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人轻轻打开了门,回过头看着我们,脸上带着歉意:“内人身子不好,喜静,稍微有一些风吹细响都能把她惊醒,而后就很难再睡下了。”
沈听雨点点头,“我们会注意的。”
他用手悄悄撞了撞我,示意我做出表示,我只好随他意也点了点头。
刘大人这才走进去,我纵观室内陈设,空间倒是不小,但是没有丝毫的透光,如果不是我们把门打开,室内就是昏暗一片。
我兀自走近床榻,透过帘帐看见里面睡着的尚书夫人,果然如传说中的“糟糠”,倒也不是贬低,就事论事确实不好看,脸上有深深的褶皱,根本不像是四十多岁的女人,反而像六七十岁的老妪。
脸上也没有丝毫血色,像是长期营养不良造成的。
交叠在腹上的双手也粗糙得很,满手老茧想必是常年劳累,所以那些传言都一一对上了,就是劳累过度成疾,原本就是一副折腾出病的身子,还负上如此沉重的担子,雪上加霜。
至于为什么不是中毒......因为中毒现象虽然先前并不明显,可是越见越深,慢慢的脸上便会显出青紫之色。
很快就会一命呜呼。
我端详了她一会儿,就移开了眼睛,刘大人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瞧着我,不敢打扰我看病。
“这位......”他有些纠结我的称呼,实在没想出就用了敬称:“大人,内人的病......可有得救?”
他一直看着我脸上的神色,生怕我漏出和之前大夫如出一辙的无奈。
一个尚书大人,为了妻子卑微到如此地步。
我叹了口气,他脸上就有些死灰,低下头。
“令夫人的病......并不难。”
他就犹如看到了希望,突然抬起头看向我。
“那大人......可否......我一定千恩万谢,哪怕是要我散尽家财也行,只求得内人平安......平安就好啊......”他说的后面甚至有些哽咽。
我看了他一眼,“在下着实称不得什么大人,只不过是碰巧遇上了沈公子,而后一听症状恰好是在下所会的,便来了。”
“刘大人,我也不求别的,只要大人能答应我一件小事就好。”我两只手指捻在一起,比了比。
他也没问我什么小事,就差千恩万谢地求我医治了,“那大人请大人请!”
“只要是我能做到的,大人随便提。”
我说:“不难,大人眼下便可以做到。”
沈听雨眼见形势慢慢朝着另外一个方向发展,急忙出来制止,但碍于刘大人在场,他也不好直言不讳,而是偷偷朝我使了个眼色,我便假装没看到,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瓶,倒出一粒小小的深紫色药丸。
沈听雨有些急,但看着我冷静万分的神色又不动了,救人要紧。
刘大人让下人去倒了一杯温水过来,而后我将药丸放到他手中,由他亲自喂给他夫人服下。
尚书夫人醒了过来,可现在成效还没有发挥出来,一切都不能早做定论。
刘大人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问我:“不知大人刚才所说的小事?是什么事?”
我让沈听雨回避一下,他复杂地看了我一眼就离开了。
我轻轻一笑:“我要大人,投奔四皇子殿下。”
因为我原本来的目的就是因为这个,我要用自己的方法为风嘉祺拉拢势力,而这个尚书又是最好人选,此时不利用,更待何时?
我看到刘大人眼底的惊愕,似乎是没想到我的要求是这个,他说:“大人,这......”他开始有些怀疑我是内碟。
我坦然道:“刘大人应该也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我能为令夫人治病,那大人也应该拿出应有的诚意以做回报才好。”
刘大人眼中满是犹豫和警戒:“可是......眼下是太子一党的天下,微臣保持中立是为了明哲保身,以免惹上不必要的麻烦,如果微臣投靠了四皇子殿下,以后殿下却夺位失策......届时那我一家老小都难逃逆反的罪名,微臣担当不起啊!”
我一脸的笃定,“大人放心便是,在下能保证四皇子一定是未来的天下之主!”
他见我气势如虹,又不似吹嘘,眼中闪过一抹挣扎,“.....那待内人病愈再说吧。”
我点头:“这是自然。”
这时床榻边伺候夫人的婢女突然惊呼了起来,“忽然笑了!老爷快来看呐!夫人有动静了!”
