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曲的关系————康楚

"怎么，方展墨行我就不行？"付雷霆神情讥讽。
"不是，我......"樊昕一时语塞。
付雷霆强迫自己以悠闲的姿态坐到了那张无腿沙发上，他需要时间来平息心中许久不曾有过的悸动。只是一个吻而已，却让他如久旱逢甘霖似的饥渴。如果不是樊昕一脚踢过来，再吻下去只怕会完全失控。
回想起刚刚看到方展墨亲吻樊昕的时候，他差一点冲过去抱以老拳。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有为了别人而想对方展墨动手的一天，毕竟他曾经那么爱他。那份爱真的只是曾经了吗？什么时候方展墨独一无二的地位被人撼动了？那个人，是樊昕。
付雷霆仰头看着杵在原地的樊昕，记起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这个任性的家伙，自以为是地搅乱了自己哥哥的生活，理所当然寻求我的庇护，除了添麻烦什么也不会。可那种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的单纯反应，那种直接而不做作的率真，那种遇事只会逃避的胆小个性该死地吸引了我。想把他留下来，放在身边，揉进眼里，容不下任何人对他的觊觎。惊觉自己的占有欲，付雷霆立刻下了决心。心动即行动，这才是他的本性。
看着付雷霆千变万化的表情，樊昕忐忑不安，这样的情况他要如何处理？
"还站在这里做什么？"
"啊？"
"下去吃饭，菜都凉了。"
"......"
"亲你一下就傻了，你还是不是男人？"
"我当然是男人。"这好像不是重点吧！
"那就下去吃饭，不然我们继续？"
付雷霆邪笑着靠近樊昕，吓得他生生打了个激灵。付雷霆立即出声安抚："放心，我现在对你没兴趣。你住在我这儿这么久，我什么时候碰过你了。"现在没兴趣不代表以后也没兴趣，慢慢来，他可不想把人直接吓跑了。

17
"你真的喜欢男人？"樊昕迷惑了。
"我已经告诉过你了。"付雷霆一脸受不了的表情回视樊昕，他从一开始就不曾隐瞒过这一点，是樊昕自己没有当真而已。
他居然真的喜欢男人！樊昕无法置信地瞪大双眼，方展墨暧昧的话语再度再耳边响起，还有刚刚的吻......啊！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樊昕疯狂地冲下了楼梯，再一次选择了逃离。
付雷霆冷眼看着，硬生生收住了几欲跟上前的脚步。这件事情不能急于一时，樊昕的个性他多少有些了解，逼得太紧只会适得其反。反正樊昕也无处可去，于是付雷霆拨了个电话给徐佑林。
樊昕的确无处可去，像游魂一样在街上晃荡了许久之后，才发现自己穿着拖鞋而且身无分文，只好硬着头皮走到了哥哥家。
徐佑林和樊晔并未表示惊讶，甚至为他准备了晚餐。樊昕心乱如麻，没有留意其中的原由。
樊晔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已经能够柱着拐杖行走，不过左臂仍然没有好转的迹向。他移到沙发上看着坐在旁边失魂落魄的弟弟，无奈地摇了摇头。付雷霆打电话说樊昕跟他呕气所以跑了出来，这个弟弟要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叹气。
"哥，姐姐有没有打电话过来？"
"没有。"樊晔不明白樊昕怎么会突然提起樊灵，"我前天打了个电话给爸爸，妈妈的身体好多了，我告诉他你在我这边。"
樊昕没有吭声，只是呆呆地看着樊晔，感觉樊灵的脸慢慢重叠上来。他（她）们是双胞胎，一样的眼睛、鼻梁、嘴角......吻......付雷霆和姐姐的吻，还有......樊昕失神地抚上自己的唇，感觉付雷霆带来的热度犹存。
倏地，樊晔离开了樊昕的视线，发出"啊"的一声尖叫落在了徐佑林的怀里。
"你干什么啊！"樊晔惊魂未定地看着突然把他抱起的徐佑林。
"到时间休息了。"不顾樊晔的抗议，徐佑林强制地把人抱回了卧室。
樊昕尴尬地站起来，迟疑了一会儿跟了上去，却在听到门内传来的声音时停了下来。
"你发什么疯，这么早我睡不着。"
"我会让你睡得着的。"
"啊......放开，樊昕还在......"
