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那也是因为她与你模样相仿,你以为朕与她相处时把她当作你,她的心里会
好受?朕又能安心吗!"
云妃转身朝室内走去,背对着盾蒙,周身上下是一股淡淡的哀愁。
"皇上不必哄骗臣妾,臣妾自知不是什么国色天香,也没有别人的贤良淑德。
母以子贵,看皇上对沙儿的态度就明白皇上怎样看待臣妾,何必要自欺欺人。"
盾蒙听毕顿觉冤枉,他提袖上前几步,"朕要封你为后,你却不应,叫朕还
能如何?况且这与朕对沙儿是两回事。"
"真是这样么?据臣妾所知,陛下对二皇子齐翔似乎更为宠爱。常听公公们
说,二皇子将来是要替代太子之位的。您闲暇之时还与翔儿一同舞剑?"
"一派胡言,你听谁说的?朕何时要废了太子?"
"那么舞剑一事......"
"确有其事。"
"沙儿真可怜,"云妃始终不回头,"总是到我这儿问,父王为何不去宣阳
宫或是秦村轩看望孩儿?臣妾以为皇上公务繁忙,皇上却有雅兴与二皇子游玩。"
"沙儿是太子,理应严加管束,再者,翔儿比他懂分寸得多了。"
"如此说来,皇上也是被严加管束之后才成材的?"
盾蒙无言以对。叫他还能说什么?云妃啊,已经为自己的母性迷失了本性,
甚至不惜冒犯皇权,她完全不知道盾蒙如她所愿之后会有怎样的结果。是啊,她
又怎么会知道她的儿子在想些什么呢?
3
"朕要走了。"盾蒙有意说得很大声。
云妃这才转回身跪下,"臣妾恭送皇上。"
"朕要你出来送!"真可笑,我是王啊,你以为我真拿你没办法?盾蒙的心
情很差,转念说道:"你不过来,难道要朕过去不成?你要等到自己什么都没有
了才甘心吗?就算朕爱哄你,但也不爱哄个没完没了。适可而止吧。你不必下来
了,朕一个人走。"自 由 自 在
老虎不发威就把他当病猫,虽然是无心之举,可云妃确实是放任惯了,这回
这么当头一棒打来,盾蒙是没花多少力气,她却已觉山河动摇星辰不在。她苦笑
了,圣上果然是哄骗我的,他对我不耐烦,也讨厌沙儿,更讨厌教导沙儿的娘。
在就知道会是这样了--云妃一直以为盾蒙不满齐沙的作为正是由于母亲不贤的
缘故,所以她以为自己永远不要妄想什么,更不要去相信盾蒙平时那些调笑用的
话。她也不算个笨女人,在宫里却成了笨女人中的笨女人:多少女人哪怕只要听
到君王一句假话就飘上蟾宫了,多少女人想利用虚情假意使自己或者亲友节节高
升了,她却还在怀疑她的丈夫。她或许没有考虑过一个人愿意花将近20年的光阴
来欺骗她却捞不到什么好处究竟是为了什么?真的只是欺骗吗?
盾蒙觉得太累了,家事国事天下事,首先把他困住的竟是小小的家事,没出
息啊!他由小家看大家,一个帝王,光有仁厚是不足以平天下的。皇帝就是皇帝,
他必须有他九五至尊的派头。这和教育孩子一样:一个家中,若没有一个能让孩
子感到顾忌的人,那这孩子十有八九就不服管,对他的教育也便失败了。所以必
须让他有一个心存顾虑的人,如同在学堂里惧怕先生的戒尺一个理。如今这世上,
除了他盾蒙,就要把所有人教育成他的奴才。直到这时,盾蒙才觉得困了,复又
回到左仪宫去。
第三章
"主子,时辰到,该起了。"隔着帐子,小瑞子轻轻较着催促,一边撩起帘
子挂到两侧。
盾蒙似乎还未睡醒,困倦地伸着懒腰坐起来。小瑞子于是趁他坐榻养神这当
儿机灵地为他套上靴子。
漱洗完毕是早朝。依旧有本奏来无本退朝。这早朝形如王爷们府上对家奴上
的早课,他来兴致了就讲些大道理。退了朝,小瑞子揣着一抱奏本堆进明庆阁,
盾蒙一人走去秦村轩。
这秦村轩本是王子读书写字、吟诗诵经的地方,自然桃红柳绿、假山怪石分
外清净雅致。然而盾蒙的子女似乎把这块地方荒废掉了。既然齐沙说自己不去那
里,那何不去看看会有什么人?
