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举动让白蓉羽更快的开口道:"作为他的朋友,你所做的难道就是眼睁睁的看着他失去‘伟鸿'吗?你该劝他,接受我的提议,保住他的位置,而不是不吭声的一味漠然!他就快被自己的亲人宰割了,你都没有话要说吗?"
没有,没话可说。即使有话,也不会是对她说。
君净树径直走着,但他身后的人并不打算放过他,为了阻止他的步伐,白蓉羽快步的挡在他面前。
"请你去劝卫宸,作为能与他亲近的人。要明白,卫宸已经供养你们君家豪宅美食度日九年了,难道你一点感恩的心都没有,非要装聋作哑不可吗?"
君净树幽黑的眼定在她妆点精致的脸上,眸中的冷硬与他嬴弱的容貌格格不入。
"请你让开。"
"你只要答应帮助卫宸,我就立刻离开。"
她为什么认为卫宸会听他的劝告呢?那样复杂的一个男人,从来不臣服于任何规范,怎么可能是他所能掌握的?而此刻,关于"伟鸿"内部的纷争与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事实上,一直是与自己无关的。
"你仍然不肯帮忙吗?"
"卫宸一定不知道你来找我吧?"君净树的口气有了些嘲笑。
白蓉羽咬了一下唇,难掩心中的狼狈,多少明白到这男孩有着超乎平常人的敏锐。此刻他不再开口,可她也走不了,她不能再确定到底是谁绊住谁了。
不行,只要有一线希望,她都不能放弃!
"请你答应--" 自 由 自 在
一抹黑影快速的挡在两人中间,打断了白蓉羽,也打破了校道上僵持的局面。白蓉羽心里一惊,连忙往后退了几步。
司机向白蓉羽点了点头,平板道:"白小姐,请原谅我的无礼。"转身面向君净树。"对不起,我擅自进来学校找你,因为约好的时间已经过了。"
君净树点点头,临走前看向白蓉羽。
"我没有动摇他的本领,你另请高明吧。"
白蓉羽看着两人的背影,心中惊讶不已。卫宸竟然派了身手这么强的下属保护在君净树身边,不许任何人打扰他,他果然是卫宸极为重视的人!
他和卫宸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或许只有到她成为了卫宸的妻子、弄清楚卫宸的心思后,才能拨开此刻的迷雾。
可是,她有成为卫宸妻子的一天吗?又或者说,她有明白他心思的一天吗?
踏入屋内,就见到弟弟跑上前来,一副紧张的模样。
"哥哥,宸哥出事了!"
踱步走向二楼,知道弟弟会跟上来,也就没再回头。
"我听说了。"
依然是平淡的语气,也刚好衬托了他的毛躁,君洁林急道:"还有,宸哥原来还有未婚妻呢!"
君净树的手不自主的颤抖了一下,开口道:"我知道。"声音有些薄弱。
"宸哥告诉你的?"
