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好吧,我去找酸奶......"我应付着,翻身要下床,手脚却出奇的沉重----哎?!
不到下一秒我就惊醒了,上官靳羽正憋着笑抓住我的肩,而我的身体则很不自然的半悬挂的床边。
"你是在说梦话吧?"
他用了疑问语气,但表情明明就是"你说梦话了"。不管细长的黑眼睛如何努力掩藏背后的嘲笑,扬起的嘴角已经背叛了主人的意愿。想笑你就笑吧!我心里这么喊着,脸火烧似的烫人。
"真服了你,坐着也能睡着。"靳羽说着将我扶好,我才意识到自己一直保持着坐姿----想心思想睡着了?有够可笑的。
刚要躺下,却被他包进怀里。他低声说:"听你说是因为我才来到这里,我真的吓了一跳,以为你在埋怨我。还好只是梦话......"
"我说过么??"把头换了个舒服的位置搁在他宽阔的肩上,我怎么也想不起自己说过那样的话。
"以前没有我你是怎么过的,就这样随便应付三餐?"
"呃......"要小心回答,决不能直接说"是",不然他又要说教了,"那时候都在公司吃。"(嗯,就这么回答!)"因为常常加班。"我补充道。
"唉----"长叹一声后,他就没再说话。
"这里是医院。"过了很久他才把我放开,表情有些尴尬,但还是拿起我的手在手背上亲吻一下被针扎的部位,"快点好起来,回家慢慢抱你。"
"这里是医院~"我学他的话,缩回手藏进被子里。也幸亏我这样反应,随后病房门就被打开了。郑墨杨走了进来。
"你不会敲门么?"靳羽头都不回,依旧看着我。语调中充满对来者的敌意。
"敲了,你没听见。"墨杨毫不在乎地往我床边一站,笑嘻嘻的低头问我,"跟他说了么?"
"什么?"
"答应他的事我已经做了,你要给我作证啊。"
又是那件莫名其妙的事情!听了我就烦。干脆满脸狐疑地看向靳羽----
"行啦,我知道了,不用反复提醒。"靳羽冲他瞪了一眼,然后对我解释,"这家伙欠我一个人情,所以这次算是还债。"
"你们很熟么?"我忍不住问(当然使用的只是好奇的口吻,不会让他们感到话中的酸意)。
"我们是一个大学的。本来还是同系,但后来......"墨杨突然止住了,马上转移话题,"这个给你,过会儿就能出院回家了。"
他递出一张单子给靳羽。
"这么快?"靳羽差点跳了起来,太不负责这类的话还没有出口,就被墨杨下一句给堵了回去:"你不是希望他早点回家么?再说家里有你看着也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关键是后面这句"家里有你看着"。让我和靳羽吓得一身汗,至少我是出汗了。
黑色的眸子立刻射向我的脸,好似在责备我多言。我无辜的看着他,又看看墨杨。
"我觉得我的接受能力还是很强的,但是没料到他比我还冷静,"墨杨指着我,"很干脆的就承认了,要是换成我......"
我有么、有么、有么、有么????·····墨杨后面的话完全掩盖在我内心的呐喊声中,真是屈死我了。
最后只听他总结性一句:"你这小子,有了恋人也不告诉大家,这回一定要请饭!"说着他还用拳头捶了靳羽的肩,似乎并不是我想像中那类歧视的态度。
"饭是一定会请的,"靳羽总算把目光从我脸上挪开,"只是我很烦爸妈那边。本想昨天让他们见面......"
"这次你来真的啦。"墨杨满脸惊喜,很快也露出和靳羽一样的担忧,"是啊,你父母是有些难缠。"
看他们两个双手抱胸一副严肃思考的样子----不是开玩笑吧?见家长??
我喊出了声。
两人立刻回我:"不是很平常的事么,也是该有的礼节啊!"
"我......"这叫我怎么说啊,太荒唐了!居然擅自作主要带我见父母?后面不会还要逼婚吧?!我是男人呀,这样做不觉的奇怪么?
这两位一点也没有顾虑我的处境,墨杨还安慰靳羽说什么船到桥头自然直,让他去先办理出院手续,一切从长计议。
"这都什么跟什么嘛!"我坐起身,拿起墨杨递来的衣服走到幕帘背后。现在房间就剩下我们两个。
"上官靳羽做什么事情我觉得都不奇怪,所以我才能接受他选择你的事实。"墨杨好像在苦笑,"就连我们能成为好友的理由也是非常奇怪。"
"什么理由。"听他这么说我立刻难以平静起来,这可是昨天困扰我很久的一个问题。
"理由就是因为我们的名字相似----很怪异吧,呵呵。我的名字前后两个都是父母的姓,中间的‘墨'是我的名;靳羽也一样,只不过他是前面三个字是父母的姓,最后一个是自己的名。"
"这个我听他提过很多次,他说只有‘羽'是属于自己的。"我轻声说附和。
"嗯,他都那样对你说了,证明他很重视你。希望你能看重他这个人,而不是他家的背景。"
"他的家庭?"对方的话让我分神,毛衣套了几次都套错了。
布帘那边的人兴致勃勃的继续说着我从不知道的事情:"从名字就能看出靳羽在家的地位:父母是第一、第二位,掌控一切,包括子女的人生。当初他考入医学院完全是父母的意志,后来他私自从内科专业转了出去,弄得家人很不高兴,差点断绝关系。私下他正求之不得能永远离开那个家,不过遗憾的是没有得逞。做医学教授的父母第一次遇到儿子反抗就是从那时候开始。"
"那,他父母很严厉?"