就刘大人眼中满是喜悦,看到爱妻气色突然好了起来,但转而又想到我提出来的要求:“大人,我很感谢您救了内人,您要什么金银珠宝随便提,哪怕是我倾尽全家之力,散尽家财也能悉数奉上。”
第36章 殿下,奸细就是叶公公!
“只是这投奔之事......还恕微臣难以从命!微臣实在是不能将家人性命置于儿戏!”他低下了头,朝我拱了拱手,眼底有些愧疚。
我早就料到他会来这一招。
我扯了扯嘴角,瞬间变了个态度,“刘大人是认为,令夫人病好了?您就可以明哲保身了?”
他猛地抬起头,严肃道:“大人这是何意?”
“呵!我是什么意思?刘大人难道还不明白吗?令夫人的命掌握在我手中,并且我的药可不是一颗就能治百病,既然大人不肯合作......那就算了吧。”
话音刚落,我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走。
几秒之后,“等等!”
我转过身,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大人就是还没有想好吗?孰重孰轻,看来令夫人的性命在大人眼中竟然比不过这官位。”
“不!我爱她比比这官帽更甚!”他抬起头,定定地看着我:“那阁下又如何保证,内人的性命一定能保住?这天下一定是四皇子殿下的囊中之物?阁下若能证明,微臣别无二话。”
我嗤笑一声,“看来大人现在还是不知道自己的地位,和我谈条件还讨价还价?”
“罢了,毕竟以后都是合作关系,我也不能把关系闹的这么僵。令夫人的病我有把握,四皇子的天下我也有把握。”
“这个答案,不知大人可否满意?”
我脚步动了动,而后边听得他说。
“......好,要我怎么做?你才肯继续为内人医治?”
我早有准备,从怀中掏出一张纸,上面是我拟定好的手书,递给他:“只要大人在这上面签一个字,我保证令夫人绝对痊愈。”
他匆匆看了一眼手书的内容,发现确实没有过于过分的条例,而后就带我去了书房。
他提起笔,咬咬牙最终还是写下了自己的名字,而后有些颓废地叹了口气,像是泄了所有力气。
我收回手书折好放入怀中,“大人英明。”
他额前滑落一滴冷汗:“只要阁下别忘了方才的承诺,不然微臣就是死你要追你到地狱。”
“这是自然。”我脸上一千坦然,好似刚才拿人性命要挟的人不是我。
“只要刘大人不先起背叛之心,在下定是不会‘忘恩负义’的。”
和刘大人交涉完了,就要赶紧赶回去了,如果今天恰巧风嘉祺办事早回,没看见我人影,定要怀疑我。
届时再想要出门,那可就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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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匆匆离开刘府,没想到沈听雨居然在门口等我。
“你......算了。”他想对我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走吧,我送你回去。”
待坐上马车,他问:“你和刘大人提了什么条件?”
我似笑非笑地转头看他一眼,“没什么。”
他仿佛松了一口气,而我接下来的话又让他大吃一惊。
我说:“不过是让他多‘帮一帮’四皇子罢了。”
他立马瞪着我:“你利用我?”
我别过头去,“你情我愿的事,何谈利用?”
“可是我事先并不知道你是要以此作为筹码来要挟刘大人!”
我斜睨着他,“你到底想说什么?说我下作?说我居心妥测?”
他冷着一张脸,“你给刘夫人的药,到底是什么?莫非......是毒药?”
我无辜地眨了眨眼:“我给她下毒做什么?万一人有一个不慎,那我岂不是还害了殿下?”
只不过是用曼陀罗制作的毒.品罢了,这可比毒药高明得多。
只要我这边的供给不断,她暂时死不了,相反还能很快乐地活着......只不过要一辈子受制于我罢了。
他认定了我下的是毒药,一脸被骗的神情,面目都有些狰狞:“我以为你是心地善良,没想到是心如蛇蝎!”
“这些?你不是早就知道了么?”
我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摊开手,心地善良也好,心如蛇蝎也罢,只要是为了他好的事,我豁出命去也会干。
“为了他,就是死我也觉得值得,更何况是这等缺德事。”
他愤愤然地别过头去:“你简直不可理喻。”
“随你怎么想吧。”
“下车!”
