祉水似终于受不了内心的折磨,在松开我的手同时,一下子扑上,紧紧抱住我,用他上半身的重量压得我动弹不得。"不,我不放手,我不想再看到一次你在我手中几近消失的样子!"
我知道自己重伤的样子一定是深深刺激了祉水,看着他如此宝贝我,我心中泛着甜蜜的滋味。他果然是无可自拨地爱上我了呀!我满意于内心再次得到答案,也愧疚于被如此戏弄了的祉水,所以我用双手环上祉水的背。我感到了祉水在我怀中的疆直,我轻声地笑。
"不想失去我,就和我一起离开吧!"
祉水不动也不语。
"我知道有一个地方可以治好我的病,但一定要快点,因为我也不知道自己这身子还可以支持多久!"
祉水从我怀中起身,用手肘支着床,与我的眼近距离接触。
我灿烂地笑:"祉水,这么多年的朝夕相处,岑又怎会不知你对我的情意,只要你不嫌弃岑为妖魔鬼怪,岑今生定不负你!"
"我不信岑是什么妖魔鬼怪,就算是也是世上最好的,最善良的妖!"祉水急着表示自己对我身份的不介意,然后兴奋地吻上我的唇。
是如何的命运让我俩有今世的纠缠,似躲不开,逃不掉。唇舌相交间满是十五年前初识的过往,那回眸相对的微愣,那心中无限感慨的今世终相见。也许我俩是前缘早定,注定今生有着缠绵;也许前世我是欠了他,所以今世我才不得不放下修行,只想与他生世相守。
我的离开来得匆忙,支着病弱无力的身体,在祉水的掺扶下,我来到大厅向寒老夫人及寒大公子祉风辞行。
"先生,你病体未愈不如待痊愈了再走也不迟!"寒老夫人如此归劝我。
"谢谢老夫人关爱,只是岑此行十分紧急已没有时间再耽误了!"我坐在椅上与老夫人对答着,身边的椅上坐着祉水,对面坐着祉风,玉泱则始终站在我的身侧。
"那--"寒老夫人还有迟疑。
"娘,"祉水适时开口了,"岑与我多年相交,情投意合,今日岑有要事,身体欠佳,我誓随他同去好保他周全!"
"对,奶奶,玉泱也要同二叔一起去好好照顾师父!"
"这--"寒老夫人失措地与下座的长子祉风对视一眼。
"嗯,祉水,家中还有许多生意有待你的处理,你这样去怕是要一、两个月的时日,我担心--"祉风咳了声,引起大家注意后,起身想阻止祉水的同行。
祉水却不为所动,笑得对答:"大哥,家中有你坐阵有何不放心,再说我与玉泱此去又不是不回,何必如此担心!"
"我是担心--"
"还望娘与大哥成全!"
祉水的坚持终于还是让寒老夫人与祉风退步了。在告辞寒家人,走出寒府时,我隐隐感到走在我身边的玉泱的不快。回首再次看看生活了八年之久的寒府,心中已不再有任何留恋,此去只怕是再也不会回到这个地方来了。我与祉水对望,看到他对我坚持地笑,我心中唯一的担心也消失不见。在玉泱的掺扶下上马车去了。
车外有着送别的人,玉泱与寒老夫人谈着什么,而后走向自己的父亲,从我的角度只能看到玉泱隐隐的侧脸,其上的苍白让人心怜,只见他恭敬地对祉风行了个大礼,得不到为人父该有的反应后,他垂着头,走向马车。祉水反而与祉风谈着话,不时见祉风的手搭上祉水的肩,眼睛瞟向这边,好似在仔细交待着什么。祉水不时点头,然后在交谈结束后,他踏着轻快的步伐走向马车。
"要走了!"坐在车夫座上的祉水把头探入了车内。
我坐在软而舒适的车内,对着祉水点点头,眼神一瞟看向玉泱,祉水对我摇头表示没什么,而后我点点头,"嗯,那么走吧!"
