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 ————小洛

正式开学第四天，正当我们为外院学生不用参加学校的新生外语分级考试而高兴时，又有人传来一个噩耗，学院为了进一步了解大家的学习水平，将就语数外三门在星期五下午举行摸底考试。昏，几乎所有的人都在咒骂这个无聊的测验。但是在许江同学成功打听到这个考试只和新生奖学金有关之后，309全体丢下书本，举行第三次会餐。

3.
一转眼，离开学已经过了一个月了。大学生活的全貌似乎已逐渐呈现在我们面前，大家已不似最初那般激情饱满，每天的生活也日趋规范化。每天早上萧飞和骆石会在六点半起床去晨炼，七点左右从食堂打了早饭回来就刚好赶上我和许江起床，几个人狼吞虎咽一把以后去教室。寝室离教室不远，早上大家几本是散步过去的。要不是因为董事长那句每天七点四十要到班级早自习，估计我和许江这样的不到七点四十还不会起床。由于兄弟几个洁身自好，至今均为遭狼手袭击，所以平日里也还是集体就餐为多，但周二与周五晚上骆石会回家，到周日下午再回归组织。以前在高中就听说大学生好自习，而且自习的时候故事也多。但自从许江同学带领着我和萧飞去了四次自习教室而又每每无功而反后，309再没有人提自习的事情了。以后的日子里我和许江基本上泡在骆石的电脑上，萧飞同学基本上每天要拨出三十分钟到一个小时向家乡的菲菲姑娘汇报。至于骆石，其实，不得不讲，这个人，虽然大家都没什么过节，可是感觉他还是和大家有点距离，比如现在，不，应该说是比如每个晚上，他就总是这么放心的把电脑放在这里让我们摧残，自己却不知跑到哪里去，不到熄灯前是不会回来的。我们不知道他忙什么，也不好意思问，毕竟他也是很诚恳的汇报过了此事和姑娘无关的。

"喂，阿飞，接电话去，肯定又是你家菲姐！"我和许江发出了忍无可忍的吼声，他们两个今天也不知闹什么矛盾，电话打不到几句就大吵一通，然后挂电话，然后又打过来或打过去，然后再吵，然后再挂...... 这已经不知是第几个回合了。看电影受到严重骚扰的我和许江终于爆发了。"有什么话好好说，再敢吼，再敢挂，就家法处置！"萧飞不响了，走过去接了电话。
"喂，小磊子，你的！"
"啊？"
"啊什么，你电话！女的！"
看着他那张臭脸，又看看一个劲冲我挤眉弄眼的许江，我一头雾水地接过了话筒："喂？"
"喂，小磊啊！"
"啊，妈，是你啊！"我狠狠瞪了萧飞一眼，又看到旁边的许江大少笑得东倒西歪，乱没形象的。
"小磊啊，这几天在学校好么，这个礼拜怎么没打电话回来啊？"
"恩，都好的。昨天和同学去自习，结果回来晚了所以忘了打了。"
"哦，那就好。你好好照顾自己啊，要记得好好吃饭，不然胃病又要犯了。还有前几天妈去了趟香港，给你带了几件这个季节的衣服，你看是你哪个周末回来拿一下还是妈改明儿给你拿过去？"
"妈，你不要大老远跑过来了。恩，～这个周末吧，这周末我回去。"
"是吗，那最好啦。呵呵，你都不知道，其实我今天本来要去你那儿的，结果还是你爸拦着的，说是还是叫你自己回来拿，其实还不是想你了，想你回来给看看。那可说好啦，礼拜五还是礼拜六到家啊，我多买点菜给你做几个好菜，叫你爸去车站接你啊。"
"恩，我周五晚上回来，你们晚上别跑出来了，我到了打个车就到家了。就在家等我吧。"
"那好，周末等你回来啊。自己好好读书，当心身体啊。好了，你看书吧，不吵你了。拜拜！"
"拜拜！"
......
"小磊子，怎么了？"
"周末回去啊？"许江撞撞我的手臂，"傻了啊，说话呀！"
"......我困了，你们看吧。"说完，我就爬上去倒在了床上。

