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GL）————玉浮尘

爱上一个天使的缺点 用一种魔鬼的语言
上帝在云端 只眨了一眨眼
最后眉一皱 头一点
爱上一个认真的消遣 用一朵花开的时间
你在我旁边 只打了个照面
五月的晴天 闪了电
有生之年 狭路相逢 终不能幸免
手心忽然长出纠缠的曲线
懂事之前 情动以后 长不过一天
留不住 算不出 流年
(哪一年 让一生 改变)
遇见一场烟火的表演 用一场轮回的时间
紫微星流过 来不及说再见
已经远离我 一光年

在杨絮纷飞的时候，回到了久已不见的校园。
路两旁的笔直梧桐，飘摇如故。
新的宿舍楼代替了老旧的三层的红砖黑瓦，也模糊了曾经树影掩映下的怀旧味道。
坐在新的操场看台上，想着曾经黄土漫天的体育场，想着那些逝去的青春飞扬。
静静的，直到落日西沉，球场的灯光亮起，梓依依然坐在那里，回想--
那一年，让一生，改变。

梓依出生在北方一个小村落，父母是因文革而留在小村子里面教书的，在小村子里，算是知名的有学问的人。那时的人，读了小学就算是很有文化的了，更不用说梓依父母这种读过大学的人了，就像是旧时候举人、秀才什么的级别了。在北方，文革的痕迹没有那么重，很多人逃难似的，走到了称为北大荒的地方。梓依小时候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印象中，有漫天的飞雪，落的有小小的梓依那么高；有鸡蛋大的冰雹，打坏了很多的庄稼；去麦田里给收割的大人们送水时，路边的白杨树；收成时，一望无际的庄稼地......父母在梓依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教她读书写字，她也不似一般的农村孩子那么到处玩耍，调皮捣蛋，童年，她几乎没有朋友，没人会和梓依一样读着唐诗三百首，练习写字。农村的老人们，喜欢讲古--类似说评书的人说故事--梓依和比较大的孩子一样，也很喜欢听，听着听着，梓依迷上了历史故事。

8岁时，她随着父母亲来到了一个大一点的小镇，开始上小学。梓依不爱说话，朋友不多，总是安静的看着书，如果沉浸在书的世界里，有时她会忘记吃饭。在学校，她是比较乖巧的，好好的听课，好好的写作业。老师是喜欢这样的孩子的，很多年之后，老师都还会记得那个三年级就转学走了的乖巧女孩。文革结束后，在梓依被称为少年的日子里，梓依跟着父母总是从一个地方转到另一个地方，认识一些人，熟识了，分别，然后忘记，接着又认识了一些人，熟识，然后分别之后再次忘记。梓依换了很多的学校，直到高中。

梓依养成了习惯，总是每天早早上学，放学就回家，生活很是简单。换过很多学校，她在同学中，一直是很受欢迎的，尽管不与大家一样谈论八卦新闻，不经常与大家到处去玩，很安静，但是和她在一起，总是很安心，她会细心的听着女孩们的诉说，鼓励或安慰她们。梓依并不是那种让人眼睛一亮的美女，只是长得很白净，看起来很顺眼，很舒服，而且有着不符合年龄的总是很沉稳的气质，又不让人觉得故作老成，很温和的感觉，让人想依赖。梓依仍然很喜欢看书，名著、通俗小说、漫画什么类型的都有，最喜欢的，还是历史类的书，她不会嫌这些枯燥，反而觉得很有意思，很吸引人，似乎里面的魔力远远大于去和同龄人玩游戏。

梓依18岁，高二。

四月，在南方，可以描绘出美丽的人间四月天，莺歌燕舞，北方，还是少见绿色。偶尔刮着大风的天气，吹得漫天的沙，或者风大的可以吹落阳台上的窗户。燕子也是来得很晚，就在草刚刚冒出一点尖来的时候，如絮来了。如絮很漂亮，长着大家喜欢的瓜子脸，大大的眼睛，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笑起来甜甜的，1.65的身高，在女生中很是显眼。这个转学生，很快成了大家的焦点，在平淡的高中生活中，给大家添了一点别样的谈资，这样靓的一个转学生，很快的，在一个星期内成为了大家公认的校花。如絮很开朗、健谈，爱好运动，总是能找到话和大家说。自从在第一次篮球课上，如絮展现了她不错的球技之后，大家对她的谈论越加的多了起来。很多女孩子找她，希望她教教她们，有些男孩子则找上来希望能一起打球。这些关于如絮怎样受欢迎的话，梓依是听同桌晓波说的。梓依对她也是很好奇，自己也曾经有过这样的转学经历，却从来没有这么受欢迎过。但她就是那样淡然的一个人，只是偶尔问两句，也不多说。有时候，也会看着如絮和大家一起玩游戏或是打球的身影老半天。她与如絮也是没说过什么话的，平淡如水的同学关系持续着。