此去"鹤泉"路途遥远,而且人间仙境也不是一般凡人可到的,躺在车内我只期望着一切可以顺利。车已出了杭州城,起初我还可以欣赏一下窗外美景,不久,只觉身体无比倦怠。还好祉水为我设想周到,生怕我这病人有个什么不舒服,所以车内设的也是软床软枕。轻轻躺下,放松的身体慢慢陷入沉眠中。
由于马车的颠簸,我一直睡得不是很好,路好走一点时,才睡得沉一些。我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被抱在祉水怀中。
"你醒了!"他在我头顶轻语。
"这是哪儿?"我睡眸半睁。
"客栈,今晚我们就在这里休息,我看你脸色十分差,一定是路上颠簸,无法好好休息吧!"
说着,前面带路的小二已经把我们领入了一间上房,"客官慢用!"小二礼貌了一声,然后带上门出去了。
祉水很轻柔地把我放在床上,为我盖上被,"你先睡一下,我去吩咐一下店家弄点吃的!"
"玉儿呢?"我在祉水将走时拉住他的手追问,直我醒来就不见玉泱的影。
祉水对我无奈地笑,"一天到晚都是你的玉儿,让我听得都心生嫉妒呢。放心,玉儿就住我们隔壁,不会有事的!"说完他带上门也出去了。
能有一张床让我虚弱的身体休息的确是再好不过的事,唉,想想往日有飞天彻地之能时的轻松自在,当时只怕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也有如此体虚的时候吧。都怪那日不计后果地与法亦生死相搏,真元急耗,此时以我的身体状况,能保住一条小命已是不易,哪还有半分力气再施展什么法术。
沉沉睡去间,祉水似乎来叫我吃饭,我摇着头说不要,他也不理,强着喂了我些什么,身体太过疲倦,所以我也没有太在意,只是身体一直微微地发着冷,直到后来才被一团火包围才慢慢热了起来。
午夜梦回,我幽幽地睁开眼,恍惚自己身处何地的时候,我看到自己身边一个太过接近以至呈放大效果的脸。祉水怎么会在这里,而且还睡在我身边?想起身,这才发现自己被牢牢琐在祉水的怀中,那就是给自己带来温暖的根源吗?我静了下来,用我的眼细细描绘祉水的英俊轮廓,那如飞的剑眉,高挺的鼻梁,形状优美的唇形,无不向人展现着一个可迷倒众人的美男。可他心中只是中意着我,只为我而痴迷,心甘情意苦守十五年!
我轻笑,把头埋进祉水怀中,吸取特属于祉水的阳刚之气。如果此生这个怀抱就是我该呆的地方,那么我也毫无怨言。
第二天,我们又开始新的旅程。祉水与玉泱在车外交替赶着车,我一人躺在车内软被中。大病的身体根本经不起如此的周车劳顿,我的身体开始一日差似一日。有时整日只在晕晕沉沉,时睡时醒中渡过。受到法亦一杖的胸口也时有隐痛传来,但为了让他们担心,我总是小心地不让自己痛出声。
"二叔,怎么办,师父现在几乎整日都在昏睡,我怕他--"车外不知何时传来玉泱隐约的声音。
我睁不开眼,可意识已经慢慢清醒。
"我知道,但现在除了快点赶到你师父所说的‘鹤泉',我也别无他法!只有他的父亲才救得了他!"祉水的声音隔了许久才传来,并含着太多的压抑。"放心,玉泱,就快到了!"
是吗?就快到鹤泉,就快回到那个我出生的地方了吗?我又一次睡去。
鹤泉位于极北之地天山之上,随着向北方的前进,阴寒之气就越来越重。祉水怕我体弱,经不起寒气,所以早早为我加上棉衣。每日到了投店的地方也是细心为我打点,我一直食欲不振,什么也吃不进。祉水就换着法让店家为我炖上好的滋补汤,死活喂我喝下。
"到天山了吗?"那日我在客店小睡后,精神稍稍好点,于是开口问坐在桌边看着什么的祉水。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有着陌生的嘶哑,也许我真的是太久没有讲话了。
祉水显然没料到我的转醒,在眉眼带上惊喜的同时起身来到床边坐下,"嗯,已经在天山角下了!"他的左手紧紧握着我伸出被子的手,我的手冷凉如铁,而他的却温暖如火。
"为什么不多睡一下?"祉水轻声问我,另一手已经抚上我的脸,在我的额间,眉稍移动,我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丝丝心痛,是在为我吗?我想应该是吧,只消看一眼自己伸出被中的手,我已被其上的骨瘦嶙峋吓住,这哪里还有一点我昔日的风采。所以我只有笑,用尽自己的力气对祉水回以最灿烂的笑容。"精神一下子好了些,觉得人不是那么倦了,所以想说说话!"
