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域————皆无

会议结束后，我到了斐雷达尔的房间。
我扯下他的衣服--要为他消去伤痕。
"沙菲，不用了，我没有受伤。"他拒绝。
"与你有接触的人大概都知道你是工作狂兼自虐狂！我才不相信这半年里你没有受任何的伤！"
"但我现在没有受伤。"
"旧伤表面上是愈合了，但其实那些伤害全渗入骨髓中。"这话我己说过多次。我才不要他在自己身上留下永久的伤害。
治疗结束后，他拉上衣服走近床边。
依惯例,他下一句必定是："我要睡觉。"
果然，他说："谢谢你，但现在我想睡一觉。"
工作与睡觉，是他近几年来的所好--这样便可以没有时间去回忆吧。
但今天不行。
我走过去，把他拉起来："不要老是这个样子，我会讨厌的。"
"那你想要我干什么？"
我把他推至窗边："去散步好了，到雅登格花园去看看，据说那里有一个可爱的天使种植了一片特别的花地。"把他推下去后，我补上一句："回来的时候记得替我带回一束，作为今天治疗的谢礼。"
"好吧。"在与大地接触前的一瞬，他展开了翅膀。

我趴在窗台上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身影，直至消失。
曾经的斐雷达尔，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再回来的。痛苦过，失败过，他己完全成长。
我可以治疗任何身体上的伤，但不能治疗内心里的伤。唯有靠自己来治疗，瑞尔之花，则能帮助他。
待那一天，让我再见你的笑容吧。达尔。

间域
第三章 畔之湖
间域是中立地带，存在着一定的危险。
斐雷达尔曾向珊蔓荔尔许诺：他会尽全力保护莫琳艾尔的安全。
畔之湖面积并不大，湖边有着一片平地，这里座落在森林的深处，较为人迹罕至。斐雷达尔并不放心，便设下一个包含湖、平地、附近一部分森林在内的巨形结界，这样便可以阻止一般的生物进入，总体上的确是制造了一个安全的环境。当然，结界对于与他有相等实力的，或者在这方面的有专长的生物来说是无效的。万一真的遇上了这样的危机--被他人进入且对方有恶意，那就只能靠莫琳艾尔自身能力及运气来脱险了。
两年过去了，莫琳艾尔与瑞尔们都平安无事。在莫琳艾尔的努力下，新的瑞尔花原渐渐成形。斐雷达尔偶尔会到来，两年的接触，使得他们（外加一只精灵）建立了很好的友情，或者说，斐雷达尔对莫琳艾尔痛惜有加。

某一天，斐雷达尔来到畔之湖边。此时莫琳艾尔正在把瑞尔花苗拨出，打算接近黄昏时种植到己翻松了的空地上去。
"艾尔。"
"是斐雷天使长！"莫琳艾尔见到他很高兴，把花苗放到树荫下后跑到他的身边，说："礼--物--哦。"
"今次给你这些。据说叫浅桑果。"其实每次的礼物都是水果，这是莫琳艾尔特别要求的，斐雷达尔便借工作之便替他搜罗天界各处不同的水果。
刚相处不久时，斐雷达尔便发现：莫琳艾尔根本就是只以水果作为食物。他当时很惊讶地说："艾尔，你这样会营养不良的。"回答是："啊。不要紧，我从小便是这样的，其它食物我不喜欢。而且很方便，水果在森林里多的是。"
莫琳艾尔接过了礼物，精灵凯瑞尔飞过来凑热闹："我也要。"
"你要来干嘛。你只吃露水的。"
"要来玩。"凯瑞尔上前搬走一个，却害得自己差点飞不起来--重量与它是差不多的。

斐雷达尔忽然感到某种不寻常的气息--就在附近丛林里。他说："艾尔，吃前先到湖边洗净它们。要洗干净点，它们生长的地方有很大风沙。"
"好的。"莫琳艾尔带着精灵到湖边去。
支开他后，斐雷达尔快速走进丛林。
"请问，是那一位在哪里？"他环视四周问。
当那人现身在他面前时，令他大吃一惊。对方有着浅紫色的眼眸、尖尖的耳朵并不常见、湖蓝色的头发长至过腰。
"是你！你是......莱诺斯！"即使只见过一次，即使己经事隔九年多，但斐雷达尔绝对忘不了当日的人和事。
"是。"对方很坦然地回答，没有任何回避的意思。
"你在这里干什么？"
莱诺斯向湖边望去，说："仅是想要看看他。"
"莫琳艾尔？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斐雷达尔也望向湖边--天使正与精灵玩着水。
"两年前。"看着他眼中的惊讶，莱诺斯说下去："几年前，我尝试着在魔界为我的部下们制造一个直接连接间域的空间，出口就是这个湖。但在某一天，他们前来告之出口被某种结界挡住了，我来查看时发现了他。"
"出口在这里？很偏僻的。"
"如果出口设在人多的地方，大概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走出这森林也用不了多少时间。"
"两年了，我的结界居然还在啊！"
莱诺斯一笑说："我把出口改在其它地方了。这结界保护着应该被保护的东西，我没有理由去破坏它。"
"这样呀。"斐雷达尔还是有着警惕："但艾尔从没有向我提起过你。"
"我从没有真正出现在他面前，也许他是不知道我的存在的。"
这时，丛林外传来莫琳艾尔的声音："斐雷天使长，你在哪里？"斐雷达尔转头看去，见到他己回来了。
莱诺斯说："我也该走了。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他的。"
"等等！你对他--"回过头来己不见其人影。斐雷达尔只好带着自己也觉得不可思义的猜测回到莫琳艾尔身边。

