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门是以色列的领导人,我也是,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敢靠近这‘遭受严重幅射'的地区。卓吉他们
闯了进来,所以他们死了。"
"你早就计划好这一切的,是不是?"
"对, 我等待的就是你这样一个帮手。"
我将脸瞥过一边。
"乔伊司,我不明白......你跟踪苏门离开霍特堡的时候,我还以为我们有共同的目标......"
"你甚至还以为,我为了报复苏门,可以无畏生死?"我接下他的话。
白鸦不作声,凝视着我。
我苦笑着摇摇头:"白鸦,你太聪明了,可这世间还是有你所不能理解的事情,不管你计划得多么周详,
还是会出现异数。"
白鸦的头一歪,略带不屑地说:"异数?"
我点点头,等我的头再抬起来的时候,突然目露凶光,将手中的藤条向白鸦甩出。
我这次出手完全没有任何征兆,我将反抗的气息压制到最低,那是因为我自己也不确信--我是否有反抗
的可能。
当我们还在"malakh"的时候,我就发现那可怕的实验之后,留下的后遗症虽然不至于象核子爆子那般遗
害百年,却也以极缓慢的速度在蔓延整个丛林。其根源就在于还残留在空气间的化学粉末,风平的时候它
们会寄居在树叶下面,待气流稍稍变化,就迅速窜起向周边扩展。那场实验的可怕,远超脱苏门跟白鸦的
控制,既不象苏门所想的杀光知情人便可,也不象白鸦计划的阻止苏门下一次实验就可以绝后患。
灾难会祸延何处,我无从猜想,对我来说束手就擒只有死路一条。我偷偷将几片树叶下面的有毒粉末弄下
来,救命稻草一样握在手心里,那种粉末的腐蚀性极强,没多久的时间已经把我的指甲腐蚀,手心更是血
肉模糊。我忍着剧痛跟白鸦讲话,分散他的注意力。白鸦已经连续多天疲于奔命的劳累,铁打的人也有涣
散的时候,何况他对自己太有自信。
粉末极容易就使束缚我的藤条腐烂断掉,可我表面要装得没事发生一般,一点点将松开的藤条拉下攥在手
里,等白鸦精神最松懈的时候,一击即中!
白鸦不是省油的灯,他的敏捷远超乎我的想象,当我手中的藤条向他倏得飞出时只来得及扫到他的面颊,
在上面留下一个不浅的划痕。
白鸦有些吃惊,大概是太久没有人能够伤到他了。他更加想象不到的是,我这一招还是跟那张跟他酷似的
脸孔学来的,结果却伤了那人最在乎的他。
人生往往那么出人意料,白鸦从地上一跃而起,伸手来擒我,如若近身搏斗我必然会输给他,如今定不能
让他靠近我。
我又将藤条向他甩出,一边阻住他的来势,就地一个翻滚,靠近他燃起的火堆,狠狠地一鞭下去将燃烧的
树枝打散,失去凝聚力之后它们没冒几下火星就熄灭了。
四周陷入一片黑暗。
跟白鸦同行的这几天,我感觉到他对黑暗有一定程度的不适应,在茂密的丛林间,即使是白鸦,也有无法
伸展翅膀的时候。
我迅速地后退,同时在各个方位停留制造声音混淆视听,黑暗中我跟白鸦一样失去判断能力,不过逃避毕
竟比捕获容易的多,我几乎慌不择路地一昧闪避,白鸦如何应付我完全看不到,只能凭直觉猜想他下一步
的行动。
面对白鸦这样的敌人我心中委实紧张,紧张让我失去一些灵活性,我只听见自己的脚踩在枯叶间吱吱呀呀
,甚至没想过自己是往哪一条路上走,直到我脚底象是踩着一个软绵绵的东西,接着突然一只腿被什么猛