"简直就是苛刻。可能因为都是著名医师的缘故,他们对自己要求非常高,对儿子要求则更是高,他们认为只要好机器就是要靠磨练。希望靳羽能超过自己。"
"这样的环境还不爆发,他可真能忍的。"我表示理解。
"我想他一定很羡慕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能按自己的意愿行动,正是他理想中的样子。"
"呵呵,我还以为他是因为我的相貌~"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万分满足,我当然是希望靳羽能喜欢我的性格啦,容貌那种东西对于男人是不实用的。
"长相也占一成吧,毕竟那家伙要求很高的。"墨杨笑了一声,"不管他怎么不愿意承认,他多少还是被父母同化了,过分追求完美。跑团就能看出来,他说过不是最好的团绝对不玩。"
从墨杨口中得到的这些信息估计我十年也无法从上官靳羽那儿得来,一是我不爱打听,二么,看先前墨杨当面提到大学生活时靳羽的反应,他显然是不愿意说的。
"那么,我......"不禁担心万一真的见到他父母会怎么样。
"你要说什么?"墨杨问。
"那个,"我吞回想问他如何与那样的双亲相处的问题,把话峰转向墨杨,"问个冒昧的问题:你的名字有什么含义没?"
"我啊,也一样从字序就能看出,只是我家是金字塔结构,我在中间在最上方,父母在脚下,嘿嘿~"
"你岂不是霸王了。按理说靳羽应该羡慕你这样的才对吧。"
半晌对方没有回答,我忙理好衣服拉开幕帘:"对不起,我没有任何其他意思,只是想分析分析。"
只见墨杨哭丧着脸,摇头:"也好不到哪去。说出来笑人,都是成人了,还被嘘寒问暖的,真是烦啊。我最怕他们来医院看我,每次都弄得......唉~说来我和靳羽还是有些同病相怜的。"
我已经想像出对宝贝儿子疼爱有加的父母是如何"呵护"墨杨的情境了,这种事情虽是屡见不鲜但发生在我近距离的还是很少。真的是很可怜,他也不自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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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路上,靳羽告诉我,我是喝了过期牛奶食物中毒,但因为症状不严重,所以只挂了一夜水。但是回家后要好好调养一段时间,墨杨已经给我开了病休单,说明需要休息一周。
一周!我眼前发亮----简直就是要过黄金周一样!这么多的时间我先玩哪一款游戏呢......
"你要好好休息,不许玩游戏了。"靳羽像是我肚子里的虫,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我就那么容易看穿么?"坐在副驾位上的我,侧身正视他的侧脸。
"你不知道你的表情有多生动~"他抬手捏了捏我的下巴,"真可爱。"
"我是很认真的。"
"我也是。"靳羽还是用雕刻般的侧脸对着我,炯炯的眼睛直视前方,"我一直都很认真。"
在他面前我似乎永远都像小孩,怎么也说不过他,想要像个男人那样的谈谈也无法继续。
"墨杨跟你说了我的事情了?"他突然说。
我没有直接回答,因为不想"出买"墨杨。
"他那张嘴巴,我还要真好好谢谢他!"
"你不要找他麻烦!"在我看来他那样的表情绝对是坏笑,我急忙为墨杨声辩,"他是个好人,我觉得你有那样的朋友很幸运。"
"我也这么认为。"靳羽爽快的点点头,"很多我不想说的他帮我说了,为我省了不少麻烦。"
这不是反语?这样的措辞,怎么听怎么别扭。尽管靳羽后来很真心的微笑了,我还是很不放心。
狡猾的人任何时候都是狡猾的。这是天性。
而他,后天环境造就了对突发事件冷静沉着的本能反应,更加深藏不露。
出院时间大概是下午2点,饥肠辘辘的我目前只被允许喝了一些粥。靳羽我载回家(我家)后就把我塞进被子。连手柄都不让摸一下。他自己则坐在卧室的藤椅上拿起了书。
"我们做点什么吧?"已经睡了二十几小时的我真的毫无睡意。
"你的身体能‘做'么?"他十万分平静的瞟了我一眼,然后合上书、做出要靠近我的暧昧姿态,"虽然我很想,但是你目前的状态......"
"去去去----不要骚扰病人!"真被他气死,故意曲解我的意思。
"是你先提出的。"他迅速坐了回去,泰然自若的打开书。
又被耍了!真恨他这一点!