莫琳艾尔咬着浅桑果，没有留意到斐雷达尔正以不同于平常的目光打量自己。
斐雷达尔托着腮看着他：因为艾尔性格够单纯吧，自己居然在今天以前都还把他当小孩子看待。现在换个角度去看，他与当年初识多利亚时的自己是很接近的。
精灵凯瑞尔问："艾尔，它是什么味道的？"
莫琳艾尔把浅桑果掰开，递给它说："自己来尝尝。"
"好啊！"但精灵不去舔递来的浅桑果，而是靠近莫琳艾尔要去舔他沾着果汗的唇--
斐雷达尔在一旁看着，在它得逞前一手把它拉开。
"那里不是你能碰的。小精灵。"
"什么嘛！那谁才能碰？"精灵咕嘀着挣脱他的手。
"他未来的另一半。"
莫琳艾尔扭头看看他，说："斐雷天使长，你在笑话我。"
斐雷达尔用手指扎扎他的鼻子说："快了啦！有人静静地看了你两年啊。"话一出，斐雷达尔后悔了，事情还未完全确定，实在不该告诉他。事到如今，那就问问他是否知道这件事。
但斐雷达尔还未开口问，莫琳艾尔己是追问："你今天见到他了？他长什么样子的？我知道他今天到来了。"一副很是期待答案的表情。
"你都知道了。为什么以前不告诉我？"
"我只凭着一股目光感觉到他的存在，他从未出现在我面前。因为那目光毫无恶意，所以我没有惊动你。"
"他从未出现在你面前呀，你没有想过要去追问吗？"
莫琳艾尔望向湖面，迟疑一下说："最初我是这样认为的：他每次都是躲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我与瑞尔们，那表示他不想与我见面，更甚者他不想我知道他的存在。那我没有必要去追问，在天界时也发生过如此的事。后来，我发现自己变得在意了，便想见见他，但又不知道该如何说。"
精灵在一旁插口了："告诉你哦，上一次那人要离开时，艾尔决定问个明白便追来湖边，但那人己走进水中。艾尔居然也走下湖里去找。"
"后来呢？"斐雷达尔转问莫琳艾尔。
"湖水中并没有他的身影。"一副很遗憾的样子。

斐雷达尔不语，看来莱诺斯是怪人一个。
"斐雷天使长，你今天真的见到他了，他长什么样子的？你认识他吗？告诉我吧。"
看着他的期待，斐雷达尔一笑说："他是妖魔一族的，名字叫莱诺斯。长什么样子嘛，我可不知道艾尔你的审美观如何，不知道该用那一句形容。我个人倒认为他颇帅气的。"同时心里诅咒着：混帐莱诺斯，搞什么神秘，说什么静静地看着，也不考虑一下艾尔的心情。
"下次他到来时，你要如何做呢？艾尔。"
"我会在感受到他的目光时大喊：我想见你，莱诺斯。"
"这样啊！"斐雷达尔总算领略到珊蔓荔尔所说的：莫琳艾尔会对他想要做的事执着到底。

次日，斐雷达尔返回了天界主王城，因为又是半年一次的上级天使会议时间。
沙菲利尔见到斐雷达尔显得很高兴，因为他近两年的状态都很不错，以前的那种开朗也恢复了不少。当日推他去雅登格花园绝对是正确的决择，还得去感谢莫琳艾尔和瑞尔花吧。
最后一场会议后，斐雷达尔打算回去自己的房间，却被沙菲利尔拦住了。
"什么事？我的大小姐。"
"去追问一下莫琳是否有事要找你。"
"我追问莫琳？"
"是，她好像有什么事要对你说，但走到你身旁时又一付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不知道。"斐雷达尔真的没有觉察到什么。
"所以叫你去问。"沙菲利尔说得有点不爽了。
"但是会很冒昧的。"
"你就不会关心一下女士吗？"
此时，在不远处的水天使莫琳奈尔与另一位天使交谈完毕，也有意无意地望向他们这边。
"我忘了取东西。"沙菲利尔也借故走人，还不忘在背后推他一下。

"你希望我一定要好好照顾莫琳艾尔。"斐雷达尔一问之下得到这么一个嘱咐。
"是。因为对我来说，他是很重要的。"莫琳奈尔其实想这样说很久了，在最初时斐雷达尔已向珊蔓荔尔保证过了，她不便再说什么。只是时间已是过了两年，她的心再也放不下。
"若万一有什么事，请告知我。"最后她这样说。

