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嗯嗯,是缘分。”
我特敷衍地回了一句,赵星也识趣,挑了个新话题:“最近工作还顺利?”
“当然,怎么可能不顺利,”我吃着海鲜,漫不经心地说话,“你也知道,研究院那点活,对我而言没什么难度。”
“的确没什么难度,”赵星附和了一句,“有人想走我的关系,问你最新的专利卖不卖。”
“不卖,”我直接拒绝了,甚至还有点烦躁,“军口的东西,已经决定上交国家了。”
赵星笑了笑,说:“早就帮你拒绝了。”
“干得漂亮。”
“和我谈生意的人,是你老熟人。”
“谁?”
“宋奕。”
我思考了几十秒钟,才从记忆里翻出来关于这个人的印象。
“他啊,睡过。”
“不止睡过,”赵星端起酸梅汤的瓶子,给我倒了一杯,妥帖地放在了我的面前,“你那时候包了全城的屏幕,所有的屏幕都是‘宋奕生日快乐’。”
我倒是的确有这个印象,那时候有几分喜欢宋奕,他撒娇要特别的生日礼物,我就喊来秘书,叮嘱了几句,没想到秘书过于贴心,阵势弄得太大,以至于很多熟悉的朋友,都发来消息问我,是不是准备和赵星离了。
“好像那之后没几天,我就把他甩了。”
宋奕留给我最后的印象,就是他哭得特别丑,声嘶力竭地冲我喊“崔明朗你不得好死”。
“他找我谈这门生意,我拒绝了他,”赵星的声音很冷淡,像是单纯在还原当时的情景,“然后他对我说了一番话。”
“什么话?”我其实差不多能猜到他说了什么。
“他说:‘赵星你别得意,崔明朗又有新欢了,早晚有一天,他会抛弃你,就像抛弃我一样。’”
赵星复述完这句话,轻笑了一声,问我:“你会抛弃我么?”
“会。”我不擅长对赵星说谎,况且都到现在这个地步了,再柔情蜜意,无异于饮鸩止渴,“我们做夫妻的缘分到头了,别的缘分,倒是还可以再续一续的。”
赵星假装没听见这句话,这样他就不用给出任何回应了,他扭头喊来了服务人员,要了两份甜点,然后笑着问我:“一回儿去打台球?”
我屈起手指,敲了敲桌面,回了他一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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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台球是个很考验眼力和掌控力的活动,赵星很擅长玩这个,而我的技术一般,打了几盘之后,赵星意犹未尽地收了杆,揽住我的肩膀,叫我和他一起去泡汤。
我有点细微的洁癖,赵星也知道我这毛病,特地安排了一个私密的池子,涮了几遍,又放了一池子干净的温水。
我脱了浴袍泡了进去,没过几分钟,赵星也下了池子,他的身上还残留着我昨晚留下的痕迹,看着有点惨烈,我就笑他:“天天做运动,也没让皮肉厚实一些。”
赵星靠着池壁,直接怼了我一句:“再厚实的皮肉也架不住有人直接开啃,知道的是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野兽。”
“啧啧啧,野兽都上了,赵总玩得够high的了。”
“比不上崔老师,心狠手辣,不止伤人身,更能伤人心。”
我打了个哈欠,随意地抬脚踹了赵星一下,说:“你上个月玩了几个人?”
赵星哑火了,过了十几秒钟,说:“都和你报备过了。”
“五个。”我替他说了答案,“其中有一次,是和一对双胞胎双飞。”
“……”赵星不像我,他多少还要点脸,现在脸红了,还有点窘迫。
“你玩多少人,我都不介意的,别摆出这幅表情,”我抬起脚,这回干脆踹上了他的胸口,他很温顺地扶住了我的脚,“还记得戴套么?”
“都戴了。”赵星的拇指按压着我的脚背,不用向下看,我都知道他起生理反应了。
“找点干净的人,别总找被搞熟的,也不好玩。”我叮嘱了一句,感觉自己有点像他哥哥,有种奇异的感觉,“我很担心你的身体。”
第9章
赵星的脸更红了,挺男人一人的,愣是被我弄得特别窘迫,过了一会儿,他说:“你要是不喜欢,我就不玩了。”
我拍了拍他肩膀,凑近了一点他,实话实说:“别憋着,对身体也不好,你也知道,我对你,有时候行有时候不行的。”
我说了这句话,眼看着红色从他的脸上一点点褪得干干净净,他恢复了过往的模样,说:“知道么,我现在都有冲动,找那位四十多岁大哥的麻烦了。”
“你怎么不找我麻烦啊。”我明知故问。
“对你下不去手。”赵星笑着说,“对其他人,无所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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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泉不能泡太久,半个小时就差不多了。
我刚从温泉里出来,赵星就拿了个大毛巾把我裹上了,说:“你毛巾呢?”
