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宫镜泽的声音落下,一个温热的吻贴上了沈经年被风吹凉的脸颊。
第69章 告白下:我不说爱你,但我许尽和你的余生
“你不喜欢屏幕上的假玫瑰,所以我换成了真玫瑰,喜欢吗?”
宫镜泽从后面搂抱着沈经年的肩膀,侧头对他笑着说。
沈经年僵硬片刻,忽然起身,一把推开宫镜泽,落荒而逃,身后是星光闪闪的玫瑰玻璃室,以及呆愣住的宫镜泽。
沈经年迅速跑回房间,反锁上阳台门,拉上厚重的窗帘,脱掉衣服,钻进被窝,蜷缩起身体,将自己从头到脚整个包裹起来。
假的,都是假的,一定是假的。
身体渐渐回温,沈经年却还是蜷缩着,紧紧抱着自己的膝盖,脑海中不断重复着那几秒钟的记忆。
清明的眼神逐渐染上茫然困惑,宫镜泽为什么要那么做?
亲吻是人类表达喜爱的一种方式。
那宫镜泽是喜欢他的吗?
可是,怎么会有人喜欢沈经年呢?
福利院的老师嫌他太孤僻,小孩儿嫌他太阴暗,长大后的同学嫌他不近人情,不好接近,工作后下属觉得他太冷漠太死板,就连宫镜泽……
他们相遇时的第一面,就大吵一架,宫镜泽指着他的鼻子怒骂:迂腐死板、固守成规、不思进取。
所以,他怎么会被人喜欢呢?
宫镜泽一定是像之前那样,故意捉弄他罢了。
沈经年瑟缩在被子里,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放松身体,沉沉地睡了过去。
但他在睡梦中也仍然没有那些令人难过的记忆。
福利院的小孩儿难得在抢饭的时候达成合作,集体将冲在最前面的小年年摁倒在地上,其他人一哄而上,把所有饭都抢过,最后害他饿了肚子。
他只是跑得快而已,这也有错吗?
小年年缩在大楼背光处的角落里,抱着自己的膝盖,忍受着饥饿,眼中盈满泪水。
“我以后跑的慢一些,我以后再也不跑那么快了。跑得快是错的,我做错了呜呜呜,年年好饿。”
画面一转,沈经年又出现在了院长夫人的办公室,那是中考那年,他考了全区第一的成绩,院长夫人让他把上高中的名额让给一个高官家里中考失利的孩子,他不愿意,被院长夫人用尽时间所有恶毒的语言怒骂了半小时后又挨了十下藤条鞭子。
“你这种没人要的孩子怎么配得上全市最好的高中?!那是给上等人准备的!你配吗?”
“只要把名额让出去,我们福利院就能得到一大笔钱,孩子们能吃饱饭能穿上新衣服,我面子上也有光彩!只需要牺牲你自己,其他人就能上好日子,你怎么这么自私自利!”
院长夫人尖锐的怒骂声充斥在耳畔,沈经年在睡梦中满头大汗,低声反抗着。
“不,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没有自私自利,这是我自己凭本事考上的高中,凭什么不让我去上?”
院长夫人再次响彻脑海:“把名额让出去,你还可以获得去工厂接线头的工作,现在就可以开始赚钱了!你还不感恩戴德地答应下来!你以为上高中那么简单吗?谁供你上学?自生自灭去吧!”
