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亦北站直,跟他一起出门:“那一起去好了。”
两个人出了校门,坐到电动车上的时候,刚好路上也没什么人了。
许亦北抓着他腰说:“快点儿,去晚了你舅妈说不定又困了。”
应行踢起撑脚,刚拧一下车把冲了出去,冷不丁听见杜辉的声音:“应总!”
他又一把刹住,转头看校门。
离得很远,甚至还有老樊的吼叫声:“杜辉你怎么回事儿!通知了马上就不让带手机了,你还敢当着我的面用手机!你再跑!”
杜辉的声音已经火急火燎地出来了,一路跑到路边跳上自己的小电驴,老远冲应行喊:“快!去老街!大华说孟刚真要出事儿了!”
应行两脚撑着地,只停顿了两三秒,车把一转,飞快开了出去。
许亦北晃一下,一把抱紧他腰,莫名其妙:“出什么事儿?”
“不知道。”应行沉着声音,被风吹断了尾音。
这个时间段路上车太多,抄近道也花了半个多小时才到,天都擦黑了。
应行停下车,转头看了看,老城区的街道都很密,很快就听见了吵闹的声音,路上有几个人在伸头伸脑地往对面的大路上看,但是那儿车来车往的,也没人过去,他把双肩包往车上一放,立即朝那儿走:“我去看看。”
许亦北跟上去:“你还管他?”
“没人想管他,谁让他跟贺原是朋友。”应行头也不回地说。
许亦北抿了一下唇,总觉得他也憋了一肚子火,拧着眉朝那儿走。
刚到对面那条路上,一眼就看到两家关门整修的铺子中间有个巷子,周围一个人都没有,有意避开的一样,里面都是一阵一阵的叫骂声,大华的声音夹在里面:“操,你们想打死他吗?”
应行说:“你别管,我过去。”说完跨过绿化带,大步走了过去,直接进了巷子。
许亦北停了几秒才过去,就看见一群人在暗乎乎的巷子里围殴一个人,躺在地上的人穿着白外套,不用看也知道就是孟刚。
大华在那儿拉开几个,其他人就接着上去踹他,真像是要打死他似的。
“妈的本来挺给你面子,你非要找死,老子成全你!”
还有人推了一下大华:“少他妈掺和了,他自己到处挑事儿就想找抽,怪谁啊!”
应行过去,拽开两个挡路的,一把抓着孟刚的后领就把他拖出了人堆。
大华趁机挡住几个,喘着气喊:“好了好了,都省点事儿不行吗?他就是喝多了脑抽!”
其他人看到应行出现,还算给面子,总算停了,不知道是谁当场“呸”了一声:“真他妈晦气,翻脸比翻书都快,还要你老仇人来救你。”
孟刚挣开应行的手,居然还在笑:“谁他妈叫你来的,老子就想找死,有种打死我啊。”
“你看,他妈的贱不贱,自找的!”那群人又想动手。
大华先上来踹了他一脚:“我叫他来的!要不是看在贺原的面上,今天我都不会管你!直接让他们打死你,让局子里的来给你收尸!”
杜辉赶过来了,急匆匆地从许亦北旁边跑过去,一头扎进巷子里,冲着那群人虚张声势地喊:“还站着干嘛,妈的,滚啊,老子带人来了啊!”
“操!”那群人骂骂咧咧地走了。
孟刚栽在墙角,看不太清,就能看出他灰头土脸,一身的脏污,好像脸上还带了血,在那儿阴沉沉地喘着粗气说:“谁他妈稀罕……”
应行站在那儿看着他,冷声说:“就这一次,我是为了贺原,下回别让我再看见你。”
说完他就从巷子里往外走,眼睛看着外面站着的许亦北:“走。”
许亦北站在外面看到现在,离了老远都闻到了一股熏人的酒气,冷着脸看着孟刚,不知道他这回又是犯的什么病。
刚要走,孟刚忽然转头看了出来,看到了他:“你也来了啊,那他妈不巧了吗?”
