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慕霆炀的怀抱太过温暖,鼻尖上的普普通通皂角香都变得无比甜馨,单钰困意渐起,沉沉睡去,错过了慕霆炀那如被冰霜结住神情,和双眸中早已不带任何温度的寒意。
慕霆炀收紧了怀抱,认真地看着单钰满足而柔和的睡颜,他轻抚而贪婪地一遍一遍抚摸着单钰的青丝,如同中蛊一般,享受着相拥而眠的温馨。
第五十二章
秋日的阳光没有那么刺眼,在寒秋里带着几分暖意,洒在脸上非常舒服,单钰晃晃悠悠地醒来,睁开眼睛,毫无防备之下,映入眼帘的便是慕霆炀的脸。
单钰对着这张惊为天人的的脸上足足愣了片刻,才感觉浑身臊得发慌。
昨天他没有喝酒,但也被那些人刺激地跟喝醉了差不多,至少是神经错乱了。
因此,昨晚上发生的事,他都记得一清二楚的不说,还把慕霆炀当成卑贱的洗脚暖床的内侍来使唤....
那是真龙天子之子啊,不是当牛做马的啊...
这颗没用的脑袋,差不多可以扔了....
单钰用力而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几乎晕厥过去,再颓然地睁开时,不知慕霆炀什么时候也睁开了眼睛,戏谑地看着他了。
“哟,主子这是醒了?”慕霆炀勾了勾嘴角。
单钰内心风起云涌,惊涛骇浪,面上波澜不惊,风平浪静,他一动不动,毫无生气道,“下官,罪该万死。”
慕霆炀撑起身体,看着单钰邪笑道:“你知道就好。”
单钰神游着起了床,讷讷道,“死前还有一顿早膳吗?”
“吓傻了吧你。”慕霆炀跟着坐了起来,亲了亲他的额头,精力充沛地下了床,“早膳早就给你买好了。”他将外衫套上,就到桌案旁给拾掇碗筷了。
他在单钰的事情上是细致入微、不厌其烦的心细,进入秋日,生怕熬出来的粥冷掉,粥碗的下方点了烛火保温,保证单钰随时吃着都是热的。
单钰看了眼慕霆炀健美颀长的身躯,擦着脸,不经意地问道,“你今日没去晨练吗?”
“你这府上的人太多了,人多眼杂的。”况且,他连夜从京都赶过来也有些疲惫,原本可以直接回郡王府的,但是路过长都府,他总想过来看一眼。
慕霆炀把碗筷给单钰摆好后,又将地上皱巴巴的官服和帽子拾起,耷拉在衣架上,朝单钰戏谑道,“要是不想当官了,给本王当王妃也成。”
单钰愣了愣,脸上发红发烫,心里头更是给臊的不行,但他又没法拿喝醉了给当借口,只有装作没听到似的不理他,坐在桌案上用膳。
为了避免慕霆炀又拿他完美无缺的身材来挤兑他,自觉乖巧地先喝了牛奶。
慕霆炀很是得意,跟着坐到桌案旁,与他一同用膳。此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大人,小人将早膳端来了。”
单钰一怔,才忽然想起这里是大新,不是平河。
慕霆炀环抱着双臂,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单钰咳了咳,冲外头道,“我不想吃,拿回去吧。”
那小厮犹豫地“额”了一声,问道,“要不小人一会儿再给您端来。”
单钰难得有些不耐,语气有些冲道,“我要睡觉,不用管我。”
小厮愣愣答是,躬身退下了。
单钰在慕霆炀那戏谑的目光下有些臊,没好气地压低了声音道,“你看着我干嘛?”
慕霆炀也学着他压低了声音,冲他眨了眨眼睛问道,“主子,您说,我算不算是您私下养的内侍。”
俩人大眼瞪小眼,彼此对视了半天,最后单钰僵硬地扭回自己的脑袋,“下官不甚惶恐。”
俩人一起用完了早膳,慕霆炀习惯性地将餐具收拾了,回来的时候,单钰已经换上了一套普普通通的布衣,显然是要出门的样子。
“你去哪里?”慕霆炀问道。
单钰顿了顿,诚实地答道,“去业安。”反正不说慕霆炀都能查出来。
慕霆炀皱了皱眉,“你是想去业安查查?”
单钰低低地“嗯”了一声,“虽然发生在业安,但我总不放心,裴怜玥这次一定是有备而来。”
慕霆炀揽住他,不容置疑道,“我和你一同去。”
单钰像看稀奇一样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斟酌下用语道,“您不去前线指挥吗?”