得牵动,一脚踏空,整个身体便向前跌去。
我摸摸旁边,有个斜坡,想来是一个凹下的地区,我正欲再往下走,耳边便听到动静,是白鸦追来了,他
已经趁这会儿时间又燃起火把,四周搜寻着我。幸好我现在躲在低处的凹地,将自己尽量缩起来躲开他火
光照到的范围,即便他的鞋踩在我脑袋旁的枯枝上的声音那么清晰,总算没有被他找到。
白鸦的火把越走越远,我松了口气,开始向我身下的斜坡爬去,手掌按在地上钻心般地疼,毒粉将我的手
腐蚀得太厉害。
黑夜对我太不利,只能靠天空的星星来辨别方向,移动起来也很缓慢,快要天亮的时候我精疲力尽,爬上
一棵枝叶丰盛的大树,将自己藏在里面小小休息一下。
这一觉就睡到日已中午,太阳的热力穿透我摭身的枝叶,我一个翻身就从树上掉下来,树下面土地松软,
我起身来随便将枯叶掸掸,认清方向往前走去。
太久不曾这般放松,所有的威胁都可以暂时抛却脑海,连这枯燥的丛林仿佛也盎然生机。我从不不曾去注
意到大自然也是伟大的音乐家,那些虫鸣鸟叫,都不再那么让人不耐烦。
一声不合谐的嘶响破坏了这意境,我坚起耳朵仔细听,很难分辨那是种什么声响,在我静下来的时候那方
相对也沉寂,但当我一动起来,那方也亦步亦趋。
谁在跟踪我。
不会是白鸦,他从不屑于偷偷摸摸,也不会是苏门,他更加张扬霸道。
停止流动的空气中,入耳的只是极轻微的嘶嘶声,象树木在腐烂,象毒蛇在挑衅,象--
有东西在磨牙。
不需要我猜测太久,一回身我就看到了我的新敌人。
是野犬。
是澳洲大陆上最凶残最狡猾的食肉动物。
它们跟随我恐怕不是一时一刻了。野犬的体型并不凶悍可怕,它们矮小干瘦,乍一看来它并非那么可怕的
动手,在其它的大洲上,它充其量给万兽之王当个跑腿的,拾它们吃剩下的食物为生。
也许正是这种特性,使它们异常狡猾,它们很少一开始就直接攻击猎物。野犬很少单独出击,它们会成群
结队,轮番作战,一次次挑拨猎物,渐渐拖垮对方的精气,待猎物精疲力竭再一哄而上分食。
它们会盯上我是有原因的。
我的双臂被毒粉侵蚀,经过一晚上的蔓延,整条手臂已经开始感染,血流不止,它们就是被血的气味吸引
过来的。它们看中我伤重无还击之力,所以如影相随却并不出击,就是在等待我最软弱的时机。
我不禁嘲笑自己,逃得过天上的白鸦,却落在这地上的野兽口中,真是自讨苦吃。
事到如今我不得不强打精神,看这群野犬还没有即刻分食我的打算,我不能让自己露出疲态,否则下一秒
钟就是属于弱者的灭亡!
两条手臂火辣辣的疼,鲜血沿着伤口缓缓而下,触痛十分敏锐,凭现在的我根本无力与野兽抗衡,骄阳如
火又在磨灭着我的意志,有一瞬间我甚至想就此倒下,结束一世纷扰。
就在这时候耳边又是一声尖利的嘶叫,我明白这是野犬发出的信号,告诉同伴们:是时候了!
四面八方迅速涌出一个个身形狡健的野兽,枯叶在他们的利爪下呻吟,下一秒钟,呻吟的那个恐怕就是我
!
我忘了伤口的疼痛,忘了自己所剩无几的精力,我迅速地转身向反方向跑去,一把攀上一棵较粗的大树,
忍着摩擦树皮时手心传来的痛苦爬上去,站在高处再回望我狠辣的对手。
它们仰起脖子用前肢努力扒着大树试图跳上来,力不从心只能用声势惊人的怒吼来表达愤怒。
低头冷笑,幸好我面对的不是猫科动物,幸好我面对的不是天空中的雄鹰,它们纵然有着尖牙利齿,没奈
何却也跳不上这几丈高的大树来将我捕获!