如絮因为很开朗，篮球打得很好，和同学们很快打成一片，加上漂亮，更加的吸引人的目光。不久，就听说如絮的同桌--罡开始追求她。罡也算是班级里的帅哥，被大家戏称为‘班草'，学习成绩很好，也爱好篮球运动，整日面对着这个球打得不错的开朗美少女，男孩心动了。在高中，这个少男少女们情窦初开的年纪，朦胧的爱恋被大家讳莫如深，悄悄的谈论着。单纯的彼此爱慕之心，像是纯洁的百合花，美丽的开放，吸引着大家的目光。在大家的暧昧、玩笑的目光中，常常看到与平时慷慨激昂不同的，羞怯的罡，等在如絮放学回家的路上，陪着他走那段不长的共同路过的路。爱慕如絮的，不止罡一个，有着蠢蠢欲动的朦胧情怀的，也不只是他一个。大家的动静，自然是被老师们看在眼里，仿佛是如来佛，少年们的举动他们了然于心，结果当然是极力的阻止，尽着"为人师者当阻止早恋"的职责。于是在五月，丁香花开的正盛的时节，老师来了一次重新排座位的活动，希望起到一点作用，也算是煞费苦心。对此，晓波自是伤心了一下，不过她成了恒的同桌，难免高兴多一些，晓波喜欢不怎么说话做事认真的恒，梓依是知道的，也打趣的恭喜了晓波，惹的娇小、可爱、八卦的晓波红着脸追打梓依。而梓依和如絮成了同桌。把美女放到女生的边上，少了很多麻烦--也许老师们如是想。

梓依坐在教室的中间位置，平时不张扬，也不惹人注目。从来不主动地举手回答问题，在老师不注意的时候，经常打瞌睡。如絮则好像什么时候都是很有精神的，总是笑着看偷偷睡觉的梓依，然后在她耳边说：老师来了！梓依也不生气，对着如絮笑笑，然后接着找周公下棋。课间，两人谈论几句，说着天气，说着晚上看了什么书、什么电视，说着班级里谁谁讲了什么笑话，谁谁偷偷喜欢谁谁被大家知道了......大多数都是梓依在听，晓波有时候也会掺进来，说得最多，梓依则做着安静的听众，听着如絮应和的东聊西侃。
如絮打篮球的时候，总是央着梓依去观战。梓依会在一边拿着水杯，微笑的看着赛场上充满活力的如絮，休息的时候，如絮会跑过来问打的怎么样怎么样，拿过梓依手中的水杯，喝个痛快，然后在梓依的鼓励下，接着上场奋斗。两个不同的女孩子，单纯而快乐。

梓依家离学校距离比较远，每天骑车要走二三十分钟。父母在多次搬家，生意由小做到大之后，梓依17岁时，离婚了。父母离婚时，梓依很平静。面对和自己谈着离婚的父母，梓依只是说，给我足够的生活费和学费就好了，你们不用担心我。梓依留下了正在住着的房子，简单的独门独院的二层小楼，一个人住在了这里。父母分别到了南方的不同城市，开始了不同的新生活，留给了她30万。

对于他们的离婚，梓依没有什么激动的反应，她觉得那是父母的事情，不相爱了，那就分开吧，而且分开比较好吧。在那个年代，相亲而在一起的比较多，而且有些是父母之命，梓依没有问过父母是怎样的情况，但是多年来他们相敬如宾的样子，梓依是记在心里的。父母慈爱，女儿乖巧也算是一个美满的家庭了吧，如果能够去追求梦想中的幸福，那也不必留恋这虚假的表象，幸福终将是自己才能够深刻体会到的东西，别人眼里的幸福，是别人的想法，不是自己的。他们还年轻，可以去追求想要的新生活，梓依觉得没有理由阻止，也不想阻止。她相信父母是爱她的，父母也相信她，于是放心她一个人留在这里。做生意多年的父亲仍然没有退掉曾经浑身上下的书生气，颇有过去儒家门生出世的味道，父亲曾经问梓依想在哪里读书，她想，就留在这里吧，反正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想去，这里也没什么不好，在东北快二十年，也有些习惯了。人有时候习惯了就不想去动，无论是否有更好的。父亲也就随她，说："你想去哪里告诉我们，我们帮你"，然后走了。母亲脸上仍能看出年轻时的风采，干练中透着女性的温婉，有些担心，最后还是屈从于梓依的坚定，留下了"照顾好自己"的话，走了。