"管他的，"
"会、会听见的......唔......"
"就是让他听见，谁让他那麽看著你。"
"你胡说什麽啊？他是我弟弟。"
"弟弟也不行。"
"你......啊......"
声音模糊了下来，樊昕忍不住上前窥视。徐佑林在吻哥哥，唇舌交缠，两人脸上都是迷乱的表情。颤抖，哥哥和徐佑林，男人和男人，付雷霆......樊昕烦躁地揪住自己的头发，离开了樊晔的家。
晚风很凉，月光冷冷清清地照着街边公园的沙地。樊昕坐在秋千上摇晃着，铁制的架子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付雷霆喜欢男人，这个讯息就像一记闷棍敲在了樊昕的头上。原本以为会永远视为朋友的人，突然有了别的可能，同性的恋人，多么疯狂的事情。
以往温柔的对待是不是怀有其他的目的？付雷霆、付雷霆，明知我会错了意为什么不提醒，继续维持这种暧昧的关系。为什么吻我？你到底是有什么意图？
樊昕一脚踢起地上的沙砾，发泄着上涌的怒气。
"啧、啧，夜不归宿可不是好孩子该有的行为啊。"
突兀的声音打破了原本宁静的气氛，樊昕吃惊地看着突然出现的方展墨。纯黑的运动夹克让他看起来十分削瘦，左脸颊上青紫一片与周围白皙的皮肤形成显明的对比，有些骇人。
"你被人打了？！"自 由 自 在
"呵呵，是啊，展砚下手越来越狠了。"方展墨咧了咧嘴想笑，结果牵动了伤处不由地倒抽了一口冷气。
"你弟弟打的？！"樊昕回想起方展砚那时凶神恶煞的样子，打了个寒颤。
方展墨不想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转而问道："你怎么在这里？雷霆不会把你也赶出来了吧？"
"没有，我出来散、散步的。"樊昕下意识地抚上嘴唇，脑子里出现与付雷霆接吻时的画面，脸红。
方展墨坐到了旁边的秋千上，不露痕迹地观察着樊昕。哎，不会撒谎的小孩。
"男人什么会想要去吻男人？"樊昕假装平静地询问一旁的方展墨，同时伸手压住自己心脏想掩盖那砰砰地跳动声。
"雷霆吻你了？"
樊昕犹豫了一下，点头。他实在需要有人来告诉他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哪怕这个人是挑起一切的罪魁祸首。
"什么时候？"
"你走了以后。"
"所以你跑了出来？"方展墨弯起了嘴角，再次牵动了脸颊，呲牙。
樊昕垂下头，喃喃地说："我一直当付大哥是朋友，没想到他......"
噢，我好不容易才逼出雷霆的反应，你小子可千万别当逃跑啊。方展墨在心中暗暗叫道，眼珠子一转主意顿生。
"雷霆是在嫉妒。"
18
"嫉妒？"
"是啊，他以前追求过我。"方展墨眨了眨眼睛。
樊昕觉得自己就像连吞了十几个鸡蛋，全卡在喉咙眼里，堵得慌。难怪付雷霆会对方展墨特别好。无力地抬头望天，樊昕好半天才问道："你和付大哥是情人？"
"不是，我拒绝了他。"
"拒绝了？"
"我很欣赏雷霆，可恋人这种关系太过短暂，所以我对他说我不能给他爱情，却可以给他毫无保留的信任。他接受了我的信任，于是我们成了最好的朋友。"
方展墨晃动了自己的秋千，继续说："可是男人嘛，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我想他对我一直没有死心，才会在看到我吻你之后失控。"
"是这样吗？"
"当然。"当然不是这样，笨蛋！他嫉妒的人不是你，是我。方展墨在心里想着一套，嘴上说的却是另外一套，"你认识他这么久，应该知道他是个行动派。如果他对你真的有什么，怎么可能等到现在才出手？"
