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离----慢语

流离

1
七月，正值盛夏的午後，灼热的阳光晒在肌肤上，只让人感到一阵火辣！因为天气过热，街道少有行人，学校也因为高温而让提早放学了，学生们早就迫不及待地拿著书包冲回家了，现在只有三三两两、不为炎热而晚走的学生缓缓地走出校门。
在学校对面的一辆银灰色的宝石捷，静静地停在路边很久了，它一直散发出和炎夏不一样的诡异气氛，总觉得越接近那辆车气温就会不自觉地降低个几度。在车内的前座，正坐著两个人，但显然两人的神情相差很多，一个神情悠然自得，脸上一直洋溢著温柔的微笑，而另一个则是恰恰相反，一脸不安、紧张的坐在副驾驶座上。
"呵，你变了很多嘛！以前的你很开朗，很爱笑，一付从来不会有烦恼的样子。现在好像很忧郁耶，音！"一个俊帅的中年男子面向著前面，一边说道，一边启动车子离开。
车子飞快的奔驰在路上，车内因为冷气的关系，和车外的热浪形成强烈的对比，但是本该宁静和谐的车厢内，默默地流动著一股异常的气氛，使原先就凉爽的车内更添一份阴冷。
沈默，还是沈默......只听见车外隐约嘈杂的汽车鸣笛声；人行道上三三两两的行人愉快的聊天声；知了尖锐的鸣叫声......一切的一切是那麽平常，只不过是又一个令人提不起精神炎炎夏日。
"老师，你为什麽又来找我？"音小声地问出上车以後就一直盘旋在心头，无法挥去的问题。左手轻托著腮帮，靠在窗框上，一直望著窗外的风景，始终没有回头看身边的男人一眼，或许是不想见；也或许是窗外的风景太迷人了，使人无法移开眼；亦或许是怕，怕看了以後会更悲伤，更迷茫，所以选择不见。
"呵呵，没什麽，只是想看看你而已。看看我一手创造的人过得是否好。"男子轻笑地抬起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转头望向音，一脸温柔轻松的笑容，让人看不出一点心思。
音浑身一震，呢喃道："看看我......"，但仍然没有回过身。
"别怕，别怕。你现在的胆子变小了～～"男子仍是一付悠闲的样子。
"老师，你直说吧你到底找我有什麽事？"音终於回身，正视著男子，一脸谨慎。
眼神不断地闪烁，银蓝色的双眸中掠过一丝悲伤和落寞，银蓝色的秀发柔顺地披散在脸庞，被时不时地透进车内的阳光照得闪闪发亮。绝美的脸庞几乎找不出一丝人间烟火味，神秘，危险，凄美，一眼就被其深深地吸引。深邃的双眸牢牢地锁住了你的目光，仿佛被卷进了巨大的银蓝色旋涡，越陷越深，犹如掉进了深渊，不可自拔，也不愿自拔，甘愿溺死其中。
"呵呵，放轻松点。你还像以前一样，那麽有吸引力啊，不愧为我精心培养的人！"男子瞟了音一眼，"我想让你再次回到我的身边。"轻柔、低沈的嗓音仿佛是诉说著一个在平常不过的邀请。
但音完全明白话里所代表的意义，他瞬间感到冷，无尽的冰冷，从脚底蔓延到全身，血液都如凝结般的寒冷。
"是吗？要我回到你的身边......"音全身颤抖，眼中流露出浓浓的哀伤，"为什麽？为什麽！当初不是你抛弃我，背叛我的吗？为什麽现在又要我回到你身边？我现在过的很好，有我喜欢的生活，请你不要来破坏！"他激动地说著，眼中流露出愤恨。
"平凡的高中生活？"男子仍维持一脸的笑意，继续开著车。
"是，平凡的生活才是我想要的！"
车子慢慢地在路边停靠了下来，男子转身望向音，左手拿下眼镜，脸慢慢地靠近，双眼直视著那充满诱惑的眼眸，"你是我的，从你形成就注定了这个事实。"音全身一震，瞳孔骤缩，一脸的赫然。男子轻笑得恢复原先的坐姿，音紧绷的神经才放松了下来，手心已沁出了汗珠。

2
"转过脸，有一样有趣的东西给你先。"说著，男子向左边望去。
音松弛的神经又再次紧绷起来，一脸谨慎地看著男子，想从那副闲散、温柔的笑容下找寻答应。但是他一无所获，只得带著疑惑地转过脸看向马路对面。浑身一震，满脸的惊吓和不可置信，银蓝色的眼珠瞬地变成了黑蓝色。
风仍轻拂著，阳光火辣依然，鸣笛声与人们的说笑声交织在一起，但那以离他很远很远......