还未及到廊尾,已然听到男子的声律。悄然踱去,轩内坐着一妃二子。这名
妃子即是二皇子的生母历妃,另外两人就是太子齐沙、二皇子齐翔。
最先发现盾蒙驾到的是齐沙,他好似生得一具灵犬一般的好鼻子,仿佛千里
之外都能闻出盾蒙的气味。
齐沙笑着扶盾蒙坐下:"父王可是这儿的稀客了,沙儿今日闲来无事就与皇
弟和历妃娘娘过来瞧瞧,这趟来得真是时候。"瞧他白天倒又像个人样,盾蒙凭
着有历妃和齐向在场,也就忘掉了先前的不愉快。招呼他们都免了礼数。
盾蒙夸奖历妃这位贤妻良母每日里陪二皇子早读,也势必对齐沙圈圈点点,
齐沙素日不把他的教训放在眼里,一点别扭也不闹,也不为自己争辩,只有这点
还算合格。但这会听到盾蒙要他好好学学自己的皇弟可就不服了:齐翔何德何能?
论能耐,我比他强多了,他不就平日里比我多作几首歪诗、多打几路拳么?真要
打起来了,我是他皇兄总也得让着他吧?否则大家都说我以大欺小难当重任。那
些个能鸡蛋里挑骨头的黄亲国戚可就要打通官道合起来弹劾这个太子了。
齐沙总爱拿大事开玩笑,把小事与它们牵扯起来。齐翔趴在栏杆边看着齐沙
只是笑,一语不发。齐沙不知道他在笑些什么,难道他齐沙很可笑?就算好笑也
轮不到你这破齐翔来笑!自 由 自 在
齐翔嗤之以鼻,轻淡地回答:"皇兄好生暴躁。我笑皇兄有劲儿没处使,胡
乱转悠到这里遇上我就硬要逮着蛤蟆攥出尿来。听闻皇兄何等孝顺的人,今儿一
早怎不去给云妃娘娘请安?若真闲得发慌,何不向父王要上一匹良驹出了皇城去
闹腾?以你太子的身份,那可威风八面,谁敢不把好玩的给你......"
盾蒙一听苗头不对,急忙止住:"翔儿不要讲这等玩笑话,沙儿若离了宫城
那还了得?"
哪知那齐沙一听却来劲了,两眼放光,利如寒剑:"皇弟,你出过宫?哈!
外边是不是很好玩?你快告诉我!"
齐翔似笑非笑地看了看盾蒙,又朝齐沙使了个眼色,齐沙顿时会意:盾蒙面
前公然提起出宫定遭反对,这事得私下商议。
盾蒙当然知道他们眉飞色舞的含义,清了清嗓子警告他们不要胡来,"真要
出去,那得由朕同去。你们若在外边惹了祸,叫朕如何向百姓交代。"他的忧虑
不无道理:单单一个皇宫就叫齐沙弄得鸡犬不宁,真个出了宫,哪还由得了他逮
回来管教?
"嘻嘻,那父王何时带我们出宫?"
"此事日后定夺,朕回明庆阁,沙儿翔儿好生读书,今后定有用处。"
带他们出去?盾蒙无非是随口说说,完全没有这样的打算,赶紧脚底板抹油
溜了吧。齐沙又哪里放得了他?留下历妃母子就追着盾蒙一道出去。
轩外是长长的回廊,外边好端端的清丽风光又被齐沙那几声恼人的"父王"
给打坏。盾蒙走了几路见甩他不开,于是踅进明庆阁。小瑞子正在里头候着,他
看见齐沙进来,禁不住出声提问。盾蒙没料到齐沙真敢跟进来,吼道:"出去!"
齐沙绷起脸飞身过去将盾蒙扑倒,桌案上打开的一折奏章被掸到一旁的笔尖
涂了一纸黑墨,还有的沾上了齐沙的袖口。
"父王忘了一件事了?"