"不是。" 自 由 自 在
君洁林看到哥哥遥看窗外的眼眸,走到他身旁,拉起君净树的手,
"我常在想,宸哥如果爱一个人,会是用什么方法去爱。可是,如果他的对象是你,我就没办法冷静去思考,"猛搔着脑袋。"当然,我向来不是个会冷静分析问题的人。但是,哥哥,宸哥太复杂,虽然你对事情的态度很平淡,但感情这东西深陷后再平淡也不能保护你不受伤害,我不希望自己有机会和你的眼泪打招呼。"
微微勾勒出一抹弧线,君净树拍拍弟弟的手,算是表示感谢。
人们说起爱情,总是用到世上最美丽的语言,但如果它从来都是坚定的,那么一切的背叛、违离、阴差阳错,都只该是故事书上装饰的图画,爱情电影中不必再有峰回路转的感人情节,温沙公爵也不会成为被一部份人称颂、被另一部份人鄙夷的另类,而,母亲也不会绝望的结束自己的生命。
他明知道那会是个悲剧,但却不知道怎样阻止预料到的悲剧,就像滚落了一块石头,接着滚落更多的石头,于是最后就砸到了他自己。那些悲欢离合像潮水一样把他从头到脚淹没,当他被一个人留下,心也成了一所无人居住的房子,空荡荡的。
只是,他虽然经历了很多,但并不足够多到让他麻木,所以当他开始有了感情,就开始了莫名其妙的害怕孤独。七情六欲造出的结果究竟是人的祸源还是福根,没有谁能扯出丝线来看个端倪,虽然人们都巴望着自己能"会当临绝顶、一览众山小",但若真有人完美到可以媲美喜玛拉雅山巅,那么也委实太过高处不胜寒了。
其实这世界有什么是天长地久的呢?有时候想想能被人疼爱、思念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人类每每只是路过,却总以为自己可以千秋万代的留下什么,想得越多,想要的也就越多。
可是有一天一切崩溃了,什么都不剩下,他只希望,自己还能留在卫宸的心里面,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有时候是无法权衡、不能度量的,所以,这样就够了。
11
半夜醒来,卫宸倒了杯清酒缓缓的啜着,落地窗外,天是暗蓝的,没有一点云,月亮清亮而温柔,把一些软光轻轻送到庭院树木的枝头上。
得不到他回应的白岭山已经私下与卫洹涛、卫济涛达成了一致意见,因为日本方面已经临阵倒戈向白氏,这也间接的使得他在公司的位置坐得更加摇晃。一些股东猜准他将从"总裁"变成"平民",大好江山会落入旁人之手,近日来语气上为他打抱不平,神态间却不免嘲弄、讥笑,端差没当场大笑两声以抒感怀,并开始要求遏制他的挥洒空间,而其余拥戴他的股东则天天力谏,向古代良将忠臣师法。
那些倒戈的股东,加上两位伯父手头上的股票,以及立场明确的孤立,再过两天,他大概就无法操控公司的运作了。
可是呵,世间的种种,没有什么事是绝对的。没有人相信,"伟鸿"从来没能使他恋栈不放,他有的是实力,别人说他三年来将公司引领上了新高峰,但对他而言,这只是在维持"伟鸿"里的权力平衡,他的能力根本没有淋漓尽致的发挥出来。
从小看着亲人为权力斗争长大,同样也激发着他对事业满满的企图心,"伟鸿"是他测试自己能力的场所。只是,经营大一间充满派系争权夺利、浑浊的企业,根本没有一点成就感,与其让"伟鸿"拖累自己,倒不如现在就把它甩开。
他并不淡泊名利,他的权力欲与支配欲比任何人都要强烈,这些东西的起起落落一直操控在他的手中,又何必眷恋这点点的成就感呢?视权势若生命的,是那些自诩了解他、能打倒他的亲人们,他们恋权,自然也留下了许多罄竹难书的丑事。
也好,毕竟他就快要被"赶离"企业了,总该为这个自己掌管了近五年的公司留下些礼物。
放下酒杯走到床边,凝视着正在深蓝色床褥下沉睡的人儿。
回家后司机来书房回报,白蓉羽下午到学校去了,想必也将她的目的向净树阐述明白了。受过高等教育的白家大小姐,竟然也和平凡女子一般的肤浅短见。不过,值得称赞的是,她竟然懂得找上君净树,而不是莫遥,或者那个单纯的君洁林。
她的确调查得很详细,君净树是他最重要的人,如果想动摇他的心志,通过净树,无疑是最快、也是最有效的途径了。
净树昨晚并没有告诉他关于白蓉羽下午到学校的事情,大概在他看来,是不值得一提的小事吧。但,他应该有情绪,因为白蓉羽必定会告之他,她的身份--即使他自己从来没承认过。
左手抚上他的睡脸,却不意惊醒了未深睡的君净树,一双迷蒙的眼眸迷惑的看着他,并没有起身。
"吵醒你了?" 自 由 自 在
伸手拉住他的手臂,轻轻一带,便将他从床褥中带起,落入自己强壮的臂弯中,双手下意识的享受搓抚着专属于他的冷凉光滑。
"没关系。"
"到底有什么是能让你觉得有关系、觉得真正在乎的呢?"
