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潺手心一阵黏腻,莫名的酥麻感涌现在全身,他一把掐住虞知颐的脸,逼近了他的脸,语调低沉而冷,压着沉沉的怒气。
“虞知颐,看不出来——”他顿了一下,眼神锐利“原来你是这样的人。”
自私,偏执,癫狂,重欲望。
虞知颐被他掐着脸,孟潺力气很大,他的脸上很痛,但他依旧扯出一个甜美的笑。
“我亲爱的哥哥,不管我是什么样的,我都是最爱你的。”
或卑劣,或乖巧,我总是最爱你。
孟潺不能理解他扭曲的爱意。
真的会有人对某个人存着如此深刻的爱吗?
他不懂,也不明白虞知颐的爱。
他的心脏有短暂的感触。
孟潺还想说点什,虞知颐已经耗完了力气,晕倒在了地上。
“……”
孟潺居高临下地看着虞知颐,他苍白的脸颊有一片通红,唇角带着血,发丝凌乱,像朵垂死的花朵。
一点也看不出他刚刚狠戾疯狂的疯态。
一开始就应该拒绝他的靠近的。
孟潺一瞬间闪过这个念头。
不然也不会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他的嘴里到现在还有血腥的味道。
都怪他一时心软吗?孟潺胡乱地想。
他很少会有心软这种情绪,放在在虞知颐身上的心软是正确的吗?
*
虞知颐是在疼痛中醒过来的,宿醉太痛苦。
他慢慢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大脑依旧昏昏沉沉,一片懵。
他先是在床上发呆了好一会儿,偏头看着窗外,天还未完全亮,只露出一点鱼肚白,他缓慢地眨了一下眼,又慢吞吞地移回了视线。
他的眼尾厌倦地垂着,眼神空荡荡,眸子漆黑,里面装不进去任何东西,像是深不见底的窟洞。
他不说话,整个人散发着浓重而阴郁的死气,恹恹懒懒,毫无生机,如冬日枯败的死花。
他浑浑噩噩地下了床,行尸走肉一样走到客厅喝水,双眼空洞无神。
眼珠子轻轻一转,客厅里没有一个人,昏昏暗暗空寂乏闷,一如往常。
对于家里的死寂,他已经很习惯了。
虞知颐还未完全清醒过来,脑子里茫然的很,只是机械地喝着水,整个人颓废的很。
“虞知颐。”客厅的大灯被打开。
身后突然传来声音,虞知颐一个激灵,杯子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他猛地转身,地板沾了水太滑,他一个不小心坐在了地上。
虞知颐瞪大着眼睛看着孟潺,心慌慌张地跳,等终于看清楚来人是谁,他的眼睛瞪的更大了,满脸不可置信。
“孟……”他喃喃地开口。
“孟潺。”他说全了孟潺的名字。
孟潺是过来拿手机的,昨天走的急,开车开到一半才知道忘记把手机拿走了,早上一醒来就过来拿手机了。
他有点意外,挑了挑眉“怎么不叫哥哥了。”
孟潺大脑宕机,还没从“为什么自己日思夜想的人会出现在家里”的想法回过神来,听到孟潺说的话,耳根瞬间滚烫,一张脸都红透了。
他站了起来,双手无措,不知道怎么摆,只好放在了背后,语无伦次“你……你怎么会在我家?”
孟潺觉得他今天很奇怪,都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看他这样子,搞的两人好像是第一次见面似的。
“手机忘拿了。”
虞知颐眨了眨眼,艰难地开口“你……手机在我家?”
孟潺皱着眉看了他一眼,满脸都写着”你在说什么屁话?”
虞知颐不说话,也可能是忘记了说话,语言系统暂时失灵,只是用一双痴迷渴望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
“是梦吗?”他自言自语地呢喃,“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
孟潺越听越不对劲,拧了一下眉,“你还没睡醒吗?”
他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催他“还早,去睡。”
虞知颐脑子混混沌沌,懵的很,对现在的情况茫然不解,但他还是乖乖地听孟潺的话,去房间睡了。
孟潺拿完手机,鬼使神差地走进房间看了一眼虞知颐,他闭着眼安安静静地睡着,他皮肤娇气,左脸有一块淤青。
即使有淤青,也没能遮挡虞知颐漂亮的面容,睡相安静又好看,没有昨晚那疯样。
孟潺暂时不太想见到虞知颐,联想起昨晚的事就火大,没再看他,开门走了。
在他走后,虞知颐倏地又睁开了眼,眼神雾蒙蒙的,朦胧的一片,显然还没清醒。
他的视线往旁边一转,沉默了几秒,又闭上眼睡着了。
果然还是梦吗?