沈经年就这样彻底离开了福利院,在他十六岁的时候。
没有人知道这个清瘦的少年已经没有任何可去之处了,他也不敢告诉高中的班主任他已经脱离了福利院,因为那样社会机构会强行让他被收养,他不愿意在十六岁时加入别人的家庭。
他四处打工,做家教,带着自己少得可怜的行李常年住在学校宿舍,艰难地熬过黎明来临前的每一寸黑暗。
幸好,宫总及时出现,那笔不断投入的奖学金拯救了他,否则他早晚会因为营养不良而倒在通往黎明和自由的路上。
十八岁的时候,沈经年考上了大学,他彻底地逃离黑暗,迈进黎明,摆脱了那些噩梦。
纵然生活艰苦,他也咬牙坚持了下来,往后的每一寸光阴都必将是充满光亮的。
-
沈经年挣扎在无数个噩梦中,在满身汗水中睁开双眼,此时却仍是凌晨五点。
他躺在床上,睁大眼睛,胸口剧烈起伏着,惊喘着,平息着。
许久,沈经年从床上爬起来,洗澡,洗漱,换上衣服,去阳台上坐着,等日出。
他好久没有看过日出了,坐这里,看着黎明前湛蓝色的天空逐渐变浅,黑幕一层层褪去,忽然感觉心底出奇的宁静。
阳台上的藤编玻璃桌上放着一封信,信封上面斜放着一枝带着露水的玫瑰。
——给年年的一封信。
信封上这样写着。
沈经年觉得很神奇,在他将人推开毫不留情面的落荒而逃之后,这人竟然还为他写了一封信,并偷偷摸摸地留下了一枝玫瑰。
沈经年没有打开信封,而是搬出电脑,冷静地打开了闯关游戏。
第三关,一笔画游戏,关在笼子里的公主泽泽跳出来对他说:“年年我想邀请你去骑马,那是自由和青草的味道哦。”
“可是我不会骑马啊。”沈经年摸着屏幕上可爱的小人低声说。
第四关,推箱子游戏,关在木箱子里的公主泽泽顶着一脑袋碎屑钻出来对他说:“年年,天气要变冷了,我带你去南方度过冬天吧,你一定不喜欢寒冷的冬天。”
“对,福利院的冬天没有暖气和空调,实在是太冷了,我讨厌每一个冬日。”沈经年喃喃道,“但是不讨厌有你在的冬天。”
第五关,消消乐游戏,从被击碎的冰泡泡里跳出来的公主泽泽顶着满脸的冰屑笑呵呵地说:“年年,我们去冲浪吧,我冲浪的时候很酷哦!你会不由自主地爱上我的!”
“可是我才只学会在泳池里不会淹死。”沈经年疲惫地抬手挡住湿润的眼睛,“你什么都不用做,我就已经为你着迷了。”
从他满身狼狈地在福利院里接过那个光鲜亮丽的小孩儿递来的巧克力时,从春节时他在热闹的街头发传单,而接传单的人对他展颜一笑说新年快乐时,从他推开股东会议室的玻璃门,门内的人转过身,露出那张惊艳俊逸的脸时……
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一切都是他与命运抗争的礼物。
第六关……
第七关……
太阳挣扎着从地平线中冲出来,盛大灿烂的橙红色光线铺满整片天空和大地,桌上的玫瑰在风中轻轻颤抖着,终于被人移开,桌上的信封被拾起,里面只写了一句话——
如果你不相信我的爱,那就请期待我余生的表现。
沈经年将信封折起来,放进自己心口处的口袋中,又将玫瑰拿到唇边低吻。
没有人能在二十岁时向人许诺余生,他并不相信,但他愿意珍藏。
两个阳台连接的小门传来细微的响动声,宫镜泽推门进来,沉眸看着把自己裹成粽子缩在藤椅里的沈经年。
“你看了我的信。”宫镜泽扫了一眼桌子,确信地说道。
“对,但我并不相信你的话。”沈经年神色淡淡地望着远处初升的红日,声音平淡。
“我没有要求你相信,你什么都不用,看着我怎么做就可以。”宫镜泽走到沈经年的面前,单膝跪下来,仰头看着沈经年的眼睛,即使沈经年不看他。
“你不能在我还没努力的时候就否定我,你要给我一个机会,证明我自己。”宫镜泽近乎哀求道。
“证明你确实有足够的魅力打动一个不相信爱情的人吗?”沈经年勾唇讽刺道。
宫镜泽暴躁道:“不是的,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布满血丝的眼睛紧盯着沈经年:“你不能把自己封闭起来,决绝其他人走向你,你至少要给我留一条路,让我走过去,敲不敲得开门那是我的事情,但你要给我留下这条路,让我过去。”
沈经年终于舍得将落在红日的眼神收回,放在宫镜泽憔悴的脸上,他忽然抬手摸摸宫镜泽的脸颊:“没刮胡子,不帅了。”
“那我一会儿就去刮。”宫镜泽赶紧说道。
“也挺帅的,你一直很帅,这是另一种男人味。”沈经年低声说着,声音小得像是在和恋人耳鬓厮磨。
宫镜泽的眼中迸发出狂喜,沈经年这幅样子,是接纳他了吗?
然而,沈经年又很快冷漠地退开,收回温暖的手,插进自己的口袋里,近乎残忍地对宫镜泽说道:“你说你喜欢我,你喜欢我什么呢?你不知道我的过去,不了解我的一切,你只看到了一个表面的被我伪装出来的沈经年,他有什么值得你喜欢呢?”
说完,沈经年用细小的近乎只有他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问道:“为什么被伪装出来的人那么容易被人喜爱,而皮囊下真正的我,却无人探访。”
“我不知道你的过去,不了解你的曾经,但我喜欢现在的你,将来的你,各种各样的你,因为我见过真实的你啊。”宫镜泽忽然起身抱住沈经年,“你想得太多了,会很累,也会丢掉很多珍爱的东西。”
“我带你去骑马好不好?”