慕霆炀冷哼一声,敷衍道,“有林江在。”
单钰难得被噎了一下,斜斜地睨了他一眼,“郡王身边精英环绕,果真是极好的。”
慕霆炀挑了挑眉,粗声道,“少挤兑我,流民的事,你又一手一脚地去做了吗?”
单钰怔了怔,认输似得摇了摇头,他对慕霆炀放耳目在他身边的事已经没脾气了,左右逃不过,还不如坦坦荡荡的,毕竟...
他眼神暗了暗,他和慕霆炀之间,暂时没有利益冲突。
与居高临下,环抱双臂看着他的慕霆炀对视片刻之后,单钰吁了口气,脸上挤出了个颇为勉强的笑容,“郡王身份不便,劳您尊驾,以侍从示人可否?”
慕霆炀鼻子里哼了一声,胜利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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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钰雇了一辆马车,同时将林司明带上。
慕霆炀不满地皱了皱眉,问道,“带着他干嘛?”
单钰淡然,“自有安排。”
而林司明冲着慕霆炀眨巴眨巴眼,不知道这侍从是突然冒出来的,跟县令大人说话怎么这么嚣张跋扈。
三人一到业安,就直接去了业安的衙门,单钰让林司明给衙门的门房递了拜帖。
按道理来讲,大家都是同级,若是登门拜访一般不会不让进,但出乎意料的是,门房很毫不客气地便将单钰三人干脆拒绝了。
单钰和慕霆炀对视一眼,看着隐隐有些萧条的衙门,心里泛起了一丝疑惑。
三人选择住在一家热闹的客栈,林司明非常本分地要了两间房。
虽然他心里一万个不乐意,还是委屈地将他和慕霆炀安排在一间,不想单钰十分坚决地否决了,直截了当要了三间客房。
林司明不解地看着单钰正义秉然地在柜台要房间,又不解地看了看站在后头抱着手臂居高临下看热闹的“炀炀”,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两人是灵魂对换了不成?
安置好了之后,三人刻意选在人多的地方落座,单钰和慕霆炀耳朵都是极好的,在吵吵嚷嚷的嘈杂声中,很快就分辨出了关于业安县令的谈论。
慕霆炀虽然罢免了姜景清,但是新的县令还没有来之前,姜景清还得在原来的位置上把事情理着走,外加曹知府有意偏袒,官衙还是给他住着。
当然,百姓们最关切的还是这位被罢免的县令新娶的媳妇。
“你听说没有,那位新媳妇啊,已经死了!”
“啊?听说那媳妇身怀六甲,怎么就...一尸两命了呢?”
“不仅如此,而且姜县令还不知所踪呢。”
“怪不得,这两天衙门都没开,诶你说,姜县令好端端的怎么会失踪?”
“谁知道呢?”
短短的一段话透露了大量的信息,单钰和慕霆炀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疑惑。
后来的对话传得更加神乎其神,两人也就没有多听,用了膳之后,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慕霆炀毫不客气地鸠占鹊巢,与单钰共住一间。
单钰看着慕霆炀在林司明面前毫无顾忌的模样,心里就直发愁。
慕霆炀给单钰收拾好了床榻被褥之后,就直勾勾地看着他,单钰叹道,“你就装都不装一下?”
慕霆炀毫不在意地哼了一声,“没必要。”
单钰懒得搭理他,换下外衫,打了个哈欠,“累了,先睡。”
慕霆炀揽着他的腰,咬着他的耳朵,“一起睡。”
虽说是睡觉,两人并排躺在榻上都睡不着,单钰自然而然地枕着慕霆炀的胳膊,脑子里思绪万千。
雅丽去哪里了?
姜景清怎么失踪了?
曹知府呢,也不管不问吗?
一大堆的问题萦绕在两人心头,两人低低细语,商量了下最后决定明日先去弄清楚雅丽是怎么死的。
照这一尸两命的说法,估计不会只是个简简单单命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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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三人再次登门上了衙门。
这次就不是林司明客客气气的上前去递帖子,门房看着又是昨日那三人,刚要拒绝撵人,就被人高马大的慕霆炀直接一个提溜就起来了。
他挣扎地在慕霆炀手上扑腾,但慕霆炀力大无比,一点没受到影响,率先冲开了衙门的大门,单钰紧跟其后,留下被吓得目瞪口呆的林司明。
衙门被人闯了,一众打手纷纷围上来,但看到气势汹汹、杀气腾腾慕霆炀纷纷都有些发憷,众人难以想象,这究竟是何方神圣,才能如此胆大包天闯了衙门?