我任由他动作,伸手扯了扯毛巾,说:“这不就我的么?”
“这他妈是我的,谢谢,”赵星骂骂咧咧了一句,又看了我一眼,说,“得,我的就全是你的。”
赵星的毛巾给了我,他浑身湿漉漉的,胸显得更大了,实话实说,挺想啃几口的。
思想开了个车,但是身体还是老样子,提不起什么兴致,但我还是很关爱他的,问了他一句:“你不冷么?”
他看了一眼我身上的厚毛巾,说:“不冷。”
于是我们从室外的温馨情侣双人池里,漫步到了室内的温泉区域中,这家温泉的服务人员倒是很贴心,立刻递来了毛巾,我的大胸福利很快就消失了。
泡过了澡,我和赵星一起去汗蒸,汗蒸其实是比较文艺的说法,俗一点,叫“蒸桑拿”。
过往,蒸桑拿总会变成某些不可言说的交易,现在有赖于上面严防死打,蒸桑拿变得非常文艺,且奇幻。
我们走过了很多奇形怪状的房间,终于找到一个还算顺眼的,里面是日式的那种榻榻米,小桌子上放着清茶和小点心,赵星进了房间,直接躺在了靠里面的位置,拍了拍下面的竹垫子,说:“就这儿了。”
我倒没跟着躺着,我多少还是有点洁癖的,于是先把毯子铺好了,再慢吞吞地坐了下来,坐下来之后,还要倒上两杯清茶,我刚把茶杯端起来,就听赵星说:“你丫真文艺。”
我硬生生把牛饮改成了浅酌,我说:“我好歹是个知识分子。”
赵星四仰八叉地躺着,他说:“人到中年,为了老得不那么快,可以培养一点年轻人的爱好。”
“什么爱好?”我非常温和地问他。
“剧本杀啊,打游戏啊,cosplay啊,追星啊,这些。”赵星说得头头是道。
“你的小情人都爱玩这些?”我温声问他。
他倒是不承认的,他说:“是我爱玩这些。”
我“哦”了一声,说:“那你投之前那个大火的游戏的时候,怎么失误了,我记得当时玩家都说手游必扑。”
“……这不是我亲自做的方案。”
“但是,是你最后拍板定的投钱。”
赵星又不说话了,我估计他是郁闷了。他在投融资领域里的风评很好,毕竟创造过很多神话故事,那个游戏公司,他投了一个亿,其他行业里的公司纷纷跟投,盘子弄挺大的,谁知道手游上线后直接扑街了,赔钱倒是小事,主要是丢面子,当时很多分析师都玩了一把“事后诸葛亮”,表示但凡拍板做决定的人爱玩游戏,绝对不会投这个项目。
——现在赵星面不改色地跟我说他爱玩游戏,这不扯淡么。
赵星自己也反应过来了,他向上吹了口气,说:“我反正是说不过你的。”
我回了他一句:“你是懒得在我面前动脑子。”
凭他的手段,想把我哄明白,还是很容易的,但他在我面前不装、不动脑子,就显得我特别能欺负他似的。
而我在他面前呢?实话实说,我对他也异常直白,有什么就说什么了,换个情人,我可能特温柔特体贴,温柔体贴到对方觉得我能爱他一辈子——然后第二天,我就把他甩了。
以前有一任情人,闹到我们研究院门口,说我这人没心。我从实验室批发的白大褂的兜里摸出来一把瓜子,当着他的面嗑起了瓜子,一边嗑一边说:“你继续表演,我继续围观。”
他骂我“人渣、社会败类、道德败坏”,我反问他一句“你是第一次知道我已婚?”,他就不说话了。
围观群众其实不少的,有老师有学生,当然也有领导,领导们想弄个会议室,调节下我们之间的矛盾。
我把嗑过的瓜子用卫生纸包好了,精准投掷到分类垃圾桶的厨余垃圾桶中,说:“不用不用。”
然后我慢吞吞地走到我这位前情人的面前,对他说了个时间,地点,人物还没说呢,他的脸色已经发白了,想凑过来捂我的嘴,被可靠的保安先生拦住了。
我冲他笑了笑,他狠狠地看了我一眼,扭头就跑了。
时间、地点、人物,他和某些人商议,怎么偷走我的实验室机密资料。
当然,最后的结果是我睡了人,但人非但没偷走资料,还有点喜欢我。
我可以选择报警,也可以选择不报警,我把选择权给他了,而他做出了选择。
那段小插曲之后,研究院流传着我风流倜傥的传说,本来流言这类的东西,我是不怎么介意的,但赵星硬是要扭转它,于是连续一个月,我们都扮演着模范夫妻,他送我上班,又接我下班。
最后,第32天,他不得不出差,才中止了这个活动,当然,他出差后也没续上去,我有新情人了,他也有了,两个人都搞婚外情搞得热火朝天,自然也没时间去扮演模范夫妻了。
第10章
我和赵星蒸了一会儿,赵星险些睡着了,但赶在睡着前扶着桌子爬了起来,说:“走,去玩点别的。”
“玩点什么?”我打着哈欠问他。
“电玩游戏。”他指了个方向,“咱们小时候,不是总玩这个。”
“你没玩腻?”