我一怔,“什么?”
“我让你下车!沈某为人一生,从未害过人!今日与你一事实属罪孽,今后刘夫人若有个三长两短也归沈某的责任!叶元宁,你好自为之!”话音刚落,他就拧过头去不看我。
我转过身跳下马车,车夫看着我:“公子......”
我挥挥手,“带着你家沈公子走吧。”
“是......”
我站在原地,看着马车走出几步远,在后面喊道:“沈听雨!你一定也会有为人不顾一切的时候!”
我知道他一定听见了我的话,至于他会怎么想,我就不想管了,我也管不着。
反正离皇宫也就只有几里远,大不了我徒步走过去。
我从怀中摸出一个红色雕刻木牌,正是之前徐公公的那一块,被我从沈听雨那拿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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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原本想着趁着风嘉祺还没回来,偷偷地潜进宫中。
可我没想到还没走到宫门,就被人给发现了,那个人还是个老熟人,之前我一直待在殿下身边,在暗处保护殿下的就是他,他对我可是熟悉的很。
我默默地转过身,身后脚步声响起。
“叶公公?”我顿时僵在原地,完全是我下意识的举动,可随即我又想起来我是已经易了容的。
但我想挽救已经来不及了,身后的人抓住我的肩,把我翻过来面对他,“叶公公?”
他想确认是不是我,但看着我的脸有些惊讶。
脸上的人皮面具给我壮了壮胆,我拧了拧眉,向后躲了躲,开口说话:“这位大人,您认错人了。”
他一怔,因为叶公公是一个哑巴,不应该会说话才对。
他又端详了我一会儿,似乎就相信是认错人了,他挥挥手,“你走吧。”
我点点头,转身即要走,谁知一只手突然搭在我肩上,我下意识回过头,“大人还有何事?”
“如果我猜得不错,你是要进宫吧,那为何让我这一叫住你就换方向了?”
“铮——”他手中剑刃出鞘架在我脖子上:“说!你潜逃出宫是为何!做这等打扮又是为何!”
“殿下出门办事不在宫中,我等也可以率先将你扣下,而后交于殿下处置!”
“叶公公,别藏了。”他一把将我脸上的假皮给揭了下来,我被捂得有些发热的脸一下暴露在了空气中。
我知道今日是在劫难逃,我没有武功根本不敌这等武功高强的侍卫,索性就没再挣扎,“我可以用我的人格担保,我不是奸细,也不会害殿下。”
“还望大人暂且不要告知殿下,我会亲自向殿下说明。”我低下头。
“呵!”那人手中的剑仍旧没放下,逼近更甚,“我怎么信你是不是奸细?”
我叹了口气,心知今日是所有老底都要掏出来才行了,“我今日是去——”
我一张口却被突然打断。
只见对面的侍卫突然恭敬地道了声:“殿下!”
我身体一僵。
那侍卫拿剑按着我,将我推到风嘉祺面前:“属下抓到一个奸细!”
风嘉祺眼眸一凛,“哦?奸细?”
那个属下又逼着我抬起头:“殿下,奸细就是叶公公!”
风嘉祺显然也僵住了,片刻后,才抬手轻轻捻起我的下巴,目光死死地盯着我,却轻声地说道:“.......哑巴?”
“启禀殿下,叶公公不是哑巴,他是奸细,方才还出声恳求我放过他!”
我看到风嘉祺眼底渐渐弥漫上怒火,心道要遭。
今日我定是死罪可免,活罪也难逃。
“啪!”我的脸被打得偏向一边,渐渐出现一个红肿的血印。
我听见他身后的徐公公叹了一口气:“殿下让人再次等候果真没料错.......叶公公竟然拿......”
我的心一凉,怪不得这些日子风嘉祺如此反常,原来都是因为想要放松我的警惕,想要......试探我?
我怅然,试探了他那么多回,终于也反过来被他试探了。
风嘉祺压抑住怒火,厉声下令,“给本殿下把他押回去!待本殿下亲自审问!”
很快放在我脖子间的剑放了下来,我的手被人绑在身后,使我不得动弹。
我转头看向风嘉祺,他却仿佛看见了污秽之物一样移开了眼。
我心下一沉,浑身失去了力气犹如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被他推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