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差拿纸巾给他擦嘴巴了。
他心里声音刚落,就见李锋遒抽出纸巾帮池霁和擦了擦嘴角沾到的蘸酱。
“……”林棉决定自己脱离单身之前都不要再和这对夫夫一起吃饭了。
一顿饭,林棉撑了两个胃,一个是生理的胃,一个是心理的胃。他拒绝了俩夫夫送他回酒店的提议,说想自己走走。
“那你这次待多久?”池霁和问,“我用电话联系你吗?”
“嗯,我换了新的手机号。”林棉说,“过两天找你。”
他扶正鸭舌帽,扣上口罩,背对着他俩挥挥手:“回见啊!”
李锋遒开车去宠物店,两人询问完养宠物的事宜,双双认为暂时并不适合马上接一只狗狗回去。
他们决定专门先修一个狗窝,池霁和兴致勃勃地说他来设计,选定了位置,就全身心投入进去了。
这是他养的第一只狗狗,还是和李锋遒一块儿养,他想着就有些心动,像一家三口。
“我小时候就特别想养狗。”池霁和说。
“为什么不养呢?”
池霁和看着初具雏形的小狗屋,笑了一下,没说话。
池家养他一个,就像对他恩赐得不得了一样,怎么可能还会容许他养一只狗呢?
“小池。”李锋遒有点严肃地看着他,“你很多事情都不告诉我。”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啊。”池霁和嘟哝着,把这些都说出来,就像倒苦水一样,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捏了捏李锋遒手指,“万一哪一天你对我不耐烦,觉得我很烦怎么办?”
“不会有那一天的。”李锋遒选了一个远超客观事实的词汇来向他证明,“我永远都会你有耐心的。”
池霁和深吸一口气,扑到他怀里:“对不起。”他太患得患失,总觉得现在还是在做一场美梦。
“我不会喜欢一个人,可是你和我说的,我都会做到。”李锋遒的话总是平静有力,“你教我怎么做,好不好?”
晚上洗完澡,李锋遒刚把他压在被子里,池霁和就觉得屁股隐隐作痛:“今天别做了吧?”
“今天不做。”
“哦。”池霁和长舒了一口气,任由他抱着了,“你前两天那么凶呢?”
他简直怀疑自己要被李锋遒生生弄死在床上了。
“因为总觉得你离我太远了,我想让你离我近一点。”李锋遒吻着他还有点湿润皮肤,“但现在靠近你,总想失控。”
是谁说他不会喜欢呢?
明明说出的情话这样真挚撩人。
“李总啊。”池霁和被他吻得有点缺氧,“你啊……”分明就已经出师了。
第四十九章
池霁和在尝试改变,李锋遒也是。
结果就是两个人结婚这么多年,硬生生搞出一点高中生偷尝禁果的青涩来。
早上起来先接一个会脸红的吻,然后坐在一起吃早餐。中午的时候打一个视频电话,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说话。
Andy抽空探了个头:“你俩演默剧呢?”
池霁和等Andy出去之后,才指了指饭盒里的青椒:“难吃。”
“这是挑食。”
“才不是。”池霁和反驳。
他还是不太习惯乍然转变的一段关系,脑海里两段记忆仿佛没办法融到一起,有时候下意识地撒娇之后总要愣一段时间。李锋遒也从来不催促,一直安安静静地看着他。
池霁和趴在桌子上小声问:“你有一点点想我吗?”
李锋遒说想,他就心跳加快,然后把翘起来嘴角藏住。
他老是想看着李锋遒,心里像是装了一个蜜罐子,满满的,盖不住,动一动就溢出来甜甜的蜜。
“二十好几才谈恋爱的人就是不一样啊。”Andy说,“看起来像傻白甜。”
池霁和笑而不语。
其实也有一点点苦恼,热恋期总是会比较影响工作,原本说开着视频工作的念头终于在低效率下被扼杀了。
Andy和宋助理等人都对此非常满意,至少不是两个没救的恋爱脑。
周末的时候去陶吧上色,老板也在,双手抱在胸前,看他们俩的眼神一点都不像财神爷。
池霁和悄声问:“我记得他上次没那么凶啊?”
“他这周准备去滑伞。”
“那为什么还开门啊?”
“因为这一片都是我的。”
池霁和目瞪口呆:“……你威胁人家小孩子啊。”
“没有,给钱了的。”李锋遒说,“他都23了。”
“不会上一次也是这样的吧?”他记得他们做陶那天也是周末啊,当时地上还有很多登山包之类的。
李锋遒语焉不详:“差不多。”
池霁和想笑,又觉得当着老板的面不好意思,两人走出去之后才说:“下次别这样了。”
“你不高兴吗?”