*
孟潺最近都没什么课了,加上公司正在准备年关总会,在学校时间很少。
他一边忙着准备考试,一边还要去处理公司的事,整个人忙的脚不沾地。
这么一通忙碌下来,他和虞知颐似乎快一个星期没见面了,虞知颐倒是给他发了很多消息,夹杂着几句道歉。
孟潺只是简短地回了嗯,其余再没有了,忙碌让他没空去处理这些事。
今天很冷,外面开始下起了雪,飘飘洒洒,街边的商店开始挂起了各式各样的彩灯,明明烁烁,已经有年味了。
孟潺开着车往回家里,京城一到这个时间便格外堵,加上下雪,车子半天也不见得动一下。
他百无聊赖地用手指敲着方向盘,闲时看了一下手机,恰逢虞知颐打电话过来,是虞知颐。
孟潺才想起来,自那晚以后他们有一段时间没见面了。
他皱了下眉,思考了两秒才接了,刚一接通,虞知颐的声音便从那边传来。
“哥哥。”
“嗯。”
“我都好久没见你了哥哥。”虞知颐的嗓音委委屈屈,“你今天去哪了?”
“回家。”孟潺说,“有事吗?”
他偏头看了一眼外面,依旧堵的不行。
那头沉默了一下,又说“哥哥,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冷淡,你还在因为那天晚上生气吗?”
虞知颐酒醒以后不会忘记前一晚的事,相反,他记得很清楚,记得他是怎么强吻孟潺的,怎么将自己病态的模样撕开来暴露在孟潺面前。
他是不安的,害怕孟潺生气。
孟潺没应。
虞知颐慌慌然地开口“对不起哥哥,我错了……”
后面那几个字被外面的剧烈的撞击声与车鸣声模糊了,孟潺瞥了一眼外面,一辆车撞上了护栏。
电话那头的声音更慌了,“哥哥,什么声音! 是车——”
手机没声,孟潺看了看手机,没电关机了。
车上也没充电器,只好放在一边。
外面雪下的越来越大,事故不断发生,孟潺堵了好久才终于到了自家别墅。
车灯闪烁的时候,照亮了别墅大门前的一个人影。
孟潺吓了一下,等看清了来人是谁,立马下车。
“虞知颐!”
虞知颐听到声音,蹭的一声站了起来,大步向前,猛地抱住了他,力气之大,似乎要把眼前人揉进骨血里。
“哥哥。”他的嗓音极其不安,抖啊抖的。
孟潺感觉自己被一块冰拥抱住了。
他挣脱了虞知颐的拥抱,看清了虞知颐。
他可能是急忙跑出来的,外套都没穿,只穿了一件红色卫衣,他不知道在这里等了多久,头发与肩膀都是雪,长长的睫毛也落了雪,颤颤着,唇色发白,病态地颤抖着。
“你在这里等了多久?”孟潺不想问他为什么会知道他家,他脑海里只有关于虞知颐。
“忘了。”虞知颐的嗓音沙哑的,又去抱他,“哥哥,幸好你没事……”
“我能有什么事。”孟潺任他抱,突然想到了什么,“你是觉得我出车祸了?”
虞知颐没说话,只是将他抱的更紧了,不安的情绪全化作了猛烈的拥抱。
孟潺不知道该说什么,自他挂断电话到现在已经就有两个多小时,虞知颐就在这大雪里等了他两个多小时吗?
他那么怕冷的一个人,因为怕他出事,在寒夜里等了他两个多小时。
心脏泛起密密麻麻的怪异感,一只一只的小虫子啃咬着心脏,有点细微的疼,不会太撕心裂肺,却无法忽视。
“傻子。”孟潺语气依旧是冷感的,却带着自己都没有注意的温和,他把自己的大衣脱了下来,罩在他身上,“穿上。”
虞知颐被冻的瑟瑟发抖,脸色苍白,孟潺主动去牵住他的手,冰冷冰冷的。
他牵着虞知颐的手,进了别墅。
“少爷。”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走了过来,眼睛在他们两转来转去。
孟潺把车钥匙给他,“陈叔,麻烦把车停到一下。”
“好的。”陈叔虽然很好奇孟潺身边的男人是谁,但也没多问,去停车了。
虞知颐却有点退缩,“我……”
“别怕。”孟潺尽量用温和一点的嗓音和他说话,“我家人都很好。”
话音刚落,一个女孩子跑了出来,声音轻快“哥。”
女孩跑到孟潺面前,“你好久都没回家了呢。”
少女大概十六七岁,扎着高马尾,模样清丽,看到虞知颐时,歪了歪头,“咦,他是谁,哥的朋友吗?”
