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那一天,"幸村望着属于他的球拍,"它的弦,断了--属于我的弦,断了。那个声音好嘶哑,我听到了它的哀鸣......"
"不要说了,精市。"真田将幸村手中的球拍夺过来,放到身后,"安心做手术吧,不会有事的。明天的比赛有我在,没问题。"
月光洒在两个人的身上,朦胧,医院天台的长椅后,两个相拥的影子融成一道,在地上留下长长的阴影。
次日,幸村进入手术室的同时,真田与越前的比赛开始了。人世间本来就有很多不尽人意的地方,两全其美固然好,但是又有几回能遇到这等好事?命运最终选择幸村--手术成功。然而立海大输给青学,帝王输给了王子。
这等耻辱的事真田无法向幸村交待,不仅失去了立海大常胜的牌子,也违背了与幸村的约定。那一晚,他在自家的道场里挥了整夜的剑。
翌日晨,真田召集网球部正选到医院看望部长。每个人的表情都很严肃,幸村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他还是露出笑容,轻松地说了一句:"就是一场比赛而已,既然结束了就放松地玩几天吧。"队员没有反应,因为不敢--帝王没有任何表示。幸村苦笑:"为什么你们见到我都不能笑一笑呢?真的没有其他事了?这样的话弦一郎留下来陪我,其他人可以解散了。"
许久,切原第一个有反应,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部长还是这么温柔。"其他队员也陆续放松下来。和幸村聊了聊学校里有趣的事,继而都退出房间。
"弦一郎......"
"精市......"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等待对方的话,今天的第一次尴尬。好在几秒之后真田再一次开口了。
"弦断了可以换新的。"他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幸村的病床旁边。
"但是新的又要花时间磨合,在这段时间内它的声音是嘈杂的,除了我以外,没有人能欣赏它。"
"如果你是断弦,"真田将手术前一晚幸村拿的两副球拍放到他的手里,"我愿意做听弦。"
窗外吹来暖风,白色的纱帘随之微微飘动。幸村长而卷的发丝抚摸着他惊讶的面容。楼外的树叶沙沙作响,伴随着一声温柔的"谢谢"消失在无际的天空中。
刚做完手术,需要再调整一段时间。在这些日子里,真田每周都会来医院三四次,有时放学早过来看看,最经常的是在周六。
风和日丽,晴空万里,又是一个不错的周六。真田依旧那身行头--黑色网球帽、立海大网球部制服、肩背网球包。路过花店的时候买了一盆百合,然后继续向医院走去。
幸村喜欢园艺,真田是知道的,所以每次去的时候都会带些盆景之类的东西。
上楼,敲门,开门,动作连贯,没有犹豫。
"你来了。"幸村坐在床上,手里捧着《美术》杂志,"今天是百合?"
"嗯。"真田走到阳台边,把它放在上次拿来的郁金香旁。花盆里的土微湿,刚刚浇过。
"弦一郎,你过来一下。"
真田斜坐在床沿上,一把搂过幸村。
手里的杂志往前翻了几页,停在一张摄影作品上。蓝天白云下的湖水平静得像一面镜子,远处的草原、山脉,近处的花朵,给人清新自然和谐的感觉。
"有机会去这里就好了。"幸村把头微微靠在真田的肩上,"你觉得呢?"
"这里是哪?不知道具体地点怎么去?"
幸村合上书:"呵呵,也是。算我没说好了。"嘴上这么说,但心里还是不服气。难道就没有和那里的气氛很像的地方了?
"等考完试后一起去。"真田随手拿起那本杂志翻了翻。
"嗯?"水蓝色的短发轻轻滑在对方的脸上。有点痒,随手拭一下:"以前去过一个地方,在那里可以让心静下来,到时候带你去。"
"嗯。谢谢。"握住真田的手,幸村让他的双臂环绕着自己。
几日后出院,两个人一起去专卖店。趁着老师傅为球拍上弦,一起到外面散步。
在露天冷饮店前找个位置坐下,阳伞在圆桌上方。真田买来两杯冷饮,快到夏天了。邻桌的两个小孩子玩闹着,一会互相追逐,一会停下来猜拳或是补充体力,看起来很快乐。幸村微笑着注视他们:"很羡慕啊。"
"为什么?"真田看了看幸村,又看了看两个孩子。
"天真无邪,纯真的友谊。"
真田没有说话,他知道幸村这样说的意思。他们之间的关系超越了普通朋友,对于真田这种保守的家庭,决不会允许有人与同性相爱,幸村家虽然好些,但恐怕也不会有人真心祝福这种爱情。还在犹豫,但是一次又一次的暧昧使两个人没有勇气拒绝对方。
从专卖店取回球拍,到街头网球场试用。简单热身,球被真田抛起,不轻不重地击出,幸村挥拍,声音嘈杂。球落到地上,弹起,真田再次击球,黄绿色的物体再次准确地落到第一次的位置,弹起,幸村挥拍,声音有了轻微的变化......