池霁和默了几秒钟承认:“好吧,还挺高兴的。”很高兴李锋遒悄悄为他做的这些事情。
他被一个人这么小心的珍视着。
“如果我没有突然失忆,可能其实永远不会有这么一天吧。”池霁和举起两人牵着的手。
“如果你没有失忆,你想做的事情,我也还是会帮你做。”
池霁和看着他一脸紧张,“噗嗤”一声笑出来:“我已经没有纠结失忆的事情了,我觉得很幸运。”
如果不是命运之神的眷顾与垂怜,他们大概会一直像之前那样。
两个人之间架着一道窄窄的桥,一个人在一端,一个人在另一端。
“下午去看妈妈吧。”池霁和说,“我想和她说说话。”
疗养院里的气氛总是莫名紧绷,池霁和以往走进来的时候,心里也笼罩着一层云。
今天步伐都更轻快。
李锋遒一般都在外面等,池霁和拉着他的袖子:“和我一起进去吧。”
他在刹那间迸发出某种奇怪的忐忑,伸手抚了抚衣服,然后跟着池霁和走进去。
床上躺着的女人看起来衰老苍白,面孔仍旧温柔恬静。
“你见过的,妈妈。”池霁和坐下去,轻轻碰了碰她的手指,“李锋遒。”
李锋遒稍稍弯腰:“阿姨。”
池霁和轻咳了一声,注视着他。
“你也要叫妈妈的。”见李锋遒迟迟没有领会他的意思,他终于忍不住先说了。
这个陌生的词汇距离李锋遒已经过去了近二十年之久,明明是两个最简单的音节,李锋遒却笨拙地学了很久。
“妈妈。”
他知道池霁和有很多要和他妈妈说,没待太久,说去外面等他。
池霁和点点头,看着他走出去才重新看着沉睡的母亲。
“他很好吧,妈妈。”就算想要池霁和对他坦诚,也会给他留出私人的空间来。
“我好像真的勇敢了一次,结果还挺好的。”池霁和絮絮叨叨,“他也喜欢我啊,虽然他说他不知道什么是喜欢。”
“我觉得一定是那些医生诊断错了。”他笑了笑。
池霁和静静地看着枝头树梢轻轻跳跃:“其实我也还有点怕的。”
“但是害怕也要去做,才是勇敢,对吗?”
如果害怕糖被吃完,就拒绝去吃,害怕喜欢被耗尽,就拒绝去靠近。那么漫长的压抑和忍耐中,折磨的是自己。
想吃糖的时候就去吃糖,想喜欢的时候就大方真诚的去喜欢。
不要在乎那一个飘渺遥远的结果,不要用未知的明天去束缚现在的脚步。
“吃多了糖不好。”李锋遒坚决地把糖收了起来,“不能吃了。”
“啊?”池霁和幽怨控诉,“果然在一起之后,我就不重要了,现在连糖都不能吃了。”
“你数一数自己吃了几颗?”
“也就五六七……那么点儿吧。”他哼声,“你现在一点都不喜欢我,你以前都不会管我吃糖的。”
“因为我不知道你会吃那么多糖。”
“啊!”池霁和像抓到了他的把柄一样,“你没有否认现在一点都不喜欢我?”