应行刚要出巷口,沉着脸回头:“怎么,你还有话说?那跟我说。”
许亦北皱眉看着孟刚,像看一个病人。
孟刚强撑着坐起来,往外探出身,抹一把鼻孔下面的血,咧着嘴笑:“本来我叫了人过来,说不定就要到了,现在你们俩一起来了,都用不着我去说了。没关系,大家都别好过,反正我也不想过了,贺原没了,再也回不来了,我还害得他妈进了医院,我也无所谓了,都他妈无所谓了,呵……”
他说着说着又开始莫名其妙地笑。
许亦北觉得他简直前言不搭后语,本来应行让他别管,他确实也不打算管,但是现在看他好像真的不对劲儿,不自觉就盯紧了他。
应行也没作声,站在那儿看着他。
大华和杜辉也都懵圈儿了一样,一边一个站着看他。
还没几秒,孟刚忽然窜了起来,铆足了全身的劲儿一样,一头冲出了巷子,直接冲往外面的大路上。
“我操!”杜辉叫起来。
许亦北站得离大路最近,书包一扔,想都没想就冲了出去,一把就拽住了他身上的外套,余光瞄见应行已经在朝这儿跑了。
孟刚差点儿就直接冲进车流,挣扎着要甩开他,反手跟他扭打在了一起,用力往他身上一撞。
许亦北直接一脚踹在他膝弯里,踹着他一头扎进了绿化带,自己被撞得反而脱了力,顿时往路上一摔。
一只手抓着他手臂一把拖了起来,抱着他往边上一让,“哐”一声,不知道什么闷响,许亦北又摔下去,还被人紧紧抱着。
一阵喇叭声呼啸而过,紧跟着是更刺耳的喇叭尖啸,路上的交通都混乱了,有人在破口大骂:“不要命了吗?找死!”
“操.你妈,老子叫交警过来!”
许亦北脊背摔得生疼,什么都顾不上,听见大华和杜辉在绿化带那儿一边一个摁着孟刚骂:“操,你疯了吗?你他妈还要害多少人?宝娟姨还在医院里没好呢!你他妈自己有脸寻死!”
他下意识看过去,看见孟刚缩在那儿惊恐地看着他,像是刚知道后果一样,一转头,看见抱着自己的应行。
“许亦北,你怎么样?”应行迅速撑着地爬起来,拽他起来,一直拽到路牙边上,“有没有事儿?”
“没,我没事儿,”许亦北盯着他脸,直喘气,“你有没有事儿?”
刚才明明听到一声闷响,难道是他被撞到了?
应行一把抱住了他,勒着他肩死紧,一只手从他背上摸到腰上,声音居然都有点儿颤:“操,真没事儿?”
“没有,没有。”许亦北也牢牢抱着他,后怕地都出了身冷汗。
“应行!”大华忽然在叫,提醒一样,“应行!”
应行没理他,抱着许亦北没松手。
“操,应总,你清醒一点儿!这他妈是在路上!”杜辉压着声吼。
“许亦北?”忽然一声熟悉的叫唤。
许亦北一愣,终于清醒,转头看过去。
应行也松开了他,跟着一起看过去。
路上停着辆黑色商务车,方令仪扶着车门站在那儿,睁大眼睛看着他们。
李辰悦和李辰宇都站在她旁边,全都看着他们这儿。
许亦北呆了几秒:“妈……”
忽然明白过来,他扭头看了一眼被摁在那儿的孟刚,又回头看着他妈,喉咙有点儿发干,原来他说叫来的人就是他妈?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自古出柜时刻最艰难。
第78章 我他妈就不算了!
就快晚上八点, 医院的诊室里,灯光白花花的晃眼。
许亦北坐在椅子上, 抿着唇,太阳穴还在隐隐作跳。
方令仪就站在门口,脸朝着他,不用看也知道肯定是一脸难看又难过的表情。
前面在大路上被发现了,还没半分钟,他就被司机老陈过来强行给拉开了,说他妈让他赶紧去医院检查一下,看有没有哪儿受伤,就别在那儿站着了。
他知道是什么意思,无非就是想带他走,迅速看了一眼应行。
“去吧, 我也会去医院。”应行盯着他低低说。
许亦北明白了, 才转身跟着老陈过去。
上车的时候听见大华在那儿叫应行,果然让他也去医院看看。
紧跟着车就开出去了, 一直到这儿, 他妈到现在还没跟他说一句话,跟着的李辰悦和李辰宇也谁都没开过口, 谁都不敢作声一样。
医生在旁边唰唰写了单子,站起来往外走:“没事儿啊, 一点儿皮外伤, 药都不用开。”
等医生走了, 诊室里没别人了, 方令仪才走进来, 站在他面前看着他:“你、你们……”
许亦北抬头, 看见她难以置信的脸, 这句话就像是在她嘴里憋到现在都难以启齿一样,喉咙滚一下:“我们怎么了?”
方令仪手指紧紧攥着提包,嘴张了张,像是怎么都没法说出口,眼睛突然开始泛红:“我知道的时候还不敢相信,结果现在都看到了,你还问我怎么了?”
