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嘎然而止,段儒心竟然点了我的哑穴和麻穴!僵直着身子半俯着,恐惧使我的皮肤越发敏感的感觉到轻微的鳞片滑动,蛇爬上来了!
全身的肌肉瞬时绷紧,我想现在我的脸色已经不是白的,估计已经是黑的了!
蛇钻近了敞开的袖口顺着手臂向上蜿蜒而行,我惊恐的察觉到它竟然有向胸腹间行去的倾向,砰的一声,我听到脑中有跟东西断了,然后我一片空白,僵成了块石头。
就在我会因为自己被活活吓死时,我的小貂儿终于出现了,从衣襟中迅速拖出那条胆敢造次的蛇,三两下咬死后,又窜回我的怀里,轻轻地用毛茸茸的小脑袋蹭我安抚着我,慢慢地,可能是貂儿的体温让我从石像复苏,我的感觉又回来了。
这时那个天杀的段儒心终于看够戏了,拍开我的穴道,我不顾身体的僵硬,同手同脚的拉开和段儒心的距离,谁能保证这个变态不会突然又发奇想要把我怎么样!还是离远些以策安全。
段儒心对我迅速逃离的举动并没什么表示,只是以一贯的冰山脸说:"带回去,一条都不准死。"说最后一句话时,段儒心似有意无意的扫了眼貂儿,翩然离去。
楚衣-03
抚着貂儿,我渐渐平静下来,复杂地看了眼地上的蛇尸。
"小一,不准再把弟弟扔到床上不理了,你是哥哥。"
"可,可是娘他好丑,红红皱皱的,象鬼一样,好可怕,小一会怕......"
年幼的自己撒着娇偎进刚生产完的娘亲的怀里,
"傻孩子,你是哥哥,怎么能说弟弟可怕呢,你看他还冲着你笑呢!可爱吧?"
半信半疑地凑近一看,果然那红彤彤的小脸正咧着小嘴冲着自己笑着,那时心里突然有了暖暖的东西拂过,他是自己的弟弟啊!
也在那一刻,年幼的自己决定要好好疼爱这个可爱的小东西,不让他受苦,苦就让我全替他背下了吧!你只要开心地笑着就好了,小五。
趴在箱沿,看着滑行的蛇,如果我还是这么怕蛇师傅会不要我吧?到时不说被赶出空园,就算是发善心让我留下来,我一辈子也走不出去啊。
那我就再也看不见小五了吧?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我不要因为这点事就毁了,小五,等着哥哥。
第三天一早,我就去了院子,果然段儒心已经站在那儿了.
走到他身后约一步的距离,
"师父早!"
轻轻点点头,段儒心伸出手,
"把蛇给我,"
轻轻弹弹肩头的小貂儿,貂儿不甘愿地钻进衣襟里,一阵乱窜把两条仍贪恋人体温度的小蛇从袖子里赶了出来。
将两条依依不舍的小蛇交到段儒心手里时,我看到了他眼里一闪而过的肯定,我轻轻地笑了。
我做到了,你们看到了吗?
自那天之后,段儒心开始教我用剑、用毒、解毒,他教得用心,我也学得认真。
两年多的朝夕相处下来,我渐渐地开始对他改观,原来他还是温柔的,只是不善表达,没让人知道罢了。
当初我刚到落云阁时,住了三天都没见到人,不是他忘了我,也不是要给我一个下马威,只是体谅我当时的心情,特意不在我面前出现,好让我平复一下情绪,适应新的环境。
那本《百毒录》也是他花了几天时间整理,摘写出来的,
试练用的毒物也是他一只一只亲手抓回来的,
他会在我生病时板着脸让我喝苦到胃痛的药,却不说他花了多少时间找药和熬药,
饭桌上永远是我爱吃的菜,
在要我独自收服毒物时他手里永远扣着暗器站在一旁,
............
太多太多的小事情,让我对他再也怕不起来,我开始相信楚叔说的,其实师父人很好,只是害羞了点儿,虽然我们在对"害羞"这个词上时斟酌了一番,不过这并不影响我越来越喜欢师父。
"师父,徒儿也跟着去行吗?"