祉水的脸色一下变了,握着我的手一下子也用上了很大力。
"怎么了,祉水,不舒服吗?"我担心地伸出另一手,想抚上祉水的额头,看他是否因为照顾我而自己病倒。
祉水却一下子转过头,背对我。我清楚地看到他转过头去时脸颊飞坠的银丝,那不愿展现在我面前的脆弱。我的手停在了半空,脑中有无数安慰的话涌出,可就是没有一句说得出口。他一定是时时都在为我的伤操心吧。终于想到自己刚才的话是如何让祉水受到刺激,我心中又是一阵幸福。
"祉水,"我拉了拉祉水的衣袖。"放心,我是无论如何也会撑着见到父王的!"
"嗯!"他似乎不想让我看到他落泪的样子,所以在听到我的许诺后,他动作迅速地扑在我身上,就像上次一样紧紧抱着我,头埋在我的项窝间。"这是你说的,不许失言的!"他的声音太过沙哑,也太过低沉,但我就是听得清清楚楚。
祉水呀祉水,你就如此不相信眼前所拥有的吗?我如同上次一样从后环抱住祉水,这辈子到底是你再也离不开我,还是我再也离不开你呢?我想着这个奇妙的问题,然后随着袭来的黑暗,沉沉陷入。
悬崖峭壁上,一公子手中紧紧握着一通体碧绿的美玉与身前的几十追兵对峙着,也许说包围着更形象。他的外表虽已经绫乱不堪,但从衣衫的质地还是可以轻易看出此人出身名门。
"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交出手中的玉,不然--,嘿嘿--"为首的追兵对着身处绝地的公子在冷笑。
"住口,此玉乃我周家祖传之宝,你们为夺此玉已经杀我周家六十余口人,如今我就是拼死也不会让你们得到此玉!"公子怒叱,身子又向后退了一步。
为首的追兵脸黑了一下,"等等,你可知这身后悬崖下就是千年寒潭,掉下去绝无生还的希望!"
公子反而冷笑:"千年寒潭又如何,此玉自我出生便随在我身,如我半身,如今若让那昏庸的王得去,还不如随我葬身这千年寒潭底!"绝然的话出口,公子不再有一丝留恋,纵身一跃间,人已向崖下飞去,如飞霜直下,坠入寒潭......
"--岑!岑!"一声声的急呼终于把我唤醒,朦胧地睁眼,看到的居然是父王的脸。
"父亲?"我还没有完全适应眼前的一切,我昏睡前不是在祉水怀中吗,怎么再睁开眼就已经--
父王似知道我的疑问,长叹着气坐在床边,右手搭上我的脉时,开口告诉我晕迷期间发生的一切。
"还好那日你师父派人来告诉我就你大劫临头,已身受重伤,我知道后立刻祭法,得知你已经到达天山角下,所以连夜去找。"父王在把完脉后,松手,脸色有点阴沉。"还好我及时赶到,不然--"
父王的话没有说完,也许是故意打住,他只是在一旁思考了良久,然后问我:"那日我找到你时,一男子正把你紧紧抱在怀中,他是谁?"
我一双清眸对上父王的怀疑,他早已猜出不是吗?"寒祉水,我的救命恩人,也是我终生相许之人!"