可是我却得意不了太久,现在一时之间性命无忧,可野犬们不依不饶地在树下徘徊,时不时用奸险的眼神
巡视我。它们心里打什么鬼主意我会不知道,他们认定了我体力不济,熬不到多久就会撑不住从树上掉下
来落到他们口中。
然而过不了一时半刻,我发现远远低估了这群野兽的智慧,它们徘徊许久,互相之间耳厮面磨象在交流什
么信息,沉默了许久后突然全都站立起来,抖起精神又聚集在我藏身的大树。
一只野犬略略低下脑袋,蓄势向大树冲过来,它顺着势道沿着粗壮的枝干向上猛冲,十分吓人,可是他的
爪子毕竟抓不住树干,没爬多高又掉了下来。
这只野犬不甘地哼哼两声,向身边的同伴叫了几声,我还未来得及笑话它们,就见一只野犬又向大树冲了
过来,只不过这次它并没有冲上大树,而是将身体拉长直立攀附在树上,接着第二只野犬也冲过来,沿着
它的身体爬上更高的一段树干,吃力地支撑着,甚至张开嘴用利牙咬紧树干以维持平衡!接着是第三只...
...第四只......
我目瞪口呆了,它们的狡猾智慧远超过我的想象!居然懂得用叠罗汉的方式来爬上树!势必今天要将我撕
碎来果腹!
我不能坐以待毙,在身边的树干上折下一段树枝,向下摔打,以阻吓以免它们爬得越来越高,可是收效甚
微,望进那一双双坚定噬血的眼睛,前所未有的恐惧袭卷着我......
一个不小心我手中的树枝被一只凶狠的山犬咬住,它猛得向右一甩,居然把树枝这头的我带得重心不稳,
根本来不着再伸手扶住,我直直地跌落下来!
已经叠成一排的山犬们见势拆开队形向地下我的扑过来,我大惊失色,扬起用中的树枝就向它脸上抽去,
去势很猛,挡住面前的几只,却不防几只山犬从后方潜来,飞扑过来将我压倒在地,他们一窝蜂地冲过来
,我还来不及回头去注视那血盆大口如何让我生吞入腹,森林中响起一阵尖利的声响。
我的脑袋被那声响震得嗡嗡乱响,眼前一片金星,正欲嘶咬我的山犬更是被这声响震得几近崩溃,他们本
扑在我身上,现在却猛得弹了出去好远,有的跌在地上,有的撞在树干上,疯狂地用自己的头颅去撞周围
的硬物,喉咙中发出慑人的呻吟声。
它们此时正承受极可怕的痛苦,犬类的听觉比人类灵敏数百倍,相对他们对躁音的敏感也比人类大得多,
刚才那声尖利的声响我听了都头皮发麻,对它们来说那更是致命的冲击!
看它们只顾着在地上打滚无暇顾我,我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四下一望无人,我还未走出一步,脚边倏然受
到一连串子弹的袭击。
射击的方向,模糊站在一个人,我眯着眼睛,逆着光向他望去,最终,居然还是那只大鸟衔住了我。
"跟我走吧,至少我不会拿你来当午餐肉。"
难得可贵的幽默。
第二十九章 捕食者
白鸦给这伙山犬的脑袋上各补了一枪,将他们打捆扔上直升机,机师看到后惊喜地说:"这帮畜生,长得
这么壮,平时吃得比我们都好!这下拿来给我们打打牙祭,嘴里快淡出个鸟来了!"
我对此深有体会,刚刚自己还差点被他们生吞活剥,不久后它们反倒要成为我的盘中美食。世事变幻万千
,究竟是谁捕获了谁?
我还在丛林中没命地逃脱白鸦时,他早已经找到了苏门的部队,白天他们开始在一定范围内搜寻。我在树
上睡了一会儿,倒是真的避开他们一下子,直到望远镜捕捉到不远处一群山犬猎食时的景象,晚来一步,
我恐怕已经四分五裂。
不管我愿不愿意承认,白鸦又救了我一命。
攀上直升机的悬梯时,我的手臂完全没力气,几乎从上面掉落下来,白鸦从上空拦腰搂住我,说:"你应
该去看医生。"
这话听来颇耳熟。
可是苏门营中的医生也拿我中的毒无可奈何,他建议白鸦将我尽快送往悉尼接受最好的治疗,白鸦笑着摇
摇头,对医生说:"我不会让死神夺走他的。"
白鸦站在床前望着我,好一副居高临下的大将之风:"将军出去了,你有三天的休息时间。"
我有三天时间,去思考如何应付苏门,而不是愈合我的伤口。
我问白鸦,你认为生命跟自由,哪一个更重要?