许亦北看到她这样,心里腾地窜起把火,站起来就走了出去,看到站在外面的李辰宇,一把抓住他衣领往远处拖。
“你想干嘛?”李辰宇被拖出去才反应过来,连忙动手挣扎,拗不过他力气,根本没挣开,被拖着踉踉跄跄地往前走,嘴里还在问,“你到底想干嘛?”
一直到了电梯口,许亦北把他往门上一甩,才停下来。
李辰宇肩在电梯门上撞了一下,“咚”一声响,气冲冲地瞪着他:“你疯了啊!”
许亦北冷脸看着他:“是你把我妈带去的吧?不然孟刚怎么会联系得到我妈?”难怪突然他跟李辰悦都变得古怪起来了,原来是知道了。
李辰宇脸色涨得通红,梗着脖子低吼:“怪我吗?他在学校那儿打听到我们关系的,跑过来拦住我全说了,还要我带话给你妈去找他,就当着司机的面说的,我还能装作没事儿回去什么都不说吗?谁让你在街上就跟他抱上了啊!”
许亦北喘着气,冷冷盯着他,手指都攥得在响。
李辰悦匆匆跑了过来,拦他一下:“许亦北,别动手。”
方令仪紧跟在后面走了过来,忽然一把抓住许亦北的胳膊:“我知道他就在这个医院,你现在就去亲口跟他说,以后跟他不来往了,也没瓜葛了,我们就当什么事儿都没有。”
许亦北看她:“理由呢?”
方令仪眼眶又红了,那种理由她实在说不出口,在公共场合还得强行保持着镇定,恨恨说:“还要什么理由!你看看他家里什么样,周围都是什么人?你今天差点儿就被连累得出车祸了,以后谁知道会怎么样!这还不够吗?我早知道他是这种人,当初去你们班上都不会理他半句!你现在就去!去跟他断彻底,断干净!”
许亦北也压着情绪,胸口一阵阵起伏,跟她僵持了十几秒,咬了咬牙,转头说:“行,我去找他。”
并不知道应行在哪儿,他完全是凭着感觉下了楼,一路直接找去了急诊的地方。
脑子里没什么想法,就想知道他那边现在怎么样了。
刚到门口,忽然听见一声刺耳的哭叫声,像是吴宝娟的声音。
许亦北愣了一下,连忙往里面跑。
刚进去,迎面撞见杜辉和大华,两个人都站在大门口,看到他进来,一起转头看着他。
许亦北停下来,往里看:“怎么回事儿?”
杜辉抢话:“应总受了点儿伤,过来包扎,他舅舅知道了就过来看,宝娟姨也跟来了……以为又出事儿了,就这样了。”
许亦北拧眉:“他受伤了?”
“胳膊被车擦了一下。”
许亦北想起来了,难怪当时有“哐”的一声响,原来不是自己听错了,他确实被撞了一下。
杜辉看看他,挠着头转过去:“妈的,孟刚还一副浑身伤的死样呢,我还是去看着他得了。”
他走了,许亦北立即就要往里走。
大华忽然伸手拦了他一下:“你还是等会儿吧,有医生在,去的人多不好,会让宝娟姨以为当初的事儿又重演了。”
许亦北看他:“什么意思?”
大华垂下手,看他一眼,顿了顿才说:“你还不知道贺原的事儿吧?”
没等许亦北回答,他又点点头,自己接着往下说:“也对,应行根本不会把这些事儿放在嘴上,不到时候他不会跟你说的。”
许亦北没作声,等他说。
里面已经听不见吴宝娟的声音了。
大华往墙边站了站,又看他一眼,像是找到了话头,才压低嗓门儿说:“你肯定也没听应行提过他父母,其实他是个私生子,就知道爸爸姓应,别的什么都不知道。他妈生下他就不想管他,养到两三岁就把他塞给他舅舅走了,后来他妈在外地没了,反而欠了一堆债还让他舅舅还。就是这样,他舅舅舅妈也还是把他当自己儿子养。应行跟贺原一起长大,感情特别好,跟亲兄弟没差。本来一家四口就这样也挺好,偏偏他家里还了债已经没什么钱了,又遇上宝娟姨生了场大病,几场手术一动,前前后后就把家里都掏空了。”
大华停一下,接着说:“贺原那会儿已经考上大学,应行也准备上高中,家里哪儿哪儿都是花销,负担太重了。应行连对他妈的记忆都没有了,还是觉得这事儿得替他妈扛,就不想上学了,故意到处混、打架逃课,还想方设法地赚钱贴给家里。那时候的他可比现在嚣张多了,到现在谁见了他都怕,也是那时候留下的。其实他成绩本来挺好的,每门都好,能上重点高中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