正对面的"吉祥冰店"的店门外，有几个高中生样子的人从店中走出来。
是杰，亮，梅和丽，还有......还有我？！怎麽会？怎麽会是我！我不是好好地在这儿，但是那人和小杰他们谈的很高兴的人怎麽看都和我长得一模一样。难道......
音突然想到了一种很可怕的可能性，冷，好冷，冷得全身发抖。他双手紧紧地抱住自己，想借此温暖一下身体。但只觉得身体越来越冷，犹如坠入了无尽的黑暗，无论他怎麽找寻出口，都找不到。一切都是那麽死寂，没有一个人，没有任何声息，偌大的天地间仿佛就只剩自己一个人。无论他怎麽发狂地寻找，叫喊，都无人回应，毫无出口的踪影。
突然，一只手从背後抱住了音，男子的动作惊醒了他，强托起他的头，让音正视这一切，一个和自己长的一模一样的人正与自己的朋友开心地说笑著。耳旁一个迷人的声音轻柔地吐出残酷的话语："我能创造一个就能创造第二个。他不错吧，几乎和你一模一样，就算从此取代你，也没人会发现。他叫Z，不错的名字吧！"
"取代我......"音心头一震，"不会的！他根本不是我，根本无法取代我！"高昂的语调不知道是说服车里唯一的听众，还是自己，心里不但涌出的惧意，让音不顾一切地挣扎起来，努力地想摆脱男子的钳制。但是无论音怎麽挣扎，都无法撼动男子分毫，这让音的恐惧又增加了不少。
"哦，是吗？你的朋友好像没发觉嘛！"男子轻笑著放开了对音的钳制，又恢复了原先轻松的坐姿。
音浑身一僵，脸色瞬间苍白，浑身不住地轻颤，连男子什麽时候放开了他都不知道。心中一直不愿正视的恐惧，被毫不留情地斯裂开，就这麽轻易地暴露在这个他一直不想再见到男子面前。
"别太早激动，还有更让你激动的呢！Letˇs have a look!GO！"男子发动了引擎，车子再次启动，一会儿就消失在视野里。
音惊恐地望著笑得一脸无害的老师，心不由得渐渐沈了下去。他太了解了，老师说的事，肯定是真的，不知还会有什麽惊人的事再等著他。
"我先走了，我有点事，你们慢慢玩！Bye-bye！"Z在车开走後也告别了杰他们，匆匆地走了。
"恩，Bye！"
"杰，你有没有觉得今天的音很奇怪？"亮一脸疑惑地望著杰。
"是啊，是啊，感觉不像是音！"梅也说道。
"的确，可是他明明就是音啊！"杰回答道。
"恩，但是音今天的举止很反常！像音那种发色和眸色，别人根本无法伪装，更别说音的长相了！"丽也附和道。
"算了，明天再在学校里看看吧。"杰说。

3
沈默，又是沈默．．．．．．男子专心地开著车，任由音沈溺在自己的思绪中。
难道老师说得能让我更激动的事是和攸有关？我绝对不会让老师伤害攸的。
车在一条冷清的街道上停了下来。
"呵，你似乎已经平静下来了。来！下车吧，我带你去看一样更有趣的东西。"说完，便率先下了车下，耐心地等待有些犹豫音下车後，马上就把他带到一个公园里。
公园的小道上空无一人，他们在离小道不远的洋房停了下来。借著地理的优势，小道上的一切一览无遗，而小道上走过的人却无法看见他们。
这个小型公园景物依旧，把音扯进了回忆中．．．．．
当时是一个初春的午後，天气已经逐渐回暖，暖洋洋的温度使人昏昏欲睡。
而这对为了赶一篇新闻报道而三天没睡的人来说，更让人无法理清思路，频频犯困。攸总算在结稿前赶出了文章来交稿，但是代价是三天三夜都没有合过眼，早已透支的精力已经快到极限了，现在唯一支撑著自己行动的是希望马上回家好好补眠的信念。本以为交完稿子就能回家睡个好觉，但天不随人愿，编辑硬是不停地抱怨经常迟交稿子，就是不肯好好地放人，好不容易总算讲完了。眼看家就近在眼前了，但是越来越困，眼前渐渐模糊。朦胧中仿佛有人迎面走过来，但实在是撑不下去了，倒了下来。恍惚间似乎有人在推我，对我说话，但意识已越来越远了．．．．．．