君净树推开环住自己的手臂,背对着他。在一起快五个月了,他已经多少能了解这个男人每句话中含着的是嘲讽或是怒气,不过此刻满室的阗黑,没有让自己解读他眼中讯息的机会。
"怎么不回答?"卫宸不肯放过他,从背后搂紧他的腰,埋首在他白皙的颈项中舔咬着。
"你希望我在乎什么?"
卫宸一转身,君净树眼一花,已经被他安栖在软枕上,而他居高临下,阴黑的眼眸咄咄逼人。
"我。"
君净树微怔,看到他贴近他,一时竟无措起来,半晌挤不出一个字。
"我要你在乎我。"卫宸再次逼迫道。
"我在乎你的。"
"如果卫宸由‘权力'的代言人变成了‘一文不值'呢?"
君净树只是摇摇头,"你依然是卫宸。"生活好坏,他从来没有在意过,也不曾对他的富可敌国动心崇拜过。
因笑而起伏的胸膛震动着他的身子,头埋在他的颈项中,亲吻着昨夜留在白净肌肤上的红印,沿着光滑的喉结,一路滑向凹突的锁骨。
"如果是女人的话呢?"
"宸......"被他的气息撩拨起来的悸动以及他的话语逼得不知所措,君净树只能将上仰的视线游移在天花板上。
卫宸的手没入君净树栗色的秀发中,然后突然牢牢扶住他的后脑,让他正视他,再也躲避不得。他知道他无依惯了、飘荡惯了,但他依然渴求他的感情,不管他是否已经懂得还只是懵懂,他都要掠夺,让他再无法隐藏。
"你介意别人如何看待我们的关系吗?"
"......不。" 自 由 自 在
"即使全世界永远不会懂得?"
君净树点头,"没有人有权利对我所认定的事情擅自做诠释。"
"那么--"卫宸靠在他雪白的耳廓边缘呼气。"我呢?你在意我的想法吗?"
在意的,他在意的......君净树的心不断在轻喊着,可是却无法说出任何语句。
"你在乎我的想法吗?或者说,你在乎我与别的女人在一起吗?"
君净树望向卫宸,许久后才低声问:"......如果在乎,你会让我抱着希望吗?"
"只要你说,我就听。"这就是他的回答。
这个诡异得令人心寒的男子正在纵容着他对他做要求吗?是真的吗?不是做梦?君净树愣愣的看着卫宸,从来没有期待过的感情,竟这么容易的就呈现在他眼前,似乎只要他捧起双掌,就能盈满在手,不费任何力气。
"净树?"
"我有希望的。"
"来,说说看?"蛊惑的声音像在勾勒着他的心魂,鼓舞着他开启自己的感情之门。
君净树定定看着他,"我希望--你的身边,永远是我。"
一向深沉的黑眸瞬间流泻出难掩的喜悦,卫宸紧紧的扫视着身下的人儿,然后,慢慢低下俊美的脸庞。君净树不由自主的闭上了眼,落下来的吻,像契约拟定后的签名盖章。
--你是我今生唯一的伴侣,净树--
耳边清晰传来他的承诺,但昏昏茫茫的神智让他再也无法思考--
而幸福,已经被这个环住他的男人,双手捧到了自己的面前--
12
夏末秋初的台湾商界,比往常添加了一笔诡谲,波涛汹涌的情况就如台风抵达小岛的凌乱状况。
九月底,日本与美国确定了与白氏签约的确定时间和地点,给各位名流以及记者的邀请卡都已派出去,在外界探照灯似的注目下,卫宸每日的一举一动都被关注着。
在邀请卡发出那一天之后,"伟鸿"的股票大跌,所有卫家人群起渲染,痛斥卫宸的昏庸无能、领导无方,董事会正式宣布拿回卫宸手上的股票,让他辞去"伟鸿" 的总裁职务,以对这次的事件负责。
"伟鸿"不可避免的关起了门来内斗,完全不顾此刻应该先保住公司的利益以及声誉,便掀起了一场权力争夺战,被削去权柄的卫宸的心腹全成了被炮火瞄准的目标,他的势力在短短半个月被消灭了。