在那之后的这一年多里，梓依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早餐到附近的小吃部去吃，慢慢的也和老板比较熟识，午餐在学校附近吃，晚上有自习的时候也在学校吃了晚餐。周末偶尔自己做点饭菜，周围的邻居大妈也会热情地招呼她过去做客。家里虽然是二层的小楼，却不大，梓依都是周末自己打扫的，没有按照母亲的建议雇个人来照顾自己起居。院子里的花花草草梓依也会经常关照爱护，梓依喜欢夏天有树阴，有花香，舒缓的轻音乐回响在院子里，呼吸清爽的空气，梓依觉得那就是一种幸福。邻居的老奶奶总会感慨怎么留小女孩自己一个人生活，经常会关照一下她，梓依倒是不觉得自己一个人不好，轻松惬意，随心所欲。人生如果不能够让自己快乐，那么这短短的几十年过去了，走到尽头的时候，自己会有多少的后悔啊。
有时候，梓依也不禁会想，其他人的日子是怎样过的呢？

家附近有个公园，梓依会在天暖的周末晚上偶尔去走走。周日，她去了公园。五月下旬，天气很不错，没有什么风，梓依开始坐在常坐的位子上发呆。柳树已经长出新叶，很多麻雀欢快的叫，很多孩子到处奔跑玩着警察抓小偷的游戏。天快暗下来了，三三两两的人开始回家吃饭，北方快要到六月的天气，只能说的上是春天，乍暖还寒。梓依觉得有些凉，又懒得动，便多待了一会儿。多年以后，梓依想，如果那时起身走了，或是没有好奇呢？是不是一切终将不同？

冥想的梓依依稀听到附近有啜泣的声音，不知怎的，没什么好奇心的梓依朝着声音走了过去。她看到有个人抱膝坐在树下，靠在树干上，听到声音转过头来，削薄的短发滑过脸颊，夕阳映着的脸上挂着泪水，沾有泪珠的睫毛衬着闪亮的眼睛，迷惘的眼神望向梓依。是如絮！梓依觉得，从来没有过的心疼感觉弥漫开来，走上前去抱住她，轻声问：怎么了？

如絮大声哭了出来：我爸爸死了。梓依对于一个与己无关的人的死去是没有什么感觉的，但是她因如絮的伤心而不舒服。她跪在如絮身边，把如絮抱在怀里，抚摸着她的背，安慰着她，直到如絮哭累了安静下来，直到周围只剩下昏黄的灯光和虫鸣声。
我送你回家吧。
嗯。

梓依知道了如絮是爷爷奶奶抚养长大的。如絮的母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因病去世了，而父亲一直在各地奔波工作，很是辛苦，这次因为交通意外昏迷2天之后就与世长辞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使得如絮年逾古稀的爷爷奶奶更加苍老，爷爷也几乎因受不了刺激，心脏病发作跟着去了。如絮不忍让老人家更加担心，也不敢在他们面前太过伤心哭泣。虽然和父亲聚少离多，如絮还是很尊敬、很爱父亲。篮球就是父亲教给如絮的，也许是因为父亲教会她打球，她才那么喜爱篮球的吧。

如絮请了假，关于父亲的丧事，她也没向其他人说起。梓依惦记着她，在下一个周末去看望了她。父亲的去世，让如絮的生活发生了很大的改变，由于经济问题，她的生活成了伯伯、叔叔们争论的焦点。尽管爷爷奶奶疼爱她，但是他们毕竟年纪大了，也需要儿女们的赡养，而且又有病，很难兼顾到如絮。如絮的父亲留下的积蓄不多，高中读下来不成问题，但是如果读大学的话，以后的生活就有问题了。以前，总是几个儿女每年给老人家一些生活费，勉强的照顾着。现在，既要照顾老人又要兼顾到如絮，负担一个高中生，对于叔叔伯伯来说也是很不愿意的。在传统的观念里面，女孩子是将来嫁出去别人的人，再说，终究不是自己的女儿，怎么也不会出那么大的力气去抚养的。不好明说不想的众人，推脱着，说着希望了解他们的难处。

