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聿哥儿脆生生地叫了一声,朝着周员外张开手臂,“爹爹抱。”
周员外冲着元溪他俩无奈地摇了摇头,弯腰把聿哥儿抱起来,脸上的笑意却是实实在在的。
正好,于管家带着人从那边儿也回来了,见着聿哥儿,高兴地脸上褶子都皱在一起了。
周员外急着去码头,说是要好几日才回来,聿哥儿一听这话,闹着要同元溪回家,便让人拾掇了箱子,跟着他俩回了村里。
下了马车,本来说好让于管家跟着伺候的,聿哥儿又闹腾起来,把于管家赶回了镇上。
于管家一走,聿哥儿就爬上了秋千,招呼着元溪给他摇,严鹤仪把聿哥儿带来的箱子放进屋,便忙活着去厨房做饭了。
秋千玩腻了,聿哥儿又跑进屋子里,把箱子打开,里头除了几件换洗衣裳以及日常要用的牙刷、手巾之类的,便都是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他拉着元溪坐到地上,挨个儿介绍着,六角风车、铃铛、千千车(陀螺)、拨浪鼓,还有一套比厨房里都齐全的厨具,什么铲子、笊篱、擀面杖、炉灶,还有各种贴着纸片儿的瓶瓶罐罐,都做得极为精巧。
两个人把东西摆好,俨然一个缩小的厨房,热热闹闹过起了家家。
等真正的厨房里飘出饭菜香气,两个人才从地上起来,手拉着手去了厨房。
灶台上已经摆上了好几个盘子,有豌豆、炖排骨、鸡蛋羹,以及一盘清淡些的菜,严鹤仪正捧着蜂蜜罐子,往一盘山药里头一勺一勺放着。
元溪跑过去环住严鹤仪的腰,聿哥儿则紧紧抱住了严鹤仪的腿,你一言我一语地夸个不停。
这一刻,严鹤仪幸福得有些头晕,转身揉了揉两颗脑袋瓜儿,“行了,两个小家伙儿都去净手,准备吃饭了。”
饭菜上桌,桌子上的蜡烛都多了一根,炭盆儿噼里啪啦地燃着,整个屋子暖融融的,严鹤仪给聿哥儿喂一口鸡蛋羹,元溪便也张开嘴等着,两个人「啊啊啊」个没完。
那盘子蜂蜜山药是两个小家伙最中意的,一会儿便连汁儿都不剩了。
最后,干脆让他们挽起袖子,拿着排骨啃起来,说好谁啃得快,谁就得收拾碗筷。
等聿哥儿撅着个嘴把碗筷收到井边儿之后,严鹤仪搬了凳子过去洗,元溪便同聿哥儿满院子乱跑,惹得顾大妈都频频隔着栅栏打趣他们。
简单把身上擦洗一遍之后,严鹤仪拿了个两个木盆,让元溪跟聿哥儿泡脚。
“哥哥,咱们一起洗。”元溪把脚泡进去,又去扯严鹤仪的袜子。
严鹤仪的脚比元溪大上许多,一进去就不老实,覆在元溪的脚上蹭着。
“哥哥,别蹭我,你脚上有茧子,蹭得不舒服。”
“好,”严鹤仪嘴上答应着,却又用脚趾去挠他的脚心儿,元溪痒了,挣扎着同严鹤仪闹起来,溅出好些水去。
“我也要在你们这个盆儿里洗。”聿哥儿趴到严鹤仪腿上,把脚放进了俩人中间,木盆儿里挤挤挨挨三双脚丫,水摇摇晃晃地往外溢。
早早上了床,聿哥儿睡在严鹤仪跟元溪中间,抱着两个人的胳膊,没说几句话就睡着了。
往日这时候,两人正热乎着呢,现下聿哥儿在中间,亲是暂时亲不着了,胳膊又被他抱着,两人也不敢乱动,缓缓蹭了半天,才终于拉住彼此的手。
“哥哥,”元溪从喉咙里哼哼,“我有点儿想了......”
“想了?”严鹤仪听不得这种话,顿时觉得口干舌燥,使劲儿咽咽口水,紧紧攥住了元溪的手,压低声音道:“我...也想,元溪,忍一忍......”
“要将近十日呢。”元溪似有似无地摩挲着严鹤仪手上的骨节,话里带着些委屈。
“乖,”严鹤仪颇有些无奈地闭上了眼睛,“别招我,元溪。”
“相公,相公?”元溪软绵绵地唤他,勾魂儿似的。
严鹤仪轻声应着他,只能不停地揉捏他的手,两个人直挺挺躺着,熬了大半个时辰才睡着。
第85章 豆浆
“嗯......”严鹤仪闭着眼睛翻了个身, 屋里炭盆儿燃了一晚上,喉咙口微微有些发涩,“元溪......”
手臂上轻飘飘的, 没有什么重量,小祖宗睡觉又不老实, 竟跑了这么远。
严鹤仪伸手往床里头够了够, 腰上突然凑过来个热热乎乎的脑袋,他下意识去揉, 却觉得有些不对劲。
尺码不对。
这脑袋虽然也毛茸茸、圆溜溜的,但就是...太小了......