我和赵星的家长都算开明的,知道我们爱玩这个,直接给我们冲了店铺的年卡,还鼓励我们多去玩,结果玩了一个暑假,就很腻歪了,最后俩人都懒得再去。
我自认为是没什么电玩游戏的滤镜的,而我的判断是,赵星也没有。
果然,赵星琢磨了一会儿,说:“咱俩看书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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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星这个人,刚还说我文艺,他穿着浴袍拿起书本的时候,看起来比我文艺太多了,像极了校园里那种理工科的学霸,时光偏爱于他,让他知世故而不世故,保留着几分天真烂漫的模样——当然,这幅模样只存在于我的面前。
坦白说,我还是有点喜欢赵星的,我也很清楚,这辈子我很难找到比他更契合的伴侣了。
我猜他对我的感觉也差不多,他也喜欢我,他也觉得我和他很契合。
但是,我俩真的,没什么爱情了。
费洛蒙的期限是三个月,理论上讲,热恋也只有三个月,我曾经以为,我和赵星可以打破这个限制,我们也的确成功了——至少我们真的相爱过几年。
我还记得,我们懵懂的时候,我一看赵星从教室里走进来,心脏就噗通、噗通地乱跳,我故作镇定地转着笔,但作为转笔高手的我,却总会把笔转掉。
“啪——”
中性笔落在了瓷砖上,赵星会大跨步地走过来,弯腰捡起笔,放在我的书桌上,然后说:“你笔又掉了。”
我会握住那只笔,像握住他的手一样,会漫不经心地说:“你又帮我捡起来了。”
他汗涔涔地坐在我的身侧,霸占了我同桌的座位,他说:“崔明朗,晚上去我家吃饭。”
我装作没听到,等他又说了一遍,然后默数“三、二、一”,他伸手揽住了我的肩膀,哥俩好似的说:“你晚上没其他事儿吧?”
我很镇定地“嗯”一声,故作嫌弃地说:“你身上汗味真重。”
他会怀疑地抬起自己空闲的手,闻一闻,然后说:“没有。”
他的手一直揽着我的肩膀,直到上课的预备铃响起,直到我提醒他“你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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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该走了。”在我们度过了经常乏味,偶尔有趣的温泉之旅后,我友情提醒了他一句,毕竟他不像我,无所事事,他最近的工作应该很忙。
“能不能和我一起走。”赵星他又明知故问。
“不能,我得去找许诺了。”
我这人很爱在赵星面前说实话的,接下来的确要去找许诺了,坦白说,许诺的表现让我很满意——他是个知趣儿的人,也默许了我未来花天酒地的生活。
作为我抛弃赵星后,寻找到的替代品,许诺很合适,我应该安抚一下他,不然还得费力气,寻找新的情人。
赵星抬起手,抹了一把自己的脸,他说:“崔明朗,有时候,我已经看不明白你这个人了。”
我回敬了他一句:“从你提议开放式关系那一天起,我也看不明白你这个人了。”
赵星静静地看着我,我猜他可能想说“我后悔了”,但其实,他应该也没后悔,毕竟他不那么提议,我俩的结局很明显,也是个分,正因为他提议了,我们之间的关系,才能维系了这么多年,说得好听点,叫松弛有度,说得难听点,叫苟延残喘。
我很清楚,我们之间的关系,既不正常,也不健康,而我不想这么继续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