"你!"父王看来还是很震怒,一下子站起身来拂袖而去。
我默默望着父王远走的身影,说实话,我也曾设想过许多我们父子俩再次相逢的场面,但却始终不曾想到会是如此一番景象。
父王走后不久,玉泱高兴地跑了进来,随在他后的是祉水。
"师父,你没事吧?"玉泱还是有些不信任地上下打量我。
我苦笑以对,"玉儿看师父会有事吗?"我醒来后就已经试过体内真元了,伤虽未愈,但看来父王已经用他的真元保住了我的命,现在只需静养即可。
"不,师父最棒了,不会有事的!"玉泱猛地摇头,那可爱的傻劲,让在场的我笔祉水都笑开了。不想笑声过剧,一时扯动胸口伤处,就是一阵撕心之痛。
一双手就这样适时地轻轻抚上我的胸口伤处,为我轻轻揉着。"你呀,不要总这样让我担心嘛!"是祉水的声音而且其中充满了无奈。
我忍着痛对他回以灿烂的笑容。不再是以前无欲无求的鹤岑了,我更肯定地告诉自己。现在的我,渴望的是被自己所爱的人照顾庞爱,看着他这样专注于我,心中溢满幸福的同时,也在希望这一刻的永恒。是自私吗?我一直期望祉水不会如他的哥哥祉风一般,往日娇庞如风逝,郎心如铁恩情薄。
我的笑渐渐沉下,神情认真的看着祉水,"祉水,那晚让你担心了!"
祉水的手停了下来,脸色也变得极不自然,甚至有一点点的苍白,他的眸始终没有投向我,只是盯着我胸前的被单,空气很沉闷,无人得以舒缓。
"--以后不要再那样了!"祉水突然这样丢出一句话,然后手开始颤抖,"那样一声不啃地就晕死过去,叫也叫不醒--,岑,这么多年你似乎还是喜欢这种一人自乐的恶作剧呀!"
"......"
"以后别再这样了,我和玉泱都会受不了的!"
我慢慢抬起右手,抚上那低垂着的脸,没有泪,但眼神太过悲伤,我想也许是玉泱的在场,所以祉水为了他身为二叔的尊严没有哭。"我说过一定会撑到见到父王的不是吗?"我眼中有着慧黠的笑,泪已经不被需要。
祉水无奈白我一眼。
大约半年月后,我才有力气勉强下床走动。这期间父王几乎每天来看我,但一定是和祉水错开,这两人似乎有着共同的默契。玉泱到这儿来可以说是开了眼界,兴奋得直说没想到人间居然真的有如此仙境,而且还是居住着一群化为人形的鹤。有一次他小声问我,"师父,你也是鹤吗?"
我看着他一脸严肃,"难道我是鹤仙而非人就不能当你师父了?"
"不是,不是,玉儿只是好奇师父本来样子,如果师父也是鹤,那一定是这儿最漂亮的一只!"
看着玉泱着急解释的样子,我这才笑着告诉他,"其实我出生便是如此,并非鹤,而是人!"
玉泱看着我,眨了眨眼,想了一会儿,又眨了眨,"师父你的真身真的是鹤吗?"
这次倒是换我吃惊地回望我的宝贝徒儿了,他为何这样问?
"这怎么跟我听说的不一样!"低喃着玉泱歪着头走了,我好笑地想,如果我的真身不是鹤,难道是人不成?不过这么多年,我也是绝少听说如我这般生来人形的异类。
我有一个弟弟,叫鹤涟,虽同父同母所生,却并不亲近。我们的母亲鹤薇是鹤王的正妻,原族内大长老之女。母亲年轻时貌美如花,国色天香,听说是天山上有名的美女,与父王可说是青梅竹马。父王继位后,立了母亲为后。听族人说那时两人的姻缘可说是羡煞三界众人,男的俊,女的俏,夫妻恩爱,可说无人能出其左。可没过几年,父亲娶了二位侧妃,从此这段姻缘便不再有那么多美好的回忆了[自由自在]。
总感觉我的出世最终带来了父王与母后关系的破裂。不知道什么原因,只是从记事起就知道母后并不喜欢我,也从来不会抱我,哄我。相反,父王总爱抱着我,像我是他的奇珍异宝般到处炫耀。也许正因为如此我很亲近父王而绝少靠近母后。而后随师父到天宫修行,回到鹤泉的机会更是少之有少,母后有了弟弟鹤涟后我回来过几次。那时看到母后小心地把弟弟抱在怀中,嘴里哼唱着儿歌,心中是别有一般滋味。为何涟能得到母后的关爱而我却不行呢?当时屡屡想不通,只落得心思烦乱,无个尽头,所以也连带着不太与涟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