白鸦冷笑着回答:"你现在还有时间想这些?一个没有未来的人,思考自由有何用?"
我支撑自己扯出一个嘲弄的笑:"如果我是白鸦,倒宁可没有未来。"
白鸦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哼,对你说这个也无用,你从来没有自由。你号称白鸦,能翔于九天,其实不过是苏门家养的一只金丝
雀!你以为自己长了翅膀可以自由自在,可是你永远飞不出苏门手中的网!"
白鸦半天不声不响,在我以为他被我的话触动时,他却反问:"网?你有没有心甘情愿被网住过?"
"嗯?"我愣一下,笑起来:"心甘情愿?白鸦你当真被苏门关傻了不成?"
白鸦摇头叹气,那神情象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你没有,跟你无从谈起。"
我顿时气极。
白鸦说,我是他见过生命力最顽强的人,三天的时间,我不仅思考了对付苏门的对策,而且愈合了自己的
伤口。
我反唇相讥:"又有何用?不过是更清醒地看着自己如何惨死。"
不过我知道,你不会让我死得太容易。
苏门回来后看到我,确实惊异万分,看来我在他心目中的地位远超过自己的评估。
奇怪的是苏门见到我后的第一个问题居然是:"告诉我凌在哪里?"
我笑得要喷出血来,大大嘲弄他一番:"他不是听命于神通广大的苏门将军嘛,何时轮到我来看管?"
我的话果不其然激怒了苏门,他将脚上的皮靴向我脸上踢来,我从病床上跌落在地。
白鸦上前来,拦住苏门的第二脚,"将军,他一直跟我在一起,我们的确没见过凌。"
苏门转过身盯着白鸦的眼睛,象要从里面瞧出他的忠诚和背叛:"你们这几天在哪里?我命令你在霍特堡
就把他除掉!"
"将军。"白鸦叫了一声,向我这边望来,我扭过脸去不看他,完全不配合,无奈白鸦只好说:"他告诉
我,他知道‘malakh'的所在。"
我目瞪口呆,苏门更是目瞪口呆:"他怎么会知道这件事的!"
白鸦意味深长地望了我一眼,我梗着脖子望向他无言以对。
我知道白鸦一定会耍花招,但绝没有想到他会走这步险棋,他将这个秘密的天秤整个向我倾覆过来,我如
若执意保守秘密,必须跟他合作全力应付苏门,可我若是支撑不住合盘托出,他岂不前功尽弃?
他凭什么认定我会帮他?
可笑。
我在苏门的营中过了三天,实际不止三天,可是接下来的日子,我不想再提,那也是言语无法表述的。
澳洲的营地不比以色列的总部,设备简陋,然而苏门却因陋就简、因地制宜,设计出许多种可怕的刑讯方
法来逼我说出"malakh"的秘密,我也正如白鸦所期望的那样,咬牙不松口,纵然满嘴牙齿都要脱落。
我为什么那么听白鸦的话?无法回答。当苏门的鞭子一次次抽过我的身体,带来天崩地裂般的痛感时,我
发誓:白鸦,我会把这一切都算在你头上。你救了我三次,这样一笔笔终于可以勾消。
白天的苏门是非常繁忙的,当他想起在这个暗不见天日的黑房子里还有我这个人,可以供他发泄一天的烦
闷时,天已经很黑很黑了,我只能勉强看到苏门的轮廓。幸好如此,否则我不敢想象,一个才20岁不到,
有着一副俊俏模样的少将,怎么会有了那么残酷冷硬的心肠。
折磨别人也会疲累的,严酷的刑罚屡屡让苏门也气喘吁吁,他忿忿然地离去,终于有一天他放弃了,对我
目无表情,却难掩兴奋之色地说:"乔伊司,即使你象尸体一样躺在这里,对我仍然有用。"
我想扯出一个笑,面部肌肉已经丧失这个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