两年来师父是第一次出远门,而且我又听楚叔说是南方的药材出了点事。但要师父和楚叔一块去的事不会只是"点"事吧?我有点担心。
"不用,你正好学着打点一下空园和生意的事,"
师父依然是冷冷的语气,漠然的表情,但已熟知他脾气的我还是看出他眼里对我一丝担忧,
"师父放心好了,徒儿会打点好一切的。"
给了他一个信心十足的笑容,果然那抹担忧在师父眼底消失了,换上了对我的放心。
目送师父和楚叔一行人消失在视野里,我压下那丝忧心和不安,戴上自信的面具,转身面对众人走回大门里。
现在空园只剩下我一个人,我一定要师父和楚叔无后顾之忧。我一定可以的,我给自己打着气。
拜这两年来师父的严厉所赐,我接下的担子虽重,却仍能在两天之后开始应付自如。
不过,其中有大部分的原因是楚叔在走之前就帮我先行把重要的事情都处理过了。
师父离开三个月后,空园来了个客人,花花大少--温月。
我在空园的七年里,见过温月的次数不少,基本都在近两年。
不过我第一次见他倒是我还跟在楚叔身边时。
那时我才来没多久,一次迷了路,撞上温月,温月确实如传闻中一般出众,有当花花公子的本钱,但令我印象深刻的不是他的长相气质,而是因他的一句话,
"你的眼睛好大,像只鸟......"
那之后我每每看见他就有气,偏他又喜欢逗我 ,若不是碍着他是师父的好友,我早就叫貂儿咬他了,省的祸害人间。
"小衣儿,怎么又板着脸了,唉~~~好好个人偏被段冰块给带成了块木头,真是可惜了。"温月笑嘻嘻地贴了上来,
我向来不喜与人太过于亲近,偏这家伙很喜欢贴着人动手动脚的,每次说了不听。
不动声色地格开他欲放在肩上的手,看也不看他一眼,
"师父出门了,温大少爷请回吧!"
埋头继续看帐本,
"没关系,我不急,在这儿等就行了。"
温月听不懂逐客之意地又缠了上来,
我已经半放弃地由着他贴了上来,因为......
"哎呀",温月轻叫了声退开了我的身边,貂儿志得意满的从我的领口钻了出来冲温月扬扬小爪子,宣布领地权。
温月苦笑着看着左手背上浅浅的白痕,无奈地摇摇头,
貂儿的速度是日见快速了,就算温月已经防了心,还是不免被划到,不过这小东西也有分寸,从不见血,所以,我也才放心任它和温月闹去。
"小衣儿,你着貂儿可真是忠心的很哪,难道段冰块它也敢抓不成。"
戏谑地笑笑,温月不知是想象到段儒心被貂儿抓伤还是貂儿被段儒心冻伤,在那儿乐得开怀,
奇怪地瞥他一眼,
"师父从不会靠的那么近,"
温月不以为然地摊摊手,走到我右边,无趣地翻着帐本。
"小衣儿,这里有问题喔,"
温月翻出我看过的一本帐本,指着其中一行说,
我不怀疑地靠了过去,虽然我不喜欢温月,但是我不得不承认温月在理财方面确实有手段,连楚叔都不及他,更不用说从不看帐本的师父了。
这两年来每次温月来空园,倒有大部分时间是教我这些的。
"喏,你看这里......这里这样一算就看出问题了......"
抓起笔在一张纸上刷刷地写了十几行数字算式,温月指点我道,
果然,温月这么一说,我就发现确实错了,重新拿起帐本核对起来。
温月见我又丢下他,只是撇撇嘴,干脆趴在书桌上侧过脸看我仔细核对着帐本,
温月在空园里呆了大半个月,一直不见段儒心回来,除了一个月前的那封无事勿念外,也没再有什么信,
于是决定不再等了,隔天走人,
当我听到这个消息时,愣了一下,但马上反应了过来,似笑非笑地说,
"温少终于耐不住寂寞了,"
温月贼笑着靠了上来,他敢这么放心,是因为貂儿今早回山里玩去了,
"小衣儿,你可是舍不得了吗?"