4.
再醒来的时候估计是半夜了吧。屋里一片漆黑，只有帘子中间洒进来的那一抹月光是亮的，那如剑的月光，冷冷的像插进了心房。屋子里依旧是对面许江那轻微的鼾声和萧飞偶尔不安转身的动静。猛地，发现和自己的床相连的扶梯那头，骆石的床空着。今天不是周末也不是周二，他也没回来么？脑子里好像和心一样，乱糟糟的不知想着些什么。终于披了衣服下床来。推开阳台的门，意外地，看见了阳台上那个红点。我关好门，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怎么坐在这里？"我拿下他的烟，"别抽了，对身子不好的。"
他看着我，和第一次见到时一样，一言不发。
我也不明白自己干吗管这个，但从小就对烟没有好感，父亲的圈子里很多人吞云吐雾，和他们呆在一起的时候，会有种窒息的感觉。也许人还没有完全清醒，也没有理会他说了什么，我只是把那个红色的烟头放在畚箕里面使劲地揿灭。
"他们说你这个周末打算回家？"这一次，我回神了，于是听到了他的话。
"恩。其实他们也挺想我的。"
"想家了？"黑夜中他的眼眸似乎更是黑得纯净，一眼就望透了我的心思。
"恩。"我低着头应了一声，"你是不是觉得我特没用？说要自己独立，结果才一个月就开始想家了。平时也总是笨手笨脚，很多事都要你们帮忙。"
"想家是不需要理由的。因为你们是亲人。"
他一句话打断了我欲盖弥彰的聒噪。是的，生活上的困难不会令我退缩的，大家都帮着我，我相信我自己可以克服的，可是，今天，接到妈妈的电话时，听到她那样的语气，听到她说爸爸其实想我回去，我一下子就觉得，其实自己很想很想回去看看他们。
"你平时常常都能回家去，真好。"
"还好啦。"他笑笑。
"对了，平时晚上都跑哪儿啊？一个月了也没在寝室呆几个晚上呢。" 我吸了吸鼻子，趁眼泪还没掉下来赶紧转移了话题。
他愣了愣，下意识地想去掏烟，看到我的眼睛却又停了下来。"我去的地方啊，儿童不宜。"他突然充满了笑意地来了这么一句。
"切，色老头，我还不屑去呢！"
"平时还不承认是小鬼，今天自认儿童了吧！"
昏，晚上真的不适合说话，思维都比白天慢，这才着了他的道。"不就比你们小了两岁么，自古英雄出少年！"
"对对对，想家的少年！"
"你！"我又想气又想笑，一把抓过他的胳膊咬了一口。趁着他没回过神，我又看了看自己的杰作，然后满意的说道："不错不错，这下可盖了章了。"
"盖章？什么章？"不知是不是刚刚被我吓倒了，他居然有一丝颤抖。
"不明白么？明天去菜场找找就知道啦。"
我哈哈一笑站起了身。
"好啊，小子，拐着弯骂我猪呐！"他顿时醒悟，伸手来抓我，结果我一个没站稳就到了下去，他就刚好成了垫背。
"哎哟！"我们同时轻喊了一声。我摸索着赶紧爬了起来，转过身问他："你还好吗，没压坏你吧？"我自认为以我的体重他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果然，他皱着眉头摇了摇脑袋。痛是肯定的了，只是估计没大碍。于是我帮着他揉了揉肚子，便扶着他进屋去了。