“元溪......”严鹤仪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恍惚了一瞬, 才看清床里头睡着的元溪,同自己隔了有一段距离,老老实实枕在刚拿出来的那只大红枕头上。
平日里,严鹤仪枕着枕头, 元溪枕着严鹤仪的手臂,因此, 便有一只成亲时的枕头闲置了起来。
除了在某些悱恻缠绵的晚上,两人脸对着脸时,严鹤仪一时兴起会把这枕头拿过来,垫在元溪的腰下面之外,便一直被放在头顶的暗柜里。
那...被窝儿里头黏着自己的这个脑袋瓜是个什么东西?
严鹤仪出了一身汗, 整个人清醒了一些,才想起聿哥儿来。
是了, 又一个小祖宗。
严鹤仪赶紧伸手抓住聿哥儿的肩膀, 把人从被窝儿里头拽了上来, 只见聿哥儿嘴唇微张, 脸蛋儿通红,睡得正香。
被窝儿里头睡了这么久,可别把人闷坏了。
严鹤仪轻轻去探聿哥儿的额头,见没发烧,又伸手到鼻子下面去探了他的鼻息,见...鼻息尚在,这才放下心来。
呼......
毕竟没有养娃娃的经验,做完这些之后,严鹤仪自个儿都无声地笑开了。
又感觉肚子上的里衣紧紧粘在身上,伸手去摸,像是湿了,严鹤仪大囧,自个儿可真是□□转世,竟在娃娃面前丢了人。
他幽怨地瞥了一眼床里头睡得正香甜的元溪,都怪你这个小妖精!
姜元溪:......
又仔细琢磨了一会儿,严鹤仪突然瞧见聿哥儿嘴角扯出来的口水丝丝,这才回过味儿来。
不是自己□□转世,而是这奶娃娃睡觉淌的口水。
严鹤仪后知后觉地想:我就说嘛,位置也不对啊......
他在这边儿天人交战,元溪在里头丝毫不知,动了几下眼皮,也迷迷糊糊地往外蹭,似乎在寻找严鹤仪。
瞧见没瞧见没瞧见没,就是这么黏我!
严鹤仪赶紧从聿哥儿头顶伸过手去,轻轻蹭着元溪的脸颊,元溪抱住这只大手,微微张着嘴巴又亲又啃。
不像话。
严鹤仪忍着内心的一丝不舍,轻轻推了推元溪的脑袋。
“哥哥......”元溪抓着严鹤仪的手不放,仍然往外边儿靠,眼看一条腿就要伸出被窝儿照着聿哥儿压过来了,严鹤仪赶紧抬起腿,将元溪的腿制住了。
“元溪,醒一醒,”严鹤仪轻声唤他,“聿哥儿在呢,别胡闹。”
元溪应当是听着了,嘴里哼唧几句,缓缓睁开了眼。
“哥哥......”元溪一见着严鹤仪,抿着嘴冲他笑开了,“真好。”
严鹤仪在指尖儿绕着元溪的发梢,懒洋洋地问道:“什么真好?”
元溪把脑袋往这边蹭了蹭,脸颊靠在严鹤仪手心儿,同样也是热乎乎、软绵绵的,“早上一睁眼,就能瞧见哥哥,哥哥也在看我,被窝儿里头还有这么个奶娃娃,真好。”
“是很好,”严鹤仪轻轻捏着元溪的脸颊,“早上想吃什么?都给你做。”
“嗯......”元溪认真想了一会儿,“哥哥晚上不是泡黄豆了么?就喝豆浆吧,厨房还有炸好的萝卜丸子,正好配豆浆吃。”
本来泡上黄豆是准备炖菜用的,既然小祖宗说了,严鹤仪自然是满口答应,“成,哥哥现在就去磨豆子。”
“我陪哥哥一起吧。”元溪掀开被子就要起身。
“再睡一会儿吧,天还早呢,”严鹤仪起身给他盖上被子,又越过聿哥儿,撑着上身把脸伸了过去,元溪也微微起身,迎上去让严鹤仪在自己脸颊上亲了一口。
“睡吧,”严鹤仪给元溪盖好被子,又轻轻蹭了蹭聿哥儿的脸颊,“两个奶娃娃,真好。”
家里有个小石磨,已经闲置很久了,严鹤仪自个儿嫌麻烦,平日也不折腾这些,不过自从有了元溪,就算是让他把豆子雕出花来,他都能高高兴兴去做。
现在,家里头有这么个人,一起说话,一起吃饭,晚上搂着一起睡觉,日子过的就是有滋有味。
严鹤仪手上力气大,人也愈发精壮,推这个石磨完全不在话下,一边推一边时不时加着水,不停有粘稠的浆子积在石磨的凹槽里,然后沿着竹筒流进旁边的盆子里。
这几日都是大晴天,眼看着日头缓缓升起,严鹤仪身上热乎起来,呼吸之间口鼻里冒出热腾腾的白气,他停下手里的活计,揉着胳膊抬头往东边儿瞧。
冬天的阳光照在人身上,暖融融的,格外舒服。
“哥哥。”
刚从被窝儿里头钻出来、身上仍带着热乎气儿的元溪跑了出来,像往常一样,从后头环住了严鹤仪的腰。
严鹤仪早就料到元溪会来陪自己,也知道他会突然从后头抱住自己,但是真的到了这一刻,暖乎乎的人黏上来的时候,心里仍是惊喜了一番。
他转过身去,俯身照着元溪的脸颊狠狠亲了几口,又颇有些嗔怪地道:“怎的连袄子都没穿就出来了,快些进去穿上。”
“哦。”元溪紧紧环住严鹤仪的颈子,双脚一跳,两条腿就箍住了严鹤仪的腰,严鹤仪手上沾了水,便支棱着手,用胳膊搂住他,慢慢把人带进了屋里。
进屋之后,又仔细洗了手,给元溪穿衣裳。
其实这一回,元溪倒是没缠着他给自己穿衣裳,只是也不知是习惯了还是怎么着,他不缠着自己,严鹤仪竟有些不适应了。
豆浆煮好之后,严鹤仪同元溪轻手轻脚地掀开床帐,见聿哥儿正睁大了眼睛,举着胳膊玩自个儿的手指头呢。
“什么时候醒的?”元溪坐在床边儿,伸手戳了戳聿哥儿的脸,“醒了怎么不叫我们?”