白了他一眼,懒得理会他的疯言疯语,
不过说实在的,心里听到他要走时,确实慌了一下,这温月也心细,晓得师父和楚叔都不在后,还特意留了大半个月,这是以前从没有过的,
就算以前师父在园子里时,他也只是待个三五天就走了,
虽然我不承认,但是有他在,我确实心安了不少,如今连他也要走了吗?
楚衣-04
"你要走便走吧,别在这胡言乱语。"
温月轻轻地将头抵上我的肩,笑得一抖一抖的。
"你呀,真是块木头......"
有些不解地侧过头,想问问这人干嘛老是说我是木头。
还不及动作,亭子外急急奔进了个仆人。
"楚少爷,主人和楚管家到门口了。"
什么?我再也顾不上刚才想要问些什么了,一把推开温月跳了起来直冲门外去了。心里满满的喜悦、开心。
师父回来了......师父回来了!
雀跃不已地奔出大门,正好瞧见师父下了马,但是却不是走向大门,而是转向后侧的马车。
马车?我记得师父出门时没有马车呀,停下了脚步,疑惑地顺着师父的步子看向马车。
只见师父撩起帘子,然后,从马车里伸出了一只手,一只女人的手。
纤细白皙的小手搭上师父的大手,红绣鞋,月白裙,从马车里出来的是位纤细婀娜的女子。
长得极美,是我见过最美的女子。
那女子微仰首对师父报以一笑,师父也回以温柔的笑。
刹那间,我只觉得脚步一踉,师父笑了,而且是那种柔情似水的笑,笑地所有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他眼底对那女人掩不住的温柔和浓浓的爱意......
一只温暖的手扶住我的背,止住我不自觉的后退。
温月慢了一步,才赶到就看见我煞白着脸连连后退,又顺着我的目光看一眼门外,温月心下了然。
"楚衣,你师父回来了,去打声招呼吧。"
我茫然地回头看了眼笑得温柔的温月,打招呼?我连看一眼都不想再看了,那里还说得上去打招呼?
"楚衣,温月,这是羽竹,我将要过门的妻子。"不等我回过神来,师父的声音已经在我身后响起了,一贯冷冷的语气里掺进了丝柔情。
许是我的脸色太过于怪异了,温月宽大衣袖里的温热手掌担心地悄悄握上我袖里冰凉的手。宽大袖摆遮掩了这小小的动作。
温月鼓励地握了握我的手,这个动作些许给了我些转过身去的勇气吧。
不管是怎样,我终于还是回了身面对着师父。
"徒儿恭喜师父,恭喜师娘。"
羽竹羞涩地垂下了头,嫣红的脸颊甚是好看。
"楚衣,羽竹也累了,你去让人在落云阁准备间房吧。"段儒心见状体贴地将话题带开。
点点头,我迅速转过身离开,假装没看见师父看着羽竹的眼神里的怜爱。
身后,"段冰块,那我们待会再聊,先走了。"温月朝羽竹点点头,匆匆丢下一句话,就追着我离开了。
"儒心,楚衣是不是不喜欢我?"羽竹微拧着眉,轻轻咬着下唇不安地看着段儒心。
在一旁已站了有些时候的楚叔这时笑吟吟地说,"羽竹姑娘,您别多心,那孩子不爱说话的,而且第一次见了姑娘,许是害羞多了些。"
段儒心轻轻点头,"楚衣是那性子,不是对你。"
羽竹见两人都这般说,不好意思地笑笑,知道楚衣不是讨厌她也就安下心来了。
温月好不容易才在落云阁门前追了上来。
"楚衣,"
"我还要去做事,温大少请放手吧。"我被温月拉住,有些不快。
"楚衣,心里不舒服就说出来好了,别憋着。"
"我没有不舒服,温大少多心了。"
我淡淡地回着,一边使力想将手抽回。
"哭丧着张脸,像只被抛弃的猫儿,有谁会信?"