周五的晚上，我回到了家。爸最终还是去车站接我的。一路上虽然没多说什么，但也还是问了问我在那边的学习生活情况，还问我是不是和室友同学相处得好。我告诉他一切都好的时候，我分明看到他松了一口气，眼角也有了一丝笑意。这样的爸爸真的很久没有见到过了。印象里，好多年，都只有那张冲我下达命令的脸。到家，妈果然做了一桌子好菜，都是我爱吃的。吃完饭连洗碗都不让我洗，一个劲叫我去客厅看电视吃水果。周六，极其难得地一家人逛了一趟超市，买了一堆东西，其实很多都是妈硬要买了叫我带回学校的。我说我坐车拿不了那么多，叫她买点家里需要的就好了。结果爸说："家里什么也不缺，学校东西少，你妈叫你带着你就拿着，到时候东西太多我开车送你过去。"又逛了一小会儿，我借口去上厕所一个人走开了，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我擦掉了眼泪。我承认，我没用，这样的情景，我忍不住想哭。以前只是想着要独立，要有自己的自由，却不曾想过，我的离开原来是这样的令他们挂念。和很多人相比，我的家真的是很温暖。我其实一直都是在这种温室里被幸福地保护着的。

周日，我拎着几个大包坚持自己坐火车回学校。没敢让妈送，我怕自己忍不住又哭，于是爸开车送我去了车站。上火车的时候，爸只说了一句："自己照顾好自己，既然选择要独立，就要像个男子汉一样把事情做好。"我点着头，不敢说一个字，只怕一张口，泪就掉下来。上车的那一刻，我终于鼓足勇气说了句："爸，你们也照顾好自己，别太操心，我懂事了。"车窗开始移动，不，是月台渐渐远去了，我彷佛看见父亲带着微笑又彷佛是带着泪光，冲我挥了挥手。

就这样我带着莫名的惆怅回到了学校。一进309，就得到了许江同学的热烈欢迎，他主动地替我分担了手中的重担。"哇，我就知道你小子最有良心了，回去一定给哥几个带东西，没想到你还真的带了那么多啊！"昏，那么美丽的乡愁就在这只标准的胃袋面前给粉碎了。萧飞从床上爬了下来，象征性地拍拍我的肩膀也就直接慰问那几大包吃的去了。我真有种喷血的欲望，这么个美少年站在这里带着明显的愁绪，却不如那几包吃的有魅力。那两位正兴致勃勃地翻看着包里的东西，朱皓和小宇也跑了进来。"哟，回来啦！家里呆的爽吧！"小宇一脸羡慕地看着我。我知道小宇的家远在四川，要回去一趟不容易，难怪他会羡慕我这个回一趟家就和进一趟城再遇个堵车一样的人了。可是啊，可是。"唉，以后我还是不要回去算了。"
我的话似乎激起了极大的民愤。"什么话呀，能回去还不好啊，想我们，想回去都回不去呢。"
"回得去自然是好的，只是这么快又要回来，心里也难受吧。"我回头，看到回归组织的骆石正背着包走进来。唉，骆石，你真是我的知音啊！～～
"也对，难得回去了一天半天的，又要回来，心里更别扭，还不如没回去过。最怕那种送别的场面了。"许江终于说了句人话。"就是就是，那种难过兮兮的心情，唉，折磨人啊。"大家纷纷开始附和，仿佛自己回不去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情一样。唉，怎么又走到这个极端了呢。这些人啊。～～

我摇着头，放下肩上的包，看着他们开始瓜分带子里的食物。其实那天阻止妈妈买的时候就想说，你买那么多我背了去还是被人瓜分啊～～，还不如你们自己买点吃呢。呵呵，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就算妈不给买我自己也会给这些馋嘴的猫儿带点猫食回来的吧。呵呵，看着他们东翻西捣的样子，不由得笑了。
"心情好些了？"他在我身边坐下，拍拍我的肩膀。"恩。"我用力地一点头。其实我知道，以前也好，现在也好，我一直都很幸福。