“当风穿过眼眶,穿透大脑,穿破灵魂,当你什么都无法思考的时候,你才能顺从自己的本心,你才是真正的你。”
“好。”沈经年听见自己心上的旧木门被人敲碎一条缝隙,阳光透射进来,动摇了他顽固的灵魂。
第70章 掉马:S的羽毛衣在沈经年的身上!?
凌晨六点,初升的红日将草地染成金红色。
奔腾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惊醒了林中清晨的飞鸟。
沈经年坐在宫镜泽的怀里,在马背上颠的屁股生疼,脸色苍白,却又好面子地咬着嘴唇没有发出声音。
宫镜泽终于正大光明地从背后环抱住沈经年,将人困在怀里,双手握着缰绳,奔腾在草原上。
没有比此时此刻,更振奋人心的时刻了。
宫镜泽勾起唇角,贴着沈经年的耳侧,低声道:“你看,整个草坪上,只有我们,就好像整个世界只剩下我们两个一样,到那个时候,你也不肯给我一个机会吗?”
沈经年敛眉垂眸,低声道:“还有一匹马。”
宫镜泽:“……”cao,终于知道煞风景的自己当时有多招人恨了。
“只有我们两个人!”宫镜泽着重咬住了“人”这个字。
沈经年轻微的呼吸着,低声道:“不要做这种没有意义的假设。”
“那你愿不愿意给我一个了解你的机会?”宫镜泽抱着沈经年,在风中贴着耳畔低声问道。
这样看起来,他们真的很像是一对耳边厮磨的情侣。
沈经年沉默了许久,说道:“你想知道什么呢?”
“你想告诉我的一切。只要你想说的,我都想听。”宫镜泽罕见地沉稳严肃起来。
“我是这么热切地想要和你分享余生,生命赐予我剩下的所有时间都想和你一同度过,想知道你在哪儿,过得好不好,快乐吗?难过了要和谁说?更想知道你余生的每一顿饭都要怎么吃,吃了什么……”宫镜泽低声呢喃道。
“我想来想去,只有成为你的爱人,才能有资格理所当然地知道你未来的每分每秒会怎么度过,家人不行,朋友不行,只有爱人是可以和你永不分离的,就连睡觉时都可以拥抱着彼此的。”
沈经年像是被宫镜泽的话烫到了一般,身子轻颤了两下。
他认为宫镜泽不了解他的过去就武断地下结论说喜欢他是幼稚的不负责任的,但是,对于宫镜泽来说,过去似乎是极不重要的,对他来说,未来才是。
沈经年看着双手,风刚刚从那细长的指缝中穿梭而过,很奇怪的感觉,轻柔的,温凉的,就像宫镜泽的自白。
“可是,过去的无数个我,组成了如今的我,未来的我啊。”沈经年近乎叹息地说道。
“你是觉得,我了解你的过去之后,就不会喜欢你了吗?”宫镜泽抬手搂住沈经年的腰,再次将他深深地锁紧怀里,但又总觉得这个距离还不够近,他还想要彼此的距离更近,再近一些……
让这个人的身上,乃至灵魂上,永远都打上他的烙印才好。
沈经年没有反抗宫镜泽的动作,但也没有回应他的问题。
宫镜泽自言自语道:“如果你没有期待和我有将来的话,自然是希望我不要喜欢你才好,这样我就不会打扰你纠缠你。如果你有期待但又害怕的话,恰恰说明你是喜欢我的。”
“你喜欢我,所以害怕我的喜欢是假的,对吗?”宫镜泽近乎痴狂的逼问这一言不发地沈经年。
沈经年逐渐握紧了手中的缰绳。
宫镜泽看见他的动作,把手伸过去,覆盖在沈经年的手上,强迫他松开手,和自己十指相扣。
马蹄声渐小,缓缓地停下来,马儿溜达着,最终选了一片草地,低头吃草。
马背上的两人紧紧地拥抱着,像是连体婴一样难以分开。
“你说啊,沈经年。”宫镜泽闭了闭眼,压抑着情绪,“你要逼疯我吗?”
“我不知道。”沈经年摇晃着脑袋,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你为什么要逼我呢?”沈经年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得了抑郁症的人,总在胡思乱想很多问题。
有些问题,不去思考,就可以假装它不存在,有的人选择这么做,直到真正地遇到问题再面对和解决。
有些问题,因为思考而存在,如果它们无法解决,有的人就会停滞不前,必须要解决掉所有问题,保证一切无恙才愿意继续迈进。沈经年就是这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