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啊?”沈琏有气无力。
“还能谁,文叶烟呗。”小恩笑得很甜,“我听说他会法语,想送他一本法文的书。”
送礼物……礼物!
沈琏猛然大悟,终于找到突破口了!
翌日,小恩交给了沈琏一本书,封面古朴,书名是沈琏看不懂的文字。
“什么东西?”沈琏狐疑。
“《情人》”小恩含蓄地说,“你记得交给他,一定要说是我送的。”
“……哦。”沈琏前后看了两眼,“这个,多少钱?”
“什么钱啊,太俗了!”小恩说,她注意到沈琏的书包异常的鼓,便问:“你包里装了什么啊?”
沈琏突然警惕,用力摇头,“什么也没有。”
沈琏一路紧张兮兮地来到学校,为了防止意外,他连包子都没去买。
来到了教室,趁没人注意,他悄悄打开书包,露出了他的宝贝——一个生锈的饼干罐。
他的全部家当,首次被他带出了房门。
得准备礼物和文叶烟道歉,但沈琏不知道该送什么,显然文叶烟不是随便一个冰淇淋一瓶饮料就能哄好的。
文叶烟是有钱人,有钱人见多识广,找出一件能让他眼前一亮的东西,真是太难为沈琏了。
沈琏扭头往后看,文叶烟还没到教室,他揣着《情人》和饼干罐,来到文叶烟座位边上徘徊。
要不他也送一本书?可他不知道文叶烟喜欢看什么书。
沈琏又沮丧起来,文叶烟知道自己喜欢吃什么喝什么,哪门科目是弱项,可他连文叶烟的喜好都不了解。
文叶烟喜欢什么?文叶烟喜欢什么?
钱……
这世上不会有人不喜欢钱吧?
“早啊文叶烟!”
沈琏一个激灵,手忙脚乱把揣着的东西往文叶烟桌膛里一塞,做贼似的溜回座位,把书竖起来挡住自己紧张的脸。
文叶烟从沈琏身边路过,风带出他身上好闻的气息。
沈琏的大脑冷静了下来,他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时,瞪大了眼睛。
他攒了好多年,好多年的钱,他离开这里的唯一希望,他活下去的动力,就这么,全给了文叶烟。
他竟一点也不后悔。
文叶烟把背包往椅子上一挂,顺手从桌膛那出一本书,却摸到了个硬东西。抽出来一看,是个生锈的铁盒子。
这礼物送得还挺别致。
文叶烟到也不惊讶,毕竟他隔三差五都能从这儿摸出些不属于他的东西。
他晃了晃,里边叮叮当当的响,东西还不少。
打开一看,满满一盒钞票。
文叶烟:“……”这。
太简单粗暴了。
各种面值的都有,但最多的还是零钱。这有什么寓意?难道这一共有一千三百三十四块?可这数起来也太费劲了。
文叶烟百思不得其解,又见桌膛还有一本书,拿出来一看,是法语原文的《情人》,上面还贴着张便签,写着:林恩送的。
这字迹……
文叶烟再看这盒钱,知道是谁放的了。
沈琏第一次送个东西给什么人,忍不住想知道对方的反应,可又不敢回头暴露自己,在被这种矛盾的心境折磨时,他的饼干盒又回到了他的面前。
抬头,文叶烟来到了身边。
“同学,这是你的吧?”文叶烟说。
沈琏呆愣点头。
“给我这个干嘛?”
“我想,给你,就是……想跟你说,你对我好,我不该那样想,我……”沈琏舌头打结,话说不利索,耳朵红彤彤。
文叶烟垂着眼,居高临下地打量他,他的反应真好……不好玩。
文叶烟咬了下舌尖,说:“行了我明白了,就跟上次一样呗,想跟我钱贷两清?真有意思的你,觉得这点钱就能买下前段时间我对你的好?”
我只有这么多了。沈琏失落地想。
“钱钱钱,什么都是钱,沈琏,我没想到你这么市侩。”文叶烟说。
沈琏浑身一僵。
“自己收着吧。”文叶烟不太友善的玩笑,“这么看你也不缺钱花,怎么还要打工?上回那一千块不会真是你……”
沈琏抬头,整张脸失去血色,怔怔看着文叶烟。
文叶烟顿时说不下去了。
“不是我。”沈琏的声音很小,像从喉咙里飘出来,嘴唇细微地颤动。
“我开玩笑的。”文叶烟想给自己一拳,“我知道不是你,我……”
不能再说了,再说下去他又要越界了。
他走了。
“他收下了,收下了!”小恩欢天喜地地呼喊,与面无表情的沈琏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知道是我吧?他收下之后,说了什么吗?”小恩迫不及待地问。
说了什么……沈琏伤心地抿了抿唇,不想复述。
文叶烟收下了小恩的书,把他的钱箱还回来,这说明了什么?