暑假到来,真田答应过幸村带他去那个地方。早上,两人在车站见面,幸村看到真田的旅行背包有些差异:"要住很多天吗?"
"3天,以前去那都是住3天的。"
"需要帐篷之类的?"他又看看背包,虽然好像很满的样子,但是装个帐篷要占大部分地方,再带些别的东西空间被压缩的未免太小了。
"你不用担心,我都安排好了。"
姑且这样认为吧,幸村苦笑,自己还以为晚上就能回来,只带了一天的吃的。
列车开过城市,到了郊区,又到乡下......幸村早已靠在真田肩上熟睡。
下车后两人又徒步走了很长的路,穿过树林,到了一片长满杂草野花的湖边。真田放下旅行包,从里面拿出帐篷。幸村望着远方,微风吹来,深呼吸,感受一下清新的空气。
"我这几天还要练书法和剑道,跟家人说的是这个理由。"真田到幸村身边。
"嗯,没关系,"幸村微笑,"你能带我来,我已经很高兴了。"
湖水微微泛起波澜,起风了,幸村轻轻抚一下被吹乱的发丝。
每当真田要练习的时候,幸村都会在斜后方静静地看着他。有一段时间突然想学书法了,真田都会手把手地带他写。晚上两个人躺在草丛中,仰望星河,聊聊身边的事。这种感觉是再好不过的了,希望永远能这样平淡,这样闲适。
3天短暂的野外生活结束后返回城市,真田和幸村经常约会,有时在一个僻静的胡同里就会拥吻,这也是给他们带来麻烦的因素。在一次约会结束后,真田回到家,全家人坐在一起谈话。祖父拿出一个信封,里面的照片掉出来,大约是五六张,都是他和幸村的暧昧动作。
"你们交往几年了?"祖父低声问。
真田很快扫视这些照片,最早的一张是在国一的冬天拍的。"一年多。"
"下周出国。禁止你在这段时间出门,不准打一个电话!"祖父收好照片走出房间,其他人也陆续跟出去。房间里终于只剩下真田一个人,他疲惫地靠在墙上,要怪只能怪自己爱上了一个同性。
幸村家也收到了这样一些照片,父亲递给他:"想清楚自己是谁!"
回到房间后幸村仔细研究,这种角度是偷拍的,很有可能从国一他们就被监视了,但是有谁跟他们过不去?不愿再想,拿起电话拨给真田。说话的是祖父,只是短短的几秒,幸村低下头,无力地把话筒放下瘫在床上。"弦一郎......我们怎么办?"似哭非哭的语调从幸村嘴里飘出。
也许就这样结束了,......不被祝福的爱情还是结束的好。真田被送到英国,幸村之后也转学了,据说搬到了别的城市。在曾经共同生活过的这个城市的最后一天,两个人都把手机里唯一的快捷键和那个人的号码一起删除,也许,当初就不应相遇。
终于到了能够决定自己人生的年龄,一个偶然的机会,两个人在夏威夷的沙滩上相遇了,他们没有说话,即使知道对方是谁,叫什么名字,曾经和自己是什么关系......走过对方身边的时候竟没有一丝犹豫,半步都没有停下......
过去了就过去了,曾经的恋人现在连朋友都算不上,彼此只是熟悉的陌生人。
如果自己挚爱的人离开世界,想念他可以到他的墓前倾诉,那是寄托。如果两个人反目成仇,即使成为敌人也可以痛快地打一架,无非是多受些伤多流些眼泪,至少对方留意自己的存在。然而爱人健康地活着,相遇却无视自己,当自己是陌生人,那是怎样的悲哀!没有寄托,有太多想说的话要告诉他,他却不想听,那种被对自己重要的人冷漠的感觉......也许是人生中最悲哀的。
他们的相遇也许真的是一个错误,命运很喜欢跟人开玩笑,只是这个玩笑对于他们来说成为了终生的遗憾......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