"真倒霉，好不容易学校早放，可以早点回家。却背人压倒在地，还差点被压死！"音坐起身来，揉著後脑的大包，抱怨著。
看著倒在自己身上的死人，不，还有气，推了推他："先生，你有没有事？"见这人一点反应也没有，就掰过他的脸一看，竟然，竟然睡著了！音惊愕的看著倒在自己怀里的人。心想：把他扔在这儿也不好，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他拖回了离公园不远的公寓。
这就是我与攸的初次相遇，後来才知道原来他就只在我同一幢楼里。我7楼，他10楼，因为住得进的关系，大家经常联络。我才知道他是自由记者去采访各式各样的人，在世界各地发表新闻，进行报道。
初次相遇的情景仍历历在目，现在想想也快认识了一年了。他很照顾我，也很了解我，鼓励我继续向前，不要放弃。可说是对我很重要的人，所以我决不会让他受伤。
小道的尽头隐约有人慢慢地走来。音心中渐渐地升起不祥的预感．．．．．．
攸！是攸！我一定要阻止他过来，让他离开，要不然老师会伤害他的。我不想让他受伤，他对我很重要。因为他是唯一了解我，最关心我，让我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让我来没来由地相信他、依赖他，所以他不能出事。如果他因我而受伤的话，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不行，他不能过来！
刚想冲出去警告他，突然被人拉住了手。一回头，只见老师拉住了我的手，一脸笑容，"干嘛那麽著急呢？我不是说有一样有趣的东西给你看吗？静静地待著你很快就可以看见了。"
"攸！"一声熟悉的叫唤从攸的後放传来。只见一个身影快步地向攸奔来。小男孩的银蓝色的头发迎风飘扬起来，在阳光的照耀下，发出耀眼夺目的光芒，而他绝美的脸上洋溢著灿烂的笑容，使午後的烈阳也相形黯然。银蓝色的双眸中笑意盎然，那如宝石般的眸色，深深地眩惑人心。

4
"Oh，是音啊！"攸笑著转身看著飞奔过来的人。
"怎麽会？怎麽可能？"音呆滞地看著眼前的一切，口中呢喃道。
"怎麽不会？连你最信任、最依赖的人，都把Z错认成你。我说过的，Z可以代替你，喔，不！Z就是音。不是吗？"男子看了一眼攸，一瞬间眼中流露出愤恨，恨不得杀死他的眼神。只是一瞬，随即又回复了那一副闲散、温柔的笑脸。
"不会！不会的！攸不可能会把Z错认成我的，不会的，不会的......"音激动地大叫，但事实就是事实，攸把Z当成了我。想到这，音就觉得浑身无力，几乎跌倒。
男子从身後托住了音，才不致使他瘫坐在地上。一手强托起音的下巴，使他正视著这一切。
只见攸和"音"有说有笑，"音"高兴地挽著攸的手。
不会的......攸不会的......虽然心中反复地这样告诉自己，但坚持一点点碎裂了。耳边传来老师的话语，"他已经完全把Z当成你了，你已经被Z给取代了，世间将没有你存在的必要。回来吧，回到我的身边！只有我才会承认你的存在！"
耳边一直回荡著老师的话语──你将不存在了......音只觉心如绞痛，眼中滚热的泪水，缓缓地滑落脸颊．．．．．
"来，跟我回去吧！你不适合平凡的，你是我的，终要回到我身边的。"男子轻柔地说著，带著音离开了公园．．．．．．
在恍惚见，只觉自己被人带领如机械般地走著，无视四周的一切，脑中只是不断地出现攸和Z说笑的一幕，"你已经不存在了"，老师的话一直在耳畔环绕著。一切都不重要了，音突然觉得天地之大，已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了．．．．．