沈琏前所未有的茫然,好像曾今和文叶烟的亲近,其实敌不过他对小恩的礼貌一笑。
沈琏再想不出办法,只能从自己入手,他嫉妒文叶烟是因为文叶烟富有,那他只能多赚钱,让自己也富有起来,就不会嫉妒了。
到那时候,文叶烟或许会原谅他。
周末,沈琏出门找活儿干。
之前呆过的炸鸡店不收短期工,学生来店时间太短,不能要,沈琏转战别处,校门口的早点铺也招人,可他们看沈琏个头小,不机灵,也不要。
超市不要他,文具店不要他,餐馆不要他。
被拒绝了无数次,沈琏萎靡不已,脑袋上像盯着一层乌云,正哗啦啦地下雨,他没有信心再去下一个地方了。
我实在……太没用了。
沈琏抬头看着阴暗的天空,似乎能看到一个牢笼,将他永远困在这个城镇里。
忽然视线一瞥,看到一栋楼房,二楼的窗户贴着大大的“招临时工,要求:成年,男女不限,周末上班,月薪1000”。
沈琏的眼睛骤然亮了,一切忧伤失落,在那个“1000”面前都不足为道。
他立刻跑上去,只要不违法,什么脏活累活他都能干的。
推开玻璃门,宽阔的空间被一排排一列列电脑所占据,每张电脑桌前都坐着年纪不大的青年,他们头戴耳机,高声互骂,握着鼠标的手还夹着香烟,乌烟瘴气仿佛一个浑浊的小世界。
这是个网吧。
沈琏望而生畏,可在这里一个月只上八天班,就能拿到一千块,这是他勇气的来源。
沈琏走到了前台,颇有礼貌地开口:“你好,我想应聘临时工。”
坐前台的人年纪也不大,眼睛盯着电脑,显然没注意到沈琏。
沈琏习惯了,他拿出了手机,播放防空警报音频。
“哔————”
嘹亮悠长的警报声把前台吓一跳,以为警察来了。
“我靠谁!”前台一个猛子站起来,才看到面前来了个人,他瞪大眼,“小孩?”
沈琏露出一个机械化微笑,把音频关了,说:“你好,我看到你们要招临时工。”
“招啊。”前台有点懵,“未成年上网去里头的隔间。”
“不上网,成年了。”沈琏熟练地掏出身份证,“我想应聘临时工,可以吗?”
“你?”前台打量着他,白白净净脸上连根毛都没有。
“满十八了。”沈琏举起身份证。
“假的吧?”前台拿过来瞅,“经常有人拿假证来上网。”
“真的。”沈琏说,“临时工干什么,我都能干。”
“你等下,我叫我们老板过来。”前台朝后头的帘子喊了声,“荣哥,有个小孩来应聘!”
帘子掀起来,走出了个高大的青年,“小孩?”
“就他。”前台指着沈琏,“他说自己十八了,我看起码虚报了八岁。”
“没有虚报。”沈琏认真说,一看那个“荣哥”,登时脸色一变。
“沈琏?”老熟人王树荣微讶。
妈呀。沈琏在心里说,不假思索掉头就跑。
王树荣下意识叫道:“你跑什么?把他跟我拦下!”
第44章
网吧里的青少年热血上头,觉得这里是江湖气最重的地方,网吧老板就是他们的大哥,所以王树荣一声令下,前排的人立刻丢下键盘大喊着冲向沈琏。
沈琏慢了一步,被从门口拽了回来,带到王树荣面前。
“你们温柔点,别那么粗鲁。”王树荣似笑非笑,“这可是我小舅子。”
沈琏心如死灰,今天一直被拒就是倒霉的兆头,他还不信邪,现在遭报应了。
王树荣倒没为难沈琏,让他进来前台,便将他放开了。
“你想来应聘?”王树荣问。
沈琏立刻摇头。
王树荣嗤笑一声,“慌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你能不能来上班,还是我说了算。”
沈琏狐疑地看着王树荣,心想他就是这里的老板?可他明明还未成年。
王树荣看出了他的疑惑,说:“好歹我们认识那么久,你不知道这是我家开的?”