5.
从家里回来已经一个月了，在兄弟们的带领下，我终于又没心没肺地恢复了以往那种没有营养的日子。爸～妈～ 原谅儿子！

和其他院比起来，外院的日子其实是很舒坦的。我们读来读去就是英语，他们可是除了专业课也还得学英语的。所以，我们这几个外院的寝室平时总是格外热闹，因为没有太大的课业负担。大家不时地聚在一起打打牌，有时候也一起去吃饭。而我们309，因为有了某某这个超级人来疯，总是成为大家的基地。

这不，礼拜二的下午，除了朱皓他们几个特别认真的家伙，大多数的都逃了那个马列老爹的课在窝里修养生息。某某那个家伙，就因为我要看外国片而他想看小新就发了疯，硬是拖来了一堆人打牌，一副你不让我看我也不让你看的架势。天！他那个个子是靠注水灌出来的么！这行为怎么看怎么像小鬼啊！

眨眼的功夫，十平米的小屋里人口密度急增。某某从墙角搬出一个折叠小桌摆在了屋子中间，立马有人扔了两副扑克上去。一堆人，不，一群狼顿时两眼直冒绿光。你说说，你说说，这是新时代的青年么？这是大学生么？这是......！！！这是什么！？还没等我反映过来，一个东西劈头盖脸地向我砸过来，一下就遮住了我的脸。我颤抖着伸手拿开了脸上的覆盖物。"谁的？！"我简直就是在战抖了，是的，战抖了，"他妈的谁的裤子照老子脸上扔啊！"这大概是我第一次在寝室吼出"老子"这个词吧，反正是把他们都吓倒了。一屋子的安静。

"诶，我把上回买的两副新扑克拿来了，就用这两副吧。"刚进来的人说完话才注意到一屋子的安静，还有我颤抖的手拎着的那条颤抖的裤子。（可怜的裤子，我知道你害怕，就怪你的主人去吧！）"哎哟，小磊子啊，刚才扔歪了，本来想先找个地方放，好去拿牌的。"刚进来那人一脸不好意思地冲着我说。"你他妈打牌还带什么裤子！"我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随口就骂了一句，倒是把其他人给逗乐了。"没，没，那个，裤子破了，本来想请你帮个忙补一下的。"他说的那个镇定。我这头可是完全傻了。手里的裤子颤抖的更厉害了。（破了不是我的罪过啊 裤子可怜的说道）"让我给补，......裤子？！！""对阿，我听小江说上回你帮他补过那个手艺叫棒的！嘿嘿，我这辈子还没拿过针呢，所以想请你也帮一下忙。"FT! FT! FT!!!我狂昏啊 我狂昏！ 你没拿过针，我上辈子就是绣花女不成！少爷我在家几时自己缝过裤子了！我用尽了吃奶的力气狂瞪着罪魁祸首，那个来不及从人群中爬出去的家伙。几乎有人要过来抱着我说别冲动别冲动了。我一时气不过就乱骂上了："你自己打球弄破裤子光荣啊，还到处说去！你以为你谁啊，我干吗给你补裤子啊，要不是看你站在体育馆里尴尬我会帮你！还帮我做广告呐！是不是要收集这楼里所有的破裤子过来让我补啊？你收多少中介费啊？！""小磊子，算啦，许江他也是想夸你能干，什么东西一学就会......"一个站出来为他辩护的家伙被我瞪着，声音也越来越小。

最后，我从房里跑掉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件事情令我觉得委屈。在学校里面逛啊逛，几乎都要把这个大得不是人的校园给荡遍了，最终发现自己居然站在食堂门口。可悲的天性。饿死事大！

"你在这儿呐，大伙满世界找你呢。"来者何人？骆石是也。
我狠狠地咬了一口鸡腿。"我管他们！"
"喝点冰的消消火吧。"他递给我一杯可乐。
"咕咚咕咚，"我喝我喝。还是没解气。～～～～-_-|||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啊。"
"连你也！男的缝衣服补裤子的哪值得这么宣传啊！"我委屈死了，还以为他是知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