付雷霆的果断干脆樊昕的确有所了解，细想之下不由地认同了方展墨的讲法。看了看方展墨秀美的侧脸，樊昕心想：也对，如果要喜欢男人，也是喜欢方展墨这一型的吧。看来我真是杞人忧天了。
樊昕把头靠在秋千冰冷的铁柱上，心结是解开，心情却没有丝毫的好转。付大哥喜欢的是方展墨，我住在他的家里会不会妨碍到他？今晚就这么跑了出来，再回去他还会不会收留我？哎，我怎么总是把事情搞得一团糟。
一阵微风刮过，方展墨打个了寒颤。抬手看表，已是半夜两点多了。"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回哪？"
"当然是雷霆那里。我们这个样子，还能回哪儿？"
樊昕看了看方展墨脸颊的淤伤，默然。这样也好，有方展墨一起回去，应该不会太尴尬了吧。
两人刚要起身，身旁就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方展砚！昏黄的街灯在他的脸上落下明暗交叠的光影，看起来阴森森的。樊昕下意识地挡在方展墨的身前。
这种母鸡护小鸡的架式让方展墨不禁莞尔，方展砚则皱起了眉头。
"跟我回去吧。"方展砚最先开口，言语中隐隐有恳求的味道。
"不行，你把他的脸打成这样，他怎么可能跟你回去。"樊昕硬着头皮出声，方展砚一副孔武有力的样子看起来不太好对付。
"伤得很重吗？"方展砚闻言急忙上前。樊昕正要伸手阻挡，却被方展墨从身后拉住。
"还好，我皮粗肉厚的，耐打。"方展墨的说词配上脸上的伤，毫无说服力。
方展砚沉默了，看样子十分懊悔，半晌才挤出一句："你明明可以躲开的......"。
方展墨打断了弟弟的话，说："好了，不要说了。我跟你回家，不过要先送樊昕回付雷霆那儿。"
"好。"方展砚飞快地应了声，立即抓住了方展墨的胳膊，就像害怕方展墨突然改变主意的样子。
樊昕不知所措地看向方展墨。
"他是我弟弟。"方展墨轻轻拍了拍樊昕的肩膀，给了个"你放心"的眼神。
樊昕自觉没有置喙的余地，便不再出声。
三人上了一台出租车，十五分钟后樊昕回到了付家。洗漱完毕后，他蹑手蹑脚地爬上二楼，此时付雷霆已经安安稳稳地睡在了床上。樊昕对着床上的人做了个鬼脸后，打起了地铺。
突然，床头的灯亮了，把正在铺被子的樊昕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过来床上睡吧。"原来付雷霆并未睡着。
"啊？"自 由 自 在
"展墨都走了，你还打算睡地上吗？"
樊昕愣了，付雷霆一副没事发生的样子让他心里觉得疙疙瘩瘩的。
看见樊昕没有反应，付雷霆面无表情地说："怎么，怕了？那你就继续睡地上好了。"说完他翻了个身，径自睡去。
"谁说我怕了。"樊昕小声地嘟囔着，一溜烟爬进了床上温暖的被子里。
这时，付雷霆关上了床头的小灯，黑暗中勾起了一抹笑容。而折腾了一夜的樊昕，很快地进入了梦乡，没有注意付雷霆的表情。迷迷糊糊中，樊昕想起自己忘了问付雷霆，他和姐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19
樊昕这么快就回来，让付雷霆有些惊讶，不过他也懒得去追究其中的原委。只要人肯回来，一切都好办了。
樊昕是天生的巴掌脸，脸型圆润，乌黑的大眼睛生气的时候会一直瞪人，显得生气勃勃。方展墨说樊昕是阳光美少年，付雷霆并不这么认为。他的身体瘦巴巴的，一看就是缺乏锻炼的样子，不过侧看时手臂的线条却十分优美。不白不黑的肤色与阳光少年的小麦色标准相差甚远，不过摸上去十分光滑，手感不错。