沈琏心里嘀咕,你是沈燕燕的朋友,我不认识你。
王树荣说:“你们沈家还缺钱,让你出来打工?”
“我缺。”沈琏十分诚实。
但王树荣不信,而是来回打量他,自己琢磨出了答案,“沈燕燕让你来的,是不是?”
“啊?”
王树荣挠了挠头发,表情有些急躁不耐,但又透着丝喜悦,“她最近怎么样了?是不是还和那帝都小白脸混在一起?靠,这臭丫头真就把老子甩了,女人都是看脸的生物!”
沈琏不敢轻易回答,王树荣有暴力倾向,要是他说得不满意王树荣让所有人来打他,他就死在这了。
沈琏绷着脸,说:“我不知道,我要去别的地方找了。”
“干嘛,我没说不要你。”王树荣眼睛一瞪。
前台说:“老板,你想留他?他未成年啊。”
“未你个头,他是我前女友的哥,比我都大。”王树荣说,“你就留在这,礼拜六到礼拜天,早上八点上班,晚上九点下班,中间有休息管饭。”
“啊?”沈琏傻眼,感到莫名其妙。
“阿G,等下你教他要做什么。”王树荣一脸自得,仿佛自己做了个精妙的决策,“沈燕燕想摆脱我?哼!”
沈琏:“……”
周末,文叶烟瘫在家里,捧着平板看金融网课。
“笃笃。”敲门声。
文叶烟心不在焉:“嘛呢?”
纪老太太推门进来,看见他陷在被子里还翘着脚,换下的衣服扔一地,简直受不了,“别把我的房间住成狗窝。”
文叶烟“汪”了一声,非常没脸没皮。
纪老太太顺手帮他捡起衣服,说:“邻居家送了个自己做的蛋糕,我们两个吃不完,小沈不是喜欢吃甜的吗?你叫他过来一起吃。”
“小沈?谁啊?”文叶烟说。
纪老太太一堆衣服砸他脸上,“你再给我骨头那么软,就给我到外面站军姿。”
文叶烟姿势没变,木头人似的,声音也没起伏:“别啊。”
纪老太太懒得看他,留下一句:“最近跟魂丢了一样。”
文叶烟终于有了反应,直挺挺坐起来,认真反驳:“没丢。”
纪老太太已经走了。
文叶烟用力揉了揉头发,稍能成型的短发被他揉得一团糟,他望向窗外,花园茂盛明媚,一派生机。
他只觉得……好无聊。
这一刻,文叶烟仿佛才发现自己与这个地方格格不入,虽然宁静、散漫,却不是他想要的。他向来追求自由、挑战。
他是不是该……
“嗡~~”
手机震动了起来,他摸出手机,是个帝都来的陌生号码。
接听。
“你好。”文叶烟说。
对方沉默。
文叶烟懒散道:“不说话我就挂了。”
“慢着。”对方开口,是个女孩的声音,清软动听,“我只是再听到你的声音,有些恍惚。”
“哦?”文叶烟知道是谁了,语气倒还是温和,“我以为你会高兴,人渣前男友被流放边疆什么的。”
“你!我当初没想过会变成这样。”被戳到痛处的反而是她,徐睿凝。
“不管怎么样,今儿您怎么找我了?”文叶烟懒洋洋的。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知道你过得如何。”徐睿凝又恢复了矜持。
“挺好。”文叶烟说,“吃得饱穿得暖。”
“打算什么时候回来?”徐睿凝问。
“问这个……想我了?”文叶烟闷笑着说,没个正经,就是这样才总让人误会。
“要是我说是呢?”
“您别介。”文叶烟翻了个身,“不合适。”
“你真的又有新人了?”徐睿凝说,“那赵梦思算那回事儿?”
赵梦思?文叶烟被问倒了,寻思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是当初他和徐睿凝分手后正打算在一起的下任,但他被文瑞平那老头儿发配到这儿来,也就没了结果。
“有缘无分咯。”文叶烟不甚在意道。
“你真在那边又谈了一个?”徐睿凝语气有些古怪。
“消息够灵通的。”文叶烟说。
徐睿凝哼了声,“还是老样子,到处沾花惹草,玩弄别人的感情。”
文叶烟“啧”一下,“这话说得,好像咱俩你才是吃亏的那个。”
“不是吗?”徐睿凝提高了音量,掩饰自己的委屈,如今还念念不忘的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