"有什么事忘了?朕只记得。没有朕的口谕,任何闲杂人等不得擅入明庆阁!"
"呵,父王是真忘了--今天沙儿还没咬你呢。"
"朕办公的地方岂能容你胡来?快快退下。"
小瑞子在一边哆嗦起来:反了,太子是反了!他急着要喊人,被盾蒙抢先喝
断:"叫那些人何用?叫来有谁能把太子弄走?你先退下,朕自会处置。"
小瑞子没了主意,只好听了主子的话掩门离开。来来回回六神无主地绕着圈,
想去把娘娘请来,可是没有盾蒙的旨意,他也不敢自作主张。回来忽然听见圣上
的声音:"祥泽住手!"祥泽?祥泽大人回来了!小瑞子连滚带爬跑过去,被迎
面飞来的齐沙一个猛子压在身下。自 由 自 在
丢齐沙出来的人就是大内总管盖公公手下的头头,号称大内第一高手的祥泽。
早先他被盾蒙派出去探访一桩案子,没想到他还真神了,挑了这么一个时候回来
复命,果真是来无影去无踪。
小瑞子被齐沙压着一动不敢动,可他对祥泽那叫一佩服!敢对付这个劣童的
只有他了。小瑞子忙不迭溜须道:"皇上鸿福齐天,实乃真龙天子,自有神明保
佑,危急关头总会有贵人相助,这是命里注定的!"
盾蒙没理他,只又大声重复一遍:"祥泽住手!"
拳头挥到半空的祥泽极不情愿地放下手。齐沙的眼角早已被他打破,看得出
齐沙浑身伤得都不轻,只有抽搐的份儿。盾蒙不忍,奔过去将齐沙抱起,"何必
和娃儿计较?伤了筋骨可不好。"
祥泽满不在乎地回了一句:"你以为他七老八十的老人家了还摔不得?这小
畜生太嚣张,不治治他难平我心头之恨!"
盾蒙可不乐了,他怒目圆瞪地白着祥泽:"你把他伤成这样,要是让他娘看
见......你、你做事怎么总就这么横!朕派你出去恐怕又助你除掉不少碍眼、扎眼、
不顺眼的人吧!"
"我自有分寸,皇上不必操心。"
祥泽自恃甚高,连皇帝老儿也不放在眼里,这倒有趣了,他也是个天不怕地
不怕的人--谁叫盾蒙这么好商量呢?做人做到这份上,盾蒙感到了事态的严重
性。什么礼贤下士,也不是那么容易掌握的技巧,他这皇权还需巩固,如何秉持
中庸之道,有待进一步发掘。
盾蒙愣了片刻,才想到问祥泽:"去了什么地方?"
"妓院。"
"身为执法人,知法犯法,不怕圣上革你的职?"身上的疼痛稍稍缓解,齐
沙忍不住开腔想要报复。自 由 自 在
"圣上与我是同道中人。青楼后院养上三十名女子,圣上后宫三千佳丽,跟
他比起来,我是小巫见大巫。"
"你还有脸辩驳!"齐沙紧紧拉住盾蒙的衣襟,恨不得上前敲掉祥泽的牙。
不过往后想想这小子也不错,可以让自己光明正大地倚在盾蒙怀里了,将来是个
可造之材啊!得把跟祥泽的关系闹得越僵越好--父王再怎么不喜欢我,始终是
有血缘关系的,而他祥泽呢?就会因为殴打太子而被革职。
4
第四章
齐沙一躺到床上就有八九分病人的模样,同春班的当红戏子都要甘拜下风。
他看见祥泽进屋,吓得钻到床角边。其时太医正为他查看,盾蒙也在一旁呆着,
见他这副光景,以为是给吓怕了,好声劝他出来,劝不动。盾蒙只好动手去拉。
哪知齐沙依旧灵活,躲开了盾蒙的手。盾蒙不耐烦地赶开太医,爬上去狠狠地按
住齐沙:"哪里逃?祥泽打你,朕可不会打你。出来让太医好好瞧瞧。"这才安
定下来。
云妃闻风也到宣阳宫探望。听说打伤齐沙的狂徒就是祥泽,只当吃了个哑巴
亏。祥泽对她的态度也不见得比对齐沙好,又有谁人敢招惹他?他甚至几次三番
以惑乱朝纲的罪名扬言要杀了他们母子,只不过早晚的事情。盾蒙跟他讲的道理
成了耳边风。什么武力解决不了问题,什么应该教齐沙怎么做而不是只顾打,什
么只打不教还是会犯同样的错误却不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不关云妃的事是齐沙
自己太顽皮......在他祥泽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是你皇帝老儿说再多也没用。
盾蒙奈何他不得,气得直咬牙:难道朕的一个妃子你都不肯放过吗?祥泽不
要太过放肆!盾蒙回到齐沙床边,小瑞子从屋外匆匆跑进来:"爷,织姬在外边
儿候着求见万岁呐。"
"让她进来吧。"话刚出口,盾蒙即又改口:"算了,这会这里头人太多,
还是朕去见她吧。"盘下阶梯,织姬正恭敬地跪着。盾蒙命小瑞子扶她起来好说
话。
"奴家新编了一台歌舞,不知万岁今晚可有空赐教?"