虞知颐对不熟的人都是冷眼相待,但是眼前的是孟潺的家人,他突然就不知道怎么应对了,只好撑起一个笑容,“你好。”
“你好好看啊。”少女重度颜控,对长的漂亮的人很有兴趣,“是明星吗?”
虞知颐无措,脸色有点僵。
孟潺伸出一根手指抵住少女的额头,“孟帘,不要盯着别人看,很没礼貌。”
少女是原主的妹妹,孟潺还挺喜欢她的。
孟帘捂着额头,小声控诉“知道了,你好烦哦。”
三个人进到客厅,孟潺问“爸妈呢。”
孟帘抱着一只猫走了过来,“爸还在公司,妈和阿姨去外面买东西了。”
“嗯。”孟潺拉着虞知颐,“我先上楼了。”
“好的,等会下来吃饭哦。”
二人进了房间,孟潺对他道“把外面衣服脱了,去洗个澡。”
虞知颐第一次到孟潺家,整个人有种无所适从的无措,孟潺看出了他的反应,用毛巾帮他把头发上的雪给擦了,说“听话,先去洗澡。”
“我想抱抱你,哥哥。”虞知颐的心脏依旧还处于一种后怕的情绪里,他什么也不想做,只想在孟潺身边。
虞知颐在等待的期间可能是哭了,一张漂亮脸蛋泫然欲泣,卷翘的睫毛蝶翼似的,眼尾泛着湿润的红,玻璃珠似的眼珠清透委屈。
可怜的小狗。
看他这样,孟潺原先对他的怒意都淡了不少,虞知颐总能知道怎么样可以戳中自己的心软。
他抱住了虞知颐,将他的脑袋搁在自己的肩膀上,大手贴在他的背后,安抚性的拍了拍。
“给你抱。”嗓音淡淡,“抱完就去洗澡。”
孟潺难得抱他,虞知颐受宠若惊,眼神怔了一下,转而抱紧了他的哥哥。
他的身体真的好冷。
孟潺抱着他的时候,只有这一个想法。
两人安安静静地,都没有说话。
“好了。”孟潺说,“去洗澡,我给你找衣服。”
他的卫衣被雪一淋,湿湿的一片。
虞知颐洗完澡出来以后,眼圈还是红红的,头发湿软地贴在脸上,极其乖巧温顺。他像只粘人的奶猫,受了委屈只想贴着孟潺。
孟潺正坐在桌前处理文件,平板突然被人一按,虞知颐坐在了他的腿上。
他的身形消瘦,穿着孟潺的大衣稍微大了一点,更衬的清瘦。手指细长净白,露出来的手腕暖玉似的,苍白匀停,松松地圈住孟潺的脖子。
孟潺的大腿是第一次被别人坐,虞知颐身上的沐浴露味道直直地传到他的鼻腔,洗完澡之后的热气扑面而来。
孟潺拧了下眉,“下去。”
虞知颐不听,把脑袋搁在他的颈间,鼻尖亲昵的拱来拱去,小狗似的。
“哥哥,你今天吓死我了。”虞知颐呼出的热流轻轻缓缓的飘在他的脖颈间,孟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有什么好吓的。”孟潺冷着脸,双手搭在椅子扶手两侧,见话语没用,就当是只小动物撒娇了。
“还因为这个傻傻的等了那么久。”孟潺轻声说他,“冷不死你。”
虞知颐懒懒地靠在孟潺身上,轻轻地说“因为……我姐姐就是出车祸死的。 ”
他的手又猛地抓紧了孟潺胸前的衬衫,极其不安,嗓音带着颤音“我害怕哥哥也……,你又不接我电话。”
“如果哥哥也出了事,那我怎么办呢,哥哥。”
他音色又低了下去,“没有哥哥,我是活不下去的。”
“说的什么话。”孟潺淡声否决他的话,“你又不是为我而活的。”
虞知颐在他耳边笑,眼尾向下弯着,闭着眼,“可我就是为你而活的啊,哥哥。”
“我是没有你就活不下去的废物。”
虞知颐的下巴被孟潺忽地掐住,他的眉骨生的高,单眼皮狭长锋利,平平看着人的时候,总是有一种不好接近的锐利。
他用这幅神情对着虞知颐说,“别说这么丧弱的话。”
“我不喜欢。”
他不喜欢虞知颐降低自己的所有,把自己揉造成一个卑微的求生者。
在他眼里,虞知颐可以脆弱,但不能卑微如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