"我根本没那个意思,我只想很正常的和你相处。"捏紧被子的我几乎全藏在被子里,发出不快的声音。
"如你所言你是病人,怎么可能正常?"
"我觉得身体已经很好了。"
"这不是你说了算的。"他还是气定神闲。
"那谁说了算?"
"我。"
"你是牙医。"我哭丧着脸。
"就算我和医学挂不上一点关系,我也管定你了。"他随口回道,看都不看我一眼。
"你凭什么?你、你怎么----"我犹疑了半秒,嘴巴还是解痒似的说出伤人的话:"怎么跟你家人一样专制?!"
"啪"靳羽合上书,脸上露出怒气。
第一次被他用憎恶的眼光看着,只是目光相接的刹那,我就全身僵硬。一股寒意从脊背爬起,胃也隐隐作痛。
靳羽什么也没有说,轻轻放下书,站了起来,转身离开卧室。随后我听到大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
他走了。
就这样走了?
我所希望的正常相处,结果就是这样?
房间忽然变得空空的,静的怕人。
要不要去追他?
想了很久最后还是没有动一下----尽管说了很过分的话,我却一点也不后悔。心有戚戚的同时莫名滋生起满足感。难得有了战胜他的感觉,我要好好保留这个状态。我得出这样的经验:正如第一次突然吻他那样,非把他逼到无法躲藏、不能挽回的地步,自己才能体会到巨大的成就感。
舒服的躺在床上,我嗤笑着。今天终于露出了自己邪恶的一面,让他讨厌了。可能我很久就想让他讨厌,要不然我怎么反倒很高兴,对他是否还会回来一点也不在乎呢?现在的心情完全支持了我的论断。
随手拿起一份游戏杂志,里面有一页关于过去半年发行的游戏目录列表,我要策划一下接来的一周怎么过。
"先从哪一款玩起呢......"目光在一行行黑色铅字上掠过,可什么都看不进去,脑神经好像在拒绝这些资料的输入。眼前总是浮现出靳羽那双憎恶的眸子。闭上眼也一直存在。
"咣铛"开门声惊得我睁开眼。以为自己听错了----是靳羽回来了?
那张傲气的脸出现在门口,证明我的猜测是对的。
刚要嚣张的笑他,他却先开了口:"我是不会离开这里的。"
吓?自己气得跑出去的人,一回来就用高姿态说自己不会离开,这算什么?还以为他会不好意思,或者干脆来揍我一顿出气。
"喂!听到没有?"他高声说着,人还是站在门口没有进来。
"嗯。"我木木的点头。
得到我的回答,靳羽就离开了。这次他没有走,我听到客厅和对面房间传来家具磕磕碰碰的声音。
脑细胞再多这次也觉得不够用。带着"他在干什么"的想法我下了床。现在的我处于一级作战状态,故意处处找茬,只要有半点火星我就能燃烧。
拉开门,上官靳羽正好站在对门口。
"你还真是只好奇的猫啊~"他一眼穿我的意图,微笑着面对我,就像没事人一样。我怀疑先前是不是看错了,他真的是因为怒气摔门而出么?我们之间的硝盐在他春风般的笑容下散去,带着要继续吵架的心态的我,意识到自己小心眼而无地自容。
抬头刚要说点什么,我穿过他的肩看见对面空房里,那张放满游戏机盒子等杂物的床被清空出来,还铺上了被褥和干净床单。
靳羽顺着我的目光回看一眼,用理所当然的口吻说他不能和病人睡在一起,所以要搬来这间。
"你对我家真熟啊,我都不知道家里还有这些东西。"
"床单?都是刚买的。"
"哦。"原来他跑出去就是干这个了=.=这家伙脑子怎么长得?
"以后这里就是我的房间了,"靳羽倚在"他的房间"的门边,很漂亮的扬起下巴:"这就是我的雷欧蒙德小屋,我一步也不会离开。"
"啥?"
"吟游诗人、术士和法师都可以使用的塑能系法术。"他说。
"这个我知道,我是说----"
"这里是我的避风港,只要呆在这里就会很舒服。所以我不回去。"靳羽双手抱着自己的脖子,依偎着门做出很惬意的表情,说出"就算跟你吵架,我也不走"的赖皮话。
心里明白他这是不想回到那间冰冷空旷的公寓去,我却所想非所言,没能说出慰籍的话:"反正你都赖了两个多月了,随你便。"
见他骤然垂下睫毛遮住黑色的眸子----生气了?我以为又要开始新的一轮唇枪舌剑。
"叮咚~叮咚~"门铃打破了战前的紧张。
"送猫食的来了。"不等我反应,他用食指轻抬一下我的下巴说道。
所谓的猫食原来是给我买的粥。
"鸡汁肉丝粥。"上官靳羽这么强调着,在我对面拉了把椅子坐下。
他又做了件让我感动的事情,尽管一勺下去捞不出一块肉,我还是吸了一口。
"很少有外买粥的,味道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