这段时间,真是薄海欢腾的日子,所有卫家人都暗爽到内伤,以卫洹涛及卫济涛最为得意,因为他们是除卫宸外,公司最大股份的持有者,也有白岭山做后盾,相信不久之后,总裁的位置会由他俩之间的一位担任。
经过一番沸沸扬扬的变动,情势却在半个月后出现了大逆转。
十月上旬,不知是由谁、也不知打哪得到的秘密情报,提供给廉署以及警方,"伟鸿"的大股东之一卫洹涛,当年牵涉公共工程的舞弊、非法收购、不法政治献金等事情被揭发,面临着以多项罪名被提起公诉。
还来不及请律师,接着,他与卫济涛贩卖"伟鸿"企划内容的事情也被揭发了出来,连带挖起公司内部六名心腹大将、两名股东的参与,连白氏的董事长白岭山也受牵连。
为了自保,公司的股东和白岭山纷纷供出更多的情报,甚至不惜联名起诉,卫洹涛一时间同时面临着政府、各个公司法人、"伟鸿"的股东们以及白氏集团的控诉,受不了刺激的心脏病复发昏迷,住进了医院,卫济涛也陷入困境中。
短短一个月里,三大主权者相继离开,"伟鸿"顿时群龙无首,许多曾经结下梁子的公司趁火打劫,官司打得如火如荼。而"伟鸿"的"好伙伴"--白氏的白岭山,被每日涌来的奚落与闲言打落了他平日的意气风发,也以身体不适为由跑到国外避难了。
日本和美国方面终止了与白氏签约的计划,并重新考虑与"伟鸿"的合作。但由于卫洹涛之前自大的认为一切已成定局,便让"伟鸿"的厂房接下了新的工作,所以现在没有足够的厂房供应,合约也没办法签下来。
此刻董事会议室里,坐全了一票当权人物,半个也没缺,就怕自己因为没出席而被干掉,十来个人的会议室里,就等着卫宸一人了。
乱成一团的"伟鸿"急急招回被夺权的卫宸,希望他回来调解公司危机,却完全没有提及是否再由他来担任总裁,他们需要他的能力,要求他继续为公司作牛作马赚大钱,又必须防着他再次夺权。
真不愧是功利至上的卫家人啊! 自 由 自 在
卫宸坐在三楼的西餐厅里,悠闲的喝着白兰地。他知道所有人都在等着他,但,没关系,他有的是时间和他们耗,反正他已没有了"伟鸿"的股票,公司有什么损失已经是无关紧要的事情。倘若让他们等到不耐烦后才得知他根本无意再回来当"伟鸿"的总裁,也不想要回"伟鸿"继承者的股份,他们会有怎样精彩的表情呢?真是一件值得玩味的事情。
一个身影出现在他上方,是白蓉羽,依然精明干练的打扮,却少了一个月前光鲜自信。
"你是故意的,对吧。"一如既往的果断,白蓉羽落座后直接开门见山道。
"故意?我能对你故意什么?"相较于她的严肃,他的言辞倒是非常惬意。
"让两位卫伯父找上我父亲,接下来所有的事情,不都在你的掌握中吗?"
"伟鸿"的股东们召回了卫宸,卫洹涛与卫济涛的势力被铲除,直到此刻,白蓉羽才肯确定,这一个月里所发生的事件,皆由卫宸在幕后操盘。一个月前,众人以为卫宸将从此隐遁于商界,不再过问企业事务,可结果,卫洹涛和卫济涛输了,她输了,她父亲输了,甚至白氏与"伟鸿"都输了,卫宸却是彻彻底底的大赢家,除去了碍眼的伯父,他可以毫无阻力的在"伟鸿"里大展拳脚了。
是她与父亲太贪心了,想要延揽卫宸,也想要漂亮的签下合约,可原来,她根本没有机会索取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