只见车子渐行渐远，消失在公路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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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挽著攸的手，有说有笑地回到了攸的公寓。两人进屋後，"音"倒在了沙发中，"好累啊！攸能不能给我杯水？"他高兴地看著攸。
进屋後的攸一直以一种若有所思的眼光看著"音"，他双手交叉，依靠在墙边，冷然地看著沙发上坐著的"音"。
"攸？""音"看著进门後就一言不发，冷眼望著自己的攸。不会吧！他认出我了？"音"突然烦躁起来，在攸冷冷得凝视下，仿佛一切都无所遁行。"你累得话，就走下来休息一会儿，我自己来倒水就行了。""音"飞快地站了起来，快步来到柜台边，想掩饰自己的慌张，"音"都没有把自己的视线停留在有身上过。虽然背对著攸，但"音"仍感觉到攸紧紧地盯著自己。镇定，镇定一点，他肯定不会发现的，我和音根本可以说是一个人，他不可能知道我不是音的。而且音的好朋友不是也没有认出我来吗！所以，不要慌，镇定点。他在心中不断地告诉自己，不会被认出来的。
在杯里的水溢出前，"音"终於回过神来，停止了倒水的动作，虽然他力持镇定，但是举起杯子的手仍是不住地轻颤，怕攸发现自己的惊慌，马上把杯子凑向唇边，正准备要喝水时。
"你是谁？"攸突然冷冷地开口。
突来的质问让"音"一阵心惊，手不自觉地一松，手中的杯子应声而落。"！"的一声，杯子摔得粉碎，碎片四溅，带著水珠的碎片，在空中划出了优美的抛物线，在灯光的照射下，格外耀眼，但由於地心引力的关系，再次摔落在地板上。"音"浑身僵硬地转过了身，虽然力持镇定，但脸上僵硬的笑容却泄露了心中的慌乱，眼神闪烁地看著攸。

5
只见攸面无表情地盯著"音"，慢慢地向他逼近，动作犹如猎豹般优雅、轻盈，蓄势待发，随时准备扑向猎物，给予致命的一击。
"音"不自觉地後退，撞在了柜台上，但是他机警地马上向旁边逃开。
攸一个箭步冲上来，在"音"逃离前，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大力地一扯，顺势把"音"摁向墙壁，"说，你是谁，为什麽要冒充音？"攸冷酷地看著"音"。
"音"勉强以平稳的语气开口，"你，你在说什麽？我怎麽一点也听不懂？"但微颤的语调仍然泄露了他心中的惶恐。
"你听不懂？"说著，攸用一只手掐著冒充者的咽喉，慢慢地把他举了起来，抵著墙壁。
冒充者的脚渐渐地离地，在空中乱踢，双手紧紧抓著掐著自己脖子的手，试图掰开攸的手，但徒劳无功。他惊惧地看著攸，只见攸的眼睛闪闪发亮，如星辰般的黑色双眸残酷地看著冒充者。
他，他要杀我！冒充著从攸是目光中读出这样的信息，因此他挣扎得更激烈，但掐著脖子的手渐渐地收拢，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渐渐的，冒充著感到呼吸困难，脸也渐渐地涨成紫酱色。
"说！"攸露出嗜血的神情。
冒充著感觉头脑晕眩，眼前的是画面越来越模糊，朦胧间他看清了攸的神情──他是认真的，再不说真的会被他杀了的。
"我......我说。"冒充者涌进最後的力气开口，本来绝美的一张脸也因缺氧扭曲的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