狡黠的池霁和总是让人哭笑不得,他以前藏着那点小尾巴不敢袒露,现在则是“恃宠而骄”很多。他说可以学着李锋遒喜欢的样子,其实根本不用学,被宠爱的小孩儿就是容易得意,踩着软软的棉陷下去,要看看对他的尽头在哪里。
他假装很伤心,不过李锋遒没再上当,当着他的面给糖罐子上了锁。
“喜欢你,最喜欢你。”李锋遒把他横抱起来放在床上,让他身体力行感受有多喜欢。
电话是在半夜响起来的,池霁和刚被洗洗干净放在床上,手指都懒得伸,小腿蹭了蹭李锋遒:“嗯,电话。”
李锋遒把电话拿起来,按下接通:“喂。”
“池先生吗?”电话那头的女声急促,“您的母亲……”
这个电话,池霁和知道终有一天会接到的,只是没想到这样突然,就像幸福的尾声戛然而止,仓促收尾,留下悲剧的余音。
但他比想象中镇定,甚至去安慰李锋遒:“没关系,别伤心……”
李锋遒欲言又止,帮他穿上衣服,把他抱进车里。
她和下午的时候没有太大的差别,连手都还是温热的。
池霁和小时候也是调皮的男孩儿,中午闭眼装睡,然后偷偷起来,跑到妈妈的房间。
妈妈躺在躺椅上,手轻轻搭在边沿,池霁和伸出手指偷偷捏她,立刻就被反握住。睁开眼的妈妈捏他的脸蛋:“不好好午睡的小孩子,一点都不乖。”
池霁和没有流眼泪,他揉了揉眼睛,没感觉到湿润的触感。
他也没觉得自己很难过,可能很早就知道这一天终究是会来的。
她一直在等,等着她的儿子终于长大有勇气,等她的儿子有一个全心全意的真正爱人。
等过凌晨十二点,才离开这个有所牵挂的尘世。
他住进了一栋温暖的小房子,曾经温暖他的胞房不必再苦苦支撑。
“这样挺好的。”池霁和说。没有人知道一个植物人的真正感受,不死不活究竟是恩赐还是痛苦。
她还活着时候,少有人来探望,死了之后,丧礼却有络绎不绝的宾客前来吊唁。
李锋遒帮着主持,Andy和林棉寸步不离地陪在他身边。
“我没什么事儿啊。”池霁和笑了笑,“你俩干嘛呢?怕我寻死啊?”
“别乱说话!”Andy在他手上甩了一掌,“快呸掉!”
“嗯嗯。”池霁和敷衍地摆摆手,“别跟着了,我得去上个厕所。”
他不想让池名来顶着一张假惺惺的笑脸掉鳄鱼眼泪,虽然没撕破脸,但着实闹得不太好看。
池名这些年表面功夫做得到位,内里的脏样子倒是藏得挺好,是以池霁和反倒成了被指责的对象。
他不在乎。
李锋遒看见他,递过来一个保温杯:“喝点水。”
“谢谢。”池霁和确实口渴了,贪婪地喝掉了大半杯。
温热的水带来暖意,蔓过四肢,指尖的寒冷也被驱散了不少。
他盖上盖子,把保温杯放到一边。
“怎么了?”池霁和在李锋遒开口说话之前抢先问,见他没回答,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先过去了。”
不想要宽慰,池霁和往前大步走,没两步被李锋遒拦腰抱回来。
“干什么?”
李锋遒帮他拉上裤链:“拉链没拉。”
第五十章
下葬那一天是晴天。
重重叠叠的花瓣正好,几乎遮住了墓碑上面的照片。
那是一张年轻漂亮的脸,和池霁和有五六分相似。
“是等着我找到新的家人,才决定离开的吗?”池霁和跪坐在墓前,头抵着石碑,低声喃喃。
是不是他让妈妈牵挂痛苦了这么多年,直到如今才终于安心地离开?
如果,如果他从没有失忆,没发生这些事情,如同往年一样准备着去追李锋遒,然后得到一个不会改变的结果,没有带着李锋遒去见妈妈,没告诉他已经变得很勇敢了。
她会离开吗?
不会再有问题的答案。
第二天,池霁和照常去上班。
Andy叹了口气:“工作室又不是没你不能运转了,回去歇会儿吧。”
“我有没什么事?”池霁和破天荒地翻了合同,慢慢看细则,“倒是你,一会儿不是有人要来吗?”
Andy自然拿他无可奈何,发消息给李锋遒,对方只回了仨字。
【知道了。】
得,Andy把手机收起来,牛不肯喝水她不能瞎按头,难道牛不睡觉她能按眼皮?
一切其实看起来和之前并无差别。
池霁和把东西从出租屋里搬了出来,那些画放进了李锋遒准备的画室里。
他在工作室呆的时间骤减,下班了就按时回家,周末睡到自然醒,几乎一整天都待在画室里。
李锋遒推开门,把耳机从他头上摘下来。
“怎么了?”池霁和问。
“吃饭了。”
池霁和说:“我还不太饿。”
“你早上没怎么吃东西。”李锋遒抽出他手中的画笔,不容拒绝地把他抱起来。
画室的窗大开着,风匆匆忙忙钻进来,把笔筒吹倒,刷子溅起两滴颜料,沾在空白的画布上。
李锋遒几乎是一口一口喂了他大半碗饭,池霁和偏开头:“真的吃不下了。”
他放下碗,也没让他回画室,把他放在床上要他午睡。
“睡不着啊。”池霁和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