两个月后，斐雷达尔再次到间域畔之湖来。莫琳艾尔依然平静地与瑞尔们在一起。看来莱诺斯可以信任，艾尔的确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艾尔，你留住他了吗？"
"没有。"
"咦。他完全不理睬你？"斐雷达尔很意外他的回答。
"不是。我根本没有机会尝试，他这两个月来一次也没有到来过呀。"莫琳艾尔显得有几分失落。
"平时他会多久来一次？"
"一个月最少一次吧。"

无言中。
那么就忘记他吧。斐雷达尔很想这样说。但又希望莫琳艾尔不要错过自己当年错过的，遇上一个真正爱自己的人并上容易。只是莱诺斯干嘛不再出现呢。
"他是魔界君王的左右手之一，不是时常有空的，再等等如何？艾尔。"
"嗯。"莫琳艾尔听到他的支持，恢复了信心。
我在哄小孩子呀!斐雷达尔也有点心虚，自己根本不了解莱诺斯，凭什么要支持艾尔，万一......
看得出莫琳艾尔是不会轻易放弃的，那就再看看吧。但愿不要再有什么伤心事发生。

魔界的水之宫城里，莱诺斯在室内的水池边犹豫。最后他返回自己的房间。
现在支持这个身体的是莱诺。
走过颇长的走廊，一路上甚是安静，这是因为身体中的诺斯知道莱诺讨厌人多的地方，所以把这宫城的中心区设为个人的绝对领域，即使最重要的部下也只能在有急事时才能进入。还真有些霸道。
在那面玻璃镜前，映着一张俊朗却又略带苍白的脸庞。
--诺斯，这身体和这段时间的记忆交给你。
--嗯。......莱诺，你给我的记忆不完整呀。你的很多记忆与想法都是保留着的吧。
--对不起，我很想有点自己我空间。
--可以。只是莱诺你己经保留得太多了。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更甚者，你在进行某些事情前对我加了封印，对不？为了防止我会突然醒来！为了对我隐藏你的秘密！
--诺斯......
--我只是无意间发现的，在你控制身体期间我即使是清醒的也从未想过要阻止你去干什么！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呢！我们是同存一体的，但距离变得越来越远！感觉上我己是读不了你的思想与感情。
--我不否认。但你始终是另一个我，不会变。

"凯，我到湖边取水，要不要一起去？"
"好啊！"
莫琳艾尔带上瑞尔精灵来到畔之湖边。
此时是黄昏，莫琳艾尔放下水瓶坐在湖边看着夕阳--今天累了一天，只要取水回去浇灌新种的那批瑞尔花苗，那今天的工作便完成了。在间域处种植瑞尔比在天界时要简单，因为这里本是瑞尔生长的地方吧。只要培植出它的幼苗，在翻松了的空地上相距一定距离种植下去浇水几天，它生长稳定后便可逐渐成长，并且繁殖直至覆盖附近预留的空地。
嗯？！这种熟悉的感觉是--被静静注视着的感觉！
莱诺斯！
只是，与以前的不大一样。如何不一样呢？莫琳艾尔抑压自己喊出来他名字的冲动。
到底如何的不一样呢[自由自在]？
闭上双眼，用心去感觉一下大概会找出答案吧。
目光仿佛来自远方，却又比平日清沏，就像对方是在自己面前看着自己。
张开双眼，眼前是平静的湖面。湖水！莫非他在水中看着自己！
莫琳艾尔俯下身去，看着湖水，正视那目光。
"是你吧。如果可以，下次到来时，请让我见你一面。"说罢，他给了对方一个微笑。
"艾尔，你对谁人说呀？"凯瑞尔觉得很奇怪。
就在此时，风掠过，湖边的树木落下了几片叶子，使得湖面荡起了涟漪。
"秘密。"莫琳艾尔看着那涟漪，这般回答它。
他仍在看着我呢，这一次是我一个人的秘密了。
树叶继续落下，湖面久久没有平静下来。莫琳艾尔把水瓶放进湖水中--工作还是要做的。
明天，明天再来看看。

"他发现了？"莱诺斯也离开了水镜。间域的声音是传不到这里来的，只是那个笑容是直接的。
不能与他有接触！这是最初见到他时便有的感觉--一种潜意识。至于为什么，自己也搞不清楚。是和自己失去的那些记忆有关吧。
不能与他有接触便不该去见他！只是自己无法抑压自己--想见到他。
这又是什么样的感情呢？自己替自己分析一番后，得出：为了让内心得到某种满足，为了得到近乎于安慰的感觉。
最初时只是以为自己被他的纯真吸引了，但不久下来，竟发现表面充实的自己，内心是何等残缺与寂寞。自己需要灵魂的安慰。
看着他，看着他工作时的样子、与精灵打闹时的样子、静静地休息时的样子、笑时的样子、发呆时的样子。自己就这样得到了满足。
诺斯不能席卡娜也不能，但这天使可以。为什么？

次日的黄昏，莫琳艾尔独自一人来到湖边。
湖水里，没有期待中的目光。
看着身旁的一束瑞尔花，他有点失望。
那明天黄昏再来吧，斐雷天使长说过也许是对方没有空而已。

第二天，没有。
第三天，没有。
......