不会还是同前世一样的相貌。
纵然哪一日当真在街头再遇见,怕只应了那一阙词——“纵使相逢应不识”。
…
沈长思从洗手间走出,意外见到余别恨竟就在门外候着,同陈邦站在一起。
倒是挺尽职。
沈长思眼露满意之色,朝二人走去。
陈邦是个话痨,他跟余别恨的谈话声,清晰的传至他的耳畔。
“嗯?沈少平时在家里有没有多做运动吗?呃……钓鱼算不算?沈少最近迷上了钓鱼,时不时拿上防风帽、鱼竿,陪老爷子一起上山,爷孙两人常坐在湖边垂钓。就是沈少垂钓水平不怎么,这么多天,我就没见他钓上来一条半条的。噢,对了,沈少还喜欢下象棋跟围棋。余医生你不知道吧?沈少的棋艺可高超了。竟然连老爷子都没能下过沈少。”
沈长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