自己生活吧。梓依对如絮说。如絮诧异的看着梓依坚定认真的眼，想了想，最终点了点头。

亲情的凉薄不是如絮可以控制的，现在成了大家的负担，也不是如絮想要的。如絮有自己的骄傲和自尊：18岁，算是成年了，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以后的路，我会为我自己负责。
于是，在五月末，如絮接受了梓依的帮助，搬进了梓依的家，开始了新的生活。
第一天，如絮是在梓依的怀里哭着睡着的。在众人面前的故作坚强，瓦解在梓依轻轻的一句：哭吧，我陪着你。

如絮依然与大家如常的相处着。同学们关切的询问了如絮为什么请了假，她只是说，家里出了点事情。只有单独面对梓依的时候，如絮才会现出内心的脆弱。如絮毕竟是坚强的，在梓依的照顾下，如絮已经能够自然的面对父亲的去世，叔伯们的假意了。有时如絮也会在梓依的陪伴下仔细地看着父亲的遗物，用过的工具，看过的书，写给自己的信，记过的笔记。想起什么的时候，也会轻声地对梓依说着记忆中的父亲，自己的思念。"把人记在心里永不忘记，是对一个逝去的人的最大的尊敬，"梓依对如絮说，"你的父亲会永远祝福你。"

课堂上，两人一起努力的学习面对即将到来的高考，面对难解的题目，两个人相互讨论，有时也会争论一下，对于如絮不喜欢的文史类科目，梓依尽力哄着她似的让她更加轻松的记住，梓依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耐心的给别人讲解过，也从来没把学习看得这么重过，以前，梓依总是觉得反正无事可做，那就学习好了。操场上，有如絮打球，一定会有梓依拿着水和毛巾的身影，如絮麦色的肌肤有着健康的光泽，阳光下些微泛红的头发随着跳动的身影飞舞着，有时，梓依会看得发呆，如絮进球的时候，会快乐的向梓依比一个胜利的手势，开心地笑着，中场，如絮自然的接过水喝着，一边让如絮给自己擦汗，一边听着大家对接下来比赛的计划。周末，两个身影一起清理鲜花盛开的院落，把音乐放到最大声，也不管是否吵到了邻居，然后哈哈大笑的看谁清理的动作比较快。两人也会对房间的布置作一番品评，然后动手弄来弄去......

岁月在温馨的气氛中流过。如絮的热情欢快，梓依的温和沉静，两者的相处，使得同学们想起时，都会莞尔一笑：一对好朋友！

面对高考，梓依选择了如絮喜爱的学校，最后两人考入了同一所大学。

梓依曾问如絮，喜不喜欢罡，如絮说罡只是同学而已，一起打球还不错，梓依你有喜欢的人么？梓依笑言：有啊！惹的如絮眼睛发亮的问着：是谁？是谁？我喜欢你。梓依用温柔的眼静静的看着如絮，如絮则过去搔梓依的痒：不说实话？静拿我开心来着！两个人接着笑做一团。

对于梓依，那个在1995年5月21日出现在夕阳下哭泣的如絮，永远留在了心里。也许就是那一眼，使如絮在梓依心里成了与众不同。梓依是知道自己喜欢如絮，用着想呵护疼宠的心情的。梓依也曾经迷惑，是不是因为她很吸引人所以有这种错觉，但是当第一次看着如絮的睡脸，忍不住吻了如絮的时候，梓依就知道她爱上了这个漂亮有活力，坚强而又脆弱的人了。梓依想得到如絮的爱，又小心翼翼的害怕如絮得知后的离去，她想守护如絮灿烂的笑脸。也许是注定发生的吧，梓依如是想，就让我用一生来追随守护她吧。

也曾有人追求过梓依，都被梓依拒绝了，以着高中不想恋爱的理由。梓依身高一米六，不胖不瘦，留着一头飘逸长发，长的不特别亮眼，不过让人看着很舒服。梓依从来不想成为大家瞩目的焦点，只是想安静自在的过着自己的生活。梓依曾经想去杭州读大学的，想去看看西湖，看看断桥，想去感受那里的人文气氛。如絮想到北京去，她的父亲待的时间最多的地方，于是梓依选择了和如絮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