盾蒙不可思议地望着织姬,半晌回神,"哦!这样吧,今晚朕叫上两位贵妃
和二位皇子一同在奔月楼小酌,织姬意下如何?"
织姬含蓄地笑着行了一个屈膝礼:"谢皇上赏光。"
盾蒙此刻感到微风拂面,轻松舒畅,他于是开怀畅笑,立马放织姬回了。
小瑞子看主子笑了,也跟着瞎应和一阵,"万岁爷红光满面,小的也跟着沾
光。"自 由 自 在
盾蒙面对他,伸出一指敲敲他的脑袋:"朕的光何时少了你的份儿了?"
"说笑呐,爷您别跟奴才拗。爷今儿高兴是该应了织姬,她可认真呐,改明
儿万岁大宴群臣少不了她来助兴。"
"你这小厮何时注意起她来了?"
"哟,"小瑞子挺直腰板摇头晃脑,"皇上身边的人我小瑞子哪个不主意呀?"
"哈哈哈,朕逗你玩呢,瞧这急的。朕还来防备你不成?"
"您这话可是对小瑞子的大安慰了。爷您坐。"小瑞子用拂尘掸掉石凳上的
树叶招呼着,盾蒙就在河边的石凳上坐下歇脚了。小瑞子一路小跑去书房拿些唱
书过来给他解闷儿,顺道沏上一壶茶水。
过了午后,小瑞子去御膳房交代一些事宜又随着盾蒙去了齐沙那头。
"皇上巴不得太子变瘸子,何故还要三番四次去探望?"
盾蒙定了定,"这是两回事,怎么说也是朕的骨肉,难道真让祥泽当人肉靶
子?"
"皇上原来是去保命的,也是,除非太子真个不要命了才不听您的劝去惹上
祥泽大人。"
"这才真要朕的命,沙儿一点都不明白自己的处境,净在那瞎咋呼。"
"呵,爷是该教他知道啥子叫「识时务者为俊杰」,和祥泽大人火拼是占不
到便宜的。"
主仆二人一唱一和,刚到院外,齐沙的嗅觉似乎丝毫未减,躺着就喊"父王",
还和平常那性子不一样,死样怪气奄奄一息的味道。他早该知道盾蒙容不得别人
的气血比他旺盛,看见别人病恹恹的样子才会动摇,才会毫不犹豫去照顾他。
盾蒙做在床沿,齐沙把近身的一个手掌贴到他腿上,"父王......"
"什么事?"
"父王......"
"干什么?"
"父王......"自 由 自 在
"你到底想干什么?想要拿什么?你不说让朕如何知道!"盾蒙为齐沙单调
的一连串"父王"激怒:一受伤就这么烦,不知在想些什么。他于是主动找个话
题打发时光:"好好躺着别动,晚点带你们上奔月楼观舞。"
齐沙惨淡地笑笑,咳嗽两声,怕是要吐出来,盾蒙怕脏了衾被,抢过去将他
拖出来。再看--齐沙哪里是要吐?他不过是想舒舒服服地趴在自己身上。他是
病人,总得顺着他的心意,盾蒙没辙,只好保持那个姿势搂着齐沙不动。可这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