被抛弃的猫儿!?我火大地用力甩开温月的手,冷了脸,
"温大少,我这副样子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大少爷要看不舒服,你可以走啊!我又没捆着你让你看,你爱走哪走哪去!"
温月不以为意地温柔抚着我的头,柔声道,"我并非这个意思,你知道的。现在你去找貂儿玩会儿,这里我会处理好的。"
他说那话有没有其他的意思,我又怎会不知?这次我竟然失控了,还是在他面前,我,我......
有点不知所措地看着温月,他知道我这是在迁怒于他!?他为什么不生气呢?
"别说了,快走吧。"温月把我往后山的方向推了推,挥手让我快走。
呆然地走了几步,我突然又折了回去,低着头对温月说,"师父就要大婚了,我再住在落云阁就不大方便了,我想搬去你现在住的枫影轩可好?"
温月见我又回来了,楞了下,等听清楚我说的话,不由笑开了,"怎么不好,你要搬来我自然是高兴的。"
我低低地留了一声"谢谢"就跑开了。
后山很大,但他们不知道的是貂儿从来不住在这儿,貂儿去的都是几座山之外的地方,也只有那里才是真正的人迹罕见,如貂儿般警惕多疑也才能安身。
在后山胡乱逛了会儿,找了棵葱郁的古树,高高坐着,
依着高大的枝干,我悠悠荡着腿,
和师父待在一起太久了,久到,忘了师父也会娶妻,也会组成家庭。
以师父的个性,他一定会对羽竹姑娘很好的,其实看师父现在的样子也该知道的,
但是心里好难受,堵的慌,
我不想......不想师父娶妻的,不想呀......
掩着脸,遮去一切不能出现的情绪,我靠着树干,在双手的遮盖下无声地尽情宣泄着痛苦和悲伤,
过了许久许久,我终于放下手,仰靠在树干上,遥望着天际。
一番宣泄后,我平静了许多,也能够静下心来思考了,
一直以来,我都仰慕着师父,我从没想过儒慕之下还有其它,直到今日,我才恍然自己心系何处,只是......苦涩地闭上眼,安慰自己,这样不是很好吗?同为男子,又是师徒,怎么样,都不会有什么结果的,与其将来被师父唾弃,现在这样,彻底地绝了我的心,是最好的了,
不断地劝戒着自己,告诉自己不要再想了,我努力地将思绪转移至其它地方
不知道小羽过地怎么样了,两年了,小羽除了托人送些家乡特产外,没有只言片语,再也没提回来的事,难道是家里出了什么事?还是他后悔了......
也是,自由身的贫困也好过受人奴隶的温饱,他能记得我这个楚哥哥,我就很开心了,过几天问一下楚叔小羽家究竟在哪里吧!该去看看他了......
我也该回去看看爹和弟弟们,看看七年未见的小五了,看看美丽却短命的娘......
虽然爹将我卖与了贩子,但我能理解爹,而且我被卖总比年幼的小五受罪好。所以我从没怪过他。
自小和弟弟们相比,爹就不大疼爱我,其他的弟弟也不太愿意与我亲近,除了娘和小五,我其实并不十分依恋那个家......
相较之下,空园更像我的家一些,只是......现在,我不想再待下去了
南方出了这么大的事,向楚叔和师父要求去南方吧!待个几年,应该就没事了吧!,应该可以的......
直待到快天黑了,我才整理好自己的情绪。
从山里回到空园,温月果然把事情都办好了,对他感激地笑笑,温月回了个不用的眼神,不管他怎么想这份人情是欠下了。
晚饭后楚叔来告诉师父下个月十二就是黄道吉日,很适合办喜事。
段儒心微一沉吟,便同意了。
下个月十二......只有二十天的时间......
温月笑得痞痞地对段儒心说,
"段冰块,我明儿就得赶去给你准备贺礼,把小衣儿借我吧?"
段儒心有些不解地看了温月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