此时,主持衙门工作的师爷匆匆赶来,看了这个阵仗也是吓了一跳,但到底是见过世面的,还是讲究先礼后兵,单钰见他,将大新文书递给他,道,“我是大新县令单钰,特来拜访业安。”
师爷将文书验了验,挥了挥手示意打手退下,冲单钰陪笑道,“单县令有所不知,我们家县令...不在。单县令请回吧。”
“哦,那他去哪里了?”单钰似是没听到“请回”二字,动也不动地立在那里。
师爷发憷地看了一眼,慕霆炀就跟个煞神似横眉怒目地站在单钰旁边,怯怯道,“小人不知。”
单钰所有所思,又慢悠悠地问道,“那么,你们县令夫人呢?”
第五十三章
业安师爷忽然一惊,仿佛触了火一样惊恐万分,连连道,“不知啊,小人不知...”
那副吓惨的样子,分明就是知道内幕,单钰给慕霆炀递了个眼色,慕霆炀大手一伸就把师爷给逮住了。
单钰笑盈盈朝他道,“师爷,请本官进去喝杯茶吧。”
说罢,单钰便率先进入内堂,慕霆炀师爷拖入堂内,“砰”地一声从内把门关上了,见师爷张牙舞爪地试图逃跑,不知道从哪里扯了根绳子直接把他给绑了。
业安师爷脸色发白,身体也忍不住颤抖起来,他抬头看着眼前两人,只见两人逆着雪光而立,突如其来的白晃晃惹得他一阵眼晕。
他眯了眯眼,由于慕霆炀身形过于高大他不得不仰首,离得近了,才发现慕霆炀真就是一尊活煞神,他身材高壮结实,肌肉成块,一看就充满了惊人的力量,常年在军营战场造就了他一副杀气腾腾的凶相气势,给人一种沉重的威压。
慕霆炀给单钰端了一把椅子,让他面对业安师爷坐着。
单钰慢条斯理地坐下,瞅了瞅吓傻了的业安师爷,又拿眼角瞥了眼慕霆炀,心里叹道,慕霆炀果真是典型的面相,平日里嬉笑怒骂倒没什么,一旦脸色沉下来,那肃杀和冷厉的气质就让人心里发寒。
也许是因为两人相处时间久了,他倒也习惯了。
单钰和颜悦色地看着师爷,也不急着问话,直到师爷首先扛不住,哆嗦着问道,“你...你们究竟是想要问什么?”
“你们县令夫人是怎么死的?”
业安师爷的表情一凝,不自在道,“暴...暴毙。”
“如何暴毙?因何而暴毙?”
业安师爷脸上故作嫌恶,狠狠啐了一口,道,“她身份尴尬,许是之前就在哪里惹的脏病,总之就是突然就没了,谁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单钰眼中略过轻蔑,脸上笑容不减,“把县府日志拿来。”
他眼睛死死地盯着业安师爷。果然,一听到“县府日志”,业安师爷顿时双手下意识地握紧了,神色不自然地撇开了眼,不敢与单钰对视,
最后在单钰笑眯眯的注视下,才扛不住讷讷点头,慕霆炀将他松了绑,押他把县府日志找来。
单钰捧着那本厚厚的日志,按照时间推断,很快就查找到了雅丽死亡的记录。
果然只有草草的一句话,连详细的描述都没有,更枉论前因后果。
单钰抬首冷笑,“你这日志,倒是记得简单啊,何苦费了这么一大本子?”他将日志用力往师爷面前一摔,眼含精光,一字一句道,“就问你一句,你这日志,经不经得起本官一查?!”
业安师爷心中有鬼,却也知道说出去的话覆水难收,硬着头皮道,“大人话也问了,日志也查了,究竟是在怀疑什么,说来说去,这到底是业安的事,大人纵使为县令之首,也轮不到大新来管吧?”
单钰冷冷地笑了笑,“倒也不是本官为难你,可惜你根本不知好歹。你可知,为了你家县令夫人的事,都已经惊动到了京都的督查御史和大理寺,现在人都已经到了长都府,同知大人正在与之周旋,为了保全长都保全业安,私下派本官前来暗自查探究竟,可你到好。”
单钰顿了顿,愈发笑的冰冷,看着业安师爷渐渐面色发白,继续道,“你遮遮掩掩,含糊本官,试图掩盖真相,如你所说,本官即使为县令之首也治不了你,那你就随本官一同到同知大人面前,看看同知能不能治你?看大理寺能不能治你!”
不能去!业安师爷闻言顿时慌了,脑海里唯有这一个念头。他早就吓得毛骨悚然,身体也微微颤抖起来,他眼珠乱颤,显然是在纠结说与不说。
单钰注视他的神情,恍若无事一般慢悠悠继续道,“左右总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大不了回禀同知大人,找到县令夫人尸体之后再让仵作查验一番,到时候是非真假,自有一番说辞,不过啊,师爷,容本官好心提醒你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