“醒了很久了,”晨起,聿哥儿的声音比平时要软上许多,“瞧着喜先生同燕子先生不见了,就一直在床上等你们。”
“怎么这么乖呀?”严鹤仪边拢着床帐边往聿哥儿这边瞧。
聿哥儿咧着嘴笑了起来,抓过元溪的手指头轻轻晃着,“好香啊,有好吃的吗?”
“有,”元溪轻轻捏了几把聿哥儿的手,他的手肉乎乎的,元溪揉起来就跟上了瘾一样,“咱们先穿衣裳好不好?”
“好。”聿哥儿格外听话,拽着元溪的胳膊起来,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燕子先生没有香香么?”严鹤仪把脸伸到聿哥儿跟前,指了指自己的脸颊,聿哥儿「咯咯咯」笑着,在严鹤仪脸上也亲了一下。
严鹤仪早就洗漱好了,又专门兑了温水,先让元溪弄好,又一同哄着聿哥儿洗脸刷牙,然后,三个人整整齐齐坐在了饭桌前。
桌上两大一小共三碗冒着热气的豆浆,三个煮熟的、不知是哪个娃下的鸡蛋,中间儿搁着一大盘子炸萝卜丸子,旁边还有个糖罐子。
聿哥儿要吃甜的,加了两大勺糖,元溪破天荒要跟着严鹤仪吃原汁原味的,并且同他一样,把炸得外酥里嫩的萝卜丸子浸在豆浆里。
丸子吸满了浓郁的豆浆,一整个儿塞进嘴里,热乎乎的豆浆在嘴里爆出来,伴随着泡软了些但外头仍脆着的炸萝卜丸子,嚼得满嘴生香。
人一多起来,吃饭也觉着有意思,不知不觉间,一大盘炸萝卜丸子都进了三个人的肚子,豆浆、鸡蛋也都没剩。
严鹤仪跟元溪吃饱之后,又盯着聿哥儿把自己碗里的豆浆喝光,三个人一齐拍了拍各自的肚子,都倚靠在椅子上歇息着。
正打算收拾碗筷呢,突然听见外头有人嚷嚷,三个人拉着手出来,见赵大娘正扯着嗓子在院门口喊呢,“严先生,元溪,快出来看看吧!严先生,元溪!”
见着了聿哥儿,赵大娘的目光在他身上不停地打量着,忍不住夸赞道:“好可爱的娃娃啊!”
严鹤仪过去开了院门,“赵大娘,这是怎么了?”
“哦,”赵大娘这才回过神来,“你家团子,团子它......”
“哎呀!”赵大娘使劲儿拍了拍自己的大腿,“你家团子正...正欺负我家茸茸呢!”
严鹤仪:?!
元溪:哇塞!
聿哥儿:团子?糯米团子?甜的么?
严鹤仪反应过来,一手牵住元溪,一手牵住聿哥儿,三个人急急地跟着赵大娘往她家跑。
跑到赵大娘家院子,见团子果真紧紧把茸茸压在地上,不过倒是没张嘴咬,茸茸「呜呜呜」不停地叫着,赵大伯不在家,小月拿着个竹扫帚吓唬它,团子依然不为所动。
“一大早,团子就跑我们家里了,它这段时间每天都来,我就提前准备好了吃的给它,”赵大娘一脸无奈地说着,“我们在正屋吃饭,团子就跟我家茸茸在院儿里头玩,小月去厨房拿饼,经过院儿里,就就就瞧见了这个,我也不敢贸然把它们分开,怕伤了它们,便只能先去叫你们了。”
严鹤仪连连向赵大娘致歉,然后对着团子呵斥了几声,团子正专注着,根本不往这边儿瞧,之后又让元溪叫,仍是不得理睬。
严鹤仪:逆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