还在沉睡中的樊昕本能地挥开了在他颈间游走的大手，付雷霆便改用双唇替代。拨开颈侧细软的头发，拉低T恤的领口，覆上湿热的唇舌，吮吸。轻微的刺痛惹得樊昕挣扎了一下，侧转了身体继续睡。
付雷霆有些好笑地看着揪住自己睡衣下摆的手，樊昕这个下意识的小动作他早已熟悉，让他不由地想：如果我恢复不穿睡衣的习惯，他要揪哪里？
付雷霆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想些什么呢？睡觉！于是，在迷朦的晨光中付雷霆再度瞌上了双眼。深蓝色的大床上，两名年青的男子交颈而卧，均匀的呼吸交叠，不分彼此。
早晨九点，屋内的电话与付雷霆的手机几乎同时响起，吵醒了酣睡的二人。一通是樊晔打来询问樊昕的消息，一通是方展墨告诉付雷霆他最近不会去酒吧。
樊昕因为睡眠不足仍处在迷糊状态，付雷霆一脚把他踹醒。
"干嘛把我弄醒，我还要睡。"
"不准睡啊，酒吧那边还有好多事好做。"
"你的酒吧关我什么事？"樊昕老大不爽地嚷嚷着，抱着柔软的被子不肯松手。
付雷霆俯身压住他，恶狠狠地说："你不是答应展墨去酒吧工作吗？想不干活白拿钱啊！"
过近的距离让樊昕下意识地用被子捂住半张脸。因为付雷霆放大的脸孔让他想起了昨天的吻，顿时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干什么？小心憋死。"付雷霆不满地扯住被子。
"你，你没刷牙。"樊昕情急之中只想到这一句。
付雷霆尴尬地拉开了两人的距离，边下楼边说："快起来，别在这儿磨磨蹭蹭的。"
樊昕吐了吐舌头。

20
两人脚不沾地的忙了一天，樊昕累得快虚脱了，而付雷霆依然神清气爽。这就是能力的差别吗？樊昕无奈地搔了搔头发。
华灯初上两人才收工，由付雷霆驾车回家，樊昕则窝在坐椅上打起了盹。被大力摇醒的时候，樊昕才发现车子停在哥哥家的楼下。
"怎么开到这里来了？"
"你哥早上打电话让你拿些厚衣服，要换季了。"
樊昕听后点了点头，两人一前一后地上了楼。
进到客厅的时候，徐佑林正在卧室里给樊晔喂饭，体贴入微的模样让樊昕有些感慨。
樊晔躺在床上，红着脸对二人打了个招呼，徐佑林则是点了点头。"阿昕，你先带付先生去吃饭吧，佑林做了你们的份。"
"谢谢。"付雷霆微微笑了笑，拉着樊昕离开了房间。
看着桌上全是自己爱吃的菜，樊昕体会到了哥哥的关心。想到哥哥是因为救自己才被撞伤、残疾，而自己却因为缺乏勇气迟迟不曾说声对不起，顿觉味口全消。家里人现在还不知道哥哥的状况，他以后要怎么和父母交待。
付雷霆看出樊昕的沮丧，正想将他拥在怀中好好安慰，眼睛的余光却瞥见徐佑林走了过来，于是收住了动作。
"你也没吃？"付雷霆问徐佑林。
"嗯，我一般要等樊晔吃完才吃。"
徐佑林的声音一如往常，只是那招牌似的笑容从樊晔出事之后樊昕再也不曾见过。胡乱地扒了几口饭，樊昕匆忙地地放下碗筷，进到房间去收拾衣服。
付雷霆无奈地摇了摇头，暗叹：这个胆小鬼，只会逃走。
"是你干的？"徐佑林突然出声。
"什么？"
徐佑林比了比自己的锁骨。樊昕身上相同的地方有一处吻痕，如果不是徐佑林刚才居高临下正对是他的衬衣领口，只怕很难发现。
付雷霆笑了笑算是默认，反正迟早会让徐佑林他们知道，所以他并想隐瞒。
"别让樊晔知道。"
"有难处？"
"他一直对自己爱上我这件事耿耿于怀，樊昕是他唯一的台阶。因为有樊昕这个弟弟在，所以他不结婚、没有小孩也不会让他的父母太过失望。"
"我有分寸，不用担心。"付雷霆从口袋里摸出了烟盒，想起屋